直男的清冷室友是娇气包 作者:追鹿 文案 许书澈,B大英文系研二美人,娇贵漂亮,掰弯直男无数,是有名的高岭之花,可没有人知道他会在游戏里和情缘甜甜蜜蜜,用变声器在麦里撒娇要亲亲抱抱。 简一寻,B大物理系研一系草,钢铁直男,因为被数次骚扰而极度恐同,脾气暴躁,最讨厌娇贵的漂亮男生,直言“男人和男人谈恋爱是有病”。 两人被分到第一个课题组,第一次见面,简一寻就把许书澈气哭了,哄了好久才哄好。 他们本是彼此最反感的类型,所有人都等着看简一寻让许书澈从哪来滚哪去,却发现这位脾气不好的直男只对许书澈温柔,做了所有男朋友会做的事。 许书澈说想吃网红小蛋糕,他就跑几公里排大长队给他买。 许书澈晚上熬夜不睡觉,他就雷打不动电话语音连麦哄睡。 “今天下雨,我在楼下接你。” “你胃不好,我亲手煲汤给你送去。” 两个人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下课住进了一间寝室,关系越来越近。 全校人嗑疯了,说简一寻肯定已经被许书澈掰弯了。 许书澈却一直强调他们只是朋友,还告诉简一寻自己已经有了网恋对象。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简一寻的脸色就冷了下来,眼中满是嫉妒。 *** 再后来,许书澈被简一寻抵在桌边,平日惯常冷淡的眼尾恼得覆上薄红 “不许网恋,我怕你被骗。”简一寻暗暗宣誓主权。 许书澈低头:“可我只喜欢男生呀,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简一寻沉默片刻,咬牙切齿:“既然要喜欢男生,为什么喜欢别人不喜欢我?” “师兄,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是你的网恋对象厉害,还是我厉害?” Tips: 1.1v1,受有过伪前男友,攻没有 2.情缘和攻是一个人,小许认为“情缘”不涉及三次元,这是说好了的,不存在玩弄别人感情的情况 3.年下,纯情男德攻只对受弯,攻对受巨大粗箭头,没有受卑微暗恋情节 4.一梦江湖背景,设定有改动但玩没玩过都能看 5.写给陪伴我三年青春的糊宝,祝糊宝越来越好。写给某过气网红十盒院,祝大家游戏里欧气满满,游戏外人生精彩ovo 内容标签: 年下 体育竞技 甜文 校园 轻松 龙傲天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书澈,简一寻 ┃ 配角:预收《前任变成哈士奇了怎么办》求收藏~ ┃ 其它:预收《师尊带跑了龙傲天的崽》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直男的漂亮老婆很会撒娇 立意:诚信待人,诚信做事 第1章 早上八点,B大的一间阶梯教室座无虚席。 这间教室不算大,最多也就能坐得下大约五六十人,但此刻这些原有的椅子已经坐满了,有的人甚至搬了椅子来加座旁听。 如果是一般的早八课,这些大学生可能视课程的重要程度能翘就翘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这样教室爆满的盛况。可现在坐在台下的人看似认真听讲,但实则眼流露出了或迷恋或敬仰的目光。 原因无他,是站在讲台上做讲座的人算是个B大的传奇。 这是一次考研经验分享座谈,由学生会一手操办。往常这样的座谈是不会有太多人愿意参加的,但学生会要拍照上传校报,座位空太多实在是不好看,于是就有人想出了一手奇招。 他们请了许书澈来做演讲,并把这个消息大张旗鼓地告知了全校。于是当天负责登记参加讲座人数的学生会成员键盘敲出火星,这才堪堪把最先报名的60多个人登记在册。 许书澈,英语学院研二学长,年纪轻轻已经能独立发表论文,去年代表B大参加了一个知名学术论坛,一下就在学术圈里出名了。因为成绩优秀,研究成果斐然,院里隐隐也有让他直博的意向。 但这一屋子争着要来听讲座的学生不只是好奇许书澈本人有多强的学术能力,更多是因为许书澈这个人在校园论坛上被叫做“系草”。 所谓“系草”,起先没见过真人的都觉得是言过其实。可现在见了真人,却觉得人类能想象到描写“好看”的词句拿来形容许书澈都差了那么一点东西。 讲台上的人一身白色的衬衫,戴了副金丝框的眼镜。早上八点多的阳光是浅金色的,勾出他侧脸的轮廓,又恰到好处地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毛茸茸的,像是天使新生的翅膀。从旁边的角度看去,许书澈单薄得有些惊人,如同一张易碎的玻璃纸。 “救命......许学长是女娲的毕设吧?” “我活了20年,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男生。” “有颜又有才华,系草简直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 几个坐在后排的女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前排一个男生好像听到了她们在说什么,转过头参与道:“不只是你们,连我舍友都喜欢他,已经酝酿好久要和他表白了。” 刚开始说话的女生大惊:“什么?许学长不会喜欢男生吧?” “好像确实没听说许学长和女同学谈恋爱诶......” “许学长还真是男女通杀,完全人间扳手,听说之前隔壁体育学院的小狼狗连续一个月来B大校门口蹲守,就是为了等他。” 台上的许书澈不知道台下看似听话的学弟学妹们在怎么八卦自己。他看见有人在讲悄悄话,觉得很能理解。毕竟讲座确实是无聊的,讲小话也正常。 他将准备好的PPT翻到了最后一页,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今天虽然是一堂考研动员的讲座,但我想说的是,考研并不只是当下唯一的选择。有人说过,人生是旷野,是平原,而并非单向航程。希望B大的所有同学,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旷野。” 台下安静了一瞬,继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书澈深吸一口气,向学弟学妹们微微鞠了一躬,被藏在衣袖下的手原本攥成了拳头,掌心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其实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也鲜少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做演讲。 因为过往的一些经历,他对于“参与活动”和“交朋友”这两件事有种从内而外的抵触感,能不抛头露面,就不抛头露面。如果不是他欠了学生会会长的人情,这个讲座他也是绝对不会来参加的。 既然PPT讲完了,那就应该结束了吧。 许书澈站在讲台上如芒在背,带着几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学生会会长。 “今天许学长的讲座到此结束,还有问题的同学可以留一下,”会长心领神会,及时站上讲台给他解围,“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大家就可以离开了。” 来听讲座的人大致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真心想和这位年轻的学术大佬拉近一下距离,一部分是来瞻仰许书澈的神颜,最后那一部分就比较关心许书澈的感情生活。 阶梯教室里的学生走了三分之一多,一个女生举手:“学长。” 许书澈向她点了点头,她起身,大大方方道:“学长,我是英文系大三的学生,未来的考试方向是语言学,请问如果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你吗?” “没问题的,”许书澈温声道,“平时我一般都在图书馆或者研究室,你有需要可以来这两个地方找我。” 女生面上掩饰不住欣喜的神色,和许书澈道了谢后坐了回去。 另一边的男同学也举手:“学长,女生能去,男生也能去吗?”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一阵哄笑声。许书澈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脸倏地发烫,有些不知所措地带着几分求助望向身边的学生会会长。 “学弟问你呢,”会长戳了他一下,“没事,说啊。” 许书澈轻咳一声,紧张地再次推了下眼镜,多少掩饰了几分慌张,声音比刚才轻了很多:“男,男同学也是可以的呀。” 下面精力旺盛的学弟学妹们又是一阵哄笑,夹杂着玩笑似的一两句“诡计多端的1”撞入许书澈的耳中,让他本就覆上一层薄红的脸更红了,耳朵尖更是发烧了一样被烫出了粉色,因为他肤色白而看得格外显眼。 大家原本以为传闻中的神仙许书澈是个冷冰冰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今天才发现原来也是个还算好说话容易害羞的温柔学长,于是愈发放开地提问,整个讲座就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学生会会长完成了任务,递给许书澈一杯草莓生酪:“今天辛苦了,改天请你吃饭。” 许书澈摇摇头,接过那杯草莓生酪说了声谢谢,牙无意识地轻轻咬着吸管,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悄悄走人了。 他刚想到这儿,阶梯教室的门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 一个穿着运动背心的男生站在门口,一头汗浸湿的红毛贴在头皮上,整个人光看着就散发出了一股汗臭味。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教室里的人,继而抬眼看向许书澈:“喂,姓许的。” 许书澈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会儿去A栋201开会,”红毛说,“听见了?” 许书澈动了动唇,声音冷了下来:“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好好说话?” 对方嗤笑一声,将夹在胳膊下的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我和娘炮没什么好话可说,如果不是帮我寻哥一个忙,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学生会有几个人听不下去了,纷纷皱着眉看向红毛。一个男生向红毛走了几步,预备着他如果有什么过激举动就把他赶出去。 “我之前没得罪过你,如果只是因为长相就要被这么说,我......” 许书澈的声音多了几丝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话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眼前迅速蓄起了水雾。 他天生这种泪失禁体质,一遇见什么冲突,还没开始吵几句,鼻子一酸眼泪就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在那位出言不逊的红毛肩上拍了两下:“说什么呢?” 嘴臭红毛抖了一下,脸上瞬间换上一副有些谄媚的笑:“寻哥。” 被叫做“寻哥”的简一寻也穿着运动背心,拧着两道浓眉把他拽到身后:“谁教你说话这么难听的?给他道歉。” “道什么歉啊,寻哥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娘炮了吗?”红毛嘀嘀咕咕,“被说两句就受不了,什么玻璃心。” “你都给人家欺负......哭了。” 简一寻抬眸看向许书澈,说出口的话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 许书澈一双眼藏在眼镜后面,雾蒙蒙地罩着一层水汽,要哭不哭的样子。唇角微微向下,好像正委屈着。十指还紧紧地捧着一杯粉色的草莓生酪,怎么看怎么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弱势群体。 红毛脑袋上挨了简一寻一巴掌,脆响脆响的,听着像是颗熟透但空心的西瓜。 “不好意思啊师兄,这我篮球队队员,是我没管好他。” 简一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眉毛:“他不说人话,我替他道个歉。那个什么......一会儿A栋201开会别忘了。” 他本来想说完就走,但被那双蒙着水雾的漂亮凤眼看得心里莫名发痒。 旁边有学生会的人已经认出他了,小声给别人讲这是物理系的研一学长简一寻。 简一寻把心底莫名的痒和烦躁归结于这些耳畔细小的说话声,再次抬眼看向许书澈。 不是都道歉了吗?怎么还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差不多得了。 “别哭了,”简一寻的语气听着很凶,本来五官就生得锋利,现在连表情也凶神恶煞的,“要不你骂他一顿?”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要塞给许书澈。 许书澈用力地抿着唇,眼眶泛红,也没去接简一寻那包用来示好的纸巾。 半晌,简一寻才听见那人的声音,又轻又软,不知在解释给谁听。 “凶什么凶,我才没有哭呢。” 第2章 简一寻特别讨厌长得精致的男生,是从在B大读本科开始就被人熟知的事。 当年军训,尚且是大一新生的简一寻被大四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学长堵在男生浴室里表白,甚至还被动手动脚。简一寻忍无可忍把对方揍了一顿,险些吃了个处分。 而从那之后,所有去和他表白的清秀小男生无一例外都吃到了闭门羹。简一寻虽然生了一副gay圈天菜的身材,但拒绝人说的话实在难听,久而久之其他人有贼心没贼胆,不再敢不知死活地去和他表白了。 可现在简一寻看着许书澈这幅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心中厌恶的成分很少,更多是觉得他好像有点意思。 如果不是他知道红毛只嘴臭讲了几句,他都要怀疑红毛打过许书澈。 这会儿功夫,许书澈好像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瞥了简一寻一眼,动作明显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从前大部分时候都是别人往他身边贴,今天第一回遇见一个躲着他的。简一寻心里很不爽,强硬地将那包纸巾塞进许书澈手里:“拿着吧,都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 许书澈唇角微翘,露出一个带着点嘲讽的笑:“只是我这个人素质比较好,听不得狗嘴里吐出来的污言秽语。” 被简一寻挡在身后的红毛听见这句话好像在内涵他“狗叫”,龇牙咧嘴地要蹦出来,被简一寻拦下了。 “说话不好听是他的不对,”简一寻毕竟理亏,生平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给人道歉,“但是你也没必要把气往我身上撒吧?” 许书澈微微眯眼,轻笑了一声,薄薄的双唇动了动:“物以类聚。” 他说完,轻飘飘地和两人擦肩而过,离开了阶梯教室。 红毛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又挨了简一寻一巴掌。 简一寻被牵连着挨了一顿阴阳怪气,这会儿也憋着一肚子火:“你明天别来篮球队了,爱滚哪滚哪,队里不要弱智,你被开除了。” 红毛脸色一变。 他是听说简一寻最烦许书澈这个类型的男生,原本以为自己能当个出头鸟讨讨篮球队长的欢心,却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都怪许书澈。 红毛一想起许书澈那副清冷又高高在上的表情就一阵怨怼,一边暗骂着许书澈,一边紧赶慢赶地追着简一寻离开了阶梯教室。 *** 许书澈没有立刻去A栋的教室。 他先是在楼梯间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刚才因为情绪激动而“砰砰”跳的心脏。 “娘炮”和“娘娘腔”在他的高中是形容他的高频词,甚至还有类似“变态”和“太监”之类侮辱性更强的。以至于现在听红毛这么说,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麻木。 什么是娘,什么是阳刚?为什么阳刚就被大家喜欢,男生稍微温柔一点就要遭到人身攻击呢? 这是他在高中时经常想不明白的问题,当时容易想着想着就和自己过不去,高考前还出现了抑郁的症状。后来定期吃了一段时间药,他的情绪才重新稳定起来。 许书澈叹了口气,感受着心跳恢复了正常的频率后,才慢慢地向A栋走去。 A栋201是一间会议室,这会儿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人。许书澈打眼看过去,除了自己的一个室友外,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室友叫曲超,是个长得也很清秀的男生,过去一年里没几天住过宿舍,但一直对他有莫名的敌意。这会儿看见他进来了,毫不掩饰地加大了音量和周围人说话,似乎在明晃晃地炫耀自己有朋友一起。 许书澈直接无视他,习惯性地将自己丢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慢慢地喝着手里这杯草莓生酪。会议室的门开了又轻轻关上,几个不同院的教授拿着资料走了进来,站在讲台上低声交谈着。 其余的人看见教授来了,把手机和书放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刚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说话,会议室的门却忽地又被人猛地推开。 简一寻仍旧一身运动背心,头发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脸颊还有不断往下滴的水珠。 “对不起,李教授,”他气喘吁吁地对讲台上的教授们鞠了一躬,“刚刚在路上耽搁了一下,不是故意要迟到的。” 他匆匆过抬头看了一眼还空着的座位,径直向许书澈这边走来。 许书澈原本正望着窗外放空自己,身旁忽地多了一具火热的躯体,把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大大咧咧伸长的长腿就撞进了眼中。 反正女生都坐在前排,他们这最后一排没人关注。简一寻撩起运动背心的下摆,潦草地将自己额上的水珠擦干净了。 简一寻撩起衣服下摆的时候,许书澈看见了那几块十分显眼好看的腹肌。他的目光在腹肌上流连了片刻,饱了眼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身材确实挺好的,担得起“Gay圈天菜”的外号,但性格是许书澈比较讨厌的类型。 简一寻擦完汗却依旧不老实,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蜷了起来,膝盖重重顶到了许书澈的腿。 许书澈眉心微蹙,往一边挪了挪。 “怎么?师兄还生我气呢?” 简一寻嗤笑一声,声音里多了几分阴阳:“要不我再给师兄道个歉?” 这小兔崽子一口一个“师兄”听着特有礼貌,但实际上说的话可桀骜不驯了。 许书澈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冷道:“不必了。” “师兄,你那个还喝吗?” 简一寻指了指许书澈手里剩了个杯底的草莓生酪:“我有点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施舍给我呗?” “......我喝过的。” 许书澈皱眉,试图劝退他,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是讨厌和同性接触吗?怎么能提出“我尝一口你喝过的饮料”这种要求? “你喝过怎么了?” 简一寻看上去好像很莫名其妙:“我们篮球队谁没喝过谁的口水啊?” 天哪。 真是被你们直男吓死。 许书澈眸中掠过震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简一寻可能当他是默认了,伸手扣住许书澈的手腕,头一低就咬上许书澈咬过的吸管。 许书澈腕上一紧,轻轻闷哼了一声:“疼。” 简一寻愣了下:“啊?” 许书澈面色冰冷地把手腕从他的掌心里抢救出来,简一寻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白净的手腕慢慢浮现出一圈红痕。 好像确实是他刚才掐的。 可是他根本就一点力都没用啊! 简一寻费解了。 平时他和篮球队的队员都是你推我搡,你捶我一拳我给你一巴掌,也没见谁喊疼的。 怎么许书澈就和瓷娃娃一样,一碰就红呢? “师兄,我真没用力,”简一寻觉得自己像是被碰瓷了,“你是豌豆公主吗?怎么碰一下就红了?” 许书澈窘迫地咬着唇,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好讨厌,烦不烦啊?” 简一寻听着他这毫无杀伤力和撒娇没两样的控诉,觉得像是被什么挠了下胸口,细密地痒着,没话找话道:“那个还挺好喝的,之前一直觉得奶茶是女孩子愿意喝的东西,所以一直没尝过。” 他说完,顿了下,补救道:“没有说师兄你是女孩子的意思。” 许书澈毫不掩饰地挪得离他更远了:“离我远点。” 简一寻被骂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打闹,同喝一瓶水,都是他和篮球队的兄弟们经常做的事,怎么到许书澈这儿就变成“有病”了? 他原本挺不爽的,但一抬眼撞进那双带着怒意的漂亮丹凤眼,想怼人的话忽地停在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 许书澈好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简一寻无端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次的课题任务,学校将会把你们分成几组,同时选题进行。这是B大第一次和帝国理工学院合作,希望物理系的同学可以和英院的同学好好配合。” 那个头发花白的李教授说完,听见了细微的说话声。他敏锐的目光落在了传出声音的方向,结果看见简一寻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只剩个毛茸茸的后脑勺晃来晃去。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简一寻。” 简一寻原本正想再逗逗这个愿意炸毛的学长,不料被教授点了名,“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到。” “在下面忙什么呢?” 李教授从本科就一直带他,一直带到研究生,又欣赏他的聪明脑子,又时常被他的跳脱气到,知道他肯定在下面没干好事:“刚才讲要给你们分组,你是有分组的人选了,可以不听了吗?” 简一寻轻咳一声:“啊这个......” 曲超不知为何忽然活跃了起来,隔着几排人遥遥对简一寻招了招手:“学弟学弟,我觉得我们比较合适喔!” 他今天嘴上擦了唇膏,灯光下显得特别水润,衬得他的五官愈发艳丽。 简一寻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继而眉眼间晕开一片毫不掩饰的嫌恶,就好像他看见的不是个漂亮小男生,而是人见人嫌的苍蝇老鼠。 曲超触到他的目光,怔愣片刻后嘴角一瘪,委委屈屈地看着简一寻。 他原本看见简一寻和许书澈坐在一起那么亲密,以为是简一寻不恐同了,半是嫉妒半是窃喜,结果刚准备试探试探,就被人像看垃圾一样嫌弃了。 简一寻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眼角余光落在了许书澈那薄红还没消的手腕上,脑袋空了一瞬,脱口而出:“有人选了。” “我决定和许师兄一组。” 第3章 许书澈原本正悄悄幸灾乐祸,以为简一寻肯定要被李教授教训一通,本来想看好戏,结果没料到这把火居然烧到了自己身上。 “许学长?” 李教授推了下眼镜,和身边的一位教授低语片刻后又抬头:“是英院的许书澈吗?” 这个名字一出来,原本还算安静的一间教室瞬间响起了讨论的低语声。平时许书澈不喜欢往人堆里凑,也不愿意参加什么活动,大家认识这位传奇都是靠照片的,今天是大部分人第一次遇见许书澈真人,纷纷抻长了脖子要看看许书澈长什么样子。 许书澈的脸又开始发烫,他下意识地想低头,却听见李教授在台上道:“是那个独著论文发核心期刊的许书澈吗?” 被点了名,想藏都没法藏了。 许书澈慌乱地起身,罚站似的站了起来。 “许同学的学术能力很强,为人又沉稳,不像你。” 可能是别家的学生就是比自家的香,本来简一寻在物理系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天才人物,但在李教授眼里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如许书澈:“而且人家还是你学长,算你半个师兄,这次一起做课题的话,好好和人家学学。” 简一寻连连赞同,装得人模狗样的,看上去特别谦虚:“好的好的,我肯定好好和师兄学习,老师您放心。” 看样子把简一寻托付给许书澈确实是一件让人放心的事,李教授点了点头,面上很明显地多了几分满意的神色:“如果大家都完全了解了这次课题任务,接下来就需要你们自由分组,然后在下周一之前把分组的名单上交给我。” 教授离开了之后,会议室里说话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不少人都在往许书澈这边看,应该是想仔细看看这位“系草”的真容。 虽然考上B大的都算得上天之骄子,但仍然有一颗八卦的心,奔走在吃瓜的第一线。 “师兄,对不住啊。” 简一寻侧过脸看向许书澈:“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不如就我们一组?” 许书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冷:“我不想和你一组。”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坐在周围的人基本都听清了,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其他人看来,简一寻被拒绝简直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平时倒贴简一寻的人不少,头回看见简一寻倒贴别人还被婉拒的。 但如果拒绝简一寻的是许书澈,那其实也说得通。 “不是,师兄。” 简一寻火气也上来了:“不就是个课题吗?和谁做不都一样?那怎么你就不能和我做呢?” “你之前都没问过我的意见,”许书澈说,“我还不能不想吗?” 这句话问得简一寻哑口无言。 冷静地反省一下,好像确实是他的错。但简一寻从小到大横行霸道惯了,习惯了不征求别人意见的一言堂,眼下冷不丁被拒,让他觉得浑身别扭起来。 “少随随便便替别人做决定。” 许书澈越看简一寻越烦,这人的霸道和专横总是让他想起不好的过去。 他拿起笔记本电脑的电脑包,低声道:“借过。” 简一寻愣在原地,听见他的话后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出去的空间,错过了最好的道歉时机。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研一学生见正主走了,意思意思安慰了杵在原地的简一寻,然后找自己的课题组去了。 曲超倒是一直关注着这边发生了什么,把两人如何产生争执,许书澈又是如何拎包走人的都看在眼中,连忙离开了自己的小圈子,殷勤地小跑到了简一寻的面前。 “学弟,怎么了?”他问道,“刚才不是好好的吗?他怎么走了?” 简一寻正闷在心里一股气,眉眼间阴沉沉地郁结着阴霾:“你来干什么?” 曲超微微侧过脸,用他对着镜子训练过无数次,确定是最能展现他优越五官的一个角度对着简一寻:“我关心一下学弟嘛。学弟好心好意邀请他来你的课题组,结果他那样对你,我都替学弟觉得不值得。” “而且学弟,你别觉得他清高,他其实私底下可......” “干你屁事?” 曲超正一心一意地给简一寻编排许书澈所谓的“黑料”,听见简一寻这句满是火药味的“干你屁事”后愣了下:“什么?” “我说,干你屁事?”简一寻拧着眉,“我当时就是没照顾他的心情帮他决定了去哪个课题组,他拒绝我也是应该的,我都没觉得怎么样,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话间,他也仔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来找事的清秀学长。 平心而论,许书澈和曲超虽然都是那种能算得上“漂亮”的男生,但许书澈自带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让人有些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就像一本等着你去翻阅的厚厚的书,充满了神秘感,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可曲超却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都不用问,他想什么就全写在脸上了。 简一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给许书澈的评价居然很高。 给一个连续两次让他难堪的人这么高的评价,简一寻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什么蛊。 曲超还想说什么,却见简一寻脸色黑得像是下一秒要杀人。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简一寻低声说,“我看在你是学长我话不想说的那么难听,但是你最好离我远点,老子恐同,你们这些心怀鬼胎的死变态滚得越远越好。” 他说完,撞开曲超,径直走出了会议室,却在走廊尽头止住了脚步,一脸纠结和牙酸地摸出手机,打开了微.信,给一个名叫“小兔饭团”的置顶发去了消息。 “宝贝,把人惹生气了,一般怎么道歉啊?” *** 许书澈带了电脑去研究室,原本是想看几篇文献的,但刚才的吵架却让他一直有些心烦意乱,读了两行又读不下去,只能趴在桌上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 手机屏上方忽地弹下来一条Q.Q消息。 【小熊起司】:宝贝,把人惹生气了,一般怎么道歉啊? 研究室里面没人,许书澈懒得打字,索性点开手机上一个软件,调了几个参数后切回微信,长按语音:“笨蛋,去直接说对不起呀。” 他说完话,点开语音条听了一遍。语音条中发出的却不是男声,而是偏御姐的女声,懒洋洋的,很好听。 【小熊起司】:但是......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小熊起司】:听你的声音,心情不好吗? 许书澈怔了下。 他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好像并没有透露出什么“心情不好”的端倪,但对面的人好像就是听出来了。 “一点点吧,”许书澈说,“遇见了很讨厌的人,一天凶我两次,超烦的。” “这样啊。” “小熊起司”消息回得很快:“要不要我给你发个红包,你去买点什么安慰下自己?或者上游戏,我给你放几个烟花看?” 许书澈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你来哄哄我,发红包有什么用?我又不想要红包,臭直男。” “小熊起司”是他在江湖大梦游戏里认识的情缘。 所谓情缘,不过一起打副本一起挂相思锁刷外观的工具人。许书澈刚开始都没想过和对方培养感情,但耐不住“小熊起司”是半个社交悍匪,两人才认识了三个月,却像认识了三年那么熟。许书澈虽然平时用女声和对方聊天语音,但从来没要过他的任何红包。“小熊吐司”好几次旁敲侧击他的地址,说是想给他点外卖,他都拒绝了,透露给对方不愿涉及现实生活的想法。 许书澈在游戏里玩的是奶妈,某次突发奇想找了个变声器进了帮派的语音,后来大家就都默认他是女孩子了。他没承认也没否认,毕竟游戏而已,又不涉及现实生活,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又或许,他其实是比较厌恶现实的这个身份,觉得在虚拟网络上的“小兔饭团”更讨人喜欢,更自由。 许书澈看着聊天框,叹了口气,又想起刚才的争执。 刚才其实不应该和简一寻生气的。 对方也没有恶意,而且按照他这个人缘,估计也不会有课题组想主动要他,为什么不能顺水推舟接收对方的邀请呢? 他好像总是在把好多事情搞砸。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好几下,许书澈回过神来,发现是“小熊吐司”给他发了好多视频,是他从视频网站上搜罗来的各种小狗。 【小熊吐司】:当你看到这些小狗时,你已经被好运之神眷顾了!快说谢谢小狗! 许书澈再一次被他逗笑了:“幼稚死了,笨蛋。” 但是不得不说,被“小熊吐司”这么一闹腾,一直烦扰他的后悔和烦躁好像消失了。两人又聊了点有的没的,许书澈锁了手机屏,打开电脑,终于能把文献读进去了,一读就读到晚上十一点多。 许书澈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装好笔记本,踏着路边幽暗的灯光往宿舍走了回去,等一边爬楼梯一边摸口袋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忘了带宿舍的钥匙。 学校对研究生住宿的管理力度不是很大,再加上明天就是周六,所以很多人都选择今晚回家住或者出去住。一栋楼里安安静静的,甚至没几间房间有亮光。 许书澈站在黑黝黝的走廊里,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走廊里是没有暖气的,安全通道的门开着,秋风一阵阵地灌进楼道里,吹得人手脚冰凉。 刚才上楼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宿管老师不在,连要钥匙都没人可要。 许书澈叹了口气,正苦恼自己该怎么办,却忽地听见宿舍里隐约响起热水烧开的声音。 有人在宿舍里。 是曲超吗? 平时一个月曲超基本回来住个几天,他们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根本不过问对方的事情,但此刻这细微的烧水声却成了许书澈的救命稻草。 “曲超?” 许书澈敲了敲门:“是你吗?你回来了吗?帮我开下门可以吗?” 屋里细微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又一片寂静。 宿舍的门不透光,许书澈也没办法通过光线来判断屋里到底有没有人。 他不死心地又敲了敲门:“曲超?我忘带钥匙了,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可以吗?” 没有人回应他。 冷风吹得他打了几个喷嚏,他有些绝望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时间能去的地方基本都已经关门了,最好的选择是出校去订个酒店凑合一晚上,或者在楼下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宿管阿姨。 可是他衣服穿少了,手机也要没电了。 许书澈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抬手正准备最后敲一次门试试,却忽地听见身后有脚步落在楼梯上的声音。 “嗯,嗯,我今天回学校住,”那人好像在打电话,“就开学那几天在宿舍住过,得定期扫扫灰,我——” 许书澈转过头,那人打电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隔着半个走廊和一盏昏暗的安全灯遥遥相望,谁也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简一寻穿了一身修身的长风衣,电话还拿在手里,盯着许书澈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师兄?大晚上你站在走廊里不回宿舍干什么?吓死我了。” 许书澈冻得眼尾发红,声音也多了几分低哑。他紧了紧抱着电脑包的手,小声和眼前人说:“我忘带宿舍钥匙了,进不去呀。” 第4章 简一寻从来都是个不怎么记仇的人。 他今天下午和“网恋对象”聊了天,又被朋友抓去打桌球,早就忘了和许书澈在会议室里的那点不愉快。等现在看见人才又想起来,但更多还是关心他到底怎么了。 许书澈原本生得白净,现在脸色更冻得苍白,双唇轻微地打着颤,一看就是冻坏了。 下午许书澈手腕上那道红痕莫名其妙地又闯进他脑袋里,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啧”了一声。 许书澈似乎误会了他这声“啧”,原本因为带着几分期望而亮晶晶的双眼骤然黯淡了下来,往后瑟缩了下。 “你冷不冷啊?” 简一寻从口袋里往外翻钥匙:“你都不知道找个朋友帮个忙吗?就在这儿傻站着?嘴都要冻紫了。” 许书澈动了动唇,小声说:“我没有朋友。” 简一寻找钥匙的手颤了下,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怎么这么不会聊天。 他真该死啊。 原本就因为下午的事对许书澈心怀愧疚,现在他的愧疚感直接爆棚了。 “我没有......没有攻击你的意思,”简一寻连忙补救,“我就是,我,哎,对不起啊师兄,是我不好,从来都说话不过脑子。” 纠结了一个下午的道歉,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 许书澈怔了下:“什么?” “下午么。” 简一寻终于翻出了钥匙。钥匙扣在应急灯的白光下闪了闪,许书澈发现那是个正在做蟹黄堡的海绵宝宝。 “下午我太没礼貌了,随便替你做了决定,”简一寻说,“态度还很凶,我真没素质。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你骂我也成。” 许书澈微微扬起眉,有些惊讶。 简一寻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臭直男,脾气又硬又臭还大男子主义的傻逼直男,面子比命都重要,让他低个头认个错就好像要杀了他一样,是他从高中开始就最恶心的那种人。可现在简一寻居然会主动道歉,态度还这么真诚。 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宿舍门被简一寻打开,许书澈才反应过来:“你一直住我对面?”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住我对面,”简一寻掩着唇看向屋里往外飘的灰尘,“我家就在B市,下课就能回,基本不住宿舍。” 许书澈“哦”了一声,看着他把宿舍的灯打开。 暖黄的灯驱散了冰冷的黑,无端让许书澈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许书澈抱着电脑包站在门口,将整间宿舍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发现其中一张床上罩着防尘罩,桌上基本没有什么私人用品,看样子这张床的主人确实是不长住这儿。他一边观察着屋中的陈设,一边慢慢走了进去。 B大的研究生宿舍条件很好,都是双人寝,配一个淋浴间,一个小厨房,对许书澈来说宿舍就是他的家,而现在他就好像进了别人的家一样。 许书澈在观察这间宿舍的时候,简一寻也在观察他。 他莫名想起几年前自己捡回家的一只流浪猫,大概也是这个样子缩在门框外,带着警惕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然后会翘着尾巴走进屋里,像在巡视自己的新领地。 “很冷吧?” 简一寻对着手心呼了一口气,把风衣挂在门口:“随便坐,我去给你烧壶水。” 宿舍门轻轻关上,把一夜的寒秋挡在了外面。许书澈放下电脑包,有些拘谨地坐在书桌前。 “我舍友也是B市人,但他住宿舍多一点,通常是周末才回家。” 一杯烧好的水放在许书澈面前,白色的雾气袅袅向上,在许书澈的镜片上蒙了一层薄雾。 杯子上印的也是海绵宝宝。 许书澈看着杯壁上那些笑得超开心的黄色方糕,唇角不着痕迹地翘了下。 “你舍友是不在吗?” 简一寻给自己也倒了杯热水,坐在许书澈对面:“他也不住宿舍?” 许书澈的指尖下意识地缩了下,微微低下头:“我不知道。” 简一寻是个话多的人,原本攒了一肚子的话要问,结果抬眸撞上许书澈的眼睛后这些话就像卡了壳一样滞在嘴边,怎么也问不出。 “谢谢你,”许书澈说,“下午的事,对不起,也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你道什么歉啊?” 简一寻又“啧”了一声:“我没有凶你的意思,也不是欺负你,我就是偶尔脑子不在家,是我的问题。” 许书澈没忍住笑了出来。 简一寻居然能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脑子不好,原来不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傻逼直男,而是个憨憨的笨蛋大型犬。 许书澈不常笑,平时总是清清冷冷,表情一般没什么剧烈的波动,但这会儿一笑出来,原本凝在眉眼间的霜好像慢慢融化了,连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几分。 怎么有男生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简一寻见多了龇牙咧嘴笑得和猴一样的男生,心底莫名冒出了这个问题,大脑好像被刚才的寒风吹得冻住了转不动,只知道傻傻地盯着人看。 “你看我干什么?”许书澈问。 “你......挺好看的。” 简一寻说完才察觉自己说的话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些手足无措地抓了把头发:“我我的意思是说,我......” “没关系。” 许书澈慢慢将杯子里的水喝完:“谢谢你的热水,我走了。” 简一寻猛地回过神来:“你走?去哪啊?” “出去找个酒店。” 许书澈揉了揉眉心,面上多了几分倦色:“凑合一晚上,明天找宿管老师要钥匙。” 简一寻有些急了,水杯“咣”地一声落在桌面上:“你这么晚去什么酒店啊?” 他动作太大,许书澈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缩了下,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怎么又凶我?” 这就叫凶吗? 简一寻有些哭笑不得。 平时他们在篮球队里哪个不是又吼又叫和花果山似的,只有谁比谁喊得响,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连续两次被同一个人冠上了“凶”的名号。 “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这么晚了出门订酒店不安全,”简一寻说,“你就在这儿住一晚上,等明天再想办法回宿舍。” 住这儿? 许书澈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他倒是没问题,只是...... 简一寻又想起来了另一件事:“但是你只能睡我的床,毕竟我舍友还是常回来住的,他的床还是别占了。” 许书澈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我?” 简一寻看着他,好像他问了一个多奇怪的问题:“我和你睡一起啊,这床挺大的,睡两个人不成问题。” 许书澈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太好。 他的性取向和别人不一样,如果和简一寻睡一张床,那...... “算了吧,你和我挤在一起不舒服,”他说,“哪有让房主挤着睡的道理。” 简一寻“哎”了一声:“什么房主不房主的,你现在出去订酒店能订到什么?外面这么冷,你穿得还少,别和我犟,就当我为下午的事给你赔礼道歉了。” 许书澈想说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来。 他平时说话做事都是慢条斯理的,第一次遇见这种做什么都风风火火和机关枪一样的人,一时间错过了最好的反驳机会。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简一寻已经开始给他找备用的枕头和被子了。 算了。 事已至此,先洗澡吧。 许书澈被简一寻推进卫生间,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是初三暑假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从那之后再也没和同龄男生有过近距离接触。今天冷不丁遇见一个社交悍匪,让他实在招架不来。 这间宿舍的另一个住户看来是个强迫症,所有的洗发露和沐浴露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架子上,甚至瓶嘴的朝向都完全一样。一块毛巾被叠得规规矩矩放在洗衣机上,旁边还有一盆长势良好的多肉。 许书澈收回目光,将衣服脱了。他拧开淋浴的水龙头,耐着性子慢慢把水调到合适的温度,抬手刚将眼镜摘了下来,却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师兄,换的睡衣我帮你找到了,我给你送——” 淋浴间的门刚敲了一下,便被倏地推开,一室朦胧的水蒸气争先恐后地向外奔涌而去。 许书澈没戴眼镜,回头眯着眼看向门口:“什么?” “我,那个......对不起,我想敲门来着但是这个门它自己......” 简一寻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扑面而来的水蒸气几乎要让他透不过气来。而在这些水蒸气之后,他清晰可见许书澈光.裸的有些瘦削的身体,一道长长的,有些狰狞的伤疤歪斜着落在肩胛骨上,让他的背影多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许书澈真的很瘦,是那种看上去一只手就能环住腰的瘦。 而窄瘦的腰往下,则是...... 简一寻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白成这样,在水雾中就像透明似的。 他觉得自己脸上烫得能煎熟一个鸡蛋,把那套睡衣丢在一边的架子上:“师兄衣服我放这里了你记得穿。” 说完,简一寻转身就走,卫生间的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他长舒一口气,继而面色有些难看地瞥了眼自己的下身。 第5章 简一寻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直男,无论如何也掰不弯的那种,对性少数群体的态度是敬而远之。而上大学之后,因为一些事情,他开始反感这个特殊的群体,于是在全校有了“简一寻恐同”的传言。 可就算是他平时并不那么热衷爱情小电影,也绝对不可能对一个男生产生冲动。 但刚刚在卫生间门口,就那么一瞬间,一阵热流忽地席卷过他的全身,让他口干舌燥,甚至险些出现了神秘的生理反应。 简一寻抱着头坐在书桌前,努力地回想几分钟前的惊鸿一瞥,却发现已经没剩什么具体的画面了,唯独只记得许书澈很白。 怎么会有男生这么白啊? 他将衣袖卷了上去,仔细地打量自己的胳膊。平日在篮球场天天跑来跑去地打篮球,已经把他的皮肤晒成了很健康的小麦色。 这才是男生该有的肤色,这才是...... 简一寻想到一半,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了,浓郁的热气卷着沐浴露的香味慢慢氤氲进宿舍中。 许书澈穿好了简一寻给他找的睡衣,但他比简一寻瘦了许多,这件睡衣对他来说就不合身,大了整整一圈,左半边勉强穿在身上,右半边掉到肩下,露出一大片锁骨。 简一寻的目光落在那片锁骨上,“腾”地一下站起身:“师兄,你这个睡衣穿的......” 许书澈正用毛巾擦脖颈上的水,闻言扬眉看向他:“我穿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简一寻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迫切地想冲个澡冷静一下:“我去洗了。” 他说完,抓起换洗衣物就冲进了淋浴室。 许书澈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先是给自己的手机充了电,然后打开电脑回了几封邮件。这会儿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早就过了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他有些困,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牵着睡衣的右半边又往下掉了掉。 简一寻洗澡很快,是男生那种统一的冲一下就算洗完。他甩着一头水珠走出来,正巧撞上许书澈伸懒腰。 他把毛巾丢到一边的架子上,挪到桌子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把衣服往上拽了拽,终于遮住了那片晃得他心烦意乱的锁骨。 许书澈正困着,眯眼看向他,声音中充满了不悦:“你干嘛呀。” 或许是因为想睡觉没精神,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几个字之间像拉了丝的糯米滋。 又在撒娇。 简一寻发现这位师兄平时看着清清冷冷的,但实际上某些时候说的话都在无意识地撒娇。 他不好讲刚才对着男生产生了不该有的悸动,特别镇定而官方道:“师兄,晚上冷,我怕你着凉。” “唔,是吗?” 许书澈盘着腿蜷缩坐在椅子上,还捧着那个海绵宝宝水杯不撒手,像一只要打盹的猫。 他微微抬起头,真心实意道:“之前在阶梯教室的时候也误会你了,你和那个......那个男生还是不一样的。下午我想了很久,我其实不是想拒绝你的,抱歉。” 许书澈说到这儿时,轻咳了一声,有些别扭地侧过头:“如果,如果你的课题组还需要我的话,我可以去的。” “太好了!” 简一寻眉开眼笑道:“师兄,虽然我之前不了解你,但是我听他们说你的学术能力非常强,那我们组的文献翻译就交给你啦,等明天我就带你去认识认识我们的其他组员。” 许书澈原本想说其实不着急的,但看见简一寻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么晚了,睡吧。” 简一寻把腕上的表摘了,拍了拍身边通向上铺的梯/子:“师兄你睡里面,我怕我晚上睡觉不老实。” 许书澈看着他,半晌后轻声说:“我们真的要......” “真的啊。” 简一寻歪着头看向他,语气像问今天吃什么一样平常:“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我们之前篮球队出去比赛的时候三四个人挤在一个屋里睡呢。” 许书澈动了动唇,轻叹一声。 确实是直男。 而且是个缺心眼的直男。 他认命地爬上了床,往最里面挪了挪,刚把自己安顿好,身侧就落下一具火热的躯体,紧紧地贴在他后背,让他条件反射地就想从床上弹起来。 但罪魁祸首并没觉得眼下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一团火热的东西蹭在了许书澈的大腿上。 许书澈觉得自己要疯了:“你之前不是说讨厌长得精致的男生吗?怎么能接受和我睡一张床?” “我不是讨厌精致的男生,我是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精致的男生,”简一寻打了个哈欠,“师兄和他们不一样,师兄你挺好的,而且你也......” 挺可爱的。 简一寻脑中蓦地蹦出“可爱”这个词,让他微不可查地怔了下。 许书澈被他那一句“挺好的”砸在心头,不轻不重地听了个响,让他原本因为和不熟的人亲密接触而产生的烦躁感消失了不少。 宿舍里很暖和,外面又起了大风,吹得窗框“嘎吱嘎吱”地响。许书澈闭上眼,将自己沉进枕头和被子营造出的温暖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之后,背对着他躺着的简一寻缓缓睁开了眼。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听了一会儿许书澈的呼吸声,确认人好像真的睡着了之后,才动作十分缓慢地转过了身。 月光透过窗帘隐隐约约地落在床头,照亮了许书澈的小半张脸。 简一寻撑着胳膊半坐起身,仔细地打量着许书澈的脸,发现他的睫毛也很长,小刷子似的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他眨了眨眼,将目光从许书澈的脸上移开,轻轻抬起手,做贼一样横过许书澈的腰,虚虚地将人环了起来。 确实是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腰,他刚刚的目测没错。 简一寻这才满意了,一直困扰在心间的问题消失不见,放心地收手侧身躺下,慢慢睡着了。 这一晚许书澈其实睡得不算踏实。 他其实有些认床,换到新的环境总要适应好长一段时间,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常住,他总觉得简一寻这张床好硬,硌得他莫名不舒服,能立刻睡着,主要还是因为累的。但在前面浅眠的阶段,他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只是眼皮太沉了,就算感觉到了也没力气睁眼去确认。 待进入到深度睡眠后,许书澈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慢慢不再贴着墙蜷缩着,自动地去找身边最近的热源。 那片热源很暖和,也挺软的。许书澈迷迷糊糊间伸手环住了这个像玩具熊一样的热源,一夜好眠。 简一寻通常早上六点半起来晨跑,但昨晚想着有别人和自己睡一张床,起太早要影响师兄的睡眠,于是心安理得放了自己一个假,多睡了半个小时才醒来。 他还没睁开眼,就被怀里的触感吓了一跳,克制着自己才没从床上蹦了起来。 许书澈侧躺在他怀里,稍微蜷缩着身子,脸枕在他的胸口,还没有醒。 简一寻不知为何心跳得越来越快,他觉得自己是被早上一醒来怀里有人吓的,深呼吸了几下后才缓过神来。 他在篮球队抱过很多男生,大家都是兄弟,打赢了球互相熊抱一下,一般都是比着使劲的,反正一帮大老爷们皮糙肉厚,完全不考虑拥抱会把人抱坏。 但如今许书澈靠在他怀里,却让他生出一种不敢用力的小心,就好像怀里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一件精致易碎的瓷器。 过去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无数个细节都在提醒简一寻,许书澈和他们篮球队的男生不一样,是他过去最讨厌的那种精致,甚至偶尔可以称得上“娇气”的男生。 可奇怪的是,过去那些倒贴上来的精致男生简一寻烦得很,反倒是现在这个和自己吵过两架的学长更让他有好感一些。 许书澈轻轻动了动鼻子,嗅到了一股十分清爽的爽肤水的味道。这个味道对他来说十分陌生,让他下意识地蹙眉,慢慢睁开了眼,撞进眼中的是一件黄色的睡衣。睡衣的主人下巴挺好看的,覆着一层淡青色的胡茬。 还没彻底开机的大脑混沌得很,但床上出现了不熟的男人是肉眼可见的事实。许书澈下意识地抬腿,还未踢出去,脚踝就被人捏住了,继而贴上一片火热。 “师兄,是你抱着我睡了一晚上,”有些低哑的男声在他耳侧响起,“别搞得像我非礼了你一样好吗?” 捏着他脚踝的手心粗糙而滚烫,带着惯常运动的人会有的茧子,让许书澈涨红了脸,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确实是自己无家可归后被人捡回来的,而且还委屈了房主和自己挤在一张床上。 “我......” 许书澈试图将自己从简一寻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却发现对方的手有力得很,根本挣脱不出,脚踝连带着小腿一起被简一寻按在小腹上:“你干嘛,放开我!” 他本来就白,这一通又是被吓又是挣扎,原本只浅浅染了耳朵尖的粉色慢慢氤氲开。简一寻看着他因为紧张绷紧的脚背,忽然开口:“师兄你求求我,求我就放开你。” 第6章 许书澈自然求不出口,在挣扎无果后红着脸瞪向简一寻。 简一寻在外面的人设从来都是大度且绅士,从小到大一直帮助弱小,这还是他第一次生出了捉弄别人的念头。似乎只要越让眼前这个平时清冷的学长露出与寻常不同的样子,他心里就越觉得有意思。 “你爱放不放,”许书澈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没见过你这么欺负人的。” “我欺负人?” 简一寻捏了捏他的脚踝,然后不出意外地听见许书澈轻哼了一声:“是师兄占了我的床,早上醒来还要踢我,我这是正当防卫。” 他说完,许书澈没再反驳。 简一寻以为自己要听见许书澈求自己,却没料到露在外面的小臂一疼。他倏地松开手,就见身边的人收回腿,一骨碌爬起来背靠墙坐着,警惕地看着他。 “师兄你怎么这样?”简一寻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小臂上一枚新鲜出炉的牙印,“你咬我?你耍诈!你卑鄙!” 许书澈扬眉,微微抬起下巴,眼中满是嘲讽和得意:“师弟,兵不厌诈,想我求你?做梦。” 简一寻觉得他又不一样了,好像解锁了一个更新的许书澈。 许书澈才不管简一寻脑袋里在想什么,动作轻巧地从上铺爬了下去了,像只猫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背对着宿舍的落地镜,撩开睡衣的上摆,果不其然在自己腰侧发现了几块淤青。 估计腿上也有。 就说这张床太硬了。 许书澈轻轻地“啧”了一声,忽然听见头顶上简一寻问道:“你干什么呢?” 有床板挡着,简一寻看不见他在做什么。许书澈连忙将衣摆放下,随口道:“没什么,腰上青了一块。” 简一寻“哦”了一声,忽然说:“你不会是被床板硌青了吧?” 许书澈原本正拿水壶倒水,听见他说的话后手一歪,杯子磕在了桌上。 “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虽然简一寻也觉得宿舍的床板硬,但没想到许书澈真的会被硌出淤青,“师兄你真的是豌豆公主吧?” 一本书从下面丢了上来,砸在简一寻面前。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许书澈的声音虽冷,但仍能听出其中有几分恼羞成怒,“没人当你是哑巴。” 等简一寻在床上赖够了,慢吞吞爬下来时,许书澈已经打开电脑回复邮件了。他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框眼镜,一手支着脸颊,神情认真而专注,和刚才在床上打闹的完全是两个人。 他听见简一寻的声音后抬眸:“我请你吃早餐吧。” “嗯?”简一寻眨眨眼,“为什么?” “就当......还你昨晚收留我的人情。” 许书澈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发现简一寻还杵在原地,脸上又开始发烫:“你去不去啊?不去我自己去。” “去去去。” 简一寻连忙应了,火速钻进卫生间洗漱。 许书澈是南方人,早上习惯喝粥或者吃面。他不知道简一寻喜欢吃什么,于是带着他去了平时自己经常去的一个档口。 他依照自己的习惯点了一碗粥和三个小笼包,转头看向简一寻时手上一滑,托盘在点餐台上磕了个响:“你点......这么多?” 简一寻的托盘里满满当当的,有一份豆浆,两根油条,两个茶叶蛋,还有一份鸡蛋灌饼。 许书澈怀疑他是故意来找自己茬的。 “怎么了?” 简一寻嘴里叼着根吸管,说话含糊不清的:“师兄,你吃这么少啊?” 和简一寻盘子里那堆东西比起来,许书澈这三个小笼包简直不够看。 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刚坐下,简一寻就开始给许书澈盘子里夹他买的小菜:“不用师兄请我吃饭,我饭量大,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许书澈看着他那一盘子饭欲言又止。 何止是饭量大。 这简直是把早饭当午饭吃。 简一寻去拿了勺子和筷子,分给许书澈一份。许书澈将方便筷子掰开,夹了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又低头去慢条斯理地喝粥,待再抬起头,看见一根油条消失在了简一寻的嘴里。 哇。 油条消失术。 许书澈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你吃的好快。” “快吗?” 简一寻说着将吸管戳进豆浆里,深深地吸了两口,那原本是满杯的豆浆瞬间下去了一半。 哇。 豆浆消失术。 或许是许书澈的目光里“惊叹”的成分太多,简一寻心底那有些幼稚的表演欲又冒出头了。他拿起另外一根油条塞进嘴里,三两下油条就又被他吞进去了。 “你平时都这么吃饭吗?”许书澈问,“有点厉害。” “我从小就这样。” 简一寻又吸了两口豆浆,拿起了包着油纸的鸡蛋灌饼:“师兄你吃过这个没?” 许书澈刚学着他把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这会儿脸颊一鼓一鼓地咬着食物,倒不出功夫来和他讲话,只摇了摇头。 简一寻看着对面的人变成一只仓鼠,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眉眼间不由得染上笑意:“那你要不要尝尝啊?” 许书澈将那只小笼包咽了下去,面对简一寻的问题迟疑了片刻。 “尝一下嘛,”简一寻没放弃劝说他,“可好吃了,反正我又没咬过诶。” 许书澈其实对鸡蛋灌饼没什么兴趣,但是他也不想失去这个单方面认为的“朋友”。 如果一直拒绝会很扫兴吧。 他这样想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我尝一下。” 简一寻不知道许书澈和自己做了什么心理斗争,将鸡蛋灌饼向他面前递过去。许书澈就着简一寻的手,一口咬在了露在油纸外面的部分。 鸡蛋灌饼刚落进口里,一股辛辣的味道骤然于味蕾上爆炸。许书澈向来只吃清淡的食物,这会儿被辣了个猝不及防,捂着嘴不住地呛咳起来,仓惶地捞起勺子就往嘴里送了一勺甜粥。 简一寻没想到许书澈不能吃辣,吓得连忙绕到桌子这边拍他的背:“师兄没事吧?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刚开始的辛辣在甜粥的中和下慢慢消散,却仍带着疼痛感留在舌尖与嘴唇上。许书澈抬头,一双凤眼被辣得山光水色,湿漉漉地看向简一寻,眼尾通红,看上去像是被欺负惨了。 他的双唇微张,舌尖前探,躲避着口腔中的辣意,在外人看来却像是索吻。 简一寻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动了下,昨晚那被他忘掉的痒意又趁虚而入地卷土重来了。他猛地将目光从许书澈那一小截舌尖上移开,这才惊觉自己刚刚捏着人肩膀的手好像有些太用力了。 “师兄,我不知道你不吃辣,”他有些局促地拿开手,“对不起,这回我记住了。” 辛辣带来的难受感慢慢消失,余下的是鸡蛋灌饼中其他馅料的味道。简一寻没说错,确实挺香的。许书澈摆摆手:“没事,又不怪你。” 虽然当事人说没事,但想到他那豌豆公主一样脆弱的体质,简一寻还是在吃完饭后去买了杯草莓生酪给他。 “说是要请你吃饭来着,”许书澈有些不好意思,“到最后怎么你还给我买奶茶了。” “是我的原因让你不舒服了,买一杯是应该的。” 简一寻下意识地躲着他的目光:“正好时间差不多了,我带师兄去见见我们小组的成员?” *** 简一寻的课题组一共七个人,其中五个是物理系的,还有一个是英语系的。昨晚简一寻和他们说好了今天要开个小会,他们带着早餐提前到了会议室,一边吃一边聊天。 “给大家介绍一下,”简一寻把许书澈带进会议室里,“这位是英院研二的许书澈,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其他人很给面子,“噼里啪啦”热情地鼓起掌来。许书澈不适应这种站在人群中备受瞩目的感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简一寻。 在一间全是陌生人的屋子里,他总是下意识地想依赖比较熟悉的人。 “以后我们组的负责人就是师兄了,”简一寻说,“现在他和你们熟悉一下,然后布置初期的任务,都给我仔细听着。” 他说完,在许书澈的肩上带着几分鼓励意味地拍了下,自己坐到了桌子旁边。 许书澈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面对眼前的几个人,开口道:“大家应该对这个项目都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刚开始互相都不熟,但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我希望你们......” 他确实是学英语的,但平时读的文献也有相当一部分涉及物理学和天文学,积累了很多专有名词,慢慢的不紧张了,就能一点一点地想起来。 专心学术的许书澈表情很认真,声音也清清冷冷的,听着很舒服,又自带一种威严,让人生不出什么惹事的心思。 坐在简一寻身边的物理系研一学生悄悄说:“寻哥,许学长看上去不太好接触啊,让他当组长会不会......” “不好接触?” 简一寻哼了一声,不假思索道:“那是你们和他不熟,你和他熟了你就知道,他这个人特容易害羞,也可好说话了。” 第7章 这次的小会开了大概四十多分钟,主要用于给大家互相介绍自己。许书澈虽然说的话官方而严厉,但实际上还是很鼓励他们互相交流的。大家都差不多的岁数,这些学弟学妹们慢慢也破冰活跃了起来。 “那今天就到这里,”许书澈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大家辛苦了,周六把你们约出来开会真的不好意思,快回去休息吧。” “哪里的话!” 一个物理系研一的男生说:“我们这个小破组能拐到学长你才是我们的荣幸!” 其他人纷纷跟着起哄附和,搞得许书澈险些没绷住表面的威严。 等所有人闹哄哄地走了,简一寻这才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却看见许书澈在看手里拿着的笔记本。他挑眉,拖沓着脚步走过去,将下巴搭在许书澈的肩上:“这是什么?” 火热的呼吸喷洒在许书澈耳边,手臂忽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陌生男性的温度,让许书澈吓了一跳,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简一寻的脖子险些被闪到,有些莫名地抬头:“怎么了?”、 “你干嘛?” 许书澈将笔记本按在胸口,平复着刚才过快的心跳:“吓死我了。” 这就吓着了? 简一寻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细问,就听许书澈道:“回去吧,我收拾下我的东西回宿舍了。” “那我陪你啊。” 简一寻跟在许书澈身后:“反正我也没事。” 许书澈也不赶他走,由着他在身后像个尾巴似的跟着,一路跟到了宿舍楼下。 宿管阿姨现在回来了,正在一楼嗑瓜子和保洁大姐聊天。简一寻看着许书澈和她要了钥匙,电话铃忽然响了。 他摸摸口袋,将那个挂着海绵宝宝钥匙扣的钥匙丢给他:“你先上去吧,我接个电话。” 不愧是篮球队的,这个钥匙扔的相当有水平,不偏不倚地落在许书澈怀里。 许书澈和他道了谢,转身向楼上走去。 挺不可思议的,在24小时之前,他们还在阶梯教室里剑拔弩张。而24小时之后,他们不仅在同一个宿舍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还成了课题小组的搭档。 许书澈觉得这绝对要归功于简一寻那社交恐.怖.分子一样的性格,就和他挂在钥匙上的海绵宝宝一样。 他这样想着,走完了最后一级楼梯,正准备先开简一寻的宿舍门取自己的电脑时,对面那扇昨晚怎么也敲不开的门忽然开了。 曲超应该是刚醒出来丢垃圾,头发不像之前那样造型精致,而是有些凌乱地顶在脑袋上。 他抬头,看见许书澈站在自己面前后笑了下:“哎,这不是许书澈吗?怎么站在这儿不动啊?” 所以昨晚宿舍里是有人的,他并没有幻听烧水的声音。 只是曲超不想给他开门。 怒意蓦地爆发,让许书澈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两把钥匙,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曲超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钥匙上,忽地变了脸色:“简一寻的钥匙怎么在你手里?”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张称得上“清秀”的脸五官忽地扭曲起来:“你昨晚去哪了?” “现在问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许书澈狭长的凤眼微眯,声音中满是厌恶:“我昨晚敲门的时候你在,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我凭什么要给你开门?”曲超依旧嘴硬,心虚地仰着头,拔高了声调和他吵,“谁知道是不是坏人骗我。” 和曲超恼羞成怒的高声相比,许书澈看上去十分冷静。 “我说了是我,”他轻声道,“但你还是没有开门。” “我再说一遍,是我害怕门外有坏——” 许书澈打断了他的话:“这根本不是你的理由,你就是不想给我开门。” 他的眉眼间结了冰似的,冷冷地看着曲超。之前他只觉得这个室友好像处不熟,现在终于看明白了,原来人家是明着讨厌他,他还不知道,还做梦想和人搞好关系。 “对啊,我就是不想给你开门。” 曲超见自己的真实想法被人说出来了,涨红了一张精致的小脸,梗着脖子嚷道:“我就是看不惯你,怎样?” “凭什么老师就只能看见你优秀看不见我?凭什么我喜欢的人都围着你转?你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在我面前装逼吗?不还是要跟男人回去?我看见你就恶心!” 这些尖锐的话灌入许书澈的耳中,和高中时听过的话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曾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 他身体有一瞬间的战栗,因为应激反应而近乎失语,原本准备好的辩驳一句也说不出,只能急促地喘着气。 “茶死你算了!” 曲超原本以为许书澈平时见谁都冷着张脸是个狠角色,但没想到这么好欺负,立刻胆子大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反正也撕破脸了,把平时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直博是哪来的,不就是去和别人睡出来的吗?” 这层楼的四五间宿舍都是空的,曲超肆无忌惮地将他那些恶毒的猜测说了出来,看着许书澈越来越苍白的脸,他尝到了久违的报复的快感。 他正洋洋得意地准备再多说点什么让许书澈更难受,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左脸就挨了一拳。 曲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单薄瘦弱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许书澈居然会动手。 许书澈攥着的拳微微颤抖,骨节上迅速浮现出红痕。 “原来是你在造谣我,”他轻声说,“也是你把我的微信发在网上让奇怪的人来加我,对吗?” 曲超嘴唇火辣辣地疼着,闻言笑道:“这不正如了你的愿吗?你不就享受男人围着你转的感觉吗?” 许书澈咬着唇,抬手又想再给他一拳,却被人半路攥住了手腕。 曲超的力气比他大很多,反手一推,许书澈踉跄着摔倒在地上,膝盖恰好磕在大理石的地砖上,疼得他微不可闻地呜咽了一声。 “最讨厌你这幅清高的样子......” 曲超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许书澈忍着痛抬眸,看见简一寻静静地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 “学,学弟。” 刚刚还在许书澈面前耀武扬威的曲超瞬间慌了,语无伦次道:“学弟,是他先来和我发疯的,不是我打他。” 简一寻沉着脸,看也没看他一眼,大步走过来将许书澈扶了起来:“没事吧?” 许书澈摇了摇头。 “你昨晚在宿舍里?”简一寻冷声问曲超。 “我没在......” 曲超刚想狡辩,说出的话却被人打断了:“你的头发很乱,房门前有刚丢的垃圾,你和我说你昨晚不在宿舍里?” “我......” 曲超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你在宿舍里,但是不给他开门?你知道昨晚有多冷吗?”简一寻几乎低吼道,“晚上十一点半,如果不是我正好遇见他,他都已经准备去三无旅店凑合一晚上了,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简一寻从小就喜欢救助弱势群体,现在家里还养着四五只从外面捡回来的猫,就看不得这种欺负人的事发生,越想越生气,看向曲超的目光也愈发厌恶。 曲超从他眼中看见了厌恶的神色,嘴角一瘪,满脸委屈:“都是成年人了,哪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简一寻把他那副委屈的样子看在眼里,只觉得特别做作,恶心得隔夜饭都想吐出来:“真没想到B大还有你这种恶毒的人,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他说完,从许书澈手里夺过钥匙,扶着人打开了自己宿舍的门,而后将门狠狠地摔在了门框上。 一室安静。简一寻平复了下呼吸,沉声道:“摔哪了?我看看。” 许书澈摇了摇头,想躲开他的目光,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给我看看,”简一寻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中带着警告的意味,“别躲。” 许书澈拗不过他,只能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简一寻将他的裤腿挽起来,看见了膝盖上已经发青,有几个地方透着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如果不做处理,估计明早就要肿起来了。 简一寻暗骂一声,从一边的抽屉里找了瓶红花油:“师兄我给你涂下红花油,不然你明天腿就......” 他话说了一半,手背上忽然落下了一滴凉凉的水珠。 简一寻抬头,看见许书澈紧紧地咬着唇,正慌乱地抬手去抹眼睛。 他刚才是一直在自己悄悄哭吗? “师兄,是我弄疼你了吗?”简一寻方寸大乱,“疼的话你和我说一声啊。” 许书澈摇摇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大滴大滴落下,眼眶和鼻尖都哭得红通通的。 “不是疼。” 许书澈的声音还在发抖,像是在说给简一寻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能直博是因为我发了论文,不是和老师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简一寻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嗯,好。” “我也没想着要男人围着我转。” “嗯。” “我都是靠自己努力才有书读,是我自己想做研究,我就是太委屈了,太委屈了......” “好,”简一寻捏了捏他的脚踝,“咱哭出来就不委屈了。” 他从前没有哄人的经历,可现在好像无师自通了起来,句句都有回应。 许书澈啜泣了一会儿,平复着激动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吸吸鼻子:“我和你说又没有用呀,你不会信,从来没人信过我。” “我信的。” 简一寻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十分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我信的。” 第8章 简一寻这话说得太认真了。 许书澈愣了下,别过脸去,只露给他泛红的耳朵尖:“骗人。” “我没骗人。” 简一寻从桌上放着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我认真的,你说啥我信啥。” 许书澈接过那两张纸巾,将脸上的泪痕擦净,刚刚铺天盖地的委屈慢慢消失,忽然小声嘀咕:“刚才我应该骂他的。” 简一寻正沾了红花油把手搓热,闻言“啊”了一声,有些迷茫地抬头看他。 “这个人好讨厌啊。” 许书澈镜片下的凤眼微微眯,满脸不爽:“真想揍他一顿。” 简一寻问道:“他脸上的伤真是你打的?” “对啊,”许书澈说,“不像吗?” 何止是不像。 简一寻一直把许书澈看成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现在想来却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只给他一拳真是便宜他了,”许书澈还在小声嘀咕,“应该再扇他一巴掌,打烂他的嘴,让他再没轻没重瞎逼逼。” 简一寻没忍住笑了。 “笑屁喔。” 许书澈瞪了他一眼,想起刚才自己因为太委屈而失态的样子,脸开始发烫:“再笑也锤你,刚才的事不许说出去。” “好的,为了师兄的面子绝对不说。”简一寻见他情绪慢慢好了,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什么叫为了我的面子。” 许书澈扬起眉,理直气壮:“我就是不会吵架,一吵架就哭又怎样。” 简一寻继续无师自通顺着毛哄他:“不会怎样呀,下次吵不过记得动手给他两巴掌。” 他将涂了红花油的手按在许书澈的膝盖上,轻轻压了下,不出所料地听见正炸毛的小猫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条件反射就要抬腿踹他。 简一寻早有准备,靠他在篮球场上练就的精湛格挡技术控制住许书澈的腿:“可能有点疼,但必须得擦药,我有经验你听我的。” 他絮絮叨叨着自己在篮球队里受伤处理的经验,两只大手将许书澈受伤的地方包裹起来,极有分寸地轻轻揉搓着,让药被好好地吸收掉。 许书澈觉得很怪,轻微痛楚中好像伴着些许的麻痒,慢慢地沿着磕青了的膝盖攀爬至大腿根,让他口中无意识地发出细碎的喘.息,伸手去推简一寻的肩:“受不了了,等一下。” 简一寻不明所以,坚持道:“不可以等,涂个药而已,你不要这么娇气。” 许书澈只觉得以膝盖为中心,辐射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半径,正莫名其妙地发着痒。而简一寻的手心又太烫,灼得他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发现简一寻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是那么显眼。 “简一寻......” 许书澈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人听出半分异样:“好难受,你停一下。” “忍一忍就好了,”简一寻说,“师兄,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你怎么这么白啊?” 简一寻喜欢运动,在外面疯玩了一个暑假,那会儿晒成小麦色的皮肤还没焐回原来的颜色,和他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划出了楚河汉界那样分明的界限,有着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感,让他猛地想起不知何时在什么地方看过的违禁动作片。 动作片里的主人公是两个男人,只是一个很白很纤瘦,另一个皮肤也是小麦色的,但有着宽大的骨架。小麦色皮肤的男人压在纤瘦的男人身上时,他们的肤色也是如此分明。 许书澈不常看这种东西,也不感兴趣,可不知为何眼下的场景却让他忽然想到了那部片子,而且记忆是这样清楚,连居上位的男人的dirty talk都记得一清二楚。 就在许书澈忍得近乎崩溃时,简一寻终于放开了他的膝盖。 他如获大赦,深深地吸着气,觉得刚才自己几乎要被憋死了。 简一寻把手上的红花油洗掉,回来就看见许书澈背对自己坐着,有些好笑:“怎么了,师兄?” “你就会欺负我,”许书澈说,“不想理你。” 又在撒娇。 简一寻看着他红得滴血的耳垂,手比脑袋快了一步伸出去,在触碰到那红玉似的耳垂前堪堪停下,有些尴尬又庆幸地轻咳一声,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师兄,咱俩还没加过微信吧?来来来加一个,我给你拉课题组的讨论组里。” 许书澈“嗯”了一声,调出微信二维码。简一寻扫了他,点开他的名片,一字一句念道:“‘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好诗好诗,师兄文化人,挑的诗都这么有意境,谁写的?” “是一首歌的歌词。” 许书澈含糊地说着,通过了那个名为“带刀侍卫”的微信申请,习惯性地点开简一寻的朋友圈。 简一寻的朋友圈只有孤零零的一条,是去年冬天发的,一张图加一句话。 图应该是他自己的中指,十分不友好。 而那句搭配的话更不友好。 “男同性恋都离我远点,别来骚扰我,不然见一个揍一个,一群变态,真恶心。” 许书澈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久到简一寻探过头来,有些尴尬道:“啊这个,我当时情绪太激动,所以发了这个,是不是看上去我素质很差?” “哎,还不是当时有个男同特变态,进我宿舍偷我袜子和内裤,还在浴室里安摄像头拍我,有次偷我袜子的时候被我发现了,”看得出来这件事对简一寻来说印象很深刻,眉眼间满是明晃晃的嫌恶,“最恶心的是我和他关系挺好的,但没想到他跟我关系好只是为了来偷拍我,本来还以为是交了个朋友,结果是心怀不轨了接近我的,真是恶心死了。” 许书澈静静地听着他控诉那个人,半晌后“嗯”了一声。 “对了,师兄,之前学校一直传,说,说......” 简一寻挠了挠头发,有些踟蹰道:“他们说你也是......你是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实在有心理阴影。” 许书澈看着他窘迫的眼睛,忽然笑了,凤眼弯弯,唇边多了个酒窝。 “我不是啊,”他轻快地说,“我都没谈过恋爱呢。” 简一寻好像大大地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之前太多诡计多端的男同借交朋友接近我了,我实在是受不了,这帮变态什么时候能消失啊,想想就要吐。” 许书澈又笑了笑,没再接茬。 “师兄,你直接搬我宿舍里吧,”简一寻说,“你那个室友心肠歹毒,我怕他给你水里下毒。” “不用吧,”许书澈的声音有几分不自然,但简一寻没听出来,“反正他也不经常回宿舍住,我......” “不行,必须搬。” 简一寻这会儿又拿出他那套直男惯有说一不二的语气来:“等会儿我帮你搬,我就见不得这样的破事。” 许书澈动了动唇,刚要再说什么,宿舍的门却被推开了。 一个高瘦白净的男生站在门口,一身英伦格子风衣,鼻梁上架了副圆框眼镜,手里提着塑料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你客人?” “认识一下,我舍友冯周,也是物理系的,”简一寻说,“这是研二学长许书澈。” “哦?” 冯周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自己桌子上:“我听说过你,许学长,你是那个比我先一步发期刊的人。” “以后他住我这张床,你没问题吧?”简一寻问道,“反正我也不是经常回来住,空着落灰。” “我没问题啊。” 冯周靠在桌边笑了笑,和和气气的:“说不定过两天我也不住宿舍了,我朋友从英国回来,我去投奔他,更何况......” 他推了下眼镜:“其实我久仰许学长大名,有很多学术上的问题一直想请教你,现在能住一间宿舍真是太好了。” “你没问题就行,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简一寻松了口气,又拍了拍许书澈的肩:“搬过来吧,反正就在你原来宿舍对面,别用什么距离远做借口。小冯人特别好,很容易相处的,你别怕。搬过来,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对人脾气这么好了?” 冯周原本已经坐下把电脑打开了,听了简一寻说的话后转头,带着探究地看着他:“之前从来不知道你还会哄人。” “什么哄不哄的。” 简一寻“啧”了一声:“这是哥们儿我为兄弟两肋插刀。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走,我帮你搬行李去。” 许书澈半推半就,实在拗不过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就是有人会想做什么就去做,拥有完成世界上所有事的勇气。可也有很多人像他一样,无论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生怕走错了一步,一直以来的所有努力都会顷刻崩塌,而后万劫不复。 归根结底,可能还是因为简一寻这二十多年来收获了太多的爱,被爱着的人总是会有勇气做任何事情。 许书澈的思绪被不耐烦的拍门声打断。 曲超原本正在宿舍里用小冰袋敷脸,听见敲门声后垮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挪到门口准备开门,看见是简一寻时忽地愣住了。 “学弟?”曲超有些惊喜,没想到简一寻会来找他,“其实我伤的也不是很重啦,我......” “谁管你伤的重不重。” 简一寻冷淡道:“我是来帮许书澈搬东西的,你让开,挡我路了。” 第9章 曲超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让他刚才挨了一拳发青的侧脸显得更丑陋了。 许书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宿舍里,但是这间屋子里属于他的空间却很少,更多的是曲超的东西,随随便便地堆的到处都是,让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简一寻,我自己来吧。” 许书澈走了进来,刻意地避开曲超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将放在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拿了下来。他把这些书摞在一起,试着搬了搬,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简一寻原本正盯着曲超,以防他又要有什么坏心思,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 他回头,许书澈正带着几分窘迫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书太多了,”许书澈小声说,“我有点搬不动。” “没事,我来。” 那十来本书许书澈连搬起来都困难,但对简一寻来说却轻松得很。 他单手托着书,问道:“还有什么要搬的?被子,床垫?你不是说我那张床很硬吗?” 许书澈脸倏地发烫,胡乱收拾了下放在柜子里的衣服,推着简一寻往外走:“你乱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事实啊。” 简一寻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说床很硬,睡着不舒服吧?这有什么的?我们篮球队的兄弟平时都是这么互相说的。” 许书澈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半晌摇摇头。 是不是直男永远没办法意识到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有多容易引起歧义? 简一寻尽心尽力地将他的书本和床被搬进了对面的宿舍,忙了有两三趟。原本许书澈说是要自己来,但一点也没动手,就站在旁边看简一寻干活。 “辛苦了,”许书澈有些不好意思,“等我请你吃饭。” “举手之劳。” 简一寻抹了把额上的汗,摆摆手:“篮球队的兄弟搬宿舍我也帮过,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本来简一寻还想帮许书澈铺床来着,但半路接了个电话,说是系里有事,招呼冯周一起走了。 宿舍里又剩许书澈一个人,但他却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简一寻在的时候他其实挺紧张,尤其是看见他那条朋友圈之后。 这么讨厌同性恋吗? 许书澈盯着天花板的吊灯看了一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刚才他撒了谎,下意识地撒谎,因为惧怕坦白真相后要承担的现实。他好不容易尝试着交了新朋友,不想这么快就丢掉。 可如果被简一寻发现他也是同性恋,会不会觉得他和那些蓄谋接近的人没什么两样?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两声。许书澈回过神来,将手机解了锁。 【橘子演奏家】:兔兔宝贝—— 【橘子演奏家】:我们打副本翻车,需要一个奶妈来救一下,你有空吗QAQ 许书澈回了她一句“正在上号”,就收拾好情绪,将笔记本电脑打开了。 这个“橘子演奏家”是许书澈游戏帮派的副帮主,和帮主是情缘,练的角色也是挽荷派的奶妈。当年许书澈社恐不敢加帮派的时候,是她在路上捡了许书澈回去。 许书澈刚登上号,就看见自己那个榜一情缘“小熊起司”也在线。 几乎是他的头像刚亮起来,小熊起司就发来了消息:“怎么上号啦?难道最近没有在忙论文?” “橘橘打本翻车了,要我帮忙去修个车,”许书澈回复,“你呢?不是说有会要开?” “讲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开电脑摸摸鱼。” 小熊起司说:“什么本?我也去帮忙好了,反正也是闲着。” 许书澈知道再怎么拒绝他也一定会跟来,于是自己申请了橘橘的队伍,又顺手拉了小熊起司进队。 小熊起司玩的门派是“踏鹤”,原型是金庸小说里的“武当山”,远程内功输出,门派里清一色儿的优质帅气成男,都是地图上行走的衣服架子。而作为全区的榜一,小熊起司往游戏里氪了不少,一身价值8万8的蓝光花榭特效特别显眼,几乎是一进副本就收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 队伍的麦里响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哎,就知道喊兔兔来你也会跟来,真是个跟屁虫。” 许书澈笑了下,戴好耳麦。 “小兔进麦,”橘橘说,“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许书澈调了变声器进麦,用之前那种偏御姐的女声不紧不慢地和她聊着。小熊起司开会摸鱼,不能进麦聊天,只在队伍频道里打字参与他们的话题。 “我和你讲哦,”橘橘说,“这个队里是另一个奶妈不行,操作太菜了,完全奶不动我才喊你来帮忙的。” 许书澈“嗯”了一声,忽然发现队伍里有个头像黑了。 就是那个奶妈。 他给那个奶妈交了复活,奶妈爬了起来,在队伍频道里扣了个“QAQ”。 “没事,慢慢来,”许书澈在队伍频道里安慰她,“可能是机制不熟,多来几次就好了。” 小奶妈乖乖巧巧:“谢谢师姐,是我不好,给师姐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 许书澈挑眉,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喉间忽地痒了一下,掩着唇轻咳了几声。 “刚刚就听你声音闷闷的,”橘橘说,“感冒了吗?” 许书澈这才感觉到喉间好像确实痒得有些过分,又重重地咳了两声:“不知道诶,好像确实喉咙痒痒的。” “听着像是感冒了。” 橘橘一边给输出们群奶一边说:“最近大降温呀,小兔要注意身体。” 许书澈笑了下:“知道啦。” 谈笑间,那个叫“茶川”的小奶妈又死了一次。 她的头像灰的次数太多了,许书澈想不记住她都不行。 茶川又在队伍频道扣“QAQ”,意思是对不起大家又因为她翻车。 许书澈这会儿开始觉得头有点晕,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供暖,手脚也凉了起来。 “记得躲红圈,提示帮队友挡攻击的时候也要挡,”许书澈索性把她拉进麦里,一点点地教她,“你比较脆,血不够厚,得躲技能,不能站桩。” 茶川乖巧地发了个“好哒”,许书澈就当她会了。 “还有那个最高修的踏鹤,”许书澈怕茶川觉得自己针对她,话锋一转,点名小熊起司,“笨蛋啊你,不要滑那么远啦,人家都奶不到你,讨厌死了。” “我错了,”小熊起司说,“下次一定注意。” 许书澈哼了一声:“也就认错痛快,一点都不为我考虑一下。” “就瞎说,怎么不为你考虑呢?”小熊起司说,“全世界我最爱兔兔宝贝,谁不知道?不知道的今天也都知道了。” 队伍里同帮派的人看热闹起哄,最后一个BOSS就这么在无数次的翻车中结束了。许书澈头晕,私聊了橘橘和小熊起司说先下线了,准备去倒杯水喝。 他的鼠标正移到了“退出账号”的按键,却看见私聊上冒出一个小红点。 【临时会话】 【茶川】:师姐对不起QAQ 【茶川】:师姐是茶茶太菜了,给你添麻烦了 【茶川】:是不是茶茶惹师姐生气了呀?师姐最后一直给茶茶复活,都怪茶茶血太少站不住TAT 【茶川】:那个踏鹤的道长是不是师姐的情缘啊?茶茶害得他也挨骂,真的好愧疚,茶茶可以加道长的好友和道长道歉吗? 【茶茶】:师姐茶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他道歉,再找个师父,如果师姐介意的话茶茶就不加了QWQ 许书澈没搞明白她为什么要给小熊起司道歉,嗓子实在不舒服得厉害,匆匆敲了个“好”字就下线了。 刚才聚精会神打副本的时候没感觉,但现在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许书澈刚站起身,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只觉得手背冰凉,但额上滚烫。 可能是昨天在外面站得时间太久了。 明明中午之后还没事的,不知怎的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高烧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许书澈掩唇咳了两声,扶着桌沿将烧水壶插上了电,却不小心把旁边一个玻璃杯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叹了口气,弯下腰去捡玻璃碎片,其中一片割伤了他的手。 诸事不宜。 许书澈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用纸巾草草将流血的手包了起来,正要去拿扫帚把玻璃碎片扫起来,手机铃声忽地响了起来。 “师兄?晚上有空没?”简一寻大大咧咧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冯周晚上不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宿舍里多孤单,出来咱俩吃个饭,我请,开会开到现在,饿死我了。” 许书澈低声道:“我就不去了。” “你怎么了?” 简一寻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的不对劲:“师兄怎么了?” “我......” 外面天色渐昏,宿舍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许书澈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孤独感海潮似的扑面而来,几乎要让他无法喘.息,伪装的坚强瞬间溃不成军。 “简一寻,我好像发烧了,身上好烫,”许书澈抱着手机,像抓住了溺毙于孤独前的最后一根稻草,“头晕晕的,好难受。” 第10章 物理系每周开的会冗长而无趣,开会的学生看似认真听讲,但实则开着手机和电脑悄悄摸鱼。 篮球队副队长林修先是眯了一会儿,睡醒后发现院长还在前面长篇大论,于是戳了下简一寻的胳膊,小声道:“喂,简一寻,小道消息说你今天和许书澈一起吃早饭了?” 简一寻瞟了他一眼:“怎么?你想问什么?” “我就奇怪啊,”林修说,“之前有个和许书澈走一样路线的学弟也想跟你做朋友,你怎么就把人家赶走了呢?” 简一寻挑眉:“做朋友这件事是要看眼缘的。” “也就是说许书澈合你眼缘?” 林修挠了挠头:“你不是最讨厌这种男生了吗?之前公开在朋友圈说......” 简一寻打断他的话:“我那是讨厌诡计多端的男同性恋。” 他们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讲台上的院长面带不悦地瞥了他们一眼。 林修压低声音:“可是许书澈好像就是男同啊。” “你有什么证据?”简一寻声音冷了几分,“别造谣人家,对自己说的话负点责。” “不是。” 林修拧着眉:“我一个同学自从开学典礼见了许书澈后就疯了,每天早上晚上净念叨许书澈,上个月刚和他表过白但被拒了,你猜他拒绝的时候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什么?” “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抱歉,”林修对他挤了挤眼睛,“这什么意思?如果不是男同的话应该会讲自己不喜欢男人吧?” “......歪理邪说。” 简一寻冷笑一声:“林大侦探,你但凡把这种无限钻研的精神放在写论文上,你早发刊了。” “你怎么为了他凶我啊?”林修很受伤,“我说简一寻同学,你别是被许书澈掰弯了吧?” 简一寻上半身坐得笔直,手伸到桌子下面狠狠地拧了把林修的腿,险些让林修疼得从座位上弹起来:“滚,全世界的男人都弯了老子也是最不可能弯的那个。” 讲台上的院长终于总结完,结束了今天的会议。简一寻把汇报用的PPT一关,合上电脑放进电脑包里,抬手按住林修的肩:“你吃饭了没?” 林修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没啊,怎么了?” “没吃正好,我把师兄约出来咱一起吃个饭,”简一寻低头给许书澈打电话,“你不是挺好奇的吗?正好看看师兄到底是不是男同。” 行啊。 林修早就被自己那个同学念叨得对许书澈十分感兴趣,正好有个机会一睹正主真容他也完全没有意见。 他拿出手机回了两条消息,抬头就见简一寻的面色突然凝重了。 “什么?发烧了?多少度?” “没量?怎么没量?我抽屉里有体温计,去拿了量体温,我马上回去,你别往床上爬,小心摔着。” 简一寻老妈子似的叮嘱了几句后挂断电话,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晚饭不吃了,师兄发烧了我回去看看。” “你等——” 林修的话还没说完,简一寻就提着笔记本向楼梯口狂奔而去,几乎是几秒内就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你为了男人鸽我?” 林修掏出手机,恶狠狠地敲着键盘控诉简一寻:“之前你都是为了兄弟鸽别人,现在你为了别人鸽兄弟?简一寻你没事吧?许书澈不是成年人吗他发个烧有什么的?” 还说没弯呢。 林修嗤之以鼻。 你很不对劲啊。 *** 许书澈按照简一寻说的找出来那支体温计,量了一下,果不其然38度5。 他捏着那支体温计,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手一抖把体温计摔碎了,到时候处理起来更麻烦。 手指上的伤口没再继续出血,但仍细细密密地疼着。都说十指连心,只是这么一点疼痛都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宿舍的门被人猛地推开,简一寻带着一身冷气走进来:“师兄,你没事吧?” 许书澈微微睁开眼,忽然觉得刚才怎么看怎么空荡荡的宿舍好像倏地被填满了。 “我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他轻声说,“我会赔你的。” 简一寻听他说了,又气又好笑:“杯子算什么?谁问你杯子了?” 他见许书澈把一只手往身后藏,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腕,看见了指尖上的那道棕褐色的伤口。 “笨啊你,怎么能用手碰玻璃碎片?”简一寻说,“穿衣服,我带你去校医院。” 许书澈迷迷糊糊地套了件外衣,被人牵着从四楼下去到了校医院,等到了的时候才发现挂点滴的位置已经满了。 简一寻有些烦躁地低骂了一声,伸手去摸许书澈的额头。 好烫。 许书澈烧得大脑停摆,揪着简一寻的衣服前襟靠在他身上,烫得简一寻越来越慌。 “师兄,你别睡,和我说说话,”简一寻拍了拍他的脸,“我带你出去挂点滴。” 他说着在许书澈面前蹲下。许书澈原本正一脑袋浆糊,看见他的动作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杵在原地。 “上来啊。” 简一寻拍了下自己的背:“我背你出校,你自己走不了的。” 许书澈踉跄了一下,几乎是扑在了简一寻的背上。 简一寻托着他的腿把人背起来,急急忙忙向校外冲去。 许书澈趴在简一寻的背上,慢慢将下巴挪到他肩头,贴着他的脸蹭了蹭。 好软啊。 怎么有男生这么轻这么软。 简一寻只觉得一道酥麻的热流从被许书澈贴过的地方骤然蹿了出来,而后飞速地烫红了他的脸,就好像他也跟着发烧了一样。 他说话有点说不利索:“师兄,你干什么呢?” “唔?” 许书澈病了,先前清冷的声音也软绵绵的:“好烫,好难受。这里凉凉的,喜欢。” 原来是因为他脸比较凉,在用他的脸降温。 简一寻有些哭笑不得,任由他猫似的在自己脸颊蹭来蹭去,加快了往校外去的脚步。 B大在的地方不是很偏,简一寻喊了辆出租车,一路顺利抵达医院。 许书澈被人背在背上,绕在鼻尖的全是简一寻衣服上的味道,像是夏天海盐汽水的味道。 “挂个号,拜托了。” 简一寻一路冲到急诊科外:“他烧得厉害,我怕给他烧坏了。” 护士以为他这么着急,带来看病的或许是个小孩,可往他身后一看,却看见了个清秀的男生。 “放心,成年人了,烧不坏。” 护士一边宽慰他,一边给挂上号:“去吧去吧,别摔着。” 等许书澈打上点滴,简一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瘫倒在椅子上准备歇一会儿,又想起刚才医生说病人要及时补充水分和电解质,于是挣扎着起身准备去医院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点牛奶和电解质饮料。 可他刚起身,衣袖却被人拽住了。 许书澈漂亮的凤眼微眯,脸上泛着潮红,鼻尖都烧得染了粉色,眼中漫着一层水雾看向他:“你去哪呀。” 他现在完全烧迷糊了,声音软软的,不自觉地向简一寻撒着娇。 简一寻帮他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我去给你买点牛奶,马上就回来。” 许书澈“哦”了一声,嘴角有些失望地落了落:“好吧,你去吧。” “师兄听话。” 简一寻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没忍住捏了下他的手腕。 他买完牛奶和电解质水回来,就见许书澈蜷缩在椅子上,头不舒服地靠着椅背,呼吸有些急促。 许书澈的手背很白,绷紧后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就连挂点滴的针对于这样的一只手来说也好像太大了点。 简一寻走到许书澈身边:“师兄,喝牛奶吗?” 许书澈轻哼了一声,摇摇头。 简一寻将装着牛奶的袋子放到一边:“师兄你这样睡不舒服,你躺在我腿上吧。” 许书澈还是摇头。 简一寻凑近了他,想听听看他说了什么,结果听见他小声嘀咕:“太硬了,难受。” “不硬的,”简一寻哭笑不得,“软的,不信你躺着试试。” 许书澈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半晌后小心翼翼地躺在了简一寻的腿上。 简一寻把他挂着点滴的手托在胳膊上,顺手抚了抚他的鬓角:“睡吧师兄,醒来就退烧了。” 许书澈鼻尖蹭着他的腿,捉住他的手指:“睡不着,好难受。” 简一寻捏了捏他的手指:“那给师兄唱首歌?我们家这边都是唱这首歌哄小孩睡觉的。” 许书澈轻轻地“嗯”了一声。 “月儿明,风儿轻,树叶遮窗棂。” 简一寻慢慢地哼着歌:“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宝贝快闭上眼睛......” 许书澈原本以为简一寻这种糙汉直□□本不可能唱出什么好听的歌,也没抱太大希望,可在听到他唱第一句的时候却好像被戳进了心里最软的地方,紧接着鼻子酸着眼眶发胀,有些想哭。 “挺好听的,”他小声说。 “从来没人唱歌哄我睡觉,谢谢你。” 第11章 许书澈之前一感冒必发烧,而且一烧就往40度以上烧,不养个四五天根本好不了,还会持续低烧。 之前他都病习惯了,一生病就自己加衣服关在宿舍里等着身体自愈,很少吃药挂点滴。但不知这次是不是因为简一寻强硬地把他拉来医院挂点滴,他睡一觉醒来后居然已经不烧了。 早上六点,吵了一个晚上的急诊室也安静了下来。坐在急诊室里的一半是病人,另一半是陪病人来看病的家属。从前许书澈虽然很少来医院,但只要来也基本都是独自来,在有家属陪伴的病人之中像个异类,看上去特别可怜。 只是这次他也有人陪着了。 许书澈睁开眼,又看见了简一寻覆着青色胡茬的下巴。 简一寻昨晚守着许书澈守到下半夜四点多,开了好几盘游戏,等他的体温终于降下来才放心地眯了两个小时。 六点的空气有些冷,许书澈下意识地往热源瑟缩了下,没想到把人吵醒了。 简一寻眼睛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有些茫然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揽住了怀中人的腰:“师兄?你还烧吗?” 许书澈被搂了个猝不及防,拽了拽他的衣袖:“不烧了。” 简一寻不信,又亲自去摸了他的头才彻底放心:“不烧就行,昨晚烧到四十多度,吓死我了。” 他把自己的风衣披在许书澈身上:“师兄你坐好,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许书澈又拽住了他的衣袖,微微仰头看着他:“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休了。” 简一寻看着许书澈病得苍白的小脸,保护弱小的责任感再次爆棚:“我之前经常通宵写论文打游戏呢,不用担心我。” 许书澈轻轻“哦”了一声,把披在自己身上的风衣取了下来要还给他:“你穿着,我不冷。” “祖宗,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就烧高香了。” 简一寻拧着两道浓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进嘴里,顺便将许书澈撩起来的衣袖放了下去:“又硌青了,豌豆公主,怎么细皮嫩肉的。” 许书澈脸一红,没再坚持把风衣还给他。 简一寻在医院外转了两圈,提了四个饭盒回来。这家医院周围的饭馆看起来都不太美妙,他矬子里挑大个,挑了四菜一粥摆在许书澈面前。 许书澈病恹恹地裹着他的风衣,看着面前的四菜一汤动了筷子,把青椒藏在了其他菜下面。 简一寻把菜让给病号自己啃面包,一抬眼看见病号不老实,把青椒藏在洋葱下面,又把洋葱藏在了小青菜下面。 许书澈抿着唇,专心致志挑起一段小青菜吃掉,然后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青椒补了回去。 简一寻重重地咳了一声,做坏事的人手里的筷子抖了下,青椒落在了饭盒里。 “师兄,原来你挑食啊,怎么不和我讲?” 简一寻觉得有点好笑:“干嘛呢?这么讨厌青椒?” 许书澈戳了下那块青椒:“不好吃,不喜欢。” “那就不吃,我吃,”简一寻说,“鱼呢?这个鱼是清蒸的,油不大,可以少量吃点。” 许书澈戳了下那条小黄花:“这个鱼好多刺呀,难挑,不想吃。” 或许因为他病得难受,下意识地想找人撒娇。 简一寻没觉得他作,掰开另一双筷子:“我给你挑挑,应该味道还不错的。” 许书澈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生气,又小声说:“那个白菜油太大了,不想吃的。” “好。” 简一寻把剔好刺的鱼放在他面前:“挑好了,吃吧,吃完了身体才能好。” 这个小饭馆做的饭确实不怎么样,许书澈把除了青椒和白菜的菜都吃了,然后喝了他心心念念的甜粥。 “这是医生给你开的药。” 简一寻把一个塑料袋塞进他手里:“回去隔四个小时一次退烧药别忘了,多吃饭,再睡一觉养一养身体,争取三天内给养好了。” 许书澈“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又给你添麻烦了,等回去我请你吃饭。” “什么话啊这是,照顾兄弟是我应该做的,”简一寻拍了拍他的肩,“我回家补个觉,你照顾好自己。” 许书澈应了,和他一起走到医院门口。简一寻的家在和学校相反的方向,两人在路口告别。 他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看着简一寻走远的背影,刚才心中一直暖融融的地方好像也跟着简一寻离开了。 自小父母离婚,他跟着父亲生活,而父亲又是个酒鬼,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许书澈不会做饭,每天做的东西也只是做熟了,勉强能吃的水平,而生病也不知道吃药,只能靠多喝热水硬扛过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陪他去医院。 短短两天时间,简一寻在许书澈心里的地位直线上升,从“一个令人讨厌的直男”变成了“一个热心肠的好直男”。 他喊了辆出租车回学校,正准备回宿舍好好睡一觉,却在宿舍楼下遇见了课题组的一个学弟。 学弟是物理系的,叫关景山,见到许书澈后眼前一喜:“学长!” “你是......关景山?”许书澈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学长,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关景山走到许书澈身边道:“你还记得之前大家根据选定的题目去找文献了吗?大家找到的大部分都是外文的文献,但工科生的英语,你也知道,水平还是有限的,其中一些翻译我们拿不准,想找你帮忙看看。” 一听是学术问题,许书澈立刻重视了起来:“好,我现在就跟你去。” 关景山看了一眼许书澈手里的塑料袋:“学长这是刚从医院回来吗?” “嗯,是的,”许书澈说,“病了,去开了点药。” 关景山眉心微蹙:“学长生病了吗?” 许书澈点点头,不愿多说,但关景山却拽住他的胳膊:“学长,算了吧,既然你病了就好好休息,文献我们过两天翻译也可以。” “不行,”许书澈摇头,“别的组应该已经开始了,我们不能再耽搁时间。” 他和关景山一同去了教学楼里的研究室,关景山打开电脑:“学长,就拜托你了。” 许书澈擦了擦眼镜戴上,将网页调整到他比较舒适的大小,开始逐行逐句地给关景山翻译:“这里直译过来,意思会变得和原意不一样,这个时候要懂外国人是怎么想的......” 关景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学长,你真的好厉害。” 许书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微微靠过来:“这么长和复杂的句子,你看着就可以翻译出来。” “这是我们专业学生需要掌握的能力,”许书澈说,“每个专业学的都不一样,没什么厉害的。” 关景山笑了笑:“学长,其实我听说你很久了,从大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名字,可惜现在才见到你。” “我......” 不知为什么,许书澈总是觉得关景山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他避开了关景山的目光:“学弟,在这里我们只讨论文献,别的事等等再说吧。” “好吧。” 关景山的唇角依旧翘着,他深深地看了许书澈一眼:“我们继续说学术。” *** 简一寻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他睡眼惺忪地给许书澈发了条微信:“师兄?醒了吗?吃饭了没?吃药了吗?” 发完,简一寻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逗了逗他捡来的几只小猫后懒洋洋地下了床。 许书澈还是没回他。 简一寻以为是许书澈没醒,换好了运动服后绕着小区慢跑两圈回来,发现许书澈还是没回复他, 这都已经快五点了,再怎么睡也不能睡得这么久吧? 简一寻想起许书澈那个脆弱的体质,生怕人再出什么事,连忙把衣服换了,抓起包就往学校冲去。 许书澈一天泡在研究室里,中途吃了个药,又随便用面包填了肚子,继续给关景山翻译文献,再抬头看表,发现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 许书澈伸了个懒腰,觉得有点口渴,正要去倒点水喝,一个保温杯就被递到了他面前。 “师兄,我就知道你渴了,”关景山对他眨了眨眼,“上好的82年的矿泉水,经过我严格控温,现在喝刚刚好,不烫也不凉。” 许书澈被那句“82年的矿泉水”逗笑了,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不烫也不凉,刚好的。 他笑的时候凤眼微弯,眼睛很亮,像水中碎了一池的星子。 关景山看着他,半晌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这么晚了,师兄你饿了吗?我请你吃个晚饭,把病号拽来工作真是太对不起了。” “不用了,”许书澈说,“我回去自己吃点就好,我......” 他刚起身,便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踉跄着扑向关景山,被人稳稳地扶住。 关景山扶着他,刚要开口,忽然听见研究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简一寻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眼中的怨气几乎要漫了出来。 他开口,声音很冷:“你们在干什么?” 第12章 简一寻的声音出现的太突兀也太严肃,让许书澈连忙站稳,离开了关景山。 “寻哥?” 关景山倒是很自然地收回手,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你怎么来了?” 简一寻慢慢走到两人面前,语气不善:“研究室是批给我们课题组的,我怎么不能来?” 和他的剑拔弩张相比,关景山十分从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想说寻哥如果来可以提前打个招呼。刚才我正和学长说要一起去吃饭,你要是没吃,咱们一起?” 简一寻眼中一片阴鸷:“不用了。” 关景山耸了耸肩:“那好吧,只能我和学长一起去吃了。” 许书澈掩唇闷咳了几声,刚要拒绝,就听简一寻说:“他也不跟你一起吃。” 关景山挑眉:“嗯?” “师兄说好要和我一起的,我现在就是来接他。” 简一寻说着走到许书澈身边,十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腕:“走吧。” “可是学长答应了我,”关景山不依不饶,“如果是早和你约好了,那为什么学长刚才要答应我?” 简一寻的目光落在许书澈的脸上,许书澈在心中轻叹了一声,替他解围:“是和我约好了,之前忘了,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关景山通情达理地笑了下,“下次再一起咯。” 许书澈刚要点头,手腕就被简一寻拽了下:“为什么刚才不回我消息?” 不回他消息? 许书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你昨晚刚挂完点滴退烧,今天怎么不吃饭就给人看文献来了?” 简一寻扣着他的手腕不松:“走,回去吃个饭好好休息。” 他说着就把许书澈往门外拽,许书澈只来得及和关景山挥挥手道别,研究室的门就在他身后关上了。 简一寻一直拽着他闷头往前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许书澈动了动手:“简一寻,疼。” “这会儿知道疼了?” 简一寻瞪了他一眼,慢慢松开扣着他手腕的手:“病还没好,不在宿舍里睡觉休息,到处乱跑还不接我电话。师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容易让人担心?” 许书澈低低地“嗯”了一声:“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又不是我。” 原本许书澈不接电话的时候简一寻很火大,但现在看见他委屈的样子,火气又消了大半:“你对不起你自己,不好好养病,身体怎么能好?” “但是学弟要我帮他看文献,”许书澈说,“我就想着去帮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完,想起刚才简一寻对关景山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微微蹙眉:“对了简一寻,你不要对关景山那个态度,你和他之前有什么过节吗?大家都是一个组的,关系弄僵了往后不好合作。” 简一寻原本消了的火气又隐隐有复燃的趋势。 许书澈怎么帮关景山说话? 在今天见面之前,他们两个好像都不认识吧。 许书澈怎么不站在他这边? 他还以为从昨天往后,他和许书澈就是好兄弟了。 简一寻说不清为何心中的占有欲在作祟,只将其归结为“许书澈不替兄弟说话”,脸上原本就锋利的五官更凶神恶煞:“你帮他说话,不站在我这边?” 许书澈摇摇头,有些无奈:“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朋友一样拉帮结派,搞些今天不和他玩明天不和你玩的把戏?” “那又不一样!” 简一寻的声音猛地拔高,惹得路过的两个学生侧目看过来。他毫无抱歉之意地登了回去,烦躁地挠了挠头,对许书澈低声道:“你不知道他对你有什么肮脏的想法吗?” 许书澈一双凤目微微睁大:“什么肮脏的想法?” “他......” 简一寻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不知道他那个目光我平时见多了,就是诡计多端的男同的目光。他盯上你了,想泡你,所以大周末的约你来看这个狗屁文献。” “这帮男同可会了,当你答应他们去看文献,他们又会得寸进尺约你去吃饭,然后顺理成章地越走越近成为朋友,再然后——” 简一寻故意往吓人了说,试图唬住许书澈:“就带你去做那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就你这种看上去好欺负的男生,最容易上男同的圈套了。” 许书澈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给自己科普“男同诡计”,又好笑又有点心酸。 好笑是因为简一寻吓唬人的时候有种幼稚的可爱感,而心酸则是因为...... 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男同。 虽然他刚才确实没看出来关景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经简一寻这么一说,他也发现了那个学弟话里话外的试探,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和关景山一起去吃饭。 只是往后还要在一个课题组做研究,这个确实有点难办了。 简一寻清楚地看见许书澈面上为难的神色,以为是自己讲的话把他吓着了,心情大好:“所以我是来拯救你的,师兄你这么单纯,一定别被那些诡计多端的男同骗了。师兄你可不能被他们带坏变成男同。” 许书澈心说他自己就是个“诡计多端的男同”,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口道:“你不是说要和我吃饭吗?饿了,我们吃什么?” “别吃食堂了,油大又难吃,”简一寻说,“回宿舍,我给你做饭。” *** 许书澈没想到简一寻的宿舍里会有食材。 虽然B大给每个宿舍都配了一个小冰箱,但是许书澈原来宿舍里的小冰箱全是曲超的面膜,他也不太会做饭,所以一直闲置着。 但简一寻宿舍里的小冰箱却被塞的满满的,从大米到青菜,从面包到酸奶,早中晚三餐甚至都可以在宿舍里解决。 “我和小冯都会做饭,之前我回来住他也在宿舍的时候我俩就会做一顿饭吃。” 简一寻挑出了菠菜山药,舀了一勺大米:“师兄你去那边等着吧,我很快的。” 许书澈依言坐在桌边,看着简一寻在帘子后忙碌的身影,觉得这个师弟身上真的有很多优点。 如果他不恐同的话,许书澈说不定真的会喜欢上他。 许书澈叹了口气,揉了揉肚子。 他胃不太好,本科的时候经常泡图书馆,怕去食堂后位置被人抢走,就不按时吃饭,最后胃变得特别脆弱。 但胃病很久没犯过了,今天忽然没有征兆地疼起来,说不准是不是因为发烧引起的连锁反应。 许书澈趴在桌上,将手伸进衣服里,覆在肚子上缓缓按揉着。以往他这么揉,过个十来分钟就好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股灼烧感仍然在体内肆虐。 “师兄,你吃鸡蛋吗?我给你做个溏心蛋?” 简一寻撩开帘子,刚问了一句就看见许书澈趴在桌上,脸色好像有些痛苦。 他连忙关了火,将身上系的围裙解了下来,三两步跑到许书澈身边:“师兄,怎么了?” “有点胃疼。” 许书澈拧着眉,额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没事,揉一会儿就好了。” 简一寻摸了摸他的手:“你手这么凉,怎么可能揉好?” “我......” “我来,我手热。” 简一寻说完就卷起许书澈的衬衣下摆,将他的小腹露了出来。 许书澈惊呼一声,面上倏地红了:“别,简一寻,我自己能行。” “别动。” 简一寻让许书澈在两把椅子上躺好,小腿搭在他的大腿上,搓了搓两只手后轻轻按在了许书澈的肚子上。 他清晰地感觉到许书澈的小腹瑟缩了下,继而开始不安地急促吸气,就连搭在他身上的小腿也因为紧张而绷紧了。 “师兄你别动,”简一寻皱眉,“一会儿就好。” 许书澈克制着自己不再挣扎,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简一寻那双揉着他肚子的手上。 他自己的手确实又凉又硌,非但没揉好,反而隐隐还有加重胃疼的架势。简一寻的掌心带着茧子,粗糙但温暖,整个掌心就能将他的小腹盖住。 简一寻没瞎说,之前在篮球队里也帮着队员揉过肚子,但都是草草三两下完事,动作潦草得很,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细致,生怕让许书澈难受。 胃部的灼烧感慢慢消失,许书澈不敢去看简一寻的手,目光躲闪着落在别处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多想,却仍觉得发热,头脑高烧一样地混沌起来,让他完全无法理智思考眼下的处境。 “师兄。” 许久的沉默之后,简一寻忽然开口,声音变得有些怪异。 “唔?” 许书澈被他的声音一惊,小腿动了下,听见简一寻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他刚刚误触的地方,好像确实是不该碰到的。 “简一寻,你......” 简一寻有些挫败地低着头,脸罕见地也跟着变红了,说话的声音底气不足,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狗。 “师兄,说了你别动,”他低声道,“我不是故意要......要那个的。” 第13章 简一寻紧紧贴着许书澈的脚踝,疯狂地昭示着存在感。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简一寻又恼又气,他完全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出现这种生理反应,而让他产生这种生理反应的还是个男人。 一瞬间,整个宿舍的气氛骤然尴尬起来。 简一寻的手还放在原处,可刚才还纯洁无比的揉肚子在此刻变得格外暧昧,就好像简一寻的躁动不安顺着手掌,一并带着许书澈难受了起来。 许书澈有些紧张地动了动腿,想从简一寻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却忘了他脚踝的位置被他磨蹭着又胀了几分。 他又羞又恼,脸和脖颈烫成了粉红色,就连脚趾也蜷缩了起来,像一颗颗上好的粉玉。 简一寻垂眸,喉结动了动。 他忽地想起了之前他们篮球队的队员在更衣室说要看点刺激的,却打开了一部GV。简一寻本就恐同,骂了一句刚要走人,目光却仍控制不住地落在了电脑屏幕上。 GV的主角是一个白人和一个黑人。白人少年的身材娇小,蜷缩起来就像一只小猫似的,被高大的黑人牢牢地禁锢,好像下一刻就会被这个拥抱碾碎。而那白人少年也是满脸粉色,让人记忆犹新。 现在的许书澈就好像那个被撩拨得动了情的白人少年,正处于他的禁锢之中。 认清了这个事实后,他只觉得那摧毁了所有清明的烦躁和热意更加沸腾,叫嚣着要吞没他的理智。 简一寻正要放开许书澈的腿,却见那人将衣服下摆往下拽了拽,似乎要遮盖住什么。 他几乎立刻就懂了:“师兄,你也......” 许书澈红着脸,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就许你,不许我吗?” “没有没有,”简一寻轻笑了一声,“我就是说,如果你也想的话,不如我们互相帮帮忙?” “帮忙?” 许书澈警惕地向后缩了缩:“帮什么忙?” 简一寻咳了一声,转头看向别处:“就......帮忙解决一下。” “我不要。” 许书澈摇头:“好怪,我不要......” “但是师兄不是也不舒服吗?”简一寻反问他,“师兄也正难受吧,所以为什么不呢?” 许书澈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你不是讨厌同性恋吗,为什么要我们互相帮忙?” “直男也会这样做啊,有什么稀奇的?” 简一寻的眼神很清澈认真,一时间许书澈都没办法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在骗自己。 “我们高中的时候,隔壁男寝就有人互相帮忙解决,”简一寻说,“但我们宿舍没有,只是听说过会有这样的事。” 许书澈自己本身就不直,只是本着对简一寻铁直男的抵触让他避免和对方发生什么亲密的关系。 可抛开直男不谈,简一寻也确实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优质的男人。 简一寻好像触碰到了他眼中的抵触,目光黯淡了几分:“如果师兄真的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他说着慢慢放开了许书澈的腿,神情中满是被撩拨而无法释放的烦躁和沮丧。 真的很像一只被主人拒绝的狗狗。 许书澈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忽然想通了。 简一寻不知道他是弯的,单纯以为他是直男过不去这道坎儿。可许书澈对自己的性取向十分清楚,也明确地意识到往后几年可能也遇不上这样优质的男人。 不用白不用。 为什么不能当简一寻是个人工智能情.趣玩具呢? 许书澈在这电光石火间顿悟了—— 如果人没有道德,将会活得很快乐。 简一寻活到这么大,几次被拒的经历全是许书澈,这对他本身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他悻悻地要起身自己去卫生间解决一下,却被人拽了拽衣袖。 他垂眸,正好撞上许书澈那双蒙着水雾的漂亮眼睛。 “好吧,但是你要轻一点,”许书澈小声说,“我之前没弄过。” 简一寻瞪大眼睛,话差点说不利索:“师兄你真的答应了吗?” 许书澈咬着唇微微侧过脸,动作极小地点了下头。 “师兄,你不用担心,这就是......” 简一寻又咳了下,挠挠头:“真的就是同宿舍的好兄弟也会做的事,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 他说着,手慢慢移向一侧,握住了许书澈的窄腰。 许书澈眼中的水雾更甚,呜咽了一声,小猫讨饶似的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师兄你也可以这样对我。” 简一寻好像有些神志不清,扣着许书澈的手腕就往自己的身上带。许书澈摸过他的腹肌,只觉得自己原本冰凉的手也被灼得滚烫起来。 许书澈轻轻战栗起来,露出来的皮肤都覆上了一层粉色,尤其是脚趾更是难耐地蜷缩了起来。他扬起头,脆弱的脖颈就完全暴露在简一寻面前,不太明显的喉结一下一下地动着,声音听在人耳中像是被小动物浅浅挠了一下。 “师兄。” 简一寻的声音很哑,呼吸尚还未稳,却笑道:“你怎么这么快啊。” 许书澈一手的黏腻,闻言愤懑地瞪了他一眼,抬脚踹了过来,却殊不知自己一双凤眼蓄着水雾,红着眼尾,似嗔还怨,勾得人又心痒痒起来。 他好像知道自己很漂亮。 简一寻心中无端地冒出这个念头。 他拽了张纸巾,将许书澈修长手指间的黏腻擦去,又仔细地为他清理了,然后才开口:“师兄真的不用有心理负担,在男生宿舍是很常见的。” 许书澈高中住过男寝,也听说了有些男寝的那些事,知道简一寻说的是对的。 “那你呢?依旧是个钢铁直男?”他反问。 简一寻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下,继而底气十足道:“当然啊,我又不想和男人谈恋爱,两个男人谈恋爱那不是……有病吗?” 许书澈动作顿了下,轻轻“嗯”了一声,被他拽着去卫生间仔细洗了手,然后看着他把早就煮好焖在锅里的粥盛了出来。 “师兄吃完饭记得吃药,”简一寻说,“我先回去了,有事喊我。” 许书澈点了点头,看着他将自己的包收拾好离开宿舍,恍惚间总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东西变了。 比如简一寻好像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旋即唇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别自作多情了,人家都说了自己依旧是钢铁直男呢,没什么变化。 人家可能也是把许书澈当成好用的小玩具了,说不定睡一觉根本不记得这件事了。 也就是自己今天昏了头吧,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允许再发生了。 许书澈这么想着,将碗里的粥和溏心蛋吃了,打开电脑写了点论文,又把下午他和关景山讨论的那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拎出来细化了一下。等完成这些正经工作,许书澈点开了“江湖大梦”的图标。 他和其他几个同帮派的朋友组了打副本的固定队,约着每周两三个晚上固定去把副本打了,这样比和野队打没有配合的默契,一坐牢就是一个多小时好很多。 今天的小熊起司话很少,大家在麦里也很沉默,等副本打了一半,他忽然在队伍频道敲字:“如果不小心冒犯了别人怎么办?” 作为挽荷门派的奶妈,橘橘非常有吃瓜精神,立刻问道:“你冒犯谁了?” “我的一个前辈,”小熊起司敲字,“我今天对他很失礼,当时好像上头了,现在回忆起来恨不得抽死自己。” “呦,”橘橘的情缘也加入讨论,“那这事挺大的,你要不负荆请罪吧。” 小熊起司看见他那句话,直接空了一个绝技,只给BOSS造成了%0.01的伤害。 “我觉得,如果哥哥你冒犯了别人,就应该真心实意地道歉。” 许书澈调整了下麦克风:“什么都比不过真诚的道歉和实际的行动。” 小熊起司立刻赞同:“老婆说的对。” “我说你,别人让你道歉你就当没听到,”橘橘调侃他,“小兔说什么你都当圣旨是吧。” 小熊起司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也配合着开起玩笑:“当然,老婆说什么都是对的,是吧老婆?当然比起哥哥我还是希望你喊老公。” 许书澈看着那行字,没忍住笑了下:“讨厌死了,别人都听着呢。” 原本他们打完副本还会去碰碰运气,看会不会撞上刚刷出来的世界BOSS,但小熊起司说他准备给前辈负荆请罪,所以他们的队伍提早下班了。 许书澈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热了水把药吃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看点文献,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简一寻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你好,请问是许书澈先生吗?” 许书澈不知道简一寻要干什么,陪着他演:“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这里是滴滴哄睡服务。” 简一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为了弥补下午的粗鲁,特为许先生提供安心连麦哄睡服务,不知道许先生愿不愿意接受呢?” 第14章 许书澈听见“连麦哄睡”四个字后扬起眉,有些意想不到:“你说的是什么粗鲁?” “就是那个。” 简一寻的声音支吾起来:“我下午的时候不是那个了吗。” 许书澈了然。 他以为简一寻这样的直男完全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没想到居然还有点良心,知道那是个十分粗鲁的举动,还懂回来给他道歉。 许书澈原本心里还有些计较的,但现在那点计较也差不多消失了:“不用,没事的,我没有觉得你很粗鲁,就像你说的嘛,人之常情。” 简一寻的语气却忽地急促了起来:“你当时是生气了的,我是真的想补偿你,但是我之前又没给别人这样道过歉,所以我......” 许书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好吧,那你说的连麦哄睡,是怎么样的连麦哄睡?” 简一寻听他的语气松软了,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刻道:“就是你和我连麦,我监督你睡觉。” 许书澈有些犹豫:“可是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 简一寻反问他:“你没和兄弟连麦看过电影吗?” 许书澈没有兄弟,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关系还没近到一起看电影的程度。 简一寻听他沉默不语,乘胜追击道:“只是连麦催你睡觉,毕竟师兄有熬夜的前科,现在你正病着,正好我也监督你早睡。”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许书澈找不到任何反驳他的理由,稀里糊涂地带着通电话的手机上了床。 这是他第一次和人连麦睡觉,虽然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却仍十分强烈。 许书澈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道:“简一寻,我睡觉了。” 他听见听筒对面传来了解说和欢呼的声音,意识到简一寻应该是在看篮球赛,刚准备问,解说声和欢呼声却消失了。 听筒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简一寻的呼吸声。 “你在看球赛吗?”许书澈问道。 “对啊,我给静音了,”简一寻说,“睡吧。” 许书澈抿了抿唇,大概是第三次说出这句话:“简一寻,我明天请你吃饭吧。” 简一寻乐了:“行行行,明天你请我吃饭,师兄你快睡吧。” “那我睡了。” 许书澈说完,想了想,轻声道:“晚安。” 他闭上眼躺了一会儿,又小声说:“你也睡觉呀。” “我知道,我看完这场比赛就睡。” 简一寻那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听起来相当助眠,很像视频网站上刷到的ASMR。 许书澈翻了个身,将手机放在枕边:“我这次真的睡了,简一寻,晚安。” “嗯,好,”简一寻也放轻了声音,“好好睡,晚安。” *** 许书澈原本以为和人连麦会睡得不好,但事实是和平时的睡眠质量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微.信语音仍开着,显示通话时长正好是八个小时。 许书澈翻身伸了个懒腰,唇齿间泄出一声舒服的低吟,忽地听见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来。 “师兄,你醒了?” 简一寻的呼吸好像有些急促,带着略微沉重的喘.息。许书澈好不容易忘了前一天傍晚发生的事,却被他这声音撩拨得又重现了当时的画面。 “你在干什么呢?”他问,“我怎么听你......” “我刚晨跑完。” 简一寻拧开了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抹了下嘴:“师兄昨晚睡得好吗?” 许书澈下意识地点点头,点完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自己点头,于是开口答道:“睡得不错。” 他说完,思索了下才轻声继续问简一寻:“我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 “有没有说梦话,磨牙什么的......” 许书澈觉得很难为情,说完后自己先脸红了:“我就问问。” “这些啊,我想想,好像是有的。” 许书澈瞬间紧张起来:“啊?那我说了什么呀。” 简一寻煞有其事说:“你在梦里说简一寻特别帅,除了简一寻其他人都差了很多,尤其是实验室里那个关景山,没长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还学人家搭讪,真是无语。” 许书澈原本还仔细听着,可听着听着就意识到简一寻又在满嘴跑火车,立刻又羞又恼:“简一寻!” 简一寻在对面笑得十分缺德:“怎么了师兄?我说的不好吗?” “简一寻,你好讨厌,”许书澈想到刚才自己居然真的在仔细听,脸涨得通红,“又欺负我,不请你吃饭了!” 简一寻听着是把人逗急了,这才回来哄:“别啊师兄,我错了,咱今天去哪吃?” 许书澈恶狠狠丢下一句“自己吃去吧”,就把电话挂了。 简一寻心情相当不错地对着家里的一只猫吹了声口哨,去衣柜了挑了身搭起来最青春洋溢的衣服。如果林修看见了他这一身装扮,一定会说他像只要去开屏求偶的孔雀。 *** 对于许书澈来说,这次感冒虽然来得气势汹汹,但其实并没有折磨他太长时间,两天过去也只剩偶尔的鼻塞和咳嗽,不再发热了。他吃了药,觉得精神和体力都不错,于是拿了两本书去了研究室。 关景山也在研究室里,看见他后打了个招呼:“学长早。” 许书澈想起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有些尴尬地对他点了点头:“昨天不好意思啊,简一寻他其实对你没意见。只是因为我没有好好休息,所以他才发脾气的。你如果实在介意,我替他给你道个歉。” 关景山原本正弯腰伏在桌上写着什么,听了他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晌:“学长是在替寻哥说话吗?” 许书澈摸不准他在想什么,有些紧张地轻轻“嗯”了一声。 “我还从来不知道学长和寻哥关系这么好呢,看来之前的传言是错的呀。” 关景山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寻哥也不是那么讨厌学长这个类型的男生,是我大意了。” “但是学长你放心,我喊简一寻一声‘寻哥’,就是认可他在学术上的水平和能力,不会对我们的课题进度有什么影响的。” 他说完,将桌上的一个文件夹拿了起来:“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学长,先走了。” “好,你不介意就好,”许书澈松了口气,“真的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 关景山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对许书澈轻轻眨了眨眼:“但是学长还欠我一顿饭,这你可得记住了。” 许书澈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消失在了研究室的门口。 这帮研一的小兔崽子。 一个简一寻是薛定谔的直男,非得和他做好多奇奇怪怪的事。一个关景山态度暧昧模糊,和谜语人似的说什么都似是而非,得让人仔细琢磨。 他刚想到简一寻,手机就震了下。 简一寻发给他一个地址,是校内的一家餐厅,附了句话:“师兄我觉得这家餐厅不错,我们午休的时候可以来这里吃喔。” 这是家西式餐厅,主要做牛排的,对学生的消费水平要求并不高,味道还算可以,和其他大热的档口比起来不用排队,是一家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十分适合请客的餐馆。 许书澈中午十一点半才把要处理的东西都处理完,匆匆赶到餐厅时简一寻已经在等他了。 “抱歉,”他在简一寻对面坐下,“让你久等了。” “没有很久啊。” 简一寻把菜谱推给他:“刚到,正好占个位子。” 许书澈没吃过这家的菜,按照菜谱上的推荐点了份牛排套餐,顺便瞄了眼价格。 价格还好,平价餐厅。 许书澈早就耳闻简一寻家境不错,本来都做好了被狠狠宰一顿的准备,却没想到少爷还能吃得下平价餐厅的牛排。 他看着简一寻出神,把简一寻盯得有点不自在,动作隐晦地打量了自己这一身特别搭配的衣服:“师兄,你看我干什么?” “嗯?没什么。” 许书澈收回目光:“就是在想你居然可以吃得下平价餐厅的牛排。” “这有什么吃不下的。” 简一寻没听到他夸自己这身衣服好看,稍微有些泄气,眼中刚才的雀跃都淡了几分:“本科的时候我们宿舍每周都约着去什么烤肉店烧烤店大排档舍撮,我特别喜欢大排档,等下次我请你去那里吃。” 还是个平易近人的直男少爷。 许书澈在心里更新了下对简一寻的印象,刚要说话,就见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红着脸向他们走来,手里拿着一封仔细封好的信。 简一寻注意到了许书澈的目光,也侧过头看去,眉心倏地皱了起来,指节开始不耐烦地叩着桌面,做出一副防范的姿态,似乎已经知道那个男生要来做什么了。 那个男生有些怯怯地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头都快埋到胸前了,声音很小,得仔细听才能听得清:“简学长好,我是艺术系大三的学生,我喜欢你很久了,这是我写给你的信,请你收下。” 第15章 简一寻刚刚和许书澈说话的时候眼中隐约带着笑意,可此时完全沉下脸色来,冷冷地看着那个小男生。 清秀的男生似乎豁出去了,低头不看他,飞速地说着自己想说的:“学长,我知道你讨厌我这种类型的男生,但喜欢一个人是没法忍住的,我只是在信里说了我想说的,完全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他说完,停顿片刻,声音中多了几分淡淡的难过:“如果学长真的不接受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尊重学长的一切决定。” 简一寻两根手指捻着那封信,撩起眼皮看着他:“这就是你给我这封信的理由?” 男生咬着唇,快速地点瞥了他一眼,窘迫地点点头。 “上个男同给我表白之后,我发了条朋友圈,被截图到了学校的表白墙上,我以为全世界都知道我恐同了。” 简一寻把那封信放在桌上,声音中没有半分感情:“但你还是不知死活地来讨嫌,是觉得你自己会成为那一个例外对吗?” 男生原本正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蓦地攥紧,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还来找骂?” 简一寻冷笑一声:“不知道我恐同的时候表白,OK,我挨个儿解释挨个儿拒绝。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你还欠儿登地跑来招惹我,是不是没事找事?” 男生呜咽了一声,一双小鹿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双唇打着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警告你,如果你们这些不要......” “简一寻。” 许书澈开口,打断了简一寻剩下伤人的话:“好了。” 他抬眸看向那个快哭出来的男生:“这事就到此为止了,这封信你拿回去吧,你以后会遇见更喜欢的人,到时候再把这封信给他,好吗?” 男生唇角向下垮着,原本还没要哭,听见许书澈说的话后眼泪忽然决堤,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胡乱地用衣袖抹了把眼睛:“谢谢学长。” “没关系的,不要难过。” 许书澈从简一寻手里将那封信抽了出来,递到他手中:“喜欢一个人没错,但也要注意分寸,不能随便打扰他,对吗?” 男生点了点头,将信封攥在手里,原本平整的封面被他捏出了褶皱。 “那以后要注意,”许书澈拍了拍他的肩,“去吧,别耽误吃饭的时间。” 男生含糊地和他道了句谢,揣着信封匆匆冲出了餐厅,再也没看简一寻一眼。 简一寻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原本和许书澈出门吃饭的好心情全没了。 他带着火气将擦好的刀叉往餐盘上一摆,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师兄你帮他说话干什么?” “他好可怜,”许书澈淡淡道,“我有点不忍心看他哭。” “怎么可怜了?” 简一寻“啧”了一声:“就像他们这种长得精致的男生最会装可怜了,瘪着嘴掉两滴眼泪就能哄得一堆傻老爷们儿上钩,别被他们骗了,他们说不定怎么在心里算计你呢。” “他算计你了吗?” 许书澈眯起眼,隔着镜片看着他:“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一定在算计你呢?” “我遇见的多了,他们......” “所以你遇见的多了,就活该他倒霉吗?” 许书澈眼中掠过一丝厌恶:“他没骚扰你,只是给你送了一封表白信,凭什么要被你这样辱骂?” 简一寻蓦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在怪我?为了一个陌生人?” 许书澈垂眸看着眼前的餐盘,没立刻回答。 他不太擅长面对争吵,如果情绪太激动还会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估计就是简一寻嘴里那种特别会哭会装可怜的精致男生。 许书澈带着自嘲地勾起唇角。 他怎么忘了,简一寻再对他怎么好,本质上也有着直男的通病。 也是他最讨厌,最不能容忍的通病。 点的套餐到了,稍微稀释了下现在尴尬的气氛。许书澈看也没看简一寻一眼,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汤。 简一寻却仍不服气:“师兄,我都说了我不喜欢男的,他还上赶着来和我表白,这不是有病是什么?我——” “你差不多得了。” 许书澈忽地拔高了声调打断他,声音中满是愤怒:“就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活该被你这样那样羞辱吗?” “师兄你为了个陌生人和我生气?” 简一寻好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又因为不相干的人和我生气?” 许书澈抿着唇,平复着刚才一瞬间有些失控的情绪,鼻尖和眼眶又开始发胀,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什么是不相干的人?” “如果有一天你和喜欢的人表白,他不接受你反而羞辱你,你会怎么想?你也没所谓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丝毫不像在和人吵架:“简一寻,别忘了我们也才认识三天。我请你吃这顿饭也只是因为你之前帮了我,我很感谢你,仅此而已。” 简一寻的眼睛仍紧紧地黏着他,可眼中原本的暴躁和嫌恶却慢慢软化下来,变成了惊慌和不知所措。 “我从来不和三观不同的人做朋友。” 许书澈红着眼尾抬头看他,眸中透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难过:“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对的,那我也没什么别的好说。这顿饭吃完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就当普通同学好了。” “师兄我不——” 简一寻的话又被许书澈打断了。 许书澈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讨厌在餐桌上吵架。如果你非吵不可,那你吃吧,我走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手腕却被简一寻拽住了。 “你胃不好,不能耽搁吃饭。” 简一寻的声音有些低哑,避开了他的目光:“吃饭吧,我不说话了。” 许书澈瞥了他一眼,慢慢坐了回去,低头开始切牛排。 餐厅的刀叉不是很好用,切起牛排来一点也不顺手。许书澈平时就不太会用这些刀叉,低头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像在给牛排刮痧。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往这边伸了伸,许书澈抬眸,看见简一寻推过来自己的盘子,盘子上是切好的牛排。 简一寻歪着头看他,面上带着讨好的意味:“师兄,你吃这盘,我切好的。” “不要。” 许书澈拒绝了他,继续给盘子里的牛排刮痧。 他其实挺饿的。 但刚刚和人吵过一架,现在再伸手去拿那盘牛排,显得相当没骨气,吵的架也没任何意义了。 简一寻好像长长叹了口气,开始烦躁地在座位上动来动去。 估计少爷还从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先是挨了一顿骂,然后主动示好又被拒绝了。许书澈以为吵完架这少爷就会暴跳如雷地走人,绝对不会再在这里继续吃平价牛排,还屁颠屁颠地给骂他的人切好了牛排。 简一寻真的好奇怪。 许书澈一边想着,一边费力地将牛排切开,终于吃上了第一口午饭。 简一寻垂头丧气地将盘子端了回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那些特意切小的牛排块,半晌后低声道:“师兄,你不要生我气了。” “我说了,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许书澈说,“是三观的问题,没得聊。” “别啊。” 简一寻伏在桌面上,十分苦恼地看着他:“师兄,我真的错了,你别这样。” 许书澈放下刀叉:“你有很多朋友,缺我一个不缺,不用这样装可怜。”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特别的,”简一寻脱口而出,“我不想和你当普通同学。” 这句话太越界了,尽管他的本意只是想和许书澈当要好的朋友,却仍猝不及防地撞进许书澈的耳中,让他手里的叉子在餐盘边缘清脆地磕了个响。 “吃饭。” 许书澈垂眸,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这个话题吃完饭再说。” 吃完饭,许书澈去把账结了,一出门就看见简一寻老老实实地等在门外。 “你又要做什么?”许书澈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简一寻紧紧跟在他身后:“师兄,你说吃完饭再聊的。” “那我现在不想聊了,”许书澈说,“你回去吧。” “别啊师兄。” 简一寻又黏了上来,大有一副软磨硬泡的架势:“师兄我错了,我反省,你别不理我。” 许书澈眉心微蹙,走得越来越快。简一寻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他,伸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再闹我要生气了。” 许书澈从他手中挣开,漂亮的凤眼中隐隐有怒意:“简一寻你讨厌死了。” 简一寻没放开他的手腕:“师兄,我真错了。” “你自己回去反省。” 许书澈单手叉着腰命令他:“反省三天。” 简一寻松开他的手腕:“遵命,师兄,这三天可以找你玩吗?” “不可以。” 许书澈微微扬起下巴:“三天之后我再考虑要不要理你。” “好嘛。” 对他发号施令的许书澈显得有些幼稚,但看起来特别可爱,刚刚郁结在简一寻胸口的烦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刚出门时的好心情。 “我走了,你好好反省哦,”许书澈说,“不诚心就打你。” 他威胁似的攥紧拳头挥了挥,可杀伤力几乎为零。简一寻的注意力全在那白皙的手腕上,十分敷衍地点了点头。 目送着许书澈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简一寻有些轻佻地对着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心情不错地准备去篮球队找林修聊聊天,肩上却被人使劲拍了下。 他回头,正好撞上曲超满是羞怯和惊喜的眸子。 “学弟真巧,我正要去找你呢!” 曲超眉眼弯弯地笑着,唇角甚至笑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后天我们英院有个歌唱比赛,要我们外联部找别院的同学来当观众。我想邀请你去,你去不去呀?” 第16章 “英院比赛?” 简一寻心情好了,看着曲超那张因为谄媚而变得有些油腻的脸笑了笑:“英院的比赛和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是英院的唱歌比赛,但是院长希望大家都一起参与进来,这样热闹嘛,反正每年也办不了一两次,说起来还有物理系的报名参赛呢。” 曲超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殷勤地看着简一寻,眼中满是期待。 来找简一寻是他一时冲动的决定,本来不期望简一寻能给他什么好脸色,却没想到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聊了好多句。 是不是意味着简一寻不那么讨厌他了? 简一寻今天见了太多精致小男生,很难不拎出来比对一番,比对来比对去,结果仍然是看见曲超就反胃。 奇怪。 为什么师兄长得也很漂亮,他就很愿意和师兄待在一起呢? 可能还是因为许书澈性格好,也不是男同。 简一寻收回思绪,发现曲超还表情殷勤地站在自己面前:“所以呢?” “所以如果学弟周六没有事的话,可不可以赏脸来看看比赛?” 曲超目光热切地看着他:“我们院还准备了很多礼物给来看的观众,有名牌篮球和护膝,学弟平时也很常用到它们吧。” “嗯,是很常用,但我都买固定的牌子,不牢学长费心了。” 简一寻客气地笑了下,说出的话却格外无情:“我对贵院的歌唱比赛没有什么兴趣,学长请回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后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对了学长,上次在宿舍楼里的事,你好像还欠我师兄一个道歉吧?” “而且我说过,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揍得你妈都不认,这你也忘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 许书澈抱着书到了教学楼,刚找到一张桌子坐下,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看见一个抱着资料的学妹匆匆向他走来。 “许学长好,抱歉打扰你了。” 学妹将资料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应该也听说了英院要办歌唱比赛的事吧?” 许书澈点了点头,依旧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之前我们找了艺术学院的学长主持,但是他昨天发烧了,扁桃体发炎住院,现在嗓子还说不出话来。” 学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我们实在找不到主持人了,我们也不会来打扰学长你,我知道你们现在在忙课题任务,但......” 许书澈原本想拒绝的,但看着她纠结难办的表情,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稿子给我吧,”许书澈轻叹一声,“我今晚回去看一看,如果合适的话,我可以帮忙。” 学妹倏地抬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真的吗?其实学长如果没有时间,可以拒绝我的。” “没关系,”许书澈淡淡道,“反正是一个院的。” 他将那几页主持词夹在书里放好:“但是你也要做好准备,因为我之前也没主持过这样的活动,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 “你肯定适合!” 学妹好像是太高兴了,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学长你都不用说话,光靠这张脸就能救场!” 许书澈怔了下,继而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粉色,有些尴尬地避开她的目光:“没有那么夸张,主持人不说话哪行。” 学妹却好像放下了半颗心,一扫之前纠结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学长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等办完比赛我请你吃饭!” 两人加了微信,她风风火火地走了。许书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揽下了一桩新活,书没来得及看几页,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于是早早地回了寝室,准备琢磨下这个主持到底要怎么主持。 他做过的和“主持”唯一沾边的事,还是刚上大学以“优秀新生”的身份做演讲的时候。 这份主持稿需要他说话的地方不多,只是一个开场一个结尾,中间报幕的话很短,也没有串场词,背诵记忆的地方比较少,以他的记忆力来说估计要三两个小时就能背完。 他把自己对这份主持稿的想法发给了学妹,开始逐字逐句地读起稿子上的英文来,读了半页,手机“嗡”地震了下。 “师兄在干嘛?”是简一寻的消息,“师兄还在生气吗?” 许书澈下意识地要回他,敲了两个字时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和他生气,于是又把那两个字删了,手机丢在一边,任由简一寻闲的没事骚扰他。 简一寻连续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于是开始祸害自家的猫,招猫逗狗了一个下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最后忍不住,厚着脸皮给许书澈打了个电话。 电话倒是被人很快地接了起来:“喂?” “师兄,是我,”简一寻懒洋洋道,“师兄,赏脸晚上一起吃个饭呗?” “不要。” 许书澈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我还在生气,你怎么不好好反省呀?” 简一寻笑了:“师兄你居然还在生气啊?” “就是生气。” 许书澈自己都没意识到刚刚说的话听在人耳朵里很孩子气:“你管我。” “好,我不惹你。” 简一寻换了个话题:“为什么晚上不能一起吃饭?” “你为什么总要和我一起吃饭?”许书澈反问他,“自己一个人又不是不能不吃。” “是学长一个人不会按时吃饭。” 简一寻掰着手指给他念:“学长不吃鱼,因为不喜欢挑鱼刺。不爱吃火爆白菜,因为油很大。不吃辣的,被辣到了嘴唇会很红,草莓果冻一样......” “简一寻!” 需许书澈听着他如数家珍地说着自己饮食上的小癖好,只觉得耳尖发烫:“不许你再说!” “这个怎么也不许说啊。” 简一寻能想象得到许书澈在电话那头被气到后的样子,或许耳垂已经气得氤氲开红色,捏起来手感应该相当不错。 “就是不许说。” 许书澈自以为恶狠狠地控诉他:“你怎么总是欺负我。” 这就算欺负了? 简一寻这几天被他指控习惯了,完全没把他这毫无杀伤力的话放在眼里:“师兄在忙什么。” “不要你管。” “好吧。” 简一寻叹了口气:“那今晚还一起睡吗?” 许书澈原本都想挂断电话了,听见他的话后险些咬了舌头:“什么一起睡!” “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简一寻认错态度十分积极,“是还连麦睡吗?” 许书澈在睡觉的时候确实不会说梦话,但或许翻身的时候会发出无意识的低.吟,听起来就像小猫舒服极了会“呼噜呼噜”一样,特别好玩。 “不要。” 许书澈冷漠地拒绝他:“你要是真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等等师兄,”简一寻说,“你到底在忙什么啊?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晚上就去找你吃饭。” “我不会下去见你的。” 简一寻吓唬他:“无所谓,我会在你楼下等你,直到你出来为止。” 对面沉默良久,许书澈终于才不情不愿小声说:“院里要办唱歌比赛,找的主持人嗓子发烧烧坏了,让我临时去主持救个场,我在练主持稿。” 简一寻扬起眉,想起来曲超之前来邀请他去的那个唱歌比赛:“哦那个比赛,我好像听说过。” “所以我要练习了,”许书澈说,“没事我挂了。” “等会儿记得下楼取一下外卖。” 简一寻赶在他挂电话前连忙说:“我给你点了份甜粥和小笼包,你最喜欢吃的那家。” 许书澈原本都要按下挂断键了,手倏地悬在了屏幕上:“......你给我点那个干什么?” “你忙起来肯定不吃饭啊,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不能再胃疼了。” 简一寻说完停了下,继而声音中满是笑意:“而且我不是中午惹你生气了吗?我现在哄哄你,师兄你可以不可以不生我气啦?”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也十分有磁性,带着点电波的声音骤然撞进许书澈的耳中,在他心头砸出一片涟漪,慌得他不知要说什么,只匆匆道别后就挂了电话,耳朵烫得要命,过了好一会儿温度才降了下来。 简一寻真的是直男吗? 直男有这么会的吗? 直男不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爱好开烂俗玩笑完全不管别人感受的吗? 许书澈觉得简一寻这个人完全超出了他之前对“直男”的所有认识和偏见,事态好像变得有些不可控制起来。 简一寻不知道自己一句“哄哄”在别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在他看来,惹人生气了就是要花心思花钱赔礼道歉的。之前他和兄弟哥们儿吵架,吵过之后也是请对方一顿烧烤几瓶水就和好如初了,所以点个外卖哄人根本没什么可奇怪的。 倒是许书澈说他会主持英院的歌唱比赛让他惦记在心里。 简一寻向后仰去,翘着两条椅子腿吊儿郎当地在书桌前思考了一会儿,戳进了林修的对话框。 “林修,周六有空没?” 他打字问道:“英院有个歌唱比赛,我想去看看,你要是没事的话陪我去呗?” 第17章 周六下午,许书澈提前了一个小时去礼堂后台化妆。 给他化妆的人就是那天来找他的学妹,叫戴真,一边给他化妆一边夸他:“上次我室友说许学长是女娲的毕设,这次近距离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旁边帮忙的女生也赞同道:“许学长的皮肤太好了,完全不用遮瑕,我感觉如果不是学校舞台的灯光太难看,甚至学长连妆都不用上,就素颜刚刚好。” “戴真。”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戴真将手里的粉扑放在桌上,回头:“陈侃?不是说让你去给评委的坐席贴名片吗?你怎么回来了?” 许书澈微微抬头,正对上陈侃看过来的目光。 “哦对,这是许学长,”戴真让出了一点身位,互相介绍他们认识,“这是陈侃,我们文艺部的部长。” 陈侃是个文质彬彬的男生,戴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是个好好先生的模样。 “久仰大名,许学长。” 他对许书澈伸出手:“想和许学长认识很久了,但一直没机会见面,真没想到戴真能把你请来做主持人。” 陈侃的掌心很热,烫得许书澈下意识地一缩手,却被人早有防备似的牢牢扣住。 “不知道许学长比赛结束后有没有空。” 陈侃对他笑了下,依旧温温柔柔的:“如果有空的话,我想和许学长喝杯咖啡聊聊天。” 他的邀请实在有些让人猝不及防,许书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正苦恼着,一道语气不善的声音从旁响起:“我说你们几个,比赛都快开始了,怎么还在这儿聊天?” 曲超戴着个工作牌,厌恶的眼神将许书澈上下扫射了一遍,像是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病毒。他抬眸,目光转向陈侃,面上的表情直接由厌恶转为明媚的笑,好像两人很熟的样子:“学弟,你怎么来了呀?你来了也不给我说一声,真是的。” “听说新主持是来救场的,我们作为文艺部这么麻烦人家,实在是过意不去。” 面对曲超的殷勤,陈侃的表现却淡淡的,只瞥了他一眼,继而又对许书澈说:“既然如此,那比赛结束之后我来找学长,学校有一家新开的咖啡店还蛮不错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曲超恨不能咬碎一口牙,狠狠地剜了许书澈一眼,追着陈侃就出去了。 戴真撇撇嘴:“这个外联部的学长真是怪怪的,陈侃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不懂他在套什么近乎。” “你不知道吧。” 旁边那个女孩八卦道:“这个学长在学校里出了名的喜欢贴帅哥,就连隔壁物理系的简一寻他也敢贴,好几次都看见简一寻臭着脸赶他走,他还乐此不疲地热脸贴冷屁股。” “他是不是喜欢简一寻呀?” 戴真小声嘀咕:“喜欢恐同直男,他还挺有勇气,不会真觉得自己能把简一寻掰弯吧?” “不好讲,”那个女生说,“万一简一寻就喜欢这种呢?我觉得曲学长还是好看的。” “好看?” 戴真拿了另一个小瓶子出来,用棉棒蘸着给许书澈涂上了唇彩:“谁也没许学长好看。如果简一寻那个超级大直男真的弯了,掰弯他的人是许学长我才觉得靠谱。” 许书澈原本只静静地听小女生八卦,却没想到八卦之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慌忙道:“不能这样讲,我......” “开个玩笑的啦。” 戴真给他涂完口红,忍不住笑道:“但是学长你知不知道人家都怎么说你的?” 许书澈有些茫然地点摇了摇头。 戴真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他们说你是Gay圈天菜,男女通杀呀。” *** 简一寻拖着林修到礼堂的时候,已经没有前排的位置了。 “都怪你,”简一寻拧着眉,“没有好位置了,看个鬼啊。” 林修午睡还没睡醒,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怪我咯?你自己突然发疯要来看英院的歌唱比赛非得拖上我,我还没骂你呢。” 他说完后从头到脚把简一寻打量了一遍:“话说回来,你是来看谁的?英院有你认识的人吗?还穿得这么风骚,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走红毯的。” 简一寻今天一身名牌,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英伦绅士,从进门开始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众人注意的焦点,拽着林修在一个差不多的地方坐下后低声问道:“我今天穿的真的很风骚吗?” 林修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嗯。” “怎么个风骚法?”简一寻满眼期待,“能在台上一眼看见我吗?” 林修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琢磨明白了:“哦,你是哪个相好今天上台唱歌是吧?我就说你怎么......” “什么相好。” 简一寻赏了他一巴掌:“别瞎讲,是朋友。” “好好好,朋友。” 林修歪着头看向他手里的纸袋:“你这个粉色少女小纸袋又是什么?” 简一寻轻咳一声,神神秘秘道:“爱芙莱家的蛋糕。” 林修蓦地瞪大眼睛:“爱芙莱?是不是那家一排队就排两个小时的网红蛋糕店?” 简一寻点点头:“对啊,今早我出去排的,排到十一点才排到我。” “我上次让你陪我去排你怎么不陪?” 林修现在开始重视简一寻在英院的那个“朋友”了:“你和我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英院哪个小姑娘了?” “别瞎说。” 简一寻小心地把小蛋糕放在怀里:“我昨天惹人生气了,没哄好,晚上闲着没事翻他朋友圈,结果看见今年年初他转了个爱芙莱的广告,估计是好这一口。反正也不贵,排两个小时队哄人开心还挺值得的。” 林修沉默地看着他。 不,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你上次说,为了个破蛋糕排两个小时的都是弱智,活该被网红店骗智商税。 简一寻越是这样,林修就越是好奇他到底在等英院的谁上台,给这位直男迷得都找不到北了。 舞台上的灯光暗了暗,许书澈走了上来。简一寻原本吊儿郎当地倚靠在椅子上,这会儿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目光认真地看着台上。 今天许书澈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领口规矩地系了条领带,上面缀了点细钻,在灯光下闪烁着。黑色的西装很显瘦,勾勒出了许书澈瘦削的腰和一双长腿。 他应该化了妆,比往常还要白,光亮落在脸上,涂了唇彩的唇晶莹透亮,像刚剥出来的草莓果冻。只是一双凤目清清冷冷,像结着一层薄冰,诱引着人与他对视,却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简一寻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喉咙滚动了下。许书澈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只直愣愣地看着舞台,直到音乐响了起来,第一个男生已经上台准备唱歌了,他才骤然回过神,心中蓦地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英院的男生都这么......” 林修“啧”了一声,戳了下简一寻的胳膊:“你之前不是最讨厌这种男生吗?怎么看得这么起劲?” 简一寻收回目光,低头解锁了手机屏,挑了个游戏打开:“也没有讨厌到一眼都不能看的地步,为什么不能来看看?” 奇怪。 林修觉得自己开始看不透这个兄弟了。 除了刚开始的那个男生,剩下唱歌的都是女生。英院的女生颜值都很高,化了妆后更漂亮,让林修渐渐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舞台上,无暇顾及简一寻到底在干什么。 最后一个选手唱完歌,简一寻这才抬头,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林修有些意犹未尽:“英院太美好了,你看看咱们物理系,每天都是那些糙老爷们,看得我胃口都没了。” 简一寻敷衍地“嗯”了一声,看着选手回台上合影留念,目光扫来扫去,却没找到许书澈。 “你到底是喜欢上哪个选手了?” 林修的好奇心依旧旺盛:“这一整场下来,你除了开场以外都在玩手机,那你说想看拽我来干什么?” “别问了。” 简一寻拿着“爱芙莱”的手提袋起身:“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林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他这个好兄弟直接窜了出去,一转眼就消失在了人堆里。 许书澈没参加合影,独自回到准备间要卸妆。他这一整天就吃了早饭,不规律的饮食好像又让他的胃痛卷土重来。 他抿着唇,眉心微蹙,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先喝了口热水,而后一下一下地按着自己的腹部。 上次简一寻给他揉肚子的场景莫名再次于眼前浮现,让他耳尖一烫,全身有些不自在起来。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简一寻? 但不可否认的是,简一寻揉肚子确实很舒服。 许书澈咬着唇,将西装里白衬衫的前两个扣子解开,刚想坐下休息一会儿,身后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他跌入一个满是男性气息的怀抱中,被人紧紧地箍住了腰,刚才原本只是浅浅的燥热好像被这个拥抱点燃了,铺天盖地翻涌而来。 简一寻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师兄,没想到我会来看你吧?” 第18章 简一寻好不容易给人准备了礼物,压根等不到散场,一路问学生会的人就问出了许书澈在哪。 他打开门,看见许书澈背对着自己站着,穿着那套修身的黑西装。 先前在舞台上没看错,许书澈穿黑西装就是很好看,勾出了十分完美的腰腿比例,让他无端想起那天浴室里的惊鸿一瞥。 简一寻的动作快过了脑子,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伸手抱住了许书澈,环住那似乎能勾走人三魂七魄的窄腰。 许书澈的骨架很小,缩在他怀里一团,让他惊觉居然有男生的骨骼居然可以这么柔软。 “简一寻。” 许书澈的声音闷闷的:“放开我。” 简一寻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怀里的人,低头,发现许书澈刚才一丝不苟的发型被他揉搓得翘了起来,刚才舞台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倏地消失了。 许书澈好像又从所有人的许学长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撒娇师兄。 想到这里,简一寻心中多了几分隐秘的优越感。 别人看不见这样的许书澈,但是他可以。 许书澈整理了自己翘起来的头发和歪掉的眼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干嘛!” “来看你啊。” 身为刚才的罪魁祸首,简一寻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你不感动吗?” 许书澈咬着唇转过身:“才没有。” “真的啊。” 简一寻背着手凑到他身边,探头探脑地去看他的表情:“那我如果带了这个呢?” 他献宝似的将手里提着的“爱芙莱”粉色纸袋递到许书澈面前:“吃吗师兄?” 许书澈正饿得胃难受,看见那个袋子后眼睛倏地亮了,毫不掩饰心中的惊喜:“你怎么买到爱芙莱的?” “就排队买到了呀。” 简一寻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买对了,语气愈发得意起来:“怎么样?喜欢吧?” 许书澈将爱芙莱的袋子打开,发现里面不仅有他最喜欢的草莓小蛋糕,而且还有一盒泡芙。 “爱芙莱家很难排。” 他小声说:“你排了很久吧,我上次去他们说要排两个小时呢。” “也没有很久啦。” 简一寻原本想说“是”,但这个字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 哪有送人家礼物还告诉这些的,这种做法简直又茶又不地道,就好像上赶着要人家体谅自己的不容易一样。 许书澈又小心地将爱芙莱的袋子扎好,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蛋糕多少钱,我转你。” “转我钱干什么?” 简一寻拽过一把椅子坐下,阔气地摆摆手:“这是礼物,昨天说要哄你的。” 他抬头:“师兄,你什么时候走啊?我送你回宿舍?” “你先出去吧,”许书澈说,“我......换个衣服。” “都是男生,怕什么啊。” 简一寻往后一靠,摸出手机开始玩刚才打了一半的游戏:“你换吧,我不看。” 许书澈抿着唇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像真的没有要走的意思。 之前独处时胸口翻涌的灼热还未平息,而简一寻身上爽肤水的味道则一直在他鼻尖缭绕着,迟迟无法散净,昭示着强烈的存在感。 像什么呢? 就像...... 就像很久之前他无意间看的一本耽美小说,其中所描写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Alpha会标记Omega,在他们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做标记。 许书澈想起了那本书中奇奇怪怪的描写,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慌乱,直到发现领带乱成一团时才猛地从那种迷乱的状态中倏地抽离而出。 这个领带不是他自己系的,是戴真给他系了个非常复杂的结,这会儿乱七八糟地挂在他颈边,成了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自己努力了半天也不见成效,有些无奈地微微阖眼:“简一寻。” 简一寻的游戏声音开了扬声器,机械女声报幕着“double kill”和“lengendary”,听起来战况很激烈。 许书澈低头,和自己斗争了一会儿后再次振作起勇气微微提高了声音:“简一寻!” 简一寻抬头:“怎么了?” “我,我领带好像解不开了。” 许书澈避开他的目光,整个侧脸烧成绯红:“你帮帮我解开,好不好。” 他的白衬衫褪了一半,露出大片白xi 的锁骨,上面还有领结刮蹭出来的痕迹,看上去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那件衬衫很薄,有的部分近乎透明,甚至看得见他平坦的小fu,平时只会让人觉得生出距离感的金丝框眼镜滑落在他鼻尖,平添几分禁欲,和他身上那半脱不脱的衣服相比有着强烈的反差。 简一寻怔怔地看着许书澈,直至看到许书澈又羞恼地喊他的名字:“简一寻,你来帮帮我嘛,盯着我看干嘛。” 他这才如梦初醒,将手机丢到一边的椅子上,觉得手脚和眼睛都没地方放了:“师兄,我怎么帮你?” “这个领带。” 许书澈低头:“我解不开,你帮帮我。” 简一寻低头,略过那些许书澈自己弄出来的那些红痕,抬手扣住了领带的结。 许书澈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能感受到简一寻的目光在自己的锁骨上游弋,也同样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有些急促地喷洒在皮肤上。 “你快一点,”他忍不住催促简一寻,“等等,好痒……别碰那儿……” 一声紧张的低.喘直白地撞进简一寻的耳中,让简一寻的动作顿了下,指节重重地在他锁骨上擦过。 许书澈眼尾氤开一片红:“你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 简一寻觉得自己冤枉死了,话都要说不利索了:“谁知道师兄你这么min感?” “我才没有min感。” 许书澈去从他手里抢领带的结,却被人制住了手腕。 简一寻低着头,毛茸茸的头发蹭在他的下巴上:“别闹,马上好了。” 许书澈手脚发软,仰起头任由他在自己的身前蹭来蹭去。 “师兄你真行啊,”简一寻说,“这么个领带你能打成死结。” 他终于把领带的结解开,一抬头就看见许书澈仰着头,脆弱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他面前。 简一寻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师兄你......”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腹的茧子蹭过了许书澈的喉结,真情实感道:“你皮肤怎么这么好。” 许书澈原本就因为他的接近而心慌意乱,眼下只感觉自己好像溺在了水中,耳旁嗡鸣声阵阵,像是有一万个人在心上敲鼓。 “谁让你乱摸了?” 许书澈好不容易找回神智,脸颊晕开一片绯色,强行将简一寻推开:“我要生气了。”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几丝哑,听起来像是把小钩子轻轻在简一寻心口挠了下。 简一寻被凶得摸不着头脑。 谁和兄弟不是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一下?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就好像...... 脸皮很薄的小姑娘。 简一寻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逗着了。 许书澈怎么会是小姑娘? 可如果是小姑娘的话,他这唇红齿白的,也是个顶漂亮的小姑娘。 许书澈不知道简一寻脑子里发散出了什么奇怪的想法,只看得见他盯着自己傻乐,以为刚才他是故意让自己难堪的,又羞又恼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衣丢在简一寻身上。 他推着简一寻往屋外去:“你在这里就会欺负我,出去出去。” 许书澈的动作软绵绵的,如果简一寻真的较起真来,谁推谁还不一定呢。但许书澈使劲推人时表情又倔又认真,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特别可爱。 简一寻看着他这幅幼稚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很好,于是任由他把自己推到了门口,在人要关门时,不死心地扒着门框:“师兄一会儿一起吃饭吗?” 许书澈红着脸恶狠狠道:“才不要!” 化妆间的门被他重重关上,请简少爷吃了份闭门羹。可简一寻却一点也不生气,带着几分轻佻地对着紧闭的房门吹了声口哨:“师兄,我在外面等你。” 他吊儿郎当地双手抄着口袋在走廊里晃来晃去,抬眼就看见曲超匆匆从走廊另一端过来。 晦气。 简一寻正想低头钻进旁边的紧急通道,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却听见曲超惊喜地喊住他:“师弟!师弟你怎么来了?” 他不耐烦地回头,一眼就撞上曲超亮晶晶的眼睛,忽地又想起许书澈看见“爱芙莱”袋子时又惊又喜的样子,眼睛漂亮得像盛了一汪春水。 还是师兄好看。 “师弟不是说不来吗?”曲超的动作多了几分扭捏,“师弟这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他说着,瞄向简一寻手里空着的“爱芙莱”袋子,表情更抑制不住激动:“师弟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蛋糕?他家的草莓蛋糕可好吃了,就是很难排,上次我排了三个小时都......” 简一寻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你想多了,不是给你的。” 他看了眼化妆间关着的门:“这是我买给师兄的,而且什么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来看许书澈和你有什么关系,别太自作多情了。” 第19章 自从上次简一寻闯了化妆间,许书澈已经连续三天没和他说话了。 这三天两人有在小组的组会上见面,但大多时候都是许书澈在前面组织大家汇报资料搜集的成果,从来不会主动cue简一寻。简一寻本身就幼稚,本着你不主动找我,我也不主动找你的原则,单方面地和许书澈较着劲。 别人都看得出来简少爷不知怎么又被人惹着了,谁也不敢触他霉头,他无从发泄,只能把一腔怨气和网友发泄。 但和简一寻的烦躁不爽相比,没有简一寻来捣乱,许书澈的生活倒是自在了很多。 冯周无疑是个好室友,话少安静,除了强迫症外没什么其他的缺点,而且能和许书澈聊到一起去,两人每天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和学术相关的。 “简一寻么,不是个坏人。” 某日许书澈偶然和冯周提起简一寻时,冯周笑着说:“他脑子在专业方面很灵光,但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好像缺了根弦。” 他说完后顿了下,轻咳一声:“我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但是他最近有和我聊过天,说是学长你好像不理他了,我就是好奇想问问。” 许书澈原本正给研一的学弟看论文,闻言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他最近应该很不爽吧。” 冯周支着脸颊,若有所思:“这种少爷型性格的人总是被众星捧月,很少有人超过他们或是拒绝他们,一旦这种超越或是拒绝出现,他们就好像会格外纠结。” 许书澈指尖落在键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真的吗?” “或许吧。” 冯周摊了摊手:“至少我高中的时候遇见过这样一个笨蛋。” 他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许书澈眨了下眼,等再看回去的时候,那抹笑意消失了。 会格外纠结吗? 想想也是。 就简一寻的长相和家庭条件,估计从初中开始追他的人都能排着队绕整个学校那么多,在许书澈这儿又是倒贴又是买礼物哄着的,却仍被他送了好大一个闭门羹。 只是许书澈知道自己是个弯的,他从高中开始就对直男满心厌恶,敬而远之,根本不像其他gay一样畅想着如何掰弯直男,只求离直男越远越好。可简一寻作为一个直男,仗着不会对男生产生感情就和他动手动脚,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困扰。 但如果和许书澈坦白自己是个gay,让他对自己保持分寸,依着简一寻对gay的深恶痛绝,他高中时候经历过的霸凌和羞辱百分之百会再次上演。 许书澈轻轻叹了口气,将学弟的论文改完保存,登上了“江湖大梦”的账号,对着角色发呆。 如果他真的是“小兔饭团”就好了,被喜欢被宠爱,怎么和别人撒娇都有求必应,不必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别人讨厌。 他从高中开始就交不到朋友了,上了大学后和同学也都是淡淡之交,没什么课余活动,最喜欢的就是窝在宿舍里打两局游戏,甚至和同学们的亲密程度都不如在游戏里的朋友。 帮派频道飘过去了一行弹幕,许书澈点开,发现是他那个榜一情缘在频道里不知发什么疯。 【小熊起司】:想我这么个帅哥,现在交朋友都得低声下气了 【小熊起司】:岂有此理 橘橘在线,秒回他:“人家是被你的自恋吓跑的。” “哪有,我才不自恋,”小熊起司据理力争,“我明明是个暖男,都给他买礼物了还哄不好。” 许书澈在帮派频道发了个表情包,小熊起司立刻来找他私聊:“宝贝QAQ” “怎么了?” “就我刚才说的那件事嘛,”小熊起司的语气特别委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他现在都不理我。” 许书澈想了想,问他:“他是男生还是女生?” “当然是男生。” 小熊起司好像有些疑惑:“是女生的话我岂不是当渣男了吗?有你了还去哄别人?” 许书澈唇角微翘:“男生的话,邀请他一起去打个篮球什么的,这样就可以把话说开了。反正你们直男不都是这样,一瓶水一顿饭就和好的事” “好的老婆!” 小熊起司感激涕零,发来好几个“小熊哭哭”的表情包:“谢谢老婆呜呜呜呜呜,没有老婆我可怎么办啊。” “你喜欢他吗?” 许书澈忽然问道:“当时我们做情缘的时候,是不是说好了不涉及现实的?” “也就是说,你可以在现实有喜欢的人。” 小熊起司好像有点急,一个语音电话直接从□□弹了过来。许书澈把电话挂断,给他敲了个问号。 “我没有喜欢他。” 小熊起司说:“我可是个直男啊,我不会喜欢男人的,而且也懒得谈恋爱,麻烦死了。不过如果是老婆你愿意和我奔现的话,我很乐意和你谈恋爱。” 许书澈看着那句“奔现谈恋爱”沉默不语,最后只说了句“下线学习”,就关上了和小熊起司的聊天界面。 他曾无数次表明游戏里的事情不会涉及现实,更不会和小熊起司奔现,但不知是不是暗示的太隐晦,对方完全没意识到他的拒绝,还会时不时地用“奔现”试探他。 笨死了。 许书澈叹了口气,小熊起司说自己是直男的话和简一寻无数次强调他钢铁直的话重合在了一起,让他心中格外烦躁。 直男,又是直男,最近他是不是被直男包围了。 他很难不讨厌直男,高中情窦初开时的第一份喜欢就错给了直男,然后被对方身边的恶臭群体羞辱霸凌了三年,这才在高考的时候不管不顾地报了北方的学校,逃得离家远远的。 许书澈可以和任何人和解,唯独不会和那段过于黑暗的经历和解。 他坐着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心情,起身正要去倒点水喝,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下。 “师兄,你怎么还不理我?”简一寻给他发微.信消息,“这都多少天了,该消气了吧?而且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气什么。” 许书澈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半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给他:“我没生气。”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简一寻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意识撩拨。 简一寻秒回:“你没生气为什么不理我?” 是因为你乱撩。 许书澈原本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面上多了几分羞恼,他拧着眉“啧”了一声:“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想你了啊。” 简一寻毫无心理负担地给他发了这句话:“想找你聊天,结果都看不见你人,组会之后也不和我一起了。” 直男。 别瞎撩。 许书澈看见那句“想你”近乎炸毛,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想也没想地回他:“我不想你。” “哎这个无所谓啦。” 许书澈充满警惕的话被简一寻无视,他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道:“师兄,明天来看我们篮球队训练吗?” “我都去看你们的活动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也来我们篮球队体验一下?” 第20章 许书澈根本不想去篮球队。 篮球队在他看来就是直男聚集地,满是汗味和地狱烂梗,只是想一想就让人不适。 只是他没想到拒绝了简一寻的第二天,简一寻本人就亲自找上门来,带着早餐和爱芙莱的蛋糕等在宿舍门口。 许书澈本来是要去食堂吃早餐的,被他吓了一跳:“你来干嘛?” “这是我的宿舍,暂时借给师兄住,”简一寻指了指宿舍的门牌号,“我回来看一看都不行啦?” 他可能是刚晨跑完,鼻尖和额头覆着一层薄薄的细汗,浑身带着潮意,在十月末的B市秋天中只穿了一件衬衫,在身上绷得紧紧的,隐约能看见衬衫下的肌肉和好身材。 许书澈移开目光:“不行。” “我就知道你会说不行,”简一寻将早餐和蛋糕塞在他手里,“所以我这不是等你出来么?” 许书澈抿着唇想拒绝他强塞过来的蛋糕,但力气和简一寻比简直悬殊,拉扯了半天还是拉扯不过人家。 “好师兄,别生我气了。” 简一寻歪着头看他,一双原本冷峻锐利的眼中现在满是委屈和可怜:“我错了嘛。” 他唇角向下撇着,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许书澈,让许书澈在某个瞬间以为看到了他背后摇着的尾巴。 “......说了我没生气。” 许书澈有些无奈地微微阖眼,叹了口气:“你真是......” “没生我气为什么不理我!” 简一寻的表情更委屈了:“师兄,没有你我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我......” 他的语气实在过于浮夸,许书澈没忍住笑了出来:“说什么呢,讨厌。” “我说的都是事实!” 简一寻一本正经:“人家都说秀色可餐,和师兄你一起我都不用吃饭,光看你就饱了。但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那真是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这个直男还挺会夸人,一张嘴抹了蜜一样甜。 许书澈动了动唇,刚要开口,对面宿舍的门打开了。 曲超最近回来住的次数多了起来,好几个晚上许书澈都能听见对面宿舍开关门的声音。 他眯着眼看向两人,往门外丢了袋垃圾,继而“砰”地一声把门狠狠地关上了。 “师兄,真不去我们篮球队看看吗?” 简一寻的声音也可怜巴巴的:“如果师兄不去的话我真的会很伤心的。” 许书澈吃软不吃硬。如果简一寻态度强硬地要求他做这做那,他肯定不会接受。但简一寻现在在求他,像一只在努力讨好主人的小狗。 “我不会打篮球,”许书澈低下头,“去了会被你们队员笑话的。” “笑话个屁,他们敢?” 简一寻示威似的握紧拳头挥了挥:“他们要是敢笑话你,我就一个一个教训过去。” *** B大篮球队前几年并不景气,连人都招不满,但自从简一寻接手以后就慢慢发展壮大了起来,和其他B市高校也能打个有来有回。B大好像捡到个宝贝,不仅分给篮球队质量很好的篮球场,而且还定期拨款购买器材。 许书澈拜访篮球队那天早上起的很早,从小卖部买了一箱水,跌跌撞撞三步一歇地搬到了篮球队的训练场地。 简一寻和其他人半个小时前就到了,正在绕场热身。许书澈吭哧吭哧将那箱子水搬到场地外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平复着剧烈运动后急促的呼吸。 他背对着球场做着,简一寻远远就看见了他的背影,示意了下其他队员:“我朋友来了,我接他去,你们自己先跑着。” “寻哥的朋友?” 一个寸头男生问林修:“寻哥不是之前说篮球队是他的精神家园吗?这还是他第一次带朋友来。” 林修看着简一寻的背影,冷笑不语。 就这还没弯呢。 之前有一个算一个,那些长得可精致的小男生做梦都想来简一寻的篮球队玩,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而许书澈不愿意来玩,还是简一寻三请四请来的。 林修和简一寻从本科就认识了,从来没见过简大少爷低声下气地求过谁,许书澈大概是第一个让少爷这么放低姿态去哄的人。 简一寻悄悄走到许书澈身后,忽然开口:“师兄,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许书澈原本正低头看手机,被他吓了一跳,像只炸了毛的猫:“你干嘛!吓死我了!” “这就吓着了?” 简一寻计谋得逞,笑得特别缺德:“怎么在外面一个人坐着啊?呦,这什么?” 他将放在地上的箱子翻了个面,露出了一个运动饮料品牌的logo:“太见外了师兄,怎么来玩还带礼物啊?” “没有空手做客的道理,”许书澈轻声说,“你来看比赛不也给我带了蛋糕。” 简一寻哼笑一声,声音中夹杂着几丝不爽:“但那是给你一个人带的,现在你是在给全队买水。以后不用给他们买,给我买就行了。” 他说着弯腰去搬那箱水,刚搬了一下,眉心就蹙了起来:“这是你自己搬来的?” 许书澈点点头,语气里隐隐带着点骄傲:“对呀,我一个人搬来的,厉害吧?” “手给我看看,”简一寻起身,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手腕,“这么沉不会打个电话让我去接吗?” 许书澈一双手的手心被箱子磨得通红,十多分钟过去红痕也没消失,落在人眼中格外触目惊心。 简一寻“啧”了一声:“师兄你细皮嫩肉的,怎么干这种粗活?” “我怎么就不能搬了?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 许书澈微微抬头:“又凶我,我自己搬来的也不夸我能干。” “这不是夸你了吗。” 简一寻满心都是那双似乎被磨破皮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手心:“以后搬这种东西喊我,自己的书都搬不动呢。” 许书澈轻哼一声,将手放回口袋里,跟在他身后进了篮球场。 “都滚过来。” 简一寻把运动饮料放在地上,招呼其他队员:“这是许学长给你们带的饮料,都偷着乐吧,没我你们还喝不着呢。” 队员们刚热完身,蜂拥而上抢水喝:“谢谢学长!” “许学长真是人好心善!” 许书澈第一次被人这么感谢,脸上有点烫:“只是买了水而已,大家如果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们买。” 简一寻听了他的话,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腰:“不许。” “不许什么?”许书澈侧过头看他。 “不许再给他们买!” 简一寻龇牙咧嘴,试图让表情凶神恶煞起来吓唬他:“只许给我买,听见没?” 许书澈读不懂他这句话背后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认认真真地给他解释:“他们是你的队友,给他们买就是给你买呀。” “这又不一样,师兄,”简一寻斤斤计较,“给大家的,和独独给我一个人的是不一样的。” 他们两个人在这儿咬耳朵,一边的队员忽然道:“说起来,这好像是寻哥第一次带人来篮球场啊。” “对啊,对啊,简直医学奇迹!” 另一个叫陈响的队员也跟着起哄:“之前寻哥说什么篮球队训练场是你想来就来的吗?我们关系熟到可以来篮球场玩吗?带朋友来台打扰练球啦。他用这些借口拒绝了好多人,学长好像是寻哥带来玩的第一个朋友。” 简一寻的老底被人揭了个干净,竖着眉毛将手里的空水瓶丢在陈响身上:“滚去练习,喝水都堵不住你的嘴。” 队员们哄笑着散了,林修意味深长地看了简一寻一眼:“你啊,我就不说你什么了,记得请我吃饭。” “我请你吃饭?”简一寻扬起眉,“凭什么?” “之前某人不是和我讲过么,说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可能弯的,如果弯了就请我吃饭。” 林修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低头回消息的许书澈:“连自己刚洗的帕子都给人家裹着手了,自己一个人搬水来可把你心疼坏了吧?” “你懂个屁。” 简一寻冷笑:“师兄也是直男,我们就普通朋友关系,真是搞不懂你这龌龊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他将篮球扔给林修:“你带他们练吧,我教师兄打球去。” 许书澈原本想着来看一眼送箱水就回去,但怎么也没料到简一寻居然要教他打篮球。 他被简一寻推着到了隔壁的小场地:“来都来了,不体验一下怎么行呢?” 许书澈涨红了脸:“可是我不会呀。” “没谁天生会打球,”简一寻把一颗篮球塞到他手里,“今天之后就会了。” 许书澈还想说什么,背后却忽地覆上一具炽热的身体。 简一寻将他抱在怀里,手扣着他的胳膊,帮他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 “你抱我干什么!” 许书澈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就想挣脱简一寻的怀抱。 简一寻伏在他耳边,压根不觉得自己的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对:“怎么了师兄?我在给你纠正动作啊,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我......” 简一寻扣在他身上的手掌炽热而有力,好像下一秒就会将他烫伤一样,却让人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简一寻,轻点呀。” 许书澈咽下了让他松手的话,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你弄疼我了。” 第21章 “师兄疼吗?” 简一寻想起来怀里的人是个豌豆公主,连忙松了手上的力度:“现在呢?还会疼吗?” 许书澈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委屈道:“你看,都被你掐红了。” 简一寻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果然看见了一个泛着红的掌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是不好意思啊师兄,我又忘了,一不小心就......” “原谅你了。” 许书澈将衣袖放下:“不是说要教我打球吗?” 见他不计较,简一寻连忙轻轻扶上他的手臂:“你的手要这样拿着球,不要端着,不好看。” “打球有什么不好看的?”许书澈问他。 “就是不专业嘛。” 简一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侧,让他连带着觉得心里也痒痒的:“我教出来的必须专业。” 虽然这话听上去相当自恋和臭屁,但如果是简一寻说的,倒是让人觉得他有点可爱。 许书澈听他的话拿住篮球,简一寻又扣住他的胳膊,将他的胳膊慢慢抬高:“你看差不多这个角度,控制下力气,然后对准篮筐投出去。” 话是这么说的,但简一寻的手一直没离开许书澈的胳膊,引导着他投了人生的第一个篮。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正正好好地落在了篮筐里。 许书澈难掩眸中的惊喜,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简一寻:“我投进去了诶!” “哇,师兄这么厉害。” 简一寻知道他就是在求夸,他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彩虹屁,把一个简单的投篮吹成了姚明的救场三分球:“师兄你学的真的很快,我刚开始还投不进去篮呢。” 许书澈知道他在哄自己开心,但不妨碍他跃跃欲试要投下一个:“我还想玩。” “玩玩玩。” 简一寻把球给他拿了回来,又扶住他的胳膊。 “你别帮我,我自己来。” 许书澈躲开了简一寻的手,学着他教自己的动作将球丢了出去。 球在篮筐边上转了几圈,居然也落进去了。 “这是我自己投的!” 许书澈又转过头看简一寻,往日一双清冷的凤眼中满是兴奋,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子:“简一寻你看见了吗!” 简一寻愣愣地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看见了,很漂亮。”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讲了什么奇怪的话,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你投的很漂亮。” 许书澈得了他的夸奖,更有玩篮球的劲头,一口气投了二十几回篮,这才觉得微微出汗,好像有点累了。 隔壁半场的队员们刚结束第一阶段的训练,坐在场边的椅子上喝水,看见许书澈和简一寻走了过来后纷纷和他们打招呼:“学长可以啊,上手真的很快!” 许书澈本就因运动脸颊微红,听见他们的话后直接烧起一片绯色,小声说:“是简一寻教的好。” “对对对,我们队长可会教人了。” 一个队员笑容里满是不怀好意:“我第一次在他手下练投篮的时候,要十投十进,只要有一个不进就把我罚去跑圈,可不是教的好嘛。” 简一寻直接在他后背赏了他一巴掌:“你还好意思说,你本科就开始打篮球,我对你要求严点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那个队员依旧嬉皮笑脸,“学长一会儿要不要来和我们打?打个娱乐赛玩玩。” 许书澈动了动唇,还没开口,就听简一寻凶神恶煞道:“不许。” “为什么不行?”林修冷不丁插嘴供货,“这是大家的学长,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学长,怎么还不许人家和兄弟们打打球?” 简一寻冷笑:“就你们这群糟老爷们儿,别把人家磕着碰着,哪凉快哪待着去。” “学长,这周末比赛,你可记得来看啊!” 许书澈笑了下:“好,我会来看的。” 队员计谋得逞,也不等简一寻再骂他们,嬉笑着猴一样跑远了。 简一寻将瓶中最后一口饮料喝了,甩甩头发上的汗珠,低头问道:“师兄,还玩吗?” 许书澈摇摇头:“你去训练吧,别陪我浪费时间了。” “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简一寻笑着,顺手摸了把他的脸,将滑到他脸颊的汗珠蹭去,“陪你我乐意。” 带着茧的手心在脸上蹭过,许书澈撞上他眼中的笑意,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你不是说这周末比赛吗?不抓紧时间练习啊。” “行。” 简一寻把毛巾放在他身边:“那我训练去了,不许提前走,中午陪我吃饭。” 许书澈“嗯”了一声,点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简一寻看见他这副乖乖等自己回来的样子心里就高兴,面上的笑根本抑制不住,唇角翘得都快上天了。 他刚向篮球场没走几步,一个瘦小白净的男生被其他几人推着,满脸羞红地拦住了他:“学长。” 简一寻停了下来,扬起眉:“嗯?” “学长,你,你训练辛苦了。” 瘦小的男生低着头,耳廓红成一片,将手上的运动饮料递给他:“这是我给你买的水,你累了的话,可,可以喝来解渴的......” 又来。 哪怕他公开表示自己恐同,这帮男同还真继续迎难而上。 简一寻拧着眉,嘲讽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忽地察觉一道目光遥遥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眸,看见许书澈坐在长凳上看向这边,眼神平静,但他好像隐隐读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上次和人吵架,也是因为他羞辱了来表白的人,那...... 简一寻堪堪将到了嘴边的阴阳怪气咽了回去,收了脸上的凶恶,尽量和声和气地说:“对不起,我不要你的水。” 拿着水的小男生原本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一通嘲讽,听见简一寻这样好的态度后蓦地抬头,一双眼中已然蓄了眼泪:“学长......” “喏,那边那一箱水是我师兄买给我的,从小卖部一路搬了过来,手都磨破皮了。” 简一寻示意他去看许书澈:“如果我要你的水不喝他的水,他是不是白搬了,也白受伤了?” 小男生瘪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而且我不喜欢男生,我说过很多遍了。” 简一寻加重了语气:“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会给我带来很多困扰的。” “......我知道了。” 男生吸了吸鼻子,语气中多了几分哽咽:“但是谢谢你,谢谢你这么温柔。” 他说完,匆匆转身,和几个陪他一起来的朋友离开了。 简一寻呆呆杵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谢谢吗? 奇怪,之前他拒绝的那些人离开前都满眼的恨意和失望,怎么今天这个会对他说谢谢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按照许书澈说的,不再阴阳怪气喜欢他的人吗? 但这和直接拒绝人好像又没什么区别。 简一寻挠挠头,实在摸不着头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嗡”地震了几下。 是许书澈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师兄】:今天表现得不错 【师兄】:看来上次我说的你有在好好听 【师兄】:表扬你一下,但是不许骄傲喔ovo 第22章 许书澈坐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带着耳机,屏蔽掉不远处场地上一练球就和花果山一样热闹的篮球队,就着手机的小屏幕专心回复起导师的邮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时间。 他敲下最后一个句号,长出一口气,眯着眼伸了个懒腰,牵动着上衣的衣摆,露出半截腰。 “师兄,和你说过很多次了。” 简一寻刚结束上午的训练就急着来找许书澈,刚好看见了许书澈因为伸懒腰而牵起的衣服:“好好穿衣服。” 许书澈“唔”了一声,连带着声音都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怎么了嘛。” “腰都露出来了。” 简一寻宛如男德班班长,一本正经地和他说:“你不知道那些男同有多可怕,就喜欢骗你这样的单纯男生,你可注意点。” 许书澈心说自己就是那些“诡计多端的男同”之一,仰头看着他岔开话题:“饿了。” 简一寻在一旁简单地洗了手,从背包里摸出一个东西丢到他怀里:“先吃这个垫垫肚子,一会儿请你吃饭。” 许书澈将那个奶油面包的袋子撕开咬了一口,微微侧过头,假装在看操场上来散步或是跑步的其他同学,实则悄悄打量着简一寻。 他其实没想到简一寻那个臭脾气居然会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而再不暴躁的简一寻和之前的简一寻相比,好像确实看着更顺眼了。 “师兄,你怎么吃个面包都能把奶油吃得到处都是?” 许书澈怔了下,回过神,下意识地探出舌尖去舔唇边的奶油,却恰好撞上了一抹火热。 简一寻原本说完话就想帮许书澈将唇瓣上的奶油抹去,但没想到正好触到了许书澈的舌尖。 舌尖湿润,毫无防备地轻轻在他指腹舔过,留下一道无法言说的细痒,让他耳畔忽地炸响一道轰鸣。 许书澈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试探地舔了下,这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微微抬头:“你干嘛呀。” 简一寻全身的注意力都在他伸出来的那一小段殷红的舌尖上,大脑被浆糊糊住了似的,磕磕巴巴道:“我......我想帮你,帮你擦一下奶油......” “奶油?” 许书澈茫然地眨了下眼,又探出舌头蹭了下唇边,终于将那块奶油舔掉了。殷红的舌尖卷着奶油,颜色的反差给了简一寻极大的冲击感。 “师兄你......好好吃东西。” 简一寻这句话说的很快,听着没头没脑的。许书澈扬起眉看向他,目光中满是疑惑。 这怎么就是不好好吃东西了? 简一寻没回答他的疑问,只鹌鹑一样低着头:“师兄,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许书澈将衣领的扣子解开一颗,有点犯洁癖:“刚才出了一身汗,我想回去洗个澡。” “别回去了。” 篮球场和宿舍楼的距离有十万八千里,这一来一回的要足足快一个小时。简一寻今天想带许书澈吃的那个档口平时火热得很,稍微去晚点就要排好长的队。 “我们更衣室有浴室,你简单冲一下,”简一寻说,“就在旁边,超方便的。” 许书澈应了一声,看向了不远处的球场,其他人还在继续练球,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他原本不是很愿意在这样公共的浴室洗澡,但一想到宿舍楼和球场的距离,最后还是妥协了。 “行,那我去简单冲一下,”他说,“马上就好。” 简一寻将擦汗的毛巾搭在肩上:“你先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 学校为篮球队准备的更衣室很宽敞,大概有三四十个柜子给他们存放衣物,自带的浴室有五六个隔间,隔间的大小给男生洗浴绰绰有余。 许书澈拿着简一寻柜子的钥匙将柜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并非他想象中的汗臭味,而是那股他十分熟悉的爽肤水味道。 简一寻的柜子里干干净净,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许书澈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整齐地叠放在简一寻的衣服旁边,然后挑了间离门最近的隔间,刚放了水,就听见更衣室的门被人打开又合上。 “师兄,你在洗澡了吗?”简一寻敲了敲淋浴间的门,“我给你拿了条新毛巾要不要?” 许书澈摘了眼镜,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本能地就对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安全感,听见他这么说后连忙道:“不用了。” “行,那我等你出来。” 简一寻说完后果然再没说话,许书澈一口气还没松完,又听见更衣室门的开关声。 “简一寻,你在这儿干什么?训练结束了吗?” 这回是一道完全陌生的粗犷声音。 “教练,我......” 简一寻的声音倏地紧张了起来,恰巧许书澈关了花洒,外面的对话声他听得一清二楚。 “教练我中午约了人吃饭,所以提前结束想着来洗个澡。” “那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教练说,“去洗澡啊。” “我......” 简一寻干笑了两声,“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因为所以然来,最后只能草草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了,只剩内裤和背心,拿着条毛巾就进了浴室,顺手拉开第一个隔间的门—— 和在隔间中的许书澈看了个正好。 许书澈的脸颊被浴室里的蒸汽烫得泛着粉,因为没戴眼镜,一双凤眼微微眯着看向来人,看清是简一寻后蓦地瞪大了眼睛:“你——!” 一只大手覆在了他的脸上,捂住了他的嘴。 简一寻抹了把脸上的水雾,打开了旁边的花洒,水流声倏地将两人的对话声盖了下去:“嘘,师兄,别说话。” 水流将他身上的背心打湿,紧紧贴着皮肤:“那是我们教练,如果被他发现我偷偷带人来更衣室我就死定了。” 许书澈“呜呜”地好像要说什么话,双眸蒙着水雾,柔软湿热的唇在简一寻掌心中蹭着,让简一寻无端想起了刚刚在球场时被许书澈舌尖碰到的感觉。 花洒喷下来的热水让他越来越燥热,他咽了口唾沫,轻声说:“等教练走了我就出去。” 许书澈眨了眨眼,简一寻有些不舍地放开了捂着他唇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气,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声音,正要开门,更衣室里却忽地响起一阵喧哗。 “寻哥呢?”一个队员问,“他不是说要来洗澡吗?” “应该是在洗吧。” 另一个人好像喝了水,含糊不清道:“你看浴室里亮着灯呢。” “靠,刚才看见教练,吓死我了,幸亏他不知道我们是来摸鱼的。” 简一寻松了口气,指指门外,用口型说他要出去了,刚走了一步却被许书澈拽住。 许书澈半身慌乱地围了条浴巾,凤眼中雾气弥漫,满是恳求地摇了摇头。 他害怕在陌生人面前展露身体,这种害怕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迫切地渴求有什么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提供些许的安全感。 也就是现在,简一寻才真正看清许书澈的样子。 白皙平坦的小腹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遭过十分险恶的一刀。而平日会被衣袖遮起来的前臂也有着几块深浅不一,硬币大小的伤疤,如同美玉微瑕。 简一寻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碰了下许书澈小腹上的伤痕。 一股酥麻的感觉骤然绵延而上,就好像陈年的的伤口再次细密地疼了起来,让许书澈腿上一软,有些头晕目眩地向前踉跄扑去。 简一寻手忙脚乱地将人接住,一片细滑的皮肤撞进掌中,被他毫不费力地包裹了起来。 “别摸。” 许书澈平日声音中的清冷早已消失,带着细微的颤抖,目光也软作一滩清水:“好痒。” 简一寻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像是被人在胸口闷闷地锤了一拳,心跳快得吓人。 许书澈下意识地伸手想稳住自己的身形,摸到一处时动作却蓦地顿住了,继而从耳垂开始,一直烧到脸颊绯红。 外面的喧闹声依旧,只隔着一堵隔音不是很好的墙,好像稍微大声点说话就能被外面的人听个一清二楚。 简一寻喉头轻轻动,抬手箍住了怀中人的腰。 花洒声很好地盖住了隔间中微妙的气氛,只有彼此能听见愈发混乱而清晰的呼吸声。 “师兄,我......” 简一寻炽热滚烫的声音落在许书澈耳旁,烫得他不由得扣住了简一寻的背心下摆。 “寻哥怎么还不出来?” “管他呢,反正你又不想冲澡,对了,上次我和你说那双鞋的事......” 简一寻的喉结动了动,终于伸手捏上许书澈烧得通红的耳垂,不出意外地听见他轻哼了一声,趴俯在他怀中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是软的。 “师兄,你也......” 许书澈呜咽一声,有些崩溃地摇摇头:“别......唔......” 他的脚趾紧紧地蜷缩着,摇摇欲坠,只有贴着简一寻才能站稳,下意识地要张嘴说话,却忽地想起门外还有几个简一寻的队员,只能一口咬在了简一寻结实的肩上。 “师兄,再帮我一次,”简一寻说,“求你。” 第23章 那天许书澈洗澡洗了快一个小时。 简一寻的时间太长,让他手酸得很,到一半时他可怜巴巴地撒娇说不想再弄了,却被人扣着手腕强行继续,手心都磨红了一片。 浴室的水汽蒸得他头脑发昏,往日的理智都抛到了一边,靠着简一寻任由人摆布,觉得从头发丝到脚趾的每个部位都疲惫得要命,最后终于等到了浴室外那两个队员离开。 他踉跄着从浴室中逃了出来,胡乱地擦了身子套上衣服,等到戴回眼镜后安全感才再次回来,眼眶通红,抿着唇看向简一寻。 简一寻刚才被热气蒸得上头,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摸着鼻子心虚得很,压根不敢看许书澈。 他换了件背心,正要穿衣服时,忽地听见身后有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师兄?” 简一寻回头,看见许书澈转过脸去,显然是不想看他。 他三两下把衣服穿好,在许书澈面前半蹲下来,放柔了语气:“师兄,怎么了?” 许书澈抹了抹眼睛,声音中带着哭腔:“你讨厌死了,怎么又这样。” “可师兄不是也很舒服吗?” 简一寻挠了挠头:“反正也就是互相帮助,舒服不就好了?” 许书澈眼尾哭得发红,用蒙着水雾的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呀。” “好好好,我不懂。” 简一寻轻车熟路地哄着炸毛小猫:“别哭了,好不好?我错了。” 许书澈呜咽着问他:“你错哪了?” “我错,错......” 笨蛋直男的脑袋瓜子根本想不出自己错哪了,只条件反射地认为只要许书澈哭了就需要狠狠道歉。 简一寻支吾了半天也没支吾出个因为所以然来,急得抓耳挠腮:“师兄我错了,但是我不知道错哪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许书澈咬着唇,眼中蓄着泪,半晌摊开手给他看:“我手疼,手心都红了。” 他的声音委委屈屈的,确实像是被欺负惨了:“我说了受不了了,不想弄了,你非要我弄,我手被磨得疼死了,你又欺负我。” 简一寻重重咳了一声,脸上发烫。 原本发泄完了就好了,但许书澈刚才撒娇似的控诉又让他刚建立起来的理智摇摇欲坠。 上次在宿舍时,他只顾着舒服了,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囫囵吞枣,其他细节一概不知。可刚才在一方狭小的隔间里,他将许书澈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自己是怎么生生把师兄欺负哭的,包括师兄舒服的时候会蜷起脚趾贴着他轻轻地蹭,包括师兄的耳垂真的很软,像一块任人揉捏的面团,包括师兄结束后会很敏感,一碰就会和猫似的小声呜咽。 简一寻从来都讨厌娇气的男生,尤其讨厌一有什么事就掉眼泪的男生,可看见许书澈哭时,他脑袋里只有两个念头—— 师兄哭得真好看,和...... 如果师兄哭得再凶一点就好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笨拙地伸手蹭去许书澈眼角的眼泪:“我错了师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别不理我。” 许书澈抬眼看向他,声音中依旧带着哭腔:“你保证。” “好好好,我保证。” 简一寻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怎么会想许书澈再多哭一哭呢? 分明自己现在看见他哭很难不心疼啊! “那你和我拉钩。” 许书澈伸出小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拉钩,拉完钩再反悔我就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简一寻连忙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和那纤细的手指轻轻勾在了一起,晃了晃:“好,拉钩了,我保证不再欺负你了。” “这还差不多。” 许书澈拧着眉看向自己的手心,脸颊微红:“可手腕还是好酸呀。” 简一寻不放过任何一个哄人的机会:“我给你揉揉?” “才不要。” 许书澈躲开他的动作,起身:“我走了,你好好反省去,今天中午才不要和你吃饭。” 简一寻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喊住他:“那这周末的篮球赛呢?你会来看的对吧?” 许书澈的动作顿了下,含糊道:“不知道,看你表现再说。” *** 或许是因为心虚,这一整周简一寻都没来许书澈面前讨嫌,老老实实地做他的研究写他的论文。许书澈难得清闲,终于结了一篇拖延许久的文章交给了导师。 而他们课题组的进展也相当顺利。以“量子退相干”为研究主题,在许书澈的帮助下已经译好了外国的文献,着手开始下一步的活动,领先其他小组好多进度。 周五的组会结束,许书澈正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装回包里,原本以为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了,却没想到上次那个和他搭讪的关景山也在。 “学长,周末有空吗? 关景山靠在讲台上,笑盈盈地问道:“学长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可欠我一顿饭呢,如果学长这周末有空的话,不如我们把这顿饭吃了?” 周末吗? 许书澈推了下眼镜,想起原本好像答应过简一寻会在周六去看他的篮球赛。可后来突然发生了尴尬的事,让他隐隐有点动摇。 或许应该疏远一下简一寻,不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总这样埋着颗巨大的地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骤然爆炸。 许书澈深吸一口气,避开他殷勤的目光:“这周末吗?我……” “他周末有约了。” 简一寻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带着不快:“师兄,不是说好了去看我的篮球赛吗?” 关景山原本温润得体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嗤笑一声:“OK,真是不巧啊寻哥,那我下次再和师兄约咯。” 他说完,和许书澈道了个别,擦着简一寻的肩潇洒离去。 简一寻拧着眉双手撑在桌上,语气不善:“师兄,你不会真的要和他去吃饭吧?你答应我要看比赛的。” “我说看你表现,”许书澈轻声说,“没答应你一定要去看。” “那我表现如何呢?” 简一寻微微低头去看他的表情:“我知道你不愿意别人黏着你,所以我一直没来找你,给你一周的时间考察我,你对我的表现满意吗?” 许书澈扣着书沿的手慢慢缩紧,半晌后轻声道:“你不要这样,简一寻,我压力好大。” 简一寻抿着唇直起身,语气中隐隐多了几分失落:“好,我不问你了,师兄。” *** 周六早上本来可以晚点起,但许书澈心里装着事,依旧七点半起了。 篮球赛是十点开始,他仍然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去。 许书澈打开“江湖大梦”游戏清了副本,修改了导师给的论文意见,时间才慢悠悠地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怎么这么难熬啊。 可就算过了开赛时间,他也是可以进场地的。只要他想去,就是可以看到的。 许书澈在宿舍中踱来踱去,发现只要自己心里装着这件事,他就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学习。 又不是为简一寻去的,他想,是……是篮球队的其他人有邀请他,他才会去的。 简一寻在篮球场上,不知道许书澈来看个比赛还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 他只知道给许书澈特意留的那个位置一直没人来坐。 “寻哥,要热身上场了,”队员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别发呆了。” “......嗯。” 简一寻叹了口气,挪动着脚步慢慢走向队员们。 现在不来,一会儿估计就不会来了吧。 他带着几分赌气地扭过头,不去看那空着的座位,就好像“许书澈没来”这件事会被彻底忘在脑后一样。 队员们互相打气鼓励,但并没有太多紧张的情绪。B大的篮球队自从简一寻接手后实力就很强,鲜少有别的队伍能和他们有一战之力。今天大的这队更是与他们实力悬殊,压根不用太紧张。 许书澈到场地的时候已经开赛了,B大主场,学生们卯足了劲为自家篮球队鼓劲,和体育部的部员说话都得靠吼。 那个部员是个娃娃脸女孩,凑到许书澈面前听他说自己是简一寻的朋友,立刻十分热情地招呼道:“你就是寻哥的朋友?怪不得寻哥要特意给你留个位置呢!” 特意给他留了位置? 看来简一寻真的很期待他会来看这场比赛。 许书澈心中一动,抬眸目光在场中那些跑跳的人中游弋,锁定了简一寻的位置。 他今天穿了一身橙色的运动背心,身材高挑,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成为了人堆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刚进一个球,对面喊了暂停。简一寻举着手给队员打手势,眼神下意识地再次望向看台的位置,身子却倏地一顿。 那个原本空着的位置被人填满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欣喜骤然席卷而来,填满了他的胸腔,让他无法言说这份兴奋,于是给了林修一巴掌。 接下来的半场,简一寻就像被拧足了发条,在场内狂奔,高跳,突破极限投了两个漂亮的三分,成为了得分王,赢得了全场观众海啸般的欢呼声。 进了第二个三分后对面又喊了暂停,简一寻跑到他们这边的看台和观众互动,而后迎着众人的目光和坐在第二排的许书澈打了个招呼。 可能有人就是会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一瞬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许书澈轻轻叹了口气,唇角翘起了一个无奈的笑,有些羞恼地和他挥了挥手。 简一寻瞬间和打了鸡血似的蹦跳着回去,和自家队员挨个击掌,成功获得了林修的臭骂:“你孔雀开屏呢!” “我今天心情好,你随便骂我。”简一寻对他的嘲讽不屑一顾,而且还乐颠颠的。 上半场B大校队打的太凶,下半场对面高校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想法,直接放弃抵抗,或许比赛能提前结束。 比赛结束后,篮球队肯定要出去聚餐,到时候把许书澈拉上一起去,许书澈肯定不生他的气了。 到时候…… 简一寻这样想着,下意识地抬头,却发现刚刚还有人的座位居然空了。 第24章 十分钟前,许书澈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号码他没有存过,是一个陌生联系人,短信的内容却让他如坠冰窖。周遭观众的欢呼声慢慢消失不见,他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一寸寸冷下来的声音。 “我出来了,现在在你大学门口,”那条短信说,“我坐了二十几个小时,从鹿城来京市,你别不识好歹。” 许书澈颤抖的指尖落在屏幕上,按下了那个“删除”键,而后不停地深呼吸,像是刚刚那个举动用掉了全身最后的勇气。 可紧接着,第二条短信来了。 “别装看不见,不然我把你喜欢男人的事抖给全校听。” 许书澈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是想将那条短信的字一个一个吃下去似的,近乎要将手机屏盯出一个窟窿来。 绝对不能,绝对不能……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分明已经跨过半个国家版图,跑来京市念书了,为什么是不肯放过他? 许书澈慢慢起身,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时候从观众席离开了。 越靠近那扇小门,许书澈藏在衣袖下的手就越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咬着牙才没让自己临阵脱逃。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立在门边,正低头玩着,听见脚步声后抬头,毫不掩饰眼中的揶揄,将许书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许书澈几乎要把牙咬碎,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问你爸咯。” 那人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给你爸买两瓶酒,你爸就和我称兄道弟了,真是不值钱。” 他说完,饶有兴味地看着许书澈的脸色倏地变得煞白,这好像让他特别兴奋:“怎么?伤心啦?” “王世美,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许书澈强迫着自己叫出他的名字,好像在召唤曾霸占他整个青春期的梦魇:“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要再来找我。” “别这么说啊。” 王世美脸上挂着猥琐的笑,伸手来拽他的胳膊:“我不是你前男友吗?别躲着我啊。” 许书澈猛地一甩:“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刚出来,没钱。” 王世美笑了下:“借我点钱耍耍。” “我没钱,”许书澈冷冷道,“你走吧,我不可能给你钱的。” “我草。” 王世美扬起眉:“行啊,你现在硬气了。那要不这样,你给我草一晚上,我就不管你要钱了,怎样?” 许书澈不会吵架,也骂不出什么过分的话,一双眼又蒙着水雾,满是恨意地看着王世美:“你是直男,你之前……” “直男怎么了?上.床又不是非得和直男上。” 王世美说着,抬手要来摸许书澈的脸:“而且你这么漂亮,和小姑娘似的,和你睡一下又不会……” 一只手忽然从旁伸出,狠狠地一巴掌落在王世美的手背上。 王世美吃痛地大叫一声,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你他妈谁啊?” 简一寻身上的橙色背心没来得及换下,一双深邃的黑眸死死地盯着王世美:“他让你走,没听见吗?” 许书澈没想到他会来,心不由得一沉—— 刚才王世美说的话,被简一寻听去了多少?他辛辛苦苦遮掩到现在的秘密,终于瞒不住了吗?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老子?” 王世美向前一扑就要给简一寻一拳,却被人牢牢地攥住手腕。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腹部蓦地一紧,整个人被拦腰抱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高中的时候也是个练体育的,但高三因为犯了事被逮进派出所蹲了几年,出来又是吃喝嫖赌再被抓进去,蹲局子的时间比他在外面的时间长了很多,之前练的一身肌肉都没了,只剩下标志着酒囊饭袋生活的肥肉。 简一寻单手解决个把王世美不是问题,垂眸满眼嫌弃地看着他:“这么不经揍,还学人来闹事,滚远点,别来烦人。” “我草,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你还这么护着他?” 王世美一边的脸被打肿了,捂着脸跳脚:“我告诉你,他是——” “我给你钱。” 许书澈打断了他的话:“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你离开我们学校。” “早这样不就好了?” 王世美哼笑一声:“卡号我短信发给你,别想耍花招。”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简一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给他钱?他明摆着就是敲诈勒索你,你还答应给他钱?你怎么想的?” 许书澈咬着唇低头,一句话也不说。 “他欺负你,你就要反抗,你......” “别说了。” 许书澈忽然开口,声音中满是恳求:“别说了,求你。” 简一寻怔住了。 如果说从前许书澈只是撒娇似的求他,现在许书澈的眼中就满是哀求。 这是他第一次放低姿态求人。 “……好,我不说了。” 简一寻的目光很复杂,沉默半晌后生硬地岔开话题:“一会儿我们篮球队聚餐,我带你去吧,万一那个人还等在这边,你很危险。” 许书澈低头,沉默不语。简一寻就当他没拒绝,带着他向和队员约好的集合地点走去。 篮球队聚餐吃的是火锅,一群大小伙子打打闹闹地进了店里。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声音太吵闹,许书澈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些红润的颜色。 “学长吃什么?”那个叫陈响的队员问,“吃不吃辣?我们点个鸳鸯锅?” 许书澈摆摆手:“不用,我......” “他不吃辣。” 简一寻忽然开口:“点个清汤的。” 陈响应了一声,挤到人堆里点锅和菜。 许书澈看了一眼简一寻,动了动唇,想给他解释。 可该解释什么呢? 解释王世美是他前男友,还是解释他骗了简一寻,他其实是个Gay? 无论是哪一样他都难以启齿。 火锅店上菜很快,翻滚着红油的汤和菌子煮的清汤被一道弯弯的金属割开,泾渭分明。篮球队的队员们抢着往锅里下菜,简一寻也将筷子烫了下去夹盘子里的食材,然后丢进了清汤锅里。 “你不是吃辣吗?”许书澈轻声问道。 “给你下的。” 简一寻给许书澈下完菜,这才随便丢了点东西进辣锅:“如果和他们吃饭都像你一样,吃火锅动作这么慢,那你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许书澈“嗯”了一声,轻声说:“谢谢你。” 简一寻的动作顿了下,似乎想问什么,思来想去还是闭了嘴,专心往火锅里下菜。 林修用筷子敲了下碗:“大家先别吃了,让我们欢迎许学长来篮球队做客!” 正往嘴里狠狠塞肉和菜的队员们很给面子地倒出嘴应和了下,继续像饿死鬼一样抢饭吃。许书澈没什么胃口,象征性地吃了点后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饮料。 “吃不惯吗?这就饱了?”简一寻微微低头,小声问他,“给你点些别的菜?” 许书澈摇摇头,正想说什么,林修忽然开口:“玩点什么吧,不能这么干坐着吃是不是?” 陈响夹着一颗牛肉丸,闻言举手赞同:“对啊,玩点什么玩点什么。” 其中一个队员看了看桌子,将一个空酒瓶拿到餐桌的转盘边上放好:“那就玩点俗的,真心话大冒险,这个瓶子转到谁面前谁就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真心话大冒险,俗称看热闹不嫌事大桌游,可以为玩家提供极好的窥探别人隐私,或是看别人出丑的机会。 一帮男生提起这个就兴奋,闹泱泱地将酒瓶摆好。林修抬眼,看着简一寻说:“寻哥,你第一个来?” 简一寻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伸手转了下圆盘。 酒瓶转了两三圈,十分精准无误地停在了许书澈面前。 “寻哥,你转的瓶子,你问许学长!” 陈响看热闹不嫌事大,最先起哄:“这也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 简一寻抬眸,目光定定地看着许书澈,深邃的黑眸下如暴风雨前最后平静的海面,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师兄,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许书澈避开他的目光,心中打鼓似的“砰砰”跳着。 没了平时嬉皮笑脸的简一寻,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身上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冷意和距离感。 就似乎两人自始至终都是陌生人,从来没成为过好朋友。 “真心话吧,他的声音很轻,“你要问我……什么?” 许书澈说完,就知道简一寻可能要问什么了,身子轻轻地发着抖。 “我可以悄悄问他吗?” 简一寻忽然转向一边等着的队员们:“这个问题涉及隐私,我悄悄问,不违规吧?” 其他人摇头,示意他继续。其实就算是违规,他们也不敢说不让简一寻悄悄问。 许书澈怔怔地看着他,他俯下身,嘴唇贴着许书澈的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师兄,”简一寻开口,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你说实话,你喜欢的是女生,还是男生?” 第25章 喜欢的是女生还是男生? 许书澈虽然早就猜到了他会忍不住问这个,但却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他抗拒说实话。 万一简一寻没听到他和王世美说了什么呢? 许书澈知道自己不该抱有侥幸心理,但看着简一寻的眼睛,却忽地想起之前他为自己排了两个小时队买来的“爱芙莱”。 如果说了实话,他在这个学校里就没有朋友了。 在有朋友之后,许书澈有些没法想象自己没朋友的生活。 “我......” 他避开简一寻的眼睛,声音很轻:“我喜欢女生。” 简一寻静静地看着他:“真的吗?” 许书澈咬着唇,慌乱地点了点头。 “好吧。” 简一寻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他生没生气,只抬起头看向篮球队的其他人:“我问完了。” “来来来我们继续。” 别人不知道两人之间悄悄说了什么,想到是人家的秘密也不好再多问,于是张罗着继续真心话大冒险。 许书澈一直盯着餐桌桌布上的一块污渍,就好像这块污渍忽然有了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让他目不转睛地低头研究着。 简一寻歪头看着他,没什么心思再继续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哪怕偶尔酒瓶转着转到了他面前,他也只敷衍地象征性问几个问题就算参加了。 为什么许书澈不说实话呢? 简一寻想不通。 他已经过了刚开始对“许书澈是Gay”这件事的震惊,取而代之的是难过和自责。 许书澈不愿意和自己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之前他对Gay的态度太差了? 如果他之前说话没那么难听就好了。 简一寻不愿意和朋友之间藏着掖着,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掏心掏肺地说实话,现在却忽然词穷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看许书澈的样子,应该是不愿意被人知道这些事的。简一寻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但越想越觉得抓心挠肝。 一场聚会结束,其他人热热闹闹地走了。他们明天还有课,就算喝酒也不敢多喝,只喝得微醺,吵嚷着和彼此说再见。 许书澈维系住应有的礼节和其他人道别,正想独自一人悄悄离开,却被人从身后叫住:“师兄。” 简一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门店的招牌落下一半阴影,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晦暗不明。 “怎么了?” 许书澈倏地捏紧手中的塑料袋,在一片安静的夜色中发出“滋滋”的轻响。 “我送师兄回去吧,”简一寻说,“太晚了,不安全。” “没什么不安全的。” 许书澈低头看着地面:“反正都在学校里,我......” “一起吧。” 简一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率先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篮球队聚餐的火锅店在离校门几百米的地方,如果走路,大概需要十多分钟才能回去。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路上的学生见少,两边的商铺也关门了,只剩两边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许书澈忍受了一会儿这样窒息的沉默,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问我什么?” 简一寻怔了下,脚步慢慢停下:“师兄不是不想说么,那我也不问了。” “但是你已经问了。” 许书澈蓦地站住,声音有些大:“你已经问过我了。” “我是问过你了,但你也不和我说实话啊。” 简一寻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会儿被许书澈凶了,心情更糟糕:“我问你了,你都不和我说实话,那我问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是吗?” 许书澈忽地轻笑了下:“你在好奇什么?我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他的声音不如刚刚那样激动,好像已经冷静了下来,可这平静的声音却让简一寻心中忽地涌上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许书澈轻声问他:“我喜欢男生还是女生,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简一寻支吾道,“就是我,我......” “你讨厌同性恋,所以你很着急地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好决定以后到底和不和我做朋友,对吗?” 许书澈慢慢向前了几步,一双眼紧紧地盯着简一寻:“如果我是同性恋呢?是不是就变成了你眼中诡计多端,为了接近你才和你做朋友的那种恶心的人?” 简一寻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双唇翕动了半晌也说不出半句话。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心理许书澈猜对了大半,可剩下的那半,简一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我是同性恋。” B市秋天的晚上很凉,不时有冷风从裤腿钻进来,让人彻骨地冷。这条街上只剩一家药店还开着,冷白的光投到地面上,像医院里急诊室的颜色。 许书澈轻轻舒了口气。 这个曾无数次让他难以启齿的秘密,曾让他在高中遭受长达一年霸凌的秘密,在眼下这种情形中却这样轻易地被说了出来。 “我喜欢男生,至少从初中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了,”他的语速慢慢变快,好像急于将这个秘密全都说出来,这样才能卸掉心上的巨石,“上高中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让我心动的男生。” “但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喜欢男生在你们直男眼里是死罪。” 许书澈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我和他表白,他接受我了,说他也喜欢我。我那个时候是第一次被人喜欢,所以特别开心,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他。” “他每天晚上和我一起放学,说他作业不会写,考试不会做,我就晚上回家点灯熬油地给他整理笔记,但人家不要,说有笔记又没用,我最好是能给他作业抄。” 许书澈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颤抖:“我......我把作业给他抄,后来又禁不住他的求,考试的时候把卷子给他抄,有一次月考的时候我们被抓了,他把责任全推到了我身上。” “我当时吓傻了,这是我十七年来的第一次处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去找他,结果听见了他在和朋友们说话。” 许书澈微微抬起头,看向简一寻:“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简一寻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傻子,不知道怎么给别人抄卷子才不会被发现。” 许书澈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有些讽刺的笑:“别人问他真的和我谈了吗,他说怎么可能,他一个钢铁直男看见同性恋就觉得有病又恶心,怎么可能和我谈?说喜欢我是骗我的,和我谈恋爱也是骗我的,就是为了有作业和考试抄。” “他带着他的朋友们霸凌我,打我,抢我的钱,我差点就去死了。” 简一寻动了动唇,试了几下才说得出话:“那个人,就是今天下午来找你的吗?” “对啊。” 药店的工作人员探头出来看了看他们,又缩了回去,将店铺的卷帘拉了下去,“哗啦啦”的声音成了这寂静中最后的喧嚣。 那一点的灯光也消失了。 许书澈的表情彻底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可简一寻也无法凭借他的语气听出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许书澈说,“这么大费周章地来问我,是想听我把这些事再讲一遍,然后去和你的朋友们当笑话说吗?” “不是的,”简一寻低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还能不知道你们直男是怎么想的?” 许书澈冷笑道:“你之前和我说,很多同性恋和你做朋友都是为了接近你,现在你眼里我也是这种人了。” “你一遍遍和我确认,我喜欢男生和女生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早该想到你们是一样的。” 旁边的马路上倏地飞驰而过一辆开着大灯的卡车,“轰隆隆”地碾在简一寻心上,也短暂地照亮了许书澈的脸。 许书澈的眼眶红着,却生生咬着唇,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简一寻想说自己不是这么想的,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苍白无力。他见过撒娇的许书澈,生气的许书澈,却从没见过这样的许书澈。 他高中受欺负的时候,也是这样忍着不哭的吗? 可之前在自己面前明明那么愿意撒娇,拉一下手都会疼的人,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 “我会尽快从你的宿舍里搬出去,不给你添堵,”许书澈淡淡道,“毕竟也是我错在先了,知道你讨厌同性恋还不知廉耻地往你面前凑,真是抱歉。” 他说完后,顿了下,刚才强装镇定的语气中终于多了几分哽咽和颤抖:“这几周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的照顾,以后......” “我们就当普通的同学好了。” 许书澈说完,转身沿着这条安静的街匆匆离去。简一寻回过神来,追了两步却失去了目标。 不是的。 其实他不是因为觉得许书澈是别有用心接近他而生气。 简一寻慢慢蹲下身,抱着头,平生第一次有了“天塌下来”的感觉。 在门后听见王世美说的话时,简一寻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许书澈恶心,而是对王世美说的那些污言秽语感到了无法言说的愤怒。 而在愤怒之后,他萌生了另一个念头—— 不管许书澈是不是直男,他都很想和许书澈继续做朋友。 *** 许书澈一心想逃离简一寻,等快步走到再也看不见身后的人时才慢慢停了下来。 街上一片寂静,不远处传来两声狗吠。身前是闪烁着霓虹灯的“24小时成人用品自助”,身后是荒草丛生的山坡,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恐惧。 许书澈其实挺怕鬼的,但比起鬼,他更害怕的是人。 刚才和简一寻说的还算精简版了,实际上他在高中承受的霸凌远不止那些。 王世美是靠长跑才考上高中的体育生,参加了学校里的足球队,每天带着一帮哥们儿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但许书澈因为高一的时候只关心学习,并不知道他是学校里最远近闻名的那颗毒瘤。某个下午的活动课,他照常去图书馆学习,在半路上碰见了刚训练完回来的王世美。 当时王世美一身无处散发的荷尔蒙,正撩起背心的下摆擦额上的汗,午后的阳光恰好给他镶了一圈金边。 许书澈看得有些入神,没注意到一颗足球从旁边的球场飞来。王世美一挑眉,顺手拽了下许书澈的胳膊,将人半搂在怀里,这才让他没被足球砸到脑袋。 “喂,你们小心点,”王世美吊儿郎当地喊道,“别砸坏人家了。” 就当时那个场景,是块屎镶了金边都会被人喜欢的。 许书澈开始每天悄悄注意王世美,和所有暗恋别人的人一样,哪怕是上学的时候两个人走了同一条路都会让他格外欣喜若狂,甚至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一眼看破。 只是这个时候,他的害怕还是带着害羞的害怕,而非知道自己性向不被人接受的害怕。 他的跟踪手段十分拙劣,终于被人逮了个正着。 王世美的校服外套从来不好好穿着,都是敞开着前襟,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扬眉看着他:“老跟着我干什么?” 许书澈脸红得像发烧了一样,半晌才支吾地小声说:“我......喜欢你。” 他这么轻易地说出了很多Gay这辈子都可能说不出的话,坦诚得让王世美怔愣了许久:“什么?” “我喜欢你,”许书澈低下头不敢看他,“但我,我没有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意思,我只是......喜欢你。” 王世美看着面前快缩进地里的人,蓦地笑了出来,抬手拍了拍许书澈的头:“好啊,我也喜欢你。” 许书澈蓦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也喜欢我吗?”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 王世美顺手揽过他的肩:“早就听说过你了,学习又好,长得还好看,是吧?” 许书澈以为他在夸自己,有些拘谨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啦,我……” 王世美不听他说了什么,顺手摸了把他的脸:“那么以后我的作业就靠你了,小学霸,你不会拒绝吧?” 许书澈当时不懂这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地为能给喜欢的人做事而感到高兴。 直到他帮王世美考试作弊被抓的那天之前,他都是因此而高兴的。 这是许书澈人生中受的第一个处分,在把高考看得比天还大的时候,这个处分重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一天都茶饭不思,等到了放学,下意识地去找王世美寻求安全感。 可等他走到王世美班级的门口,却听见有人在教室里大声地说话。 那个一向在他面前装着五好男友的人这会儿叼着烟,一脸的不耐和烦躁,说话的声音也满是嘲讽:“我.操,就说那个书呆子没用,你们还偏不信,这个处分又要老子背,真他妈烦。” 旁边的一个公鸭嗓开口:“那你之前不也从他那儿抄了很多吗?知足吧,这才抓着一次呢,那个小书呆子估计吓惨了,快去哄哄他,万一下次不给你抄,兄弟们怎么办?” “你要哄你他妈自己哄去。” 王世美喷出一口烟,衬得眉目满是戾气:“扭扭捏捏和个娘们儿似的,要不是为了抄抄□□谁乐意和他天天待在一起。” “哎,我说。” 另一个男生眼神猥.琐地拍了下他的肩:“那你和他亲过嘴没?上过床没?睡男人和睡女人什么区别啊?爽不爽?” “我他妈去你的!” 王世美踹了他一脚:“老子直男,看见男的就萎了,说的什么屁话!” 众人纷纷哄笑起来,各种下流的话正层出不穷地往外蹦时,教室的门忽地被人推开了。 许书澈红着一双眼看向王世美,声音颤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王世美愣了下,随即阴阳怪气地笑道:“正好你都听见了,我也懒得去和你单独说,真是受不了,你哭个毛线啊。” 他说着站起身,捏着那根烟慢慢走到许书澈面前:“同性恋都是变态,以后离老子远点,听见没?” 许书澈抿着唇,一双眼中原本的伤心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怒意,抬手猛地给了王世美一拳,正好打在了他引以为傲的脸上。 这一拳给所有人都打懵了,他们完全没想到许书澈居然会打人。 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我.操,你敢打我?” 王世美也被这一拳打懵了,错愕地看着面前矮了自己半个头的许书澈,重复道:“你敢打我?” 许书澈气得浑身发抖,却骂不出一句狠话,只浑身颤抖地看着他。 “你能耐了。” 王世美怒极反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向窗台拖了过去:“本来想放你一马,但是你敢打我?” 站在一边的几个不良纷纷让开,眼睁睁地看着王世美按着许书澈的后颈将人制在窗台前。 “你知不知道上个打我的人在医院里躺了几天?” 王世美往地上啐了一口,收紧了手上的力度,掐得许书澈猛地咳嗽了起来,唇齿间泄出几声无助的呜咽。 “给老子道歉,”他说,“不然你完蛋了。” “我不,”这两个字好像是许书澈从唇齿间挤出来的一样,“我凭什么要给你道歉?” “行啊。” 王世美被气得昏头了,他在学校横行霸道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挨了揍又丢了面子,恨得咬牙切齿,直接拿着手里的烟头往许书澈露在外面的小臂内测一按—— 回忆好像带着当时的疼痛一起来了,惊得许书澈身子倏地震了下,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小伙子,你不舒服吗?” 一道有些迟缓而温柔的声音从许书澈的前方响起。 许书澈抬头,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站在自己面前,面上满是担忧,脚边蹲了只雪白的萨摩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没有,”许书澈慌乱地摇了摇头,“就是走路累了,想歇一歇。” 萨摩耶好像嗅出了他的伤心,爪子轻轻搭在了他胳膊上。 “真没事。” 许书澈对奶奶笑了下:“一会儿就好了。” 奶奶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老式的奶油糖,塞进他手里,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萨摩耶把毛茸茸的脑袋放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和奶奶一起走远了。 许书澈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半晌,慢慢将头埋进臂弯里,忍了这么久,终于低低地小声啜泣起来。 *** 简一寻有些颓唐地在原地杵了半晌,慢慢踱到一边的阴影处摸出手机,随便在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倒霉蛋:“喂,在吗?心情不好,出来陪我喝酒。” 倒霉蛋姓邢名柏,游手好闲富二代一个,在家里的公司混了个闲职,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到处沾花惹草招猫逗狗,但好在人品不错,是简一寻为数不多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邢柏到简一寻说的那家酒吧时,简一寻已经喝了一瓶了,脸色阴沉得好像要马上去杀人。 “怎么了这是?” 邢柏在他旁边坐下,动作帅气地甩了个响指:“一杯whisky,谢谢。” “我办错事了。” 简一寻又灌了杯酒,郁闷地挠了挠头发:“感觉补救不了了。” “什么错事?” 邢柏看见他这幅样子觉得相当新奇:“我觉得没什么错事不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钱还不够多。” “烦死了。” 简一寻拧着眉看向他:“早知道你不靠谱,后悔喊你来了。” “到底怎么了?” 邢柏的威士忌来了,冰球轻轻碰着杯壁:“说说看。” “简而言之,就是我一个朋友高中的时候被校园霸凌了,”简一寻说,“然后那个傻逼今天找到学校来了,在我们学校门口威胁我朋友,还和他要钱。” “你朋友?” 邢柏愣了下:“哪个啊?” “你不认识。” 简一寻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侧着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沉默了半晌后忽地开口:“老刘是不是现在在鹿城呢?” 邢柏想了想:“对啊,怎么了?” “不是他爸在鹿城当警察吗?” 简一寻冷笑了下:“如果拜托他按照敲诈勒索罪把那个找来学校的傻逼再关回局子里,我朋友是不是就安全了?” 邢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哥们儿,你今天是不是发烧了?” “别贫,少讲点没用的,别逼我揍你,”简一寻现在暴躁得要死,“我说真的,虽然不知道他管我朋友要多少钱,但肯定能构成敲诈勒索罪,我找个人把他弄进去再关个三五年,眼不见就心不烦呗。” “到底是哪个朋友让你这么在乎?” 邢柏还是第一次看见简少爷这么紧张一个人:“说来我听听。” “就......” 简一寻原本是不太想告诉他许书澈的存在,但憋在心里实在不痛快,于是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是我的一个师兄,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有点娇气,这也不算什么缺点,我和他相处的挺舒服。但是今天那个傻逼来找事,他好像误会我了,和我吵了一架来着。” 邢柏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半晌道:“你不对劲。” “我怎么了?” “之前你不是最讨厌娇气的人吗?咱院里那个小哭包当时最愿意黏在你身后,但你把人给凶哭了,”邢柏说,“这是怎么了?忽然转性了?” “去你的,转个屁性,你说的那谁我早忘了,”简一寻嘟嘟囔囔,“谁都能和我师兄比吗?我师兄那么好的人......” 这是一家清吧,前面抱着吉他的驻场歌手整满脸忧愁地唱着一首民谣。其他的客人都在小酌或低声交谈,只有简一寻一幅要喝得背过气的样子。 邢柏觉得有点丢人,戳了戳他,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很不对劲啊,你难不成是弯了?” 简一寻原本瘫在吧台上,闻言却“腾”地蹦了起来,张牙舞爪地要去揍他:“弯?弯个屁,老子比你家晾衣杆都直,少扯淡,别他妈侮辱我和我师兄伟大的友谊。” 邢柏往后躲了躲,敷衍地点了点头:“行行行,你最直了,喝够了没?喝够了我送你回家去。” 简一寻靠在他身上被架出了酒吧,又好不容易被架回了家。他一身酒气,觉得自己真是臭气熏天,但懒得动一下去洗澡,只在沙发上打了几个滚,抓起被冷落许久的手机,戳开许书澈的对话框发呆。 这个点,原本应该是两人互道晚安的时候,可是今天许书澈一条消息都没发给他。 太绝情了,师兄。 简一寻叹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键盘,删删减减地给许书澈发过去一条消息:“师兄,回宿舍了吗?我们今天可能情绪都有点上头,明天好好聊聊成吗?你要是回宿舍了,给我说一声呗,我挺担心你的。” 这条微信发过去后过了半天都没人回答。 简一寻和困兽一样在客厅里踱来踱去,踱了十多分钟也没收到对方的消息,终于沉不住气,又给许书澈发了条新的消息。 可回应他的是文字条前的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许书澈把他拉黑了?! 简一寻的脸色终于彻底黑了下来。他骂了句脏话,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倒头就睡。 许书澈有脾气,他简一寻还有脾气呢! 简大少爷从来没受过这委屈,原先一直都是他拿捏别人,他可不信自己就能这么轻易地被拿捏了。 许书澈不理他? 好。 他也不理许书澈了。 亏他之前还想着帮许书澈把那个来找他麻烦的人解决了,现在看来完全就是没必要的事! *** 周六和周日两天,许书澈都在忙着搬家的事。 他找学生会会长帮忙,在学校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一间房子住。房子十分老旧,上下楼都没有电梯,完全靠腿,只是离学校近,而且租金不贵,住着方便一些。 许书澈谁也没告诉,自己带着他那些大本小本的书从宿舍楼走到了老房区,一共搬了有十来趟才把该搬的搬完。 他最后一次回宿舍的时候遇见了冯周。 冯周看见他搬东西走,有些惊讶地挑眉:“学长怎么不继续住了?” “我......” 许书澈犹豫了下,还是和他说了实话:“我和简一寻吵架了,再住着不太好,所以我就搬走了。” “这样。” 冯周帮着他把最后一包个人用品送到了楼下,语气依旧淡淡的:“是因为什么吵架呢?” “......三观不合。” 许书澈避开他的目光,想了想,还是替简一寻说了点好话:“我和他相处不来,总是吵架,不如就互相疏远,不做朋友好了。” “他这个人确实脾气差,但心眼还是不坏的,”冯周叹了口气,“但既然学长和他吵架,我也不好再为他说好话。只是学长的学术水平确实很高,以后不能再和学长继续学习,我还挺遗憾的。” 许书澈闻言,露出了这两天的第一个笑容:“你过奖了,谢谢你这段时间来的照顾,你是个很好的室友。” “小组课题的话,学长不会退出吧?” 冯周推了下眼镜,顺手将他装着个人用品的大袋子打了个十分漂亮又结实的结,无论是提着还是背着都会省很多力气:“隔壁小组的进度一直和我们不相上下,我觉得学长也不会想放弃这个机会。” 许书澈接过他打好包的行李:“我不会退出的,那......周一见了。” 只是他当时还没意识到,周一会见的不只是冯周,还有憋了两天火气没处撒的简一寻。 他们小组的组会安排在每周一的下午三点。许书澈写了一上午论文,中午刚趴着眯了会儿,门外就响起了争吵声。 大概是这层楼哪家的夫妻俩又在打架。 老房子隔音不好,一层楼会住四五家人,公用一个狭窄的楼道。遇见素质好的还好说,如果遇见素质不好的会在楼道里堆满厨余垃圾和塑料袋,让人没落脚的地方,又或者像现在一样,占着楼道大吵大闹,让全楼的人都知道他家那仨瓜俩枣的破事。 许书澈皱着眉听门外的小剧场,实在睡不着,叹着气起身,准备去校门口买杯咖啡,却不想正好碰见了简一寻。 简一寻原本会精心打扮的头发有点乱,在头上蓬松成一团,满脸煞气,任谁都看得出他现在心情相当糟糕。 许书澈迈步进店中的动作顿了下,眉心不着痕迹地微微蹙了起来。 其实他现在不太想看见简一寻,但刚刚瞥了一眼腕表,如果等简一寻买完咖啡走远了再去买,可能组会要迟到了。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简一寻好像感觉到了背后有人看自己,转身恰巧撞上了他的目光。 咖啡店里没几个人,只有落地窗边坐着三四个来自习的学生,剩他们两个站在柜台前四目相对。 简一寻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许书澈避开他的目光,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径直走到点餐处:“一杯焦糖玛奇朵,正常冰,谢谢。” 身后被他当个摆设的人终于憋出了第一句话:“你胃不好,喝什么正常冰,换热的。” 许书澈置若罔闻,店员倒是很尴尬,看了眼简一寻又看了眼许书澈:“那您的咖啡到底是......” “正常冰,”许书澈抢在简一寻前面说,“不用改。” 简一寻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许书澈以为他拿了咖啡就会走,却没想到他一直等着许书澈拿到了咖啡,才转身出了咖啡店。 看样子是想和他一起去开组会。 许书澈就当没看见这个人,自顾自地向教学楼走去。简一寻“啧”了一声,快步跟上他,脸上的表情又扭曲又纠结,和自己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把周末的冷战宣言抛到了脑后。 “师兄,你理理我呗,”简一寻的语气故作轻松,全然听不出是个崩溃了两天的可怜人,“两天没和我说话了。” 许书澈抿着唇,半晌后低声道:“我说了,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关系,没什么事当然不会和你说话。” “那你拉黑我微.信是怎么回事?” 简一寻不依不饶,像不给糖就捣乱的小孩:“普通同学也会拉黑微信吗?” 许书澈没有说话。 “我知道之前我说的很多话都让你不舒服了。” 似乎把许书澈的沉默理解成了一种让步,简一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希望从黑名单里被放出来,继续絮絮叨叨:“我反省,我说那些话的时候确实也没过脑子,是我太傻逼了,我和你道歉,你别生我气了,把我放出来吧师兄。” 他说完,挠了挠头,继续补充道:“我其实......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也是,所以觉得所有同性恋都那么死缠烂打,但认识你之后发现我看事情好像也太片面了,师兄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理我。” 许书澈忽地停住了脚步。 简一寻以为自己说的话终于打动了他,刚有几分欣喜,却忽地听他道:“我那时骗了你,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觉得做朋友需要坦诚,但我实在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我觉得我们好像不适合继续做朋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郑重地放在简一寻手心:“我已经从你的宿舍搬出来了,这是钥匙,还给你。” “我对你这个人没什么意见,你不要太有心理负担,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要做朋友比较好。” 第26章 那枚寝室的钥匙静静躺在简一寻手中,像一块烫手的山药。 这比许书澈在微信上把他拉黑了还让人无法忍受。 “你把钥匙还我,那你住哪?” 简一寻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勉强维持着仅剩的理智:“你回去和那个傻逼住?别逗了,钥匙给你,回我宿舍住去。” “我找到房子了。” 许书澈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小情绪,低声道:“房子离学校很近,上学回家都很方便,你不用管我。” 简一寻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以前总觉得没有人会拒绝自己,哪怕是拒绝他,也只是装个样子,他稍微哄哄怎么可能不把人哄回来? 可现在他遇见了许书澈。 一个压根不把他当回事的人。 简一寻憋着一肚子火,又不能朝许书澈发,只能吞了这哑巴亏,满脸暴躁地跟着许书澈进了开组会的教室。 冯周和其他人早就到了,看见许书澈后抬眸和他打了个招呼:“学长早。” 许书澈颔首,还没开口说话,另一个物理系的学弟就抑制不住兴奋道:“学长学长,你知道吗?我们的一稿被教授夸了!” “关哥昨天把一稿悄悄拿给教授看来着。” 学弟学妹们七嘴八舌地跟着道:“教授说我们一稿的翻译特别准确,而且外国文献的引用也十分合适,这都多亏了学长的帮忙。” 许书澈脸上微红,被夸得有些不自在:“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也是因为大家的努力,光靠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学长说的哪里话。” 关景山恰好出现在门口,闻言慢慢走了过来,十分亲密地站在了许书澈的身边:“学长的学术水平是全院公认的,能让学长进我们的组,是我们的荣幸。” 许书澈轻咳一声,避开他有些灼热的目光。 简一寻舌尖缓缓舔过后槽牙,眉眼间沉甸甸地压着阴翳。 “寻哥?” 关景山好像这才看见简一寻,故作惊讶:“寻哥不找地方坐,站在这里做什么?” 简一寻冷笑一声:“刚刚路上和师兄聊天呢,聊一半到地方了,正等着把剩下的一半聊完,没想到他想先和你聊。” 关景山好像没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不爽,依旧笑得温文尔雅:“是这样吗?那还真是对不起寻哥了,要么等组会结束了,寻哥再和学长聊?” “好啊。” 这两个字简直就像是简一寻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他面色阴沉地盯着许书澈和关景山,阴森森道:“等开完会了,我们好好聊聊。” 他说完,果然没再为难许书澈,拎着手里的包,转身去了会议室最后排。 书包“砰”地一声落在了桌上,震得周围的组员一阵侧目,而后悄悄挪了位置,试图离这个瘟神越远越好。 谁都知道简一寻脾气不好,没人敢在他这样暴躁的时候触他眉头。 许书澈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继而低头,继续调他的PPT。 不知像个小孩子还是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少爷,这么点小事都能让他破防。 许书澈唇角微翘,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如果多遭遭罪,多受点坎坷,估计也不会这么脆弱了。 他抬头,声音温和:“今天我们开会的目的,主要是对项目里的一个问题进行细化......” 组会开得很顺利,简一寻没发疯找茬,只是许书澈哪怕不看他,也能感觉出一道炽热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落在自己身上,其中的执着和委屈让他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也不知这位少爷到底在发哪门子疯,他不是有很多朋友吗?缺了自己这一个,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怎么一副要活不下去的样子? 许书澈不明白,也懒得明白。 组会快结束时,他解答了几个组员的问题,正准备把优盘从电脑中弹出来时,一个人在讲台前站定,轻轻叩了叩桌面。 许书澈抬眸,正撞上关景山面上的笑。 “不知道学长还记不记得,上次欠我一顿饭来着,”关景山的笑容温和,“如果学长有空,今天中午一起去吃个饭?” 许书澈刚想点头,就听见一道重重的咳嗽声响起。 关景山温和的笑不变,只是多了几分揶揄:“呦,寻哥,找学长有事?” “刚才说好的,”简一寻低声道,“组会结束,我们聊聊。” “......我没和你说好。” 许书澈将优盘拔出来,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只是你单方面想和我聊而已,我又没答应你。” 简一寻瞪大了眼睛,却没办法反驳。 许书澈说的没错,确实是他擅自敲定了组会之后和他聊聊,但许书澈却没答应他要聊。 关景山在一边欣赏了半天“情敌”精彩纷呈的脸色,终于施施然开口:“寻哥,别学人家死缠烂打,太不体面了。” 简一寻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了。 这要不是在教学楼里,他非得给这姓关的小子来两下不可。 许书澈觑着他的脸色,觉得他可能快要气炸了,轻轻叹了口气,打圆场道:“小关,你不是要和我吃饭吗?走吧。” “吃什么饭?” 简一寻警觉起来,好像立起耳朵的小狗,生怕漏听一点消息:“我没吃饭,我也要去。” “别闹了,简一寻,你......” 许书澈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关景山温温柔柔道:“好啊,寻哥,一起吧。” *** 因为是请关景山吃饭,所以餐厅权由关景山挑。 关景山挑了家平价的冒菜馆,特别绅士地为许书澈拉开了椅子,自己正要在许书澈身边坐下时,却被简一寻抢了先。 他惯来平静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错愕,愣在了原处。 “哎,不好意思啊。” 简一寻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终于扳回了一局:“之前一直坐在师兄身边,习惯了,要么我给你让个位置?” “不必了。” 关景山素质再好,也很难不想开口骂人,却仍维持着面上的礼数:“坐对面也一样的。” 他在许书澈对面落座,翻开菜单:“我们点一份套餐的冒菜可以吧,学长?” “你点就好,”许书澈努力无视身边目光灼灼的人,“我都可以的。” 关景山“嗯”了一声,刚要扫码点餐,菜单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等一下。” 简一寻微微抬头,挑衅地向关景山扬了下眉:“师兄不能吃辣,你看看有没有不放辣的选项。” 他说完后顿了下,炫耀似的继续道:“哦对,师兄还不喜欢吃香菇和青椒,还有香菜这种味道很大的食物,你点菜的时候注意点。” 关景山微微眯眼:“寻哥好像很了解学长的口味。” “那当然。” 半天过去,关景山终于说了句中听的话,十分合简一寻的耳缘:“我经常和师兄吃饭的,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一清二楚。如果你拿不准,也可以随时来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 冒菜馆的桌子小小一张,这边一个简一寻,那边一个关景山,好像要隔着这张小木桌展开世界第三次大战。 许书澈懒得听他们话里有话的针锋相对,起身:“我去前台点好了。” “师兄,要我一起去吗?”简一寻仰起头看他,目光殷勤,“万一你不知道点什么呢?这家冒菜馆我常和球队来。” “不用了。” 许书澈避开他的眼神:“你好好坐着吧。” 等他走远,关景山面上的笑容才消失,烦躁地低声道:“简一寻,你到底在争风吃醋个什么劲?” “我没争风吃醋啊。” 简一寻向后一仰,支着两条椅子腿晃来晃去:“我就是单纯关心师兄,怕师兄被渣男骗了而已,你别紧张啊。” “只是关心学长?” 关景山冷笑,忽然问道:“你们吵架了?” 简一寻的椅子腿重重砸落在地上:“别问来问去的,管好你自己,这没什么可好奇的。” “我可不光光是好奇。” 关景山看着他,若有所思:“我只是在想,闻名全校的直男简一寻怎么突然这么紧张一个男人,难道你......” “和许学长在一起了?” 简一寻身子倏地向前一倾,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狗:“你放什么屁,少来污蔑我们的友谊。” “哦,友谊啊。” 关景山面上的烦躁消失了,那种简一寻最讨厌的胜券在握的表情又回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许学长真的走了眼,居然会和你这种弱智直男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 简一寻眯起眼:“我警告你,如果敢出去瞎说,我就......” 关景山唇角翘了起来,看着简一寻无能狂怒的样子,约会被打搅的不爽终于烟消云散:“我怎么会去瞎说呢?既然寻哥你今天跟来,那我也摊牌了。” “我这个人不喜欢撬人墙角,之前以为寻哥和学长是一对,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但现在知道寻哥和学长没什么,也没在一起,那我就不客气了。” 关景山支着脸颊,一字一句道:“寻哥,我喜欢许学长,想追求他。” 第27章 关景山说完这句话,眼中满满都是挑衅:“寻哥那是什么表情?” 简一寻觉得自己要气疯了,恨不能咬死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可气着气着他又生出几分疑惑。 他为什么会不想听见关景山说要追许书澈呢? 自己是个直男,就不允许本喜欢同性的朋友和同性谈恋爱吗? 简一寻承认自己的脑子时不时就出点问题,可还没有问题到这个地步,于是先否决了这个原因。 “既然寻哥没什么意见,那以后我和学长一起的时候,还是希望寻哥能给我们一点二人空间。” 关景山不知道简一寻现在还是不是之前那个恐同的直男,但潜意识中的危机感却让他不得不重视起眼前的人来:“毕竟如果是寻哥约会的话,也一定不想让第三个人跟着,对吧?” “你们不还没在一起吗?”简一寻嗤笑一声,“既然没在一起,那就是你在追师兄咯?既然你追师兄,我这个做朋友的来帮师兄考核一下你有什么问题吗?” 关景山眉心微蹙,之前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中多了几丝恼怒。 他刚要开口,去点餐付款的许书澈回来了。 “聊什么呢?”许书澈问,“刚看见你们好像在说话。” 简一寻脱口而出:“他说他想......” 两人一齐看向他,他却语塞住,不知该如何讲下去。 说关景山喜欢你? 他为什么要告诉许书澈关景山喜欢他,那万一许书澈正好喜欢关景山,关景山今天不就可以得逞了吗? 简一寻就是不想看见关景山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哑了火。 “哦,我说我吃完饭还想再去图书馆查点资料,”关景山说,“寻哥要一起吗?” 简一寻沉默地摇了摇头。 许书澈信了他们的鬼扯,两人先前剑拔弩张时的一肚子火气只能暂时被吞了下去,继续维系表面的友好和平。 这家冒菜馆的菜量很足。一大锅里放满了牛肚、牛肉、虾滑和贡菜,红油与芝麻覆在菜上,看上去十分诱人。 许书澈作为又菜又爱吃的代表,夹了一筷子牛肚后被辣得不住哈气,低头挖了一大口米饭。 关景山的表情中多了几分歉意:“抱歉师兄,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是我没问你喜欢吃什么就草率地选了这家冒菜馆。” 他轻咳一声,有些懊恼:“要不我帮师兄买瓶饮料或是牛奶解解辣?” 许书澈鼻尖上辣得全是汗,好像被辣出了眼泪,一双丹凤眼中含着水雾,亮晶晶的:“没事,我也不是完全不能吃,就是......” 一直坐在他身边的简一寻忽地站起身,向前台走去。 关景山不明所以地转头,想看看自己这个情敌到底要做什么,却见简一寻取了一个新碗回来,拿起桌上的热水壶给碗里添了半碗水。 “牛肉,牛肚和鱼丸,还有什么?”简一寻问道。 许书澈愣了下,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讲话,顺口答:“贡菜。” “好。” 简一寻简简单单地回了一个字,抬起筷子去红油锅里给许书澈夹了菜,放进这个装了水的碗里涮了涮。 红油在白开水的表面散开,食材褪去这一层辣,慢慢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简一寻将涮了下的食材丢进许书澈的碗里:“喏。” 许书澈抬眸,身边的人迅速别过脸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望向别处。 红油被涮去,但食物的味道依旧很好,这种浅浅的辣味对于许书澈来说刚刚好。 许书澈垂眸,轻声道:“谢谢,但......” “啧。” 简一寻打断了他的话,又从锅里捞菜出来给他涮去红油:“吃你的,我不听。” 许书澈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涮好的菜夹进碗里。 简一寻一边自己吃,一边用公筷投喂许书澈,还有闲心思抬头看一眼关景山,脸上满是得逞后的傻乐。 关景山的笑容有些勉强。他吃完最后一口米饭,用纸巾擦了擦嘴:“今天实在对不起学长,等改天我请学长出去看个电影,弥补一下今天的错误。” 许书澈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简一寻在一边先开口了:“关同学怎么总愿意事后补票上车啊。” “要是真心想和人出去吃饭看电影呢,就先把人家的爱好搞清楚了,”简一寻偏过头看许书澈吃饭,看也没看关景山一眼,“别总事后诸葛亮。你将来要是去发射火箭,等火箭上天了再说没给宇航员配餐,这可不行啊。” 许书澈扬起眉。 身边这人说话怎么阴了阳了的。 “而且。” 平时寡言的简一寻这会儿好像中了一种名叫“随地大小爹”的毒,继续教育人:“以后关同学你谈恋爱了也一样,不能光嘴上说说给人拿饮料给人买这个买那个,你得落到实际上,懂吗?” “谢谢寻哥的指点。” 关景山也是个奇人,被这么阴阳怪气还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礼貌和修养:“冒昧问一句,寻哥这么会谈恋爱,之前肯定照顾过不少女生吧。” 许书澈越听越不对劲,连忙开口道:“我们走吧,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图书馆吗?” “好吧。” 关景山施施然起身:“说好了哦师兄,有空一起去看电影。” 谁和你说好了! 简一寻条件反射就要开口,衣袖却被人紧紧地拽了下。 等关景山走了,许书澈这才低声道:“谢谢你,但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给你做这些我乐意。” 简一寻还没消气,依旧瞪着关景山离开的方向:“师兄,我说不在乎你是不是弯的,就真的不在乎。你不能因为高中遇见了傻逼,就否定所有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贯冷硬的眉眼柔和了下来,眼角向下,像一只和主人讨饶的狗狗:“师兄,我才不要给傻逼的行为买单呢,我对你不好吗?” 许书澈就受不了别人求他,更受不了简一寻这样的长相可怜巴巴地求他:“不要撒娇。” “我才没有撒娇。” 简一寻发现服软好用,愈发猖狂:“是师兄喜欢撒娇才对。之前我说的话太傻逼了,我给师兄道歉,师兄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许书澈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绞紧了衣摆,不自觉地又开始轻轻咬着唇:“你让我想想吧,你这样我压力好大。” “好,我不打扰你了。” 简一寻一听他说自己压力大心就软了,恨不能当场给他磕一个赎罪:“那师兄你记得按时吃饭,别熬夜,然后就是......” 他拳抵在唇边,重重咳了一声:“那什么,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呗。” “昨晚没和你连麦,我失眠了。” *** 许书澈回家的时候,隔壁那对夫妻又在吵架。 他听得头疼,思来想去撕下来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了字塞进了那家的门缝里,刚转身,目光却落在家门口的地毯上。 中午出门的时候,那张地毯上散落着无数小广告,卖房的贷款的一应俱全,现在那些小广告却消失了。 这个老旧小区里没有“物业”的存在,大家都是自扫门前雪,没谁会好心地帮他把广告收走。 难道是被卖废品的捡去了? 许书澈没想出来答案,暂时把这个问题丢去了脑后,进屋煮了碗泡面就打开了电脑。 橘橘和她情缘正挂在声演坊的麦上聊天,见他来了后热情欢迎道:“小兔小兔,吃瓜吗?” 挽荷门派的奶妈们有着十分优秀的品格—— 时时刻刻都奔走在吃瓜一线。 “今天是榜三和榜四的瓜,”橘橘神神秘秘道,“据说榜四是个男的,骗了榜三钱跑路了。” “这么刺激?” 互动区有人留言:“我记得他俩谈了这么久,榜三没发现榜四是男的呀?” “不知道,”橘橘说,“我这边正看门派里讲瓜呢,一会儿整理出来实时向大家汇报。” 她说完后招呼许书澈:“小兔,来麦上玩呀。” 许书澈刚上麦,导师就给他发来了一份邮件,让他把论文一稿改改。 橘橘听见他这边敲键盘的声音,问道:“小兔最近在忙什么?感觉你好像这几天心情不好。这周好像要出新副本,是龙渊的水下副本,一起开荒吗?” 许书澈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心情不好吗?”橘橘问,“怎么啦?” 许书澈不好说是因为和简一寻的事,含含糊糊道:“和朋友吵架了。” “啊......这样呀。” 橘橘叹了口气:“抱抱我们可怜小兔。” “没事,我......” 许书澈话说到一半,倏地顿住了。 他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嘎吱”声,好像是有人在自己门口不停地踱着步。 “怎么了?” 今天是个阴天,现在不过下午五点,外面的天已经阴云密布,好像一场倾盆大雨马上就要降临。房子的灯光很暗,甚至比不过许书澈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我......” 门外又响起了声音,这回比上回更清楚,径直撞进了他的耳中。 许书澈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好像听见我屋子外面有人。” 第28章 “小兔不是住宿舍吗?” 麦上另一个同帮派的妖号道长开口:“宿舍应该蛮安全的吧。” “我没有了,和舍友闹矛盾,搬出来住的。” 许书澈实在有些不安,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站起身,将家中的所有灯都打开了。 他抬头看向大门上的猫眼,踟蹰半天,也还是没敢过去看看外面有什么。 “小兔你住外面可一定要小心。” 声演坊下面有人留言:“尤其是那种老旧的小区,没有物业的,谁都能进来,特别不安全。” “小兔?” 橘橘的声音中满是担忧:“没事吧?” 许书澈再三思考,最后还是一咬牙,从猫眼中往门外望去。 门外的走廊里还是一片阴暗,唯有楼顶上的一盏灯接触不良地“滋啦滋啦”响着,而隔壁夫妻俩吵架的声音也没了,楼道里一片安静。 许书澈微微松了口气,将猫眼遮好回到电脑前:“没事,没看见有人。” 橘橘在麦里给他支招,让他买个摄像头在门上架着,就算录不着什么也算一种威慑。许书澈听了,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顺手点开网购软件搜“私家监控摄像”。 他刚搜了没一会儿,游戏里忽地弹出一条私聊消息。 【小熊起司】:宝贝,周末开荒吗? 说的是橘橘刚才提到的龙渊副本。 本来周末是要跟简一寻去篮球队的,但现在他和简一寻闹了别扭,篮球队也不用去了。 “我应该有空,”他回道,“开吧。” 对面弹出来了一个入队邀请,他点了同意,角色被传送到了小熊起司的角色身边。 道长一头白发飘飘,仙风道骨,周身流光溢彩着价值88万鸿福点的蓝光,在一众平民玩家中格外显眼。 “干嘛?” 许书澈敲了两个字,给自己倒了杯水:“没事我就下了,我论文没写完呢。” 小熊起司在队伍频道里扣出一个“QAQ”:“论文重要还是我重要?” 许书澈哭笑不得:“你重要,行了吧?” 对方这才满意,将他拉上那匹新年活动全拉满返利的银白色马车,顺着金陵城的大路一直向前。 许书澈支着脸颊看着电脑屏幕,里面的道长正挽着侠女的手坐在马车里,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忽然问。 小熊起司被问了个猝不及防:“啊?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许书澈慢慢敲字,“毕竟我们隔着一块屏幕,谁要和见不到谁真实的样子,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小熊起司沉默了半晌,直到马车在三生树前停了下来,才回复他:“我觉得我说不出。” “做一年情缘了,你居然说不出我是什么样子的人?” 许书澈故作生气,将原本有些奇怪的气氛搅散:“笨蛋,打你哦。”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办法定义你。” 虽然看不见小熊起司的脸,但许书澈好像能想象得出他一脸的窘迫和不安:“其实就就是,我觉得你很好。就算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但一定有别人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我说的是不是有点乱?” 白发的道长下了马车,小心地将蓝衣服的侠女扶了下来:“其实就是你很好的意思,无论怎样都会有人喜欢。” “今天我们的相思锁365天了,来升个级,”小熊起司说,“我们也有金锁了。” “万一我A游了呢?” 许书澈忍不住继续问他:“如果我A游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啊。” 小熊起司好像根本不觉得在这个时候提起“A游”是一件扫兴的事:“你看世界频道上天天有那么多人在等亲友回来,不是也有挺多等到了吗?” 金锁升级成功,世界频道最上方飘过一道粉红的消息播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恭喜小熊起司少侠和小兔饭团少侠结为侠缘365天。” 许书澈看着屏幕中执手的角色,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那就一直这样吧,反正他也只是想找人陪着自己玩游戏而已。 等到真的真的有瞒不住性别的那一天,再说再见吧。 *** 第二天早上,许书澈醒来时十分困倦。 他前一天晚上做了不少不好的梦,前一半梦到自己玩妖号用变声器的事被人发现了,原先的朋友们疏远了他,同区的玩家像说榜三闲话一样在背后议论他。而后半段却画风一转,变成了面目可憎的王世美,正狞笑着将烟头往他的身上烫,背景音则是催命般的门铃声。 许书澈在噩梦中醒来,只觉得心跳得很快,向镜中看去时,看见自己眼下挂着两片乌青,任谁都知道昨晚没休息好。 他没什么心情吃早餐,倒了杯热水喝了就准备出门去学校,锁门时忽然觉得脚下好像踩了什么东西。 许书澈挪开左脚,看见了三个烟头。 虽然他不抽烟,但之前和导师出去跑项目的时候经常遇见导师给其他人递烟,很多时候导师还会让他帮忙买烟,于是他就记住了市面上大部分烟的牌子和价格。 这几根烟...... 许书澈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过滤嘴上的标志,认出了这是最便宜的那种劣质烟,抽出来的味道又浓又呛,闻一下都会觉得自己要得肺癌。 这是哪个没有素质的在他门口抽烟? 许书澈拧着眉在心中骂了一声,正要将那几枚烟头包着卫生纸扔了,却忽地在不远处看见了烟盒和透明的塑料包装袋。 前一天晚上那奇怪的“嘎吱”声骤然在回忆响起,让他心中倏地一震,冷汗立刻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会有人特意跑到别人家门口抽烟吗? 可如果是为了堵他,或者踩点,那会在这里抽烟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许书澈心中警铃大作,迅速地将那几枚烟头和烟盒丢进了垃圾桶,确认了下家门是反锁的后,近乎逃跑般冲下了楼梯。 今天不开组会,但有几个组员依旧泡在研究室里写东西,看见他时抬头打了个招呼。 许书澈点头回礼,将自己丢在研究室最角落的一张桌前,后背和身侧被墙包裹住,这才多了几分安全感。 简一寻打着哈欠,路过研究室时看见冯周在里面,正想和他打个招呼,目光一转,却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许书澈。 师兄好像没休息好。 早饭吃了吗? 估计没有。 简一寻“啧”了一声,在研究室门口转来转去。又想进去和人打个招呼又不敢,生怕许书澈不理他。 关景山抬头,看见门口有个人鬼鬼祟祟地晃来晃去,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看清原来是简一寻。他低声让身边的人接着看自己手里的这篇文献,轻手轻脚地向门口走去。 简一寻正烦着,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下:“寻哥,干什么呢?” “我靠。” 简一寻被他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一点声音?” “你站这儿半天了。” 关景山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怎么?做亏心事了?” “不是。”简一寻难得没因为他出言不逊而骂他,反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关景山也有些不耐烦了:“你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哎等等。” 简一寻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已经很少见的纸币塞进他手里:“师兄好像没吃早饭,你给他买点去。” 关景山挑眉:“哦?昨天不还警告我少惦记你师兄吗?” “那他妈是昨天。” 简一寻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一天的事归一天,昨天的事到今天已经清零了。” 关景山嗤笑一声:“行,那你回吧。” “再等等。” 简一寻又拽住他的胳膊:“我和你说你记住了,师兄胃不好,不吃辣的,你最好买来给加热了再给他。他不愿意吃鱼,尤其是金枪鱼,所以别买金枪鱼三明治,他喜欢喝草莓牛奶或是巧克力牛奶,还有——” 关景山盯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大意了。 简一寻这幅样子根本就不像个直男,哪个直男会对别人的喜好这么如数家珍啊? “记住了吗?”简一寻说完,松开他的胳膊,“这次算我让着你,滚吧,别说是我让你买的。” 关景山收回思绪,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好啊,那可真是谢谢寻哥。” 简一寻“啧”了一声,心中不爽地看着关景山往超市的方向走去,轻轻叹了口气,抓紧背包的袋子,转身离开了。 许书澈早上没吃饭,路上只吃了块糖,这会儿胃里有些不舒服。他正琢磨着一会儿去隔壁超市买点什么吃,面前忽然多了个塑料袋。 “学长,饿了吧?” 关景山笑得温文尔雅:“这是我刚从隔壁超市买的,你先吃着垫垫肚子。” 他看着许书澈似乎要谢自己,抢先道:“不用谢我,是简一寻让我给你买的,要谢的话你去谢谢他吧。” 可笑。 追人各凭实力,他需要简一寻让着吗? 第29章 B大积极响应政策,不允许在校学生过圣诞节。但过什么节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学生们想在早八和论文中偷个浮生半日闲,所以过什么节都无所谓,放假出去玩才是最重要的。 十二月末,B市下了第二场雪,校园里一片洁白。学校管英院的学生管的不严,学生们偷偷买来了小彩灯和小型的圣诞树放在教室里,和外教一起知法犯法。 许书澈被本科的外教塞了一袋子庆祝圣诞的糖,自己又吃不完,于是带着去了开组会的研究室,琢磨着大家辛苦三个月了,分点糖就算是鼓励。 可没想到一打开研究室的门,便被里面热火朝天的讨论氛围震得愣了下。 大家平时装模作样,一副稳重靠谱的样子,但本质上还都是学生,逮住一个名正言顺可以摸鱼的日子自然不想轻易放过,凑在一起讨论圣诞节那个周末该去哪里团建比较好。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老娘在考研。” 一个挑染了红发的小姑娘撕开一袋薯片发表控诉:“真是无语,老娘今年圣诞不玩他个通宵就对不起去年在寒风里背肖四的我。” “说得好!” 她的豪言壮语纷纷引起了其他人的响应,打开手机地图寻找在哪里能玩他个通宵。 但当代大学生的娱乐方式着实有限,看来看去,绞尽脑汁,最后也只不过提出了老一套“先吃饭再唱K”的建议。 许书澈就是在这时进来的,手里还拿着本科外教塞的俄罗斯糖。七八个人正为了圣诞吃自助还是吃烤肉还是吃火锅吵得不可开交,他一进门,众人就好像见到了救星。 “学长来了?”关景山放下手机,和他打了个招呼,“我们圣诞想团建一下,大家一年来都辛苦了,但是选不出什么地方团建比较合适,学长有想法吗?” 许书澈扶了下眼镜,轻咳一声:“我......不是很了解这些。” “隋想说可以去轰趴,”关景山指了下红头发小姑娘,“但是有人不想去轰趴,想去吃烧烤,这才吵了起来。” 隋想“哼”了一声:“要我说这个就应该组长和副组长决定去哪,然后剩下的人举手表决,你们觉得怎么样?” 其他人纷纷应和着,觉得这应该是最公平的提议。 “所以,学长想去哪团建?” 关景山看向许书澈:“没关系,学长说想去哪就去哪。” “我们......” 许书澈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一张张满是期待的脸,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他不太想团建。 高三上半学期的年末,他们班也搞了个跨年的团建。当时许书澈是同性恋的事已经被王世美那个小团体传到了整个年级,再加上他身上还背着个处分,所以所有同学看见他都绕着走。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被邀请去这种集体活动,但在29号放学时,班级里一直和他关系不太好的一个男生走到他桌前,语气十分不客气:“喂,许书澈。” 许书澈正收拾书包,闻言抬头,撞上他那双看上去特凶特瞧不起自己的眼睛时条件反射地向后缩了下。 “你怕我?” 男生嗤笑一声,抬手在鼻尖前扇了扇,好像要扇走什么难以忍受的味道:“你怕我干什么?我还怕你把病传染给我,让我也变成同性恋呢。” 许书澈眸色一黯,习惯性地低下头,加快了收拾书包的动作,争取在他说出更难听的话前逃走。 “我和你说话呢。” 那个男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小声嘀咕:“别人和你说话都不晓得要抬头,真没礼貌。” “你有事吗?”许书澈堪堪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哎别走啊。” 男生一把按住他的肩,嬉皮笑脸:“这么开不起玩笑啊?” “你......” “你31号那天有空没?” 男生虽然是在问他问题,但毫无征询他意见的意思,完全就是直接通知:“有空的话,班上要去唱吧跨年,你去不?” 许书澈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想到班里的活动还会请他去:“真的吗?” “爱信不信。” 男生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片丢到他桌上:“爱去不去咯。” 许书澈当时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他和班里同学重归于好的信号,31号当天果真按照纸片上的地址去了那家唱吧,却在旁边的小巷子里被人堵住:“许书澈,你居然真的来了?” 王世美嘴里叼着烟,推搡着将他带到巷子深处:“你不会觉得在得罪我之后还会有人想和你一起玩吧?” 那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小巷子,但在许书澈的记忆中却无比黑暗绵长。他被人推搡着跪坐在地上,求生的意志让他向巷子口的光亮处爬去,却好像怎么也爬不到尽头。 小臂上被烟头烫伤的旧疤好像又痒痛起来,许书澈下意识地抬手去碰,听见关景山关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许学长?” 许书澈骤然从记忆中抽离出来,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嗯?刚才说到哪了?” “在说团建地点,”隋想说,“现在就是火锅和轰趴二选一了。” “那......” 许书澈不想参加团建,但又不舍得扫了他们的兴致:“就轰趴吧,轰趴也可以煮火锅的,对吧?” “学长好聪明!” 提出火锅建议的人一拍桌子:“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啊!” “所以学长才是学长,”隋想说,“快跟人家学着点,看问题总非黑即白才不好。” 几人笑笑闹闹地又吵成一团。许书澈捏紧了放在口袋里的糖果袋,轻轻吐出一口气。 关景山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冯周原本坐在一边看他们闹,这会儿慢慢走到他身边,开口:“你不准备去,对吧?” 许书澈怔了下,下意识地摇头:“没啊,我其实——” “我看得出来。” 冯周笑了笑:“因为我之前也是这样的。” 他说完,顿了下,声音很轻:“我不是想道德绑架你,我只是觉得你和之前的我很像,都认为周围的人肯定是看不起你想捉弄你,才不会带你一起玩。” 许书澈动了动唇,发现准备好的反驳的话竟说不出来。 因为冯周说的是对的。 他忽然很想问问冯周,之前遭遇过什么,也会被人说是变态,被骗到小巷子里嘲笑羞辱吗? “但我觉得,组里的大家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 冯周对他眨了下眼:“要不要试试看呢,学长?” “我......” 许书澈想说他可能考虑一下,可话还没说出来,大大咧咧的隋想就抬头望向他:“组长,这周六下午四点到,你没问题吧?” *** 许书澈到底还是没直接给出答复,说好的推辞是“导师可能找他有事”。 晚上的B市又开始飘雪了,老旧小区的线路不好,楼道里的灯一闪一闪的,看上去特别像恐怖片里做的吓人特效。 许书澈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地向上走去,脑中想的全是今天下午冯周说的话。 要试一试吗? 万一,万一...... 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可笑,被害妄想症似的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要伤害他,说出去一定会让人笑死。 可他很难不这么想。 在高三那年,所有的所谓“老师喊你去办公室”、“周末出去玩”、“有人找你”都意味着一个个整蛊和欺辱的陷阱,诱骗着他往里面跳。 于是他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许书澈走到租房的那条廊道,转身看了眼身后。 楼道里黑黝黝的,感应灯早灭了,什么也看不清。 可他分明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一个被盯上的猎物。 这个想法让他心底蓦地腾起一阵恐慌,他快速地跨过剩下的几级台阶,掏出钥匙开门,动作却倏地顿住了。 门口的地毯上又多了几个烟头,依旧是那个小卖部里常见的,五块钱一包的香烟。 为什么要站在他门前抽烟? 这个人和昨晚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许书澈不敢细想。 昨天晚上橘橘给他发了几条链接,有摄像头的,也有商家悄悄卖的防狼喷雾。他一股脑全下单了,但最早也得等跨完年才能送得到。 房间大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许书澈近乎脱力,踉踉跄跄地扑进了屋里。 手机在口袋里“嗡”地震了下,他打开了玄关的灯,暖黄的色调冲淡了屋中的阴霾。 【随便想想】:家人们朋友们~我们选这个轰趴好不啦~ 【简】:?什么轰趴,我怎么不知道? 【随便想想】:跨年团建的轰趴,住到元旦第一天结束,副组长 【简】:不去,要练球 【芝诺的乌龟】:什么球队要跨年练球啊? 【简】:冯周你也去? 【芝诺的乌龟】:为什么不呢? 【简】:那还有谁不去,不会就我一个吧? 【简】: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芝诺的乌龟】:许学长好像很忙,可能也不去吧 许书澈抱着手机靠坐在玄关前,忽地觉得一直如影随形于自己身后的阴霾被群里的聊天驱散了。 简一寻不去呢...... 他抿着唇,郑重其事地敲下一行字:“刚问过导师了,我有假,要去的。” 消息发了出去,他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试试看嘛。 再说......家里最近好像确实不太安全,出去住两天,等监控到了也好。 许书澈这么说服这自己,慢慢起身,握在手中的手机又震了下。 【简】:@芝诺的乌龟,那什么,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简】:练球哪比得上团建啊? 第30章 31号那天,许书澈还是临阵打了退堂鼓。 他有些反常地一遍遍和导师确认论文的细节,直到导师疑惑地问他:“不是说今天有活动么?你怎么还不走?” 许书澈看了一眼电脑下方的时间:“......不急。” “别不急了。” 导师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思想却很年轻,知道这帮小孩有什么“跨年”的团建:“你们课题组的同学和我打过招呼了,快去吧。” “才两点呢。” 许书澈轻声道:“等......再等一个小时。” 导师见劝不动他,叮嘱了句“不要迟到”,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许书澈抬眸,看向窗外又飘飘扬扬落下的大雪,往掌心中呼了一口气。 他其实不是个喜欢迟到的人,但又不想早到,因为感觉如果早到了,就显得自己对这件事很期待。 期待吗? 其实算是期待的。 严格来讲,这是高中之后他第一次主动参与这种正常的社交。而在本科的时候,他一心想保研,留在这座他很喜欢的北方城市,彻底放弃了经营和同学之间的关系。 他又磨蹭了半个小时,直到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提示时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解锁。 【简】:在哪呢? 【简】:出门了没? 【简】:外面地上滑,小心,多穿点,晚上要用的东西带齐了 【简】:[小狗摇尾巴.gif] 表情包里的狗是一只毛茸茸的萨摩耶,许书澈下意识地想起那天晚上他蹲在黝黑的小巷子里时,给他奶糖安慰他的奶奶和奶奶牵着的狗。 屏幕里的狗毛茸茸的,脸上带着有些愚蠢但明显是在讨好人的笑,让他想起了简一寻的脸。 许书澈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翘,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却只回了一个“好”。 他将电脑关上,拿起放在门口的大衣离开了学校。 外面的雪确实有点大,铺在地面上厚厚一层,像裹了糖霜的地毯。许书澈好不容易叫来辆出租车,刚上车,司机就骂开了:“堵堵堵,成天堵,也不知道堵个什么劲!” 许书澈在后排不敢说话,摸出手机点开缺德导航,发现面前的三条路全是紫红色的。 真的堵。 “丫一到年末就全是人,”司机说,“真是烦死了。” 车厢里放着带点土味的短视频流行歌曲,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流。这会儿正值下午五点,小学生刚好放学,牵着大人的手在那一亩三分地里横冲直撞。 许书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好久没看见这么热闹的大街了。 他从前只专注于学习,认为学习一定能改变命运,而除了学习的都是身外之物,所以压根不会停下来看一看落了雪的街。 但现在堵在这里,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每辆车的样子,都那么鲜活,撞进了他的目光之中。 堵了十来分钟,前面的路终于畅通了。司机踩了一脚油门,出租车“嗖”地一下从原处向前窜了出去。 小组同学选的轰趴地点离市区有点远,主打的是一个“亲近自然”,不把其他开在市区内的轰趴作为竞品。司机跟着导航走还绕了几个弯路,终于把人送到了聚会地点外。 “里头进不去了,”司机说,“你自己跟着导航走,能找着路吧?” 许书澈应了一声,下了车,面朝着一片房区却犯了愁。 这是哪? 我是谁? 要怎么走? 许书澈打开导航想定位一下,却发现这一小片房区全是同一家公司的,根本定不到准确的某幢别墅。 他在寒风里原地转了几圈,最后一咬牙,有些不好意思地戳开了简一寻的对话框。 “你忙着吗?”许书澈问,“不忙的话,方便出来接我一下吗?我找不到路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得等个十多分钟简一寻才能回,却没想到几乎是下一秒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简】:方便方便,方便极了 【简】:共享个定位给我,我去找你 *** 简一寻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厨房里帮忙做饭。冯周主厨,带了个朋友来,据说是隔壁985在读研究生,两人在厨房里处理火锅要用的菜,隋想和其他几个人在一边帮忙洗盘子洗肉打下手。简大少爷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做饭的料,于是被赶了出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简一寻气极,据理力争自己在家是唯一会做饭的人,但没人信他。他只能揣着一肚子委屈和不满坐在客厅当个闲人,刚开了一局游戏,许书澈的消息就来了。 他也不管自己会掉分,落地后捡了个手榴弹把自己雷死,飞速地穿好衣服:“师兄到了,我去接他一下。” “去吧去吧。” 隋想端着一盘牛肉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接你老婆呢,这么兴奋。” “瞎讲。” 简一寻笑骂了一句,却也没像从前那样据理力争:“让你们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着,我快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发消息。” 他说完,拿了一把伞就冲到了雪幕之中。 *** 许书澈轻轻地踩着雪,听着雪“吱嘎吱嘎”的声音,心中是久违的宁静。可这份宁静还未持续太久,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这一片别墅区有一半住着人,灯火通明的,简一寻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地刺过一片雪幕:“师兄!” 许书澈抬头,看着他跑到自己面前,“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不由得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不让你久等啊。” 简一寻看着他,气都没喘匀就笑了起来,抬手抹去了他头上落的雪:“你看你这一身,等久了又要感冒。” “我才没那么脆弱。” 许书澈小声嘟囔着,觉得两人的动作好像过于亲密了,脸上有点发红:“到底是哪一幢房子嘛,我又找不到。” “没事。” 简一寻抬手揽过他的肩:“走走走,我带你去。” 许书澈踉跄了一步,被简一寻搂着向别墅区走去,走了一半忽地想起来一件事—— 他还没说要原谅简一寻呢,怎么简一寻搂他的动作这么轻车熟路啊? 还没等他冷下表情,就听简一寻在他身边说:“师兄,我回去反省也反省了快一个月了,你怎么还不原谅我啊?” 简一寻歪着头看他,惯来冷着的眉眼中满是委屈和讨好:“师兄,我真的知错了,你别不理我。” “......我没不理你。” 许书澈轻声道:“其实我......” “你就是不理我。” 简少爷小孩子脾气犯了:“之前你都和我连麦睡的,现在都各睡各的了。” “而且之前饭都是我和你一起吃的,现在你和别人吃饭,不和我吃饭。” 说到这儿,他有些垂头丧气,身后好像一直在摇的尾巴也耷拉了下来:“师兄,我好难过哦。” 许书澈心软,看见他这幅样子,准备好的狠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只低着头踩雪,看着雪留下一串鞋底的花纹。 “师兄,我错了。” 简一寻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们和好吧,你搬回来好不好?” “再说。” 许书澈想起自己那个一点也不安全的出租房,确实有些怀念学校的宿舍,可刚起了个头就被自己打住了。 简一寻笨笨的。 可自己如果是为了住学校宿舍跟他和好,是不是在利用这个笨蛋? 许书澈觉得孩子没心眼,实在有些不太舍得。 “再说就是还有机会咯?” 简一寻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好诶师兄,我觉得过完这三天假期,我们肯定就能和好了!” 许书澈被他语气中的兴奋逗得唇角上扬,还没说话,就听他道:“我们到了。” 眼前是一幢有些袖珍的别墅,可从别墅的窗户往里看却是一片漆黑,和周围灯火通明的屋子比起来有些奇怪。 许书澈有些疑惑地看向简一寻:“是这里吗?” “当然是这里。” 简一寻站在他身后,含含糊糊道:“我系个鞋带,师兄你先开下门。” 许书澈迟疑着伸手去推门:“简一寻,我......”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忽地被人推了下,踉跄着进了别墅里。 高中时的记忆在这黝黑之中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如溺水一样透不过气。他惊慌地向身后摸索着,试图找到自己进来时的大门—— 就在这时,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忽地亮起了一点光。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参差不齐,明显是在搞怪的生日歌从黑暗中响起,而那点光芒越来越耀眼,直至将整个蛋糕上的蜡烛全点亮。 “学长!生日快乐!” 课题组的众人站在桌子后面,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鼓掌,别墅的其他吊灯也跟着亮了起来,一扫之前令人恐惧的死寂。 许书澈怔怔地站在原地,听见自己刚才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安安稳稳地落回了原处。而经久纠缠着他的那条黑暗的小巷忽地碎裂,光亮骤然冲破了那段不堪的回忆,脑海中一直禁锢着的枷锁似乎也悄然断开,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 他的后背忽地覆上一具火热的躯体,简一寻吊儿郎当,带着笑意的得意声音从耳边响起:“师兄,surprise!” “没想到吧?”简一寻对许书澈眨了眨眼,“生日快乐,师兄!” 第31章 许书澈有些不知所措地被人簇拥到了客厅中间,隋想不知从哪翻出来一顶圣诞帽,非要给他戴上:“师兄师兄,有点仪式感嘛。” 那顶圣诞帽是粉色的,看上去像个儿童款。许书澈推辞不过,只能任由她将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 圣诞帽边上有流苏垂了下来,落在他的鬓边。简一寻十分自然地抬手将那缕流苏拨开:“别挡着眼睛了,拍照不好看。” 还要拍照? 许书澈双眸微睁,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却被人拽着胳膊不由分说地拉到身边站好。 “许学长,看镜头啊!” 一个组员将手机架在前面准备好的三脚架上,而后一溜烟地往回跑。几乎是他刚站好,手机的闪光灯便闪烁了下,连拍了三张照片。 许书澈被裹挟在这吵吵嚷嚷的氛围之中,方才在门外的猜疑和恐惧慢慢消失,余下的温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寻哥说学长是一月份的生日,”隋想说,“正好和年末团建凑一起了,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许书澈怔了下:“简一寻?” “对啊。” 隋想坦坦荡荡,丝毫没注意到身边有人的目光可以杀人:“寻哥说不知道你之前的生日是怎么过的,但这不是让大家伙知道了么,知道了不能不办啊。之前在活动室里让你选,就是为了让你过得开心。” “我不是不让你们说吗!” 简一寻龇牙咧嘴地扑上来,装着要和隋想同归于尽:“小丫头片子出卖我!” 隋想直接往许书澈身后一躲:“学长救我!” “好啦。” 许书澈想恢复先前平静的表情,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都是好心的,别不让我知道啊。” “那不一样。” 简一寻嘴里嘟嘟囔囔着:“不让你知道就是惊喜,让你知道了,这个惊喜不就——” “也是惊喜。” 隋想过去帮其他人准备火锅了,只剩他们两人在客厅中。许书澈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却仍被简一寻听见了:“对我来说......也是惊喜。” 周围的空气恰巧静了一刹,他的话被简一寻完完整整地听见了。 简一寻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觉得心脏重重地撞击了下胸膛,脸颊急速升温,烫得他险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 他挠了挠头,目光四处乱飞,最后直勾勾地钉在许书澈身后的一个音箱上,好像对这个音箱忽然有了极大的兴趣:“师兄喜欢就好。那什么,我去帮他们洗个菜,你坐这儿等着就行。” 说完,简一寻从许书澈身边逃走,大声道:“怎么菜还没洗完,就这还不让我帮忙?你看这不让我帮忙你们洗得明白吗?” 许书澈看着他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 虽然大家对火锅食材的处理都很不顺手,但好在有个冯周。 许书澈之前对冯周的印象唯有“热爱科研”一条,却没想到他在做饭这方面的造诣也很深。相比之下,简一寻的所谓的“会做饭”的水分就太大了。 热腾腾的火锅被摆在桌上,红油和白汤泾渭分明。能吃辣的坐一边,不能吃辣的坐一边。许书澈被组员们起哄着坐在了主座,隋想刚要坐在他右手边,却被人拍了拍肩。 “这个位置我预定了。” 简一寻笑得十分善良,看上去很好说话:“乖,往旁边挪一下。” “我说简一寻。” 隋想非得和他呛两句:“你别太霸道啊,怎么我就不能坐师兄身边了?” “不为什么。” 简一寻抬了抬下巴:“喏,过去。” 隋想送了他两句亲切的国骂,和自己的姐妹挎着胳膊远离了简一寻。 “你不是吃辣吗?”许书澈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坐到那边去。” “这两天胃疼,吃点清淡的对身体好。” 简一寻撩起眼皮,带着几分得意地看了一眼毫无心机,天真单纯地落座辣锅席的关景山:“辣锅怎么了?不吃辣锅一天又死不了人。” 许书澈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小声道:“那你往那边一点呀,挤到我了。” “什么?挤吗?” 简一寻“哦”了一声,往右边挪了挪:“现在还挤吗?” 其实他根本没往旁边挪多少,但一本正经道:“如果还挤的话,你和我说,我再挪。” 因为有人不能喝酒,所以这场聚会根本没订救,大家以果汁代酒,喝得也算尽兴。 简一寻虽然没吃辣锅,但给自己调了碗看上去就爆辣的酱,觉得好像清汤锅也不错。 “简一寻。” 许书澈忽然在桌子下拽了拽他的衣袖。 简一寻微微侧过头:“嗯?怎么了?” “我想尝尝辣锅。” 许书澈小声和他说:“闻起来很香诶。” “别了吧,”简一寻说,“很辣的,你受不了那种辣。” “我想试试。” 许书澈眉心微蹙:“就试一下嘛,试一下好不好?” 简一寻“啧”了一声,避开他的目光:“行,行吧,就试一下哦。” 他说着起身,伸长了胳膊去夹辣锅里的菜。 关景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讽情敌的大好时机:“寻哥不是说今天吃清汤锅吗?怎么来我们辣锅夹菜了?” “哦,你说这个。” 简一寻笑了下,慢条斯理道:“师兄说想尝尝辣锅,我给他挑点不吸油的菜回去,不然他受不住。” 许书澈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说出来,脸红了一半:“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 简一寻将两片牛肉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肉不吸油的,菜实在是挑不出来了,全是红油。” 许书澈夹起那两片挂满了花椒和红油的肉,在碟子里蘸了酱,刚塞到嘴里,手边就被推来了一个东西。 “辣着了吧?” 简一寻的声音有些急切:“喝点这个,牛奶解辣。” 其实也还好。 或许是他们的水放多了,这个辣锅的辣味并不浓,只有一点辛辣的感觉。 许书澈转头,恰好撞上了简一寻满是担忧的眸子,忽然想逗他玩,于是嘴角微微向下垮了垮,放软了声音:“辣着了,好辣。” 简一寻重重地“哎”了一声,将刚才推到许书澈手边的东西塞进了他手里:“我就说让你别试吧,非不听,现在辣着了吧?” 许书澈低头,发现那是瓶草莓牛奶。 他之前在超市买时无意间念叨着说喜欢的牌子。 草莓牛奶很好喝。 许书澈咬着吸管,觉得自己刚才演了戏,换一盒草莓牛奶一点也不亏。 桌上的菜所剩无几,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饭后活动。简一寻却没去凑热闹,只守在许书澈身边,盯着他把牛奶都喝了。 “你之前不是说不去吗?”许书澈问,“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我这不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吗?” 简一寻摸了下鼻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反正我一个人在家跨年也是打游戏嘛,但是大家都跨年去了也没人陪我玩,不如来和你们聚会咯。” 他说完后顿了下,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对了师兄,那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呀?” “原谅你什么?” 草莓牛奶要被喝完了,但许书澈还没喝够,下意识轻轻地咬着吸管:“没听懂。” “师兄。” 简一寻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抱怨的意味:“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好嘛。” 许书澈避开他的目光:“那就原谅你咯。” 简一寻眉眼倏地展开,面露欣喜:“真的吗?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男生站在客厅的投影前道:“要不我们看恐怖片吧?我知道一个恐怖片,现在看特别应景。” 其他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吵闹着要他快放恐怖片,别吊着大家的胃口。 餐桌上的餐具用的都是超市买来自带的一次性纸盒,被人收拾进了垃圾桶里。剩下的餐具丢到水槽,预备着明天早上再处理。大家平时也不是没看过恐怖片,但好像只是觉得只要是和其他人一起看,观影的感受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许书澈脸色有些差,刚准备找个借口溜去楼上的客房,却被眼神特别好的隋想逮住了。 “学长,别愣着啊!” 隋想热情地招呼他:“快来快来,马上开始放片子了。” 许书澈骑虎难下,既不敢看恐怖片,又不想露怯,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向客厅走去。 大家已经挤着坐在了沙发上,唯独剩旁边一个能坐两个人的沙发留给了他和简一寻。 许书澈咽了口唾沫,垂在身侧的手却忽地被人握住了。 “没事的,师兄。” 简一寻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怪异:“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许书澈动了动唇,轻声道:“那你的手为什么全是汗啊?” “嗯?” 简一寻重重地咳了一声:“我这不是......刚刚吃火锅热的吗?是热的,这不重要。” “我会保护你,这就是最重要的。” 第32章 第二天,全别墅的人都起得很晚。 他们一起看了恐怖片,熬到倒数跨年后又连了游戏手柄打游戏,一直闹到了很晚才去睡。许书澈被恐怖电影吓得要死,拽着简一寻的衣袖说想和他一个屋子睡。 这要是放在平时,是许书澈绝对不会去做的事。 那部电影叫《彗星来的那一夜》,与其说是恐怖片,倒不如说更像是一部科幻电影,但正是因为其中掺杂了科幻的元素,所以才让人细思极恐。更不要说电影里也是七八个好朋友在别墅中聚会,让他们的代入感更强了。 许书澈全程缩在简一寻身边,紧紧地拽着简一寻的衣摆,似乎生怕他也是什么混进来的平行世界“二重身”。 简一寻其实也很怕。 他从小就害怕鬼神,在杂志上看见恐怖故事栏目都是直接跳过去的。高中的时候被哥们儿骗着看了个恐怖片,硬撑着没腿软走出放映厅,实际上吓得后背湿了一片。 但眼下他可不能害怕,因为他夸下了海口说要保护许书澈来着。 虽然手心全是冷汗,虽然看到一半就想跳起来逃跑,但简一寻咬着牙,生生忍到了最后。 许书澈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颤抖,轻声问道:“你害怕吗?” “我害怕?可笑。” 简一寻觉得自己如果火化了,肯定只有嘴是硬的:“一点都不可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他就这么硬撑着熬了一个半小时,电影结束了,他也长长地松了口气,悄悄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其他人对恐怖片的接受程度良好,不像他们两个恐怖元素过敏患者,看完后也只是心有余悸了一会儿,接着就要把别墅里的手柄连到电视上打游戏。 可就连游戏也没能让许书澈从刚刚的恐怖氛围里走出来,他纠结了半个晚上,终于在大家困了宣布睡觉的时候又拽了拽简一寻的衣袖,声音中满是恳求:“简一寻,今晚我和你睡一间屋子好不好?我好害怕。” 他说完,好像想起来简一寻恐同,面上闪过几分尴尬:“要不还是算了,你不是......” “我没有。” 简一寻答应得十分干脆利落:“我没问题,你随时来睡。” 许书澈又困又怕,根本没细品他话里的“随时来睡”好像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妥,稀里糊涂地跟着简一寻去了他的房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多,第一次没按照生物钟起床。 前一天晚上放肆的代价是第二天起来打扫房间的痛。有礼貌和讲道理是当代大学生的美德,虽然房子的主人只提醒他们不要损坏电器,没有特意提醒他们要收拾房间,但大家醒来后十分自觉地开始把前一天晚上用的锅碗瓢盆圈洗了。 冯周挽着袖子将餐盘上附着的油刷去,抬眼看向许书澈,打了个招呼:“学长早。” “不早了。” 许书澈刚刚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我来帮忙吧。” “不用了,马上刷完了。” 冯周摆了摆手,动作顿了下,忽然凑近他轻声问道:“简一寻昨晚和学长和好了?” 许书澈怔了下:“嗯?” “看着学长又理他了,”冯周说,“我猜是学长原谅他了,太好了。” 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被他骚扰了。” “骚扰?” 许书澈有些好奇:“他怎么骚扰你的?” “就......” 冯周惯来平和的眉眼间忽地露出几丝罕见的狡黠:“问我你有没有回去住,在研究室如何,是不是又不懂照顾自己。” 许书澈听了他的说的话,脸颊微微发烫:“他就是愿意瞎管这些事,打扰你了。” “没事。” 冯周善解人意地轻声道:“学长回来住吧,我下个学期就不住校了,住外面,这样空出来两张床铺,你们住正好。” 许书澈还没来得及说话,冯周就继续低头专心洗盘子,好像对刚刚的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了。 “师兄,在干嘛?”简一寻恰巧从外面探头进来,“你不忙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许书澈本来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之前在门口看见的那些烟头,心中又是一沉,轻轻点了点头。 简一寻家境好,从来不知“出租屋”为何物,在陪着许书澈到老旧小区大门口时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师兄,你就住,住这里?” 许书澈“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就这里。” “你这条件也太差了吧?”简一寻看着那斑驳的外墙就觉得心里打鼓,“真不是我咒你,就是觉得这地儿怎么看怎么像是马上要塌了一样,真的不安全。” 他一直絮絮叨叨的,甚至路过保安亭的时候也没闲着:“师兄你看你们这个保安亭,能拦住谁?保安躺在里面打瞌睡,我不是业主也不是租户,大摇大摆进来都不管我。” 许书澈叹了口气,揉揉耳朵:“简一寻,你好吵。” 简一寻眨眨眼,读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拿不住自己是不是又被嫌弃了,只能乖乖停下对眼前小区的念叨,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段路,终于又忍不住道:“师兄,既然你已经不生我气了,那你搬回来吧。”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许书澈住的那栋楼楼下,许书澈站在台阶上看向他:“可是我租了三个月,起码得先住到今年二月份。” “那今年二月份你就搬回学校,住我宿舍里。” 这个角度简一寻只能微微抬头仰视他,眼中带着期待和恳求,像一只和主人讨赏的小狗:“冯周和你说了吧?他下学期搬出去,不住宿舍了,要去朋友家住,这样我也搬回学校,我们两个人住正好。” 许书澈轻笑:“哪里来的正好,你不是不喜欢......” 说着说着又绕回了两人吵架的那个话题。 似乎意识到这件事在两人之间并不是那么愉快,许书澈和简一寻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楼道里安静了半晌,许书澈才轻声道:“我上去了,谢谢你。” “好。” 简一寻有些烦躁地长出一口气:“师兄你注意安全,回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他说完,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对了,微信也记得给我拉回来,我好久没和你在微信上说过话了。” 许书澈答应了他这个要求,沿着楼梯一级级地爬了上去。 如果搬回学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去图书馆查资料上网都方便了很多,最重要的是......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等闻到呛鼻的烟味时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停下脚步抬头,正撞上一双凶神恶煞的眼。 王世美正靠在门边抽烟,看见他上楼,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他将烟头丢在地上,鞋尖在烟头上狠狠地拧了几下,声音中透着一股熬了好几个通宵的油腻感:“呦,出去玩回来了?” 许书澈脸上的血色尽失,颤抖地后退了一步,险些跌下楼梯:“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 王世美见他怕自己,嬉皮笑脸地往前又迈了一步:“你之前答应我给我钱的,我钱呢?” 许书澈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他什么。 那天和简一寻吵架了,于是他彻底把要给王世美钱的事忘在了脑后,现在才想起来。 “骗我,是吧?” 王世美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人往前拽了个踉跄:“我在你门口等了好几天,连你人影都见不着,是不是出去卖了?不然怎么成宿成宿的不回家?” 许书澈被衣领勒得脖颈发疼,说不出话来,只唇齿间溢出细微的呜咽声。 “他妈的,之前怎么揍你的你忘了?” 王世美一张臭嘴开开合合,往外喷的全是发酸的烟味,熏得人喘不上气:“早就说了你们同性恋都是贱货,就是喜欢挨揍是吧?那老子今天揍死你!” 他说着就要抬手,小腹却倏地一疼。 王世美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 许书澈的脸颊因为刚刚的窒息而泛着红,可眼神的中的愤怒却远远大于畏惧。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又何况是个活人呢? “我不怕你了。” 许书澈的声音还在颤抖,可他的眼神却格外坚定,奋力地隐藏住内心的恐惧。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反抗,只是刚刚被人勒住脖子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别墅中收到的生日惊喜。 怎么算也是长大了一岁,自己总该从那个漆黑的小巷子中走出来了吧? 即使无法完全走出来,也总该有一点进步了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王世美怒吼一声扑了过来,许书澈下意识地闭上眼准备挨打,可后背却撞进一片温热的怀抱中。 “畜生,你疯了是吧?” 简一寻暴怒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上次没揍死你算便宜你了,你看我今天打不打死你,我今天不揍得你喊我爹我和你姓!” 第33章 简一寻原本只准备在楼下等到许书澈发的微.信就走,可消息没等到,却听见楼上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声。 许书澈的出租屋在三楼,老楼隔音又不好,有什么大一点的声音一楼能听得一清二楚。 简一寻听不清在吵什么,直觉却告诉他出事的是许书澈的那层楼。他也顾不得再多听一会儿确认一下,径直一步跨过两三道台阶向三楼冲去,一抬眼就看见王世美正掐着许书澈的脖子。 他没忘上次两人吵架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傻逼,顿时心头火燎起三丈高,冲过去就给了王世美一拳。 上次王世美找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简一寻只是把他撂倒在地上。而现在新仇旧账一起算,简一寻不仅把他撂倒在地,直接按着他一拳拳狠狠地往他身上招呼去。 “我让你来犯贱,”简一寻的声音中满是愤怒,“上次揍你揍得少了是吧?” “我草,你他妈的......” 王世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人,挣扎着要从简一寻的桎梏下起来,却根本比不过简一寻的力气。 他在局子里蹲了三年,又好吃懒做,身上的肌肉早就没了,哪来的力气和小他一岁又天天打球的简一寻比? 揍到最后,简一寻都不知道自己锤了王世美多少下,等被人拉开后眼前才慢慢恢复清明。 “警察同志,我一直听外面有人打架,”报警的是住在二楼的一个大爷,“我开门往上一瞅,吓了一跳。” 王世美被揍得鼻青脸肿,看见警察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警察,警察!这个傻逼要杀了我!” 他被简一寻揍得鼻青脸肿,一边的鼻孔正往外流着血,和之前站在门口威胁许书澈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是你先来敲诈勒索的,”一直没说话的许书澈忽然开口,“是你先来勒索我,我朋友才,才打你的。” “敲诈勒索?” 办案的民警以为只是普通的邻里纠纷,听见这个词后神色严肃了起来:“你有证据证明他敲诈勒索吗?” 王世美才不信许书澈会有什么证据。 在他的印象里,许书澈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都是听话的,也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头,也没有什么心眼。 可许书澈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正开着录音:“从看见你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就开始录音了,一直录到刚才,要什么证据我有什么,你如果不信,我们去派出所,我放给警察听。” 王世美的脸色一下变了。 他的脸上还有伤,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向许书澈伸手,讪笑道:“不是,哎,你怎么给当真了?咱俩是朋友嘛,我那是在和你开玩笑啊。” 许书澈完全不领情,冷着脸色:“你还是想想到警察局怎么解释吧。” *** 王世美虽然看上去伤的很严重,但简一寻揍他的时候还是注意了分寸,使劲揍,但没有完全使劲,让王世美痛得厉害,却完全没伤筋动骨,就算上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根本不会因此把他拘起来。 这是小时候他和朋友胡闹时学到的小伎俩,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好缠的混混,却没想到在这儿能派得上用场。 王世美嘴里一直哭嚎着自己被打残废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警察同志给他验伤,然后把简一寻关起来。可警察拉着他验过伤后说他根本没事,都是表皮的伤,不知道在鬼哭狼嚎个什么。 许书澈和王世美一起被带去旁边的屋子做笔录,留下了一个民警对简一寻进行批评教育。简一寻表面上听得特别认真,认错也十分诚恳,可心早就飞去了隔壁。 会问什么啊? 万一王世美再倒打一耙呢?师兄怎么办? 自己要不要等在门口? 简一寻不断地在脑内脑补了一百零八出大戏,直到隔壁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后“腾”地站了起来,却被眼前的小民警瞪了一眼。 “给你训话呢,”小民警说,“怎么回事?不服管啊?” “没有没有。” 简一寻咬着牙坐了回去:“您继续。” “在这儿签个字。” 小民警把一张承诺书推给他,语重心长:“往后长点心,冷静一点,不是什么事都能靠动手解决的,遇事先想个一二三四,这么做有什么后果,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式。你说你还是大学生呢,万一留个案底,往后怎么考公考编啊?” “我不考公。” 简一寻签完字,对他笑了下:“你辛苦了,我能走了吗?” 小民警刚“嗯”了一声,就见眼前刚刚还老老实实坐着的人撒腿就往隔壁门口跑去。 “许书澈你个贱人!” 王世美彻底崩溃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我他妈要你好看!” 许书澈面无表情地起身,对一直陪在身边的民警鞠了一躬。 民警拍了下桌子:“你老实点,在派出所呢,你要谁好看?说给我听听?” 但王世美就是个窝里横,敢和许书澈张牙舞爪,却不敢和民警造次,顶着一脸伤坐了回去。 “你别担心,他会被收容教育十天,然后遣返回户籍所在地,”民警带着许书澈走了出去,“如果他再对你进行骚扰和谩骂,你可以报警。” 许书澈点了点头,低声道了谢。 在旁边等了许久的简一寻冲过来,一脸紧张:“没事吧师兄?你有没有和他们说不是你的错?” “我......” 许书澈看着简一寻脸上的伤,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没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就是担心你,”简一寻轻咳了一声,“我,我没紧张啊,我就是问问。” 警察局旁边就是药店,许书澈去买了酒精和棉球,拽着简一寻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给他擦药。 “可能会有些疼哦。” 许书澈垂眸仔细观察简一寻脸上的伤:“你忍一下。” “我又不是没受过伤。” 简一寻刚想说他们篮球队平时受过的跌打伤多太多了,才不会像个娘炮一样上个药哭哭啼啼的,刚要说出来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有点想给自己一巴掌。 都吃过亏了,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长记性。 以后这样没礼貌没素质的话都要改掉。 许书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闻言舒了一口气:“还好伤的不算重。” “能伤多重?” 简一寻想起王世美就生气:“大男人打架不好好打,伸手挠我脸,真是笑死个人。” “他高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 许书澈刚想给他描述王世美高中时的样子,说到一半却卡住了。 他发现,好像王世美高中的时候也属实算不上“一个很厉害的人”。 所谓的“校霸”是欺负弱小同学得到的名头,所谓的“学霸”又是考试的时候威逼利诱别人抄来的成绩。 这么一想,王世美就好像一个精心扎好的纸人,可却实在是弱不禁风,一吹就现了原型。 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了?” 简一寻见许书澈忽地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始反省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是我说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许书澈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没有,就是好像想开了一些事情。” “想开了什么?” 简一寻不懂,但也善解人意地不再问,只和他保证道:“没关系,如果师兄往后再被他骚扰就喊我,我揍死他。” 外强中干的蠢货,还学着别人搞校园霸凌? 简一寻最瞧不起的就是在学校里拉帮结派的人,尤其是王世美这种长得人模狗样背地里不干人事的东西,他见一个揍一个。 许书澈摇摇头,小心地给棉球蘸上酒精:“以后我可以自己解决的,你要是打他把他打坏了,他讹你怎么办?他都来讹我了。” “而且你打他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当时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许书澈毫无准备,就看着简一寻冲了上去把王世美一顿暴揍,拳拳到肉,感觉王世美就算不废了也残了。 万一真给人打的不行了,他甚至都已经想好说辞,就说是他雇人来揍王世美,和简一寻没关系,留什么案底有什么处分都朝他来,别影响了简一寻就好。 这会儿简一寻知道他在怕什么了,想抬手安抚人,却只笨拙地在许书澈脸颊蹭过:“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渣把自己搭进去?我有分寸的。” 脸上的伤痕沾到酒精,细细密密地痛着,可简一寻的心情却很好。 他自己先乐了半天,抬眸看向许书澈,郑重道:“师兄,你搬回来住吧。” “你也看到了,这个小区的安保真的很差,什么人都放,门口的保安和摆设没什么两样,”他认真道,“万一王世美又回来找你呢?就算他不来,他也知道你家住哪,这是个多大的安全隐患啊,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他说完,眼中又出现了那种恳求的神色:“搬回来住宿舍吧,好不好?” 第34章 虽然小区老旧住的不舒服,但好在房东讲道理。 房东是B市本地人,这套房子是很早就买的,但一直空闲着,又因为地段不是很好,一直放着没租出去。他接到许书澈的电话,当天下午就赶了过来。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微胖的中年人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说,“就是没想到这儿的安保这么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简一寻陪着许书澈一起见的房东,原本预备着如果房东态度不好就给许书澈撑个腰,却没想到对方先上来认错了,一肚子气先消了几分。 “是我说对不起才是。” 许书澈本来就道德感高,这会儿见房东给自己道歉,更过意不去了:“是我的问题,也是我违约在先,房租我就不要求退了,就是麻烦您还得再去找别的租客。” 房东摆摆手:“这又不是你故意要为难我才退的,房租我给你退一个月的,你看能接受吗?” 许书澈百般推辞,最后还是接受了房租退回来的一个月房租钱。 这次不再是他一个人把东西往学校宿舍搬了。简少爷受不了这种全人力自动搬运,打电话叫了家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帮忙把许书澈的东西都运到了校门口。 简一寻休息了半天,一身力气正没地方发泄,简单活动了两下,扛着许书澈的行李就往楼上走去。 许书澈只拿了两本书跟在他后面,一身轻松:“简一寻,你累不累?” “不累,这有什么可累的?” 简一寻将他的行李放在自己宿舍门口,眉眼间具是得意:“冯周下学期不住宿舍了,我搬回来和你一起住。” “别了吧......” 许书澈避开他的目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我不适合和你住一间宿舍。” “这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 简一寻抬手揽住他的肩,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我自己都不介意,你干嘛替我介意?” 许书澈鼻尖蓦地撞上那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爽肤水味道,呼吸一滞,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时间。 “那就这么定了。” 简一寻帮他决定了下学期的室友:“我和你一起住的优点多着呢,万一那个弱智再来找你的麻烦,我就再把他揍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地看着许书澈,像一只祈求主人表扬的小狗。许书澈好像能看得见他身后不断摇着的尾巴,没忍住笑了下。 “笑我干什么。” 简一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为了一只小狗,又亲密地凑到他身边:“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家?买票了吗?到时候我送你去车站?我可是暑假刚考下来的驾照。” 许书澈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下,脸色微不可查地苍白了几分。 “我......” 他原本想找个借口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可平时却不是个会撒谎的性格,支吾了半天只想到了些许拙劣的借口,只能叹了口气:“我还没买呢。” “怎么还没买?” 简一寻没有坐相地坐在桌子上,掰着手指给他算:“你看现在是一月初了,师兄是南方人吧?回家可能得买机票,我小姨是航空公司的,她说越早买越便宜啊。” 许书澈背对着他,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半晌后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会记得买票的。” “早这样就对了嘛。” 简一寻拍了拍他的肩:“到时候和我说啊,我送你去机场,安全又便宜。” *** 许书澈以为简一寻说要搬回宿舍住是下学期的事,全然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几乎是第二天就从家里搬来了需要用的东西。 简一寻被许书澈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再也不每天都苦大仇深地垮着一张脸,让人看了就觉得害怕。 篮球队前几周的训练堪称地狱级别,简一寻冷着张脸不把他们当人,训得所有人苦不堪言,又不敢提出来,生怕触了简一寻的霉头。 可这两天简一寻却像忽然转了性,特别好说话。 中场休息的时候,几个队员坐在长凳上喝水。陈响用毛巾擦了擦汗,重重地咳了一声,问林修:“林哥,寻哥最近是怎么了?” 林修正低头玩手机,闻言抬头,面上掠过一道高深莫测。 “对啊,我也觉得寻哥这两天很怪。” “寻哥上周还在发癫,我就是失误了一次,他非要我负重蛙跳绕场两周,我真的跳不动了。” “而且之前他还易怒,小声说句话他都要瞪我,我还以为他更年期了。” 林修干笑一声:“哈哈。” “林哥是知道什么内幕吗?”队员们纷纷围过来,“他怎么今天心情就变好了?” 林修不言不语,面上高深莫测。 当然是因为那个姓许的学长搬回来住了。 而且姓简的还颠颠收拾东西滚回学校和人家一起住了。 认识了也有五六年,这是林修第一次怀疑起这个钢铁直男的性向来。 “林哥,说说看嘛。” 队员对队长的八卦甚是好奇:“难道上周寻哥分手了,这周又复合了?不会吧?” “不知道,别问了,”林修三缄其口,“练你们的球去。” 他话音刚落,简一寻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聊什么呢?” “聊林哥刚刚那个三分球。” 陈响脑袋最灵光,立刻想出了个借口:“我靠,那个三分球可真是太帅了。” “你们再这么捧,林修下次校赛就不知道怎么打球了。” 简一寻虽然嘴上嫌弃,但嘴角还是带着笑的:“林修,一会儿我们和宣传部的见一面,谈谈下次校赛的赞助。” 校宣传部的人早就等在了篮球队的室内活动室,看见简一寻和林修来了后分别和两人打了招呼。 简一寻简单回礼,目光却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脸色一沉:“你怎么在这儿?” 曲超唇角挂着笑,大大方方地回答:“我虽然是外联部的,但这次也和宣传部的一起来谈谈关于赞助的事。” 林修不明所以地盯着两人看了半晌,恍然。 眼前这个男生应该也是被简一寻拒绝的人之一,只是不懂得看人眼色,总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所以讨人嫌地一直跟在人身后。 “下次校赛就是三月份刚开学,时间上会比较匆忙,”为首的女生没看出这其中的暗流涌动,继续说,“在放假前我们想先问问篮球队意向的合作赞助商,方便下学期开学后我们立刻展开工作,不会耽误时间。” “篮球队的赞助一直是林修在对接。” 简一寻的声音有点冷:“你们聊。” “学弟,上次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曲超放软了声音,眼睛一直盯着简一寻,像是能拉丝一样,“这会儿正好有时间,我们去把误会说开了,好吗?” 简一寻看了他半晌,忽地露出一个笑:“好啊。” 曲超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顺便有些喜出望外,没忍住扬起了唇角:“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出去聊?” 简一寻率先出了门,曲超连忙跟在了他身后。待门关上,曲超这才发现两人在更衣室里。 更衣室的隔音很好,基本听不见外面林修和负责人说话的声音。 曲超之前看了太多奇怪的漫画,联想到了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脸颊瞬间晕开一片绯红:“学弟,其实我们可以不,不这样的......” “哦,那你要哪样?” 简一寻冷笑了一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吗?” 曲超以为他只是单纯地问问自己,于是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诶,学弟为什么选这里啊?” “因为这里没监控,”简一寻轻声说,“这意味着如果我忍不住了动手揍你,也没一个人有证据是我干的,你懂吗?” “啊?” 曲超蓦地愣了:“学弟你为什么要打我?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 本来简一寻对造谣的态度只是懒得理,但想一想许书澈在高中估计也是被那群弱智造谣,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法平静。 “上次你和我说,许书澈的学术水平根本不行,都是靠和老师有暧昧关系得到的。” 简一寻靠在更衣箱上,慢条斯理地问他:“这些你说的,都是有证据的吗?” 曲超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欣喜,捣头如蒜:“对的学弟,我有证据的。” “真的吗?这么厉害啊?” 简一寻笑了下,慢慢走近他:“这两天我揍的傻逼确实多了点,但实在是忍不住不动手,你多包涵。” 曲超眨了眨眼:“学弟你说什么?其实我......”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猛地挨了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踉跄着后退撞在了铁柜上,后脑勺磕了个响。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简一寻冷声道:“我最他妈恶心的就是造谣的人。” 第35章 “学长你看看这个名单,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签了。” 宣传部来的学妹很敬业,和林修认真地讨论了该选择哪家赞助商,将符合要求的一家家都列了出来。林修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刚要签字,却听见隔壁更衣室里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林修眼皮一跳,拿着笔的手却十分稳健地在赞助商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学妹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更衣室:“学长,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 林修十分和气地笑了下,面不改色地继续确认和签字:“可能是你听错了吧,我们这儿的更衣室隔音一贯很好。” 学妹眨了眨眼,似乎很好奇,但碍于在人家的更衣室里,于是也没再继续细问。 林修将签好字的表单递给她:“那以后就劳烦学妹费心了,我们队长的要求实在有点太多。” “没事没事,不费心,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学妹抱着那一摞表单起身,向更衣室的方向望去:“简学长还没和曲部长谈好吗?” 林修有些尴尬地笑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准备支吾着说两句话打圆场,更衣室却被人打开了。 曲超被简一寻扶着走了出来,脸上青紫了一块,紧紧地捂着肚子,似乎被人揍了。 学妹大惊:“部长你这是怎么了?” 曲超呜咽了一声,摇摇头。 “刚刚我和学长聊天的时候,学长在更衣室里脚滑摔了一跤。” 简一寻撒起谎来简直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给脸摔着了,肚子好像也撞到了柜子,所以现在很疼,但我简单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没大碍就好。” 学妹松了口气,埋怨道:“部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更衣室平地都能摔一跤?” 曲超愤恨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没事,多谢学弟扶我出来。” 简一寻扬了扬眉,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情真意切:“学长如果需要我帮忙送去医院,我也一定会送的,学长不必担心。” “你......” 曲超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给自己憋死。 “那就谢谢学长了。” 学妹不知道个中暗流涌动,扶着曲超和林修简一寻鞠了一躬:“那我们三月开学的时候再碰一下。” 目送走了两人,林修用胳膊肘怼了下简一寻:“哎,他不是摔的吧?” “当然不是摔的,我揍的。” 简一寻说话时表情淡淡的,就好像谈论明天什么天气一样自然:“怎么?这都看不出来?” “不是,你......” 林修话说了一半,哽在喉咙里,半晌后才恢复了理智:“你怎么打人啊?我们法治社会,不能干什么都动手的。” “他造别人谣,我还不能打他了?”简一寻冷笑,“说人家和这个有一腿和那个有一腿,我给过他机会了还死不悔改,这不就是欠揍吗?” 林修刚想问他曲超造谁的谣,看见简一寻满是怒火的眼睛就明白了。 八成是许书澈。 林修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简一寻的肩:“兄弟,我觉得你是陷进去了。” “陷进去?什么陷进去?” 简一寻顶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向他,好像真的不知道林修在说什么。 这种事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林修觉得自己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很不错了,于是十分聪明地三缄其口,没再继续。 *** B大的期末考在一月十日左右就考完了,一些学生干部可能会等到十四五日老师放假的时候才离校。 许书澈早早就给导师交了论文,答应了几个师弟师妹帮看论文的要求,在宿舍里支着脸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脑。 篮球队的人一半都买票回家了,简一寻一身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散,办了□□身房的卡,每天去疯跑两三个小时,然后带着一身汗回宿舍就往许书澈身边贴。 许书澈原本正在逐字逐句地给师妹的论文纠错,被他贴得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嗯?” 简一寻抬头,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我歇会儿,累了。” “别往我身上蹭,”许书澈说,“一身汗味儿,脏。” 简一寻是个很听劝的人,许书澈说他脏他就站起身,拿了毛巾准备去洗个澡。 他刚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一半,却忽地想起来了什么,转头对许书澈道:“你往后不用担心住对面的那个傻逼造谣了。” 许书澈抬眸,眼神有些迷茫:“什么?” “我教训了他一顿,他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简一寻掩唇轻咳一声,别过眼睛:“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霸道,但是他每次都在我面前和我说你的坏话,我听了很不舒服。” 许书澈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地笑了:“如果我现在责怪你,你会生气吗?” “这倒不会。” 简一寻摸了摸鼻子:“因为我本来就是自作主张替你伸张正义,我又没问过你需不需要伸张正义,啊就......你要是怪我,我也没关系。” “所以我不会怪你。” 许书澈轻声道:“你是为了我才这样,我如果反而责怪你,是不是太圣母了?” “我......” 简一寻愣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嘴边。 他没想到许书澈居然会这么想,本来以为以他的性子和遭过霸凌的经历,会先批评他欺负同学不对。 “本来就是这样么。” 许书澈低下头,扶了扶眼镜,惯来清澈的眸中掠过一丝厌恶:“是他先来招惹我们的,又不是我们主动去找他麻烦,如果说霸凌的话,那也是他霸凌我们。” 简一寻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道:“你说的,‘我们’是......” “我和你啊。” 许书澈歪了下头,似乎很疑惑为什么要这么问:“不然还能是谁?” “没什么,我就问问。” 简一寻抓起椅子上放着的换洗衣服和毛巾,飞速地冲进了浴室:“那什么,我去洗澡了!” 他忽然之间觉得有几丝呼吸不畅,就好像许书澈的目光如影随形地缠绕着自己的脖颈,让他愈发燥热得喘不过气来。 可被许书澈划进“我们”的行列里,简一寻又是高兴的。 这让他觉得之前一直在被许书澈排斥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但好像经过这件事,那个许书澈用来防范别人的无形罩子被打开了一点。 是不是再努努力,他就可以钻进去了呢? 简一寻拿着毛巾,对着浴室的瓷砖墙壁傻笑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为什么要钻进许书澈心里啊? 好兄弟......是这么做的吗? 浴室的门被人“砰”地一声关上后,许书澈才收回目光,拿起放在电脑边的手机。 刚才和简一寻说话的时候,手机一直“嗡嗡”地震个不停,微.信消息一条条地弹出来,霸占了他的整个手机屏幕。 许书澈眸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厌恶,微微阖眼,点击了解锁键。 微.信界面上明晃晃地亮着一个“10”的红点,发消息的人没有备注,头像是一张山水画。 就是中年男人会喜欢的那种头像。 许书澈蹙着眉,点开了对话框,只看见了满屏的质问。 “你今年还不回家?” “他妈的,老子把你养到大,你说跑就跑了,你让我脸往哪搁?” “老子不管,你今年要是他妈的再不回来,老子就找到你们学校去!” “我没钱花了,你给我卡上打点钱,你有钱吧?” “我卡号是238XXXXXXXX,快点,别他妈让我催,你本来就应该给我养老。” 许书澈一条条看下去,近乎窒息。 他颤抖着指尖在对话框中写道:“我不会给你打钱,也不会回家过年,别再想从我这里要到一分钱。” 这句话发过去,许书澈就迅速将对方拉黑了。 对面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父亲,是那个酗酒家暴和母亲离婚的父亲,也是那个从来没尽过监护人意义的人。 高中的时候他喜欢男生的事被王世美捅了出去,老师觉得他心理变态,把他父亲找来了学校。他父亲一身酒味,听说老许家这棵独苗香火长歪了,气得当场脱下鞋打他,破口大骂。 然后许书澈就成了全校的笑柄。 很多时候他在想,高中那一年他几乎遭遇了一生中毁灭性的打击,却仍活了下来,也算是一种命大。 等上了大学之后,他过年的时候就再也没回过家。学校如果赶人走,他就在什么平价旅店里凑合住一段时间,等开学前半个月再回来。 而今年也不例外。 许书澈垂眸,将手机锁屏放在桌面上,正要继续给师妹看论文,浴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沐浴露的味道席卷了半个寝室。 “真无语,我们篮球队的队员几乎都走干净了,明天去见赞助商也没人和我一起。” 简一寻擦着头发出来,拧着眉头回完消息后随口问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家啊?票买了吗?” 第36章 有的人就是有本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书澈看着简一寻满脸单纯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师兄,不开心吗?” 简一寻随意将头发擦了擦,在他身边坐下:“我洗澡前你不是还好好的?” “没事。” 许书澈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撒谎道:“没有不开心。” 简一寻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小心地伸手戳了下他的脸。 许书澈受惊了一样蓦地向旁边躲去:“你干嘛?” “垮着脸,还说没有不开心?”简一寻说,“就会骗我。” 许书澈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自己的家庭。 本科的时候舍友夜谈说起家庭,他也是从不参加。寒暑假放假前,有好心的人想和他搭伴去车站,他也委婉地拒绝了。家庭对他来说不是避风的港湾,而是另一处让他倍感煎熬的地方,所以他本能地想掩盖和逃避,就好像不和任何人说起家里,这个让他难以启齿的家就不存在了。 但看着简一寻的眼睛,他忽然有一种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的冲动。 许书澈动了动唇,艰难道:“其实......其实我是有不开心的。” 简一寻本来都做好了许书澈继续糊弄敷衍他的准备,想着人家不愿意聊就不聊了,却没想到许书澈居然愿意主动和他坦白这一切。 “为什么不开心?”简一寻问他,“课题还是因为什么?” 他问完,眨了眨眼,“腾”地站了起来:“我靠,不会是对面那个弱智又来烦你了吧!” 许书澈原本正自己和自己纠结着,听见简一寻这么一说,没忍住笑了出来:“在说什么,没有的事。” “那是什么?” “就是你问我寒假什么时候回家,我一直没和你说实话。” 许书澈的目光落在简一寻身后的桌面上,不太敢看他的反应:“我不回家了,因为我和家里关系不好。” “之前王世美把我喜欢男生的事闹得全校都知道,老师觉得影响不好,于是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知道后特别生气,正喝酒呢,拎着酒瓶子就来学校找我,在老师办公室里打了我。” 许书澈下意识地去摸右肩,似乎那里陈年的旧伤仍隐隐作痛。 简一寻眼前晃过上次两人在篮球队浴室时自己看到的画面,心跳骤然一滞。 他记得许书澈右肩上确实有一道伤疤,只是当时没有细想,现在回忆起来,说不准就是那会儿被酒瓶砸的。 看上去好疼。 “他酗酒家暴,我六岁的时候我妈被他打得崩溃了,和他提出了离婚。当时办案的民警很好,没说这是家务事他们不管,认认真真地帮她立了案。她本来要带我走,但我爸死活不让。” 许书澈的声音很平静,好像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并非他本人亲历:“没办法,她只能自己走,但带不走我。她走了之后我爸没工作就没钱花,只能自己去找地方打工,酗酒的状况好了很多。他这个人观念守旧,认为孩子就是给他传续香火的,所以知道我是同性恋后特别生气,他觉得他们家香火断了。” 简一寻作为B市土著,很少,估计也很难听说这么离谱的事,尤其是把孩子当香火这段,他险些被气笑了。 “不是,传承香火?” 简一寻气得牙根发痒:“他以为他是皇帝吗?还有皇位要继承?” 许书澈本来心情挺压抑的,听见他这么说后没忍住唇角微翘,笑了下:“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回去了。” “那你假期去哪?”简一寻问他,“不回家,学校员工过年前几天也要走的,到时候他们赶你出去怎么办?” 许书澈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那就去找个什么平价旅馆,随便凑合凑合住到二月份开学前两周。那个时候老师回来了,估计学校也开门了。” “那不行!” 简一寻拍着桌子站起身,声音里满是紧张:“你没听说吗?那些旅馆都不安全,大半夜都有人闯别人的屋子。而且说不定还有摄像头偷拍你,放到网站上卖钱!” “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 简一寻平时和他相处的时候都很好说话,遇见什么事也都听他的,鲜少有这么固执坚持一件事的时候。 许书澈“啊”了一声,眸中露出几分困惑:“那我怎么办呀?” 简一寻撞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想也没想就说:“你寒假来我家吧。” *** 许书澈刚开始没想答应简一寻去他家过寒假。 其一是大过年的,去人家家里多不方便,更何况他和简一寻才刚认识几个月就往人家家里跑,听起来就挺没礼貌的。其二是他喜欢男人,万一简一寻家里有人能看得出他是同性恋,那岂不是很尴尬? 可简一寻自从提出这个建议后就没放弃游说他,黏在他身边软磨硬泡了一周。许书澈试着和他说了自己的顾虑,可他却再三保证绝对不算是给他家添麻烦,因为往年寒假,在他家住的人也不算少。 许书澈最后还是被他说服了,在离校的最后一天跟着简一寻坐车回家了。 他之前就猜到简一寻家里经济条件应该很好,但没想到简一寻真的是个少爷。来接两人的车造型简约低调,却又透着一股贵气。来接人的司机职业素质也很好,就算看见简一寻身边跟着个陌生人,也没提出任何疑问。 车在四合院前停下。简一寻下了车,先帮许书澈把他的行李拿了出来。 “别太拘谨,就当是自己家。” 简一寻扮演起房主的角色,带着他往四合院里走去:“我们住这边,那边是我爸妈住的地方,对面是客房。” “我不住在客房吗?”许书澈问他,“我要不要......去和叔叔阿姨问个好?” “哪有那么多规矩。” 简一寻将胳膊往他肩上一搭,许书澈整个人都要被他搂在了怀里:“你就和我住一间,没事的。我爸妈现在应该还没回来,等回来了再说打招呼的事。” 许书澈被他这么搂着进了门,刚放下行李,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小简啊,一会儿邢家那个孩子说要来找你,”简一寻家保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别忘了,他今早特意打电话来说的。” 简一寻应了一声,心中有些奇怪。 邢柏平时最愿意去的地方无非酒吧迪厅,放着这大好的假期不去浪,来他家做什么? 他摸出手机,刚准备给邢柏发条消息,对方倒是先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简一寻。” 邢柏那边的背景音嘈杂,像是车站:“我已经出门了,过个十多分钟就到,你等我去啊。” 简一寻看了一眼低头收拾行李的许书澈,捂着话筒开门,站在走廊里才拧着眉道:“你来我家干什么?” “怎么?你家不能去?”邢柏反问,“之前都去过多少次了,怎么今天突然就这么紧张,不给我去?” “不是。” 简一寻“啧”了一声:“我这儿有客人呢。” “客人?” 邢柏拉长了声音:“哦——你那个师兄,对吧?不是我说啊简一寻,你是不是真的对人家有意思?不然怎么大老远把人家邀请来做客呢?大过年的,你那师兄不回家?” “问那么多,找死啊你?” 简一寻冷声道:“嘴巴严实点,别来我面前犯贱。” “你怎么这么不友好呀?”邢柏故作委屈,“你这样是找不到老婆的。” “我找不找得到老婆关你屁事?” 简一寻在许书澈面前装温良装了四个月,好不容易成为许书澈面前印象最好的那个直男,千万不能给邢柏毁了:“别来,不然揍你。” “你是不是怕我打扰你和你师兄的二人世界?” 邢柏似乎知道简一寻只是嘴上说说想揍人,实际上并没有要付诸行动的意思:“来不及了,我马上到你家门口了。”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丝毫不给简一寻骂他的机会。 许书澈见简一寻回来,侧眸看他:“怎么了?” “我......一会儿我有个朋友要来,他叫邢柏,”简一寻重重地咳了一声,“他这个人,平时有些轻浮,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先替他给你道个歉。” 许书澈动了动唇,正要宽慰他几句,就听见外面的门铃响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穿了套休闲西装,头发用发胶精致做了个发型的年轻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许书澈跟着简一寻出了房间,一抬眼看见他,意识到这可能就是简一寻所说要来做客的朋友。 他正要打招呼,从那少爷身后又钻出来了一个人,笑得腼腆青涩。 不是说只有一个朋友吗?这怎么还有一个? 还没等两人开口,那个腼腆青涩的男生先一步开口说话了,眼睛一直黏在简一寻身上,就没下来过。 “寻哥,我们好久没见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很温柔,“你有没有想我呀?” 第37章 许书澈不是个愿意轻易以貌取人的人,可第一眼看见那个清秀男生时,他心中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我师兄,许书澈,寒假来我家里玩。” 简一寻好像根本没听见清秀男生问他的话,揽着许书澈的肩和邢柏说:“就我上次给你提过的那个师兄。” 邢柏“嗯”了一声,将许书澈整个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遍。 他从小到大见过的人里,身边的清秀男生应该算是最好看的了,可若是和许书澈放在一起比,却好像又逊色了不少。 “大家第一次见,别太拘谨,”他说,“这是宋嘉棠,我们都是发小,一直玩到大的。” 许书澈礼貌地向那个叫宋嘉棠的清秀男生伸手:“你好。”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看上去很有修养的小男生却越过了他的手,笑容灿烂地凑到简一寻面前,撒娇似的埋怨道:“寻哥,你怎么不理我?” 简一寻挑眉看着他,抬手按住了他的肩。 宋嘉棠以为简一寻要和自己互动,又往前凑了凑,却被人按着转向许书澈。 “我师兄和你打招呼呢,”简一寻的声音中没有半分热情,“你怎么不理人家?” 宋嘉棠那张精致的脸瞬间垮了。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握上了许书澈的手:“许哥好。” 许书澈觉得有点尴尬。 很明显宋嘉棠不太愿意理他,其实许书澈并不是很介意,但被简一寻这么一折腾,倒像是自己得理不饶人。 邢柏似乎也看出来三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出来打圆场,一拳轻轻锤在简一寻肩窝:“你什么时候回的家,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唔,就今天。” 简一寻懒洋洋地靠着许书澈:“刚到呢,就被你喊出来了,我本来还想再歇会儿。” “歇什么歇?别歇了,”邢柏说,“好不容易嘉棠回来,给他洗尘接风去。” 简一寻面上明晃晃的全是不快,似乎并不想去给宋嘉棠洗尘接风,但或许碍着邢柏的面子,不情不愿地跟在了那两人身后。 顺手还带上了许书澈。 许书澈其实有点好奇简一寻和宋嘉棠之间的关系,还没等他问,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便震了下。 【简一寻】:烦死我了 【简一寻】:本来都想好了要带你在家玩个很经典的游戏 【简一寻】:我姥姥今晚还带狗来这边住,我家狗可可爱了,特别黏人,师兄你不是特别喜欢小狗吗?本来也是想带你去rua狗的 【简一寻】:我家阿姨做饭还好吃,比外面好吃多了,也没有地沟油添加剂 【简一寻】: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看得出来简一寻确实很烦,许书澈甚至来不及插嘴,微.信消息就一条一条地往外蹦。 许书澈轻笑,回了他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邢柏坐在副驾驶,他们三个人坐在后排。宋嘉棠非要坐在两人中间,结果听着两边的手机交替震动,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我说你们两个,”邢柏重重咳了一声,“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听的,你们非得开小会交流啊?” 简一寻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半死不活的:“说学校的事呢,怎么学校的事也要给你报备啊?” 他歪着靠窗坐,和宋嘉棠中间留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缝。宋嘉棠好奇得很,想去看简一寻的手机,却怕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引得人反感,于是又换了个目标,想偷偷看许书澈手机上的内容。 可许书澈手机贴的是防窥膜,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宋嘉棠很挫败地叹了口气,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简一寻:“寻哥,我这几年在外国,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简一寻干脆利落地戴上了耳机,显然是不想和他说话。 许书澈虽然在学校里看上去对什么都不闻不问的,但是人就有好奇心。他平时见简一寻虽然对那些追求者们冷脸相待,可那些都是不认识的人,态度差也说得过去,而据宋嘉棠所说他们是发小,简一寻的态度又为什么这么差? 真的蛮好奇的。 他还没主动问,简一寻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给他说了前因后果: 【简一寻】:这小孩虽然看着单纯,但实际上鬼点子可多了。小时候设计同班同学,还想设计我,被我给发现了,一脑袋主意不往正经地方用。 【简一寻】:哦对,高中快毕业的时候和我表白了。第一我是个直男,第二我根本不想谈恋爱啊那个时候,结果他道德绑架我,差点让我没考上大学。 【简一寻】: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讨厌同性恋吗?就是因为他。 【简一寻】:但是我不讨厌你!不讨厌!完全不讨厌QAQ 许书澈看着他最后那句话,嘴角轻轻翘了下。 宋嘉棠听着左右响的手机铃,又急又看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只能主动开口:“寻哥,你和许哥聊什么呢?” “都说了是学校里的事。” 简一寻最后给许书澈发了一条:“你要是不喜欢和他说话就别说,没事的。邢柏个不长眼的东西,怎么想的把他带来。” 车在一家西餐厅门口停下,邢柏下了车,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家餐厅,今天带你们来尝尝。” 这会儿正好是晚上七点多,社畜下班,第二天又是周末,很多人都选择这个时候出来和家人朋友们聚餐,餐厅的门口堵着一堆人等着排号。 许书澈以为他们也要跟着一起排号,却见邢柏和门口站着的服务生说了几句什么,那服务生在眼前的屏幕上戳了几下,然后对他们说了声“欢迎光临”。 “早就想到会有很多人,”邢柏说,“和他们说了给我留个位置。” 特权阶级。 许书澈看着邢柏,脑子里忽地蹦出了这个词。 这个时候,他才勉勉强强将简一寻也和这四个字扯上联系。 平时在学校,简一寻要么混在课题组里,要么混在篮球队里,和队员组员们同吃同住,能坐在十块钱一个人的大排档门口吃烤串,也能陪他在学校的劣质牛排餐厅里切牛排,没有半点少爷脾气。 邢柏和简一寻完全不一样,是个会把特权运用得淋漓尽致的人。 四人跟着服务生穿过拥挤的大堂,来到了包厢区落座,包厢将外面的喧哗声悉数隔离。宋嘉棠想和简一寻坐在一起,却被简一寻挡住了。 “师兄,你坐里面,”简一寻说,“我坐外面就好。” 许书澈看了一眼宋嘉棠,轻轻“嗯”了一声。 “随便点,今天我刷卡,”邢柏把菜单递给他们,“我吃什么都行,没有忌口。你们先点,我去上个卫生间。” 他说着起身,撩开包厢的帷幔。宋嘉棠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 邢柏在走廊停下,转身问道:“我又不能帮你追人,你跟着我有什么用?” 宋嘉棠咬着唇,眼中满是不甘心:“我走的这几年里,他有喜欢过人吗?” 邢柏耸了耸肩:“不知道,不了解,对不起。” “他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宋嘉棠小声低吼道:“怎么他现在身边跟着个男人?还是那种男人?” “哪种男人?我看人家许哥挺好的,”邢柏挑眉,“我警告你,你最好说话小心点,简一寻特宝贝他师兄。” 宋嘉棠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他是同性恋,自然也看得出谁是同性恋。许书澈长成那副样子,不是想留在简一寻身边伺机勾引他是什么? 可简一寻是讨厌同性恋的。 在妒火中烧时,宋嘉棠的脑子难得灵光一现—— 如果让简一寻知道许书澈喜欢男生呢?简一寻会不会把许书澈赶走? 宋嘉棠豁然开朗。 原来解决掉一个情敌是这么简单。 他堪堪维系住刚才差点崩坏的表情,对邢柏笑了下:“谢谢邢哥提醒。” 邢柏不知道面前的人想了什么,为什么从一脸怨憎变得喜笑颜开,摇摇头去了卫生间。 反正简一寻无论再怎么和许书澈关系好,有很多事也是他不会对许书澈做的。 宋嘉棠想起两人高中关系还好时的种种事情,不由得心跳加速。 简一寻可是给他夹过菜,带过饭的。 凭着这个关系,就算是这么多年他们关系变僵了,简一寻也绝对不会枉顾这份竹马情谊。 宋嘉棠这么想着,脚步轻快地回了包厢,撩起包厢的帷幔亲热道:“寻哥,我回——” 他的动作倏地顿住了。 许书澈正低头看手机,回复导师的消息,而简一寻则在剥一碟煮好的毛豆。 他将毛豆一颗颗剥出来,放在面前的碟子里:“师兄,吃点,还挺好吃的。” 许书澈虽然应了一声,但目光仍落在手机上,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简一寻叹了口气,伸手拿了毛豆递到许书澈唇边:“喏,师兄,别看手机了。” 许书澈一低头,舌尖卷走了那几颗豆子。 宋嘉棠撩开包厢帷幔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场景。 第38章 许书澈一忙起来学术相关就特别专注投入,好像全世界没有别的事能打扰他一样。在学术面前,吃饭就是可以顺延到第二位的事。 简一寻知道他有这个毛病,所以在第一遍让他吃饭他不吃时,就做好了喂他吃饭的准备。 之前在宿舍里,许书澈也这么专注地给导师回过邮件。当时简一寻从外面买了一包水果,于是坐在许书澈身边给切成一块一块的,一面自己吃,一面喂给许书澈。 所以现在喂点毛豆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 简一寻在这边问心无愧,自然不知道那边宋嘉棠心里已经要炸开了锅。 他盯着简一寻放在许书澈面前的那只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简一寻居然不只给自己一个人夹菜了。 甚至简一寻不仅给许书澈夹菜,还主动给许书澈喂饭! 宋嘉棠轻轻发着抖,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忆那个曾经待他又高冷又不耐的简一寻,生平第二次觉得手足无措。 原来简一寻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高冷,只是对想温柔的人温柔,而懒得应付其他人而已。 宋嘉棠模模糊糊地在脑袋里想明白了,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寻哥,这个毛豆好吃吗?我也想要。” 简一寻“嗯”了一声,将装在小碟里没剥的毛豆往他这边推了推。 “那个不是有剥好的吗?” 宋嘉棠眨了眨眼看向他,眼中一片可怜:“我不太会剥诶,吃你剥好的可以吗?” 简一寻瞄了一眼碟子中的毛豆:“你自己剥呗,没那么难,他们煮的很好,随便一剥壳就掉下来了。” 宋嘉棠动了动唇,刚要再说点什么,邢柏就撩起包厢的帷幔回来了:“你们点完了?让我看看点了什么?” 简一寻把账单给邢柏推了过去,邢柏简单翻看了一下,乐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今天只吃清淡的都不吃你最宠爱的魔鬼辣了?去读个大学还把灵魂读丢了一半是吧?” “哪有,就是今天不点而已,”简一寻支着脸颊,懒洋洋地翻着手机,“我师兄不能吃辣,得照顾他点。” 邢柏调侃他的话刚要出口,却被默默地咽了回去。 行吧。 他看着低头发消息的许书澈,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老友身上,看见简一寻眸中的情绪,不由得愣了下。 这还是邢柏第一次看见简一寻这么认真地看着一个人,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他只在乎许书澈。 *** 宋嘉棠之前觉得身为竹马,他对简一寻的习惯定然十分了解,譬如有些洁癖,从不和人共用一双筷子,也不会允许别人从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夹走东西吃。 可许书澈的出现打破了他的所有认知。 简一寻会给许书澈剥虾,会让许书澈从自己的盘子里夹走喜欢吃的菜,还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他们两个人坐在对面,简一寻和许书澈就好像自带一种屏障似的,就是有办法把其他人隔离开,留下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世界。 宋嘉棠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觊觎竹马多年,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出国的这几年,竹马身边会空降一个能分享喜怒哀乐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男人,和他一个类型的漂亮男人。 如果是个女生,或者是另一种类型的男生,宋嘉棠可能不会这么不甘心,可他现在越想越觉得难受—— 凭什么许书澈行,他宋嘉棠就不行呢? 宋嘉棠无数次看向身边的邢柏,想让他帮自己说几句话。可邢柏好像打定了主意不会帮他,只自顾自地低头吃自己点的餐,偶尔插一句嘴对面两人在说的话,似乎也自得其乐。 而一张桌子的小丑就只有他一个。 宋嘉棠气得浑身发抖,饭都没吃下几口。 简一寻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他盘子里剩的大半菜品,却和没看到似的,拐了个弯回到自己面前:“师兄,吃饱了没?要是没吃饱再给你点一些?” 许书澈刚刚点餐的时候看过这些菜品的价格,听他这么说后连忙摆手:“不用,我吃饱了的。” “没事,就算没吃饱也没关系,咱回家给你加餐,”简一寻凑到他身边悄悄说,“我家阿姨煮泡面也特好吃,等你回家尝尝。”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人离得特别近,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许书澈耳边。许书澈耳边本就敏感,被他这么一折腾没忍住笑了出来。 明明只是在说很普通的吃饭的话题,却被他们两个搞得看起来特别暧昧。 宋嘉棠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心中的恨越来越深,忽然开口道:“许哥应该很喜欢这家店吧,把碟子里的餐都吃掉了。不像我,为了好好跳舞,只能吃这么一点。” 许书澈怔了下:“嗯?” “哎呀,你跳舞今天也可以多吃点嘛。” 邢柏在一边打圆场,心里却懊恼自己一拍脑袋把人带来的决定:“跳舞又不是说从此以后就彻底绝食,不也是可以吃喜欢吃的东西么。” 宋嘉棠笑了笑:“那不一样啊,我是要有身材管理的,对自己一向要求很严格,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着我现在的导师一起参加知名舞蹈团的。” “你是外国舞蹈团的成员吗?”许书澈问道,“这么厉害呀。” 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因为在一个除了学习以外基本没什么特长的人眼里,能参加舞蹈团就已经是特别厉害的人了。 宋嘉棠有些犹疑地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着许书澈,却发现他的眼神格外真诚恳切,刚才说的话好像并非虚假的恭维,而是真情实感在夸他。 “他从小就学跳舞,所以长大后一直在国外进修的也是艺术学校的舞蹈专业,”邢柏说,“小宋还给我寄了好多他在舞蹈学院练习时的录像带,到时候有机会放给许哥你看。” 四人吃完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邢柏提出要去简一寻家里坐会儿,顺便打两盘游戏,却被简一寻拒绝了。 “师兄生物钟是晚上十点半准时睡觉,”简一寻理直气壮地拉许书澈出来做自己的理由,“要玩明天玩,别耽误我师兄睡觉。” 邢柏冷笑一声,转身去前台结账了。 许书澈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了一块番茄酱,他问了卫生间在哪,匆匆去将那块酱处理一下,餐厅的大堂只剩宋嘉棠和简一寻两个人。 宋嘉棠眨眨眼,珍惜这好不容易来的独处机会,声音委委屈屈:“寻哥,你怎么都不看我一眼啊。” 简一寻确实懒得看他一眼,声音生硬:“我看你做什么?” “我......” 宋嘉棠抿着唇,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我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关心你什么?” 简一寻冷笑一声:“因为你我差点没大学上了,我要因为这个关心你吗?” 宋嘉棠脸色微变。 他一直觉得他的性向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巨大障碍,这才让许书澈有了可乘之机。 可许书澈也是同性恋,也喜欢男人。 宋嘉棠认定了许书澈就是诡计多端的男同,为了接近简一寻才伪装成了常人的样子。只要他点破这个秘密,那简一寻就会和对方彻底断绝关系,和他们当年一样。 要不要说呢? 他之前没干过坏别人的事,所以现在格外紧张和纠结。 如果不说的话,就要一直看着简一寻和另一个男同性恋那么亲近了。 既然都是男同性恋,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说不定他说清楚后,简一寻就会立刻疏远了许书澈,他也可以趁虚而入。 宋嘉棠忽然想明白了,眼前的路也豁然开朗了起来。 “寻哥,我想和你说个事,关于许哥的。” 宋嘉棠鼓起勇气,轻轻拽了拽许书澈的衣袖:“寻哥,这个很重要。” 简一寻听见许书澈的名字,这才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带着几分询问地看向他。 “寻哥,你知道我是同性恋,喜欢男生。” 宋嘉棠支吾着说话,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为难的神色:“就是我们吧,能看得出人群中谁是我们的同类,我觉得我看的还挺准的,至少在美国的时候,我身边的同性恋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简一寻拧着眉,耐着性子“嗯”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 宋嘉棠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踮起脚尖凑到简一寻耳边:“寻哥,你小心许哥,我觉得他是同性恋,我看得出来。” 简一寻眸中掠过一道厌恶的神色:“嗯,还有呢?” “你之前不是说,最讨厌同性恋假借朋友的名义接近你吗?” 宋嘉棠见他表情平静,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一时有些慌:“他估计就是那种诡计多端的同性恋,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就这啊?” 简一寻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宋嘉棠的脸:“我早就知道了,你现在主动跑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用意?是觉得说了师兄的坏话,我就会和你和好吗?” “别做梦了宋嘉棠,”他轻声说,“和师兄比,你也配啊?” 第39章 宋嘉棠脸上的血色尽失,后退了一步:“你,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简一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只觉得有的人虽然明面上年岁见长,但脑子是一点不长:“而且是人家亲口告诉我的,你呢?你只会在高考前几天忽然发癫来和我告白,自己不想上大学就算了,还想让我一起落榜?” “不是的,我没有想让你和我一起落榜,我只是,只是......” 宋嘉棠又后悔又愤恨,险些把牙咬碎。 “为什么他是同性恋你就和他一起玩,我是同性恋你就不理我?”他几乎被嫉妒烧昏了头,不管不顾地向简一寻质问道,“这不公平,明明我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 “人家又没和我表白。” 简一寻冷冷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别总把自己和别人比,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说完,转身和邢柏道:“你送他回去吧,我等师兄一起回。” 邢柏刚刚虽然在结账,但也留了只耳朵听他们两个的声音,自然知道宋嘉棠又犯蠢惹了简一寻,连忙应了一声。 简一寻瞥了宋嘉棠一眼,推门出去了。 许书澈去完卫生间回来,只在餐厅的大门前看见了邢柏和宋嘉棠。 “许哥,简一寻在外面等你,”邢柏说,“我们家不在一个方向,你和他回去吧。” 许书澈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和他道:“谢谢款待,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邢柏习惯了其他朋友动辄互损开玩笑的相处方式,第一次被人这么郑重其事地感谢,倒是有点适应不能,连忙摆手:“哪里的话,大家都是朋友嘛,互相请吃饭很正常。等你们开学我去B大,到时候你们还得请我吃饭呢。” 许书澈感激地向他笑了笑。 他知道以邢柏的家庭不可能真的缺这回礼性质的一顿饭,但应该是看出来许书澈不愿意欠别人人情,为了他好过才这么说的。 至于另一位...... 许书澈不动声色地瞥了宋嘉棠一眼。 简一寻没在餐厅里面等他,或许已说明了问题。只是许书澈不知道简一寻和宋嘉棠说了什么,现在只能看着宋嘉棠绿得发青的脸暗自揣测。 但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道:“再见,宋嘉棠。” 宋嘉棠垂在身边的手慢慢攥紧成拳,双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邢柏拍了下他的肩:“人家和你说再见呢。” “再见,许哥。” 宋嘉棠沉默半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许哥,路上小心。” 说的是“路上小心”,听着却像宋嘉棠在咒他似的。 许书澈点到为止,说完后匆匆离开了餐厅。 简一寻正蹲在餐厅外面玩手机,听见玻璃门转动后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是撒娇还是埋怨:“师兄,你怎么那么慢啊?” “刚在和你朋友说话,”许书澈说,“走之前要打个招呼嘛。” “......你不用给他打招呼。” 兴许是蹲的时间太长了,简一寻腿有些麻,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他不欢迎你,看不出来?” 这会儿周围没别人,两人终于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小声密谋了。 “不欢迎我?” 许书澈扬起眉,思索半晌后道:“我只是觉得他对我态度很怪,也没到不欢迎的程度吧,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有些社恐害羞,才不太愿意在我面前说话。” “你把他想得也太好了。” 简一寻喊了辆出租车,闻言看了他一眼:“师兄,你这样会被骗得很惨的。” 许书澈听了他这话,有点不高兴:“谁说的,我可不好骗了呢。” 他说话时尾音拉长,似乎在埋怨简一寻。 简一寻听在耳朵里,心情还挺不错的,打开车门让许书澈进去,顺便哄道:“嗯对,师兄最聪明了,可不好骗呢。” “他为什么不欢迎我啊。” 许书澈还在纠结宋嘉棠的事,脸上露出几分苦恼的神色:“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他觉得反感了吗?可我没觉得我有说什么不对劲的话呀。” “那倒不是。” 简一寻钻进车里坐到他身边,轻描淡写:“他觉得我喜欢你罢了。” “啊?” 许书澈瞪大了眼睛,好像觉得他说的话特不可思议:“他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啊?” 简一寻耸了耸肩:“这我哪知道。” 他说完,顿了下,装作不在意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你啊,”许书澈拧着眉,“你在问什么?” “......啧,没事。” 不知为什么,简一寻听见许书澈说“不喜欢”时心里蓦地漏跳了一拍,继而被无法言喻的不爽填满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不是很正常吗?反正他是直男,是不会和喜欢自己的男同性恋做朋友的。 如果许书澈喜欢他,那他才觉得难办呢。 简一寻这么安慰自己,可心底总会冒出一道小小的声音。 真的吗?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简一寻家的阿姨休息得早,这会儿被开门声惊醒,匆匆忙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我姥来了吗?”简一寻问。 “来了,六点多来的,说你要带同学看狗。” 阿姨小声给他讲:“但是你不在,老太太有点生气,带狗出去散步后回来就睡了。” “哎,邢柏真是讨厌。” 简一寻恨得咬牙切齿:“早晚揍他一顿。” “你们是在外面吃完了吗?”阿姨问道,“用不用我再去煮点什么?” “不用了,王姨。” 简一寻对她笑了笑:“我们吃过了,你休息去吧。” 许书澈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简一寻的房间不算很大,和电影电视剧里那种少爷房间相比差了不少,但宽敞舒服,尤其是那张床,看上去睡两个人不是问题。 但许书澈却不太想和他睡一张床。 上次睡在一起纯属意外,现在简一寻也知道他的取向不一样,估计不会愿意再和他睡一张床了。 直到他看见简一寻往床上丢了两套被子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简一寻,我在地上打个地铺吧。” 许书澈看着简一寻忙忙碌碌,忍不住说:“你家地上这边也挺宽敞的,地方足够大了。” 简一寻将被子铺完,这才开口,声音里却满是调笑的意味:“师兄,你说你要睡地上啊?” 许书澈还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对啊,我睡地上。” “师兄,我光轻轻掐你一下,你手腕就能发青,”简一寻叹了口气,“睡个学校的硬床板,手腕脚腕也都硌青过,你要是睡地板,明天早上还能起得来吗?” 许书澈脸颊发烫,小声说:“那也不一定呀......” 还不一定呢。 就许书澈这个豌豆公主体质,简一寻可不太舍得他明早睡得一身青。 “睡床,就这么定了。” 简一寻拍了拍手,又给许书澈找了个枕头:“又软又宽敞啊师兄,怎么看都睡得下两个人。” 看起来简一寻好像真的不是很在意。 既然简一寻不在意,那他也不在意了。 恐同的人都没说介意,他多想个什么劲。 “师兄你先去洗澡吧,”简一寻说,“我屋里没有淋浴间,你出门然后左拐,门上装磨砂玻璃的就是浴室。” 许书澈拗不过他,只能抱着自己的换洗衣服依着他的说法去了浴室。 简一寻到底是不是直男啊...... 许书澈上大学的四年里也真遇见过那种恐同的直男,属于是看见同性恋就会昏倒的程度。 可简一寻一面说着自己恐同,一面又是和他求和好,又是邀请他来家里过寒假,甚至连睡在一张床上都不介意。 那他在恐什么? 许书澈想不明白简一寻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心思重重地脱了衣服,抬手就打开了水龙头,忽略了水温。 冰凉的水从喷头浇到了他身上,幸好他躲得快,不然这兜头一捧凉水,就算B市有暖气,依照他那个容易发烧的体质他明天也绝对不好过。 许书澈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调水的大小和温度,可眼镜被他放在外面了,现在他看什么都模糊一片,根本摸不准那个水龙头该往哪边调。 浴室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万般无奈之下,他开口喊人:“简一寻。” 水流“哗哗”地砸在浴室地面的瓷砖上,盖过了他的声音。 许书澈微微提高了音调:“简一寻!”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许书澈这才想起来要给自己找什么东西遮一下,急得随手抓起放在旁边的一条大浴巾,却围得乱七八糟的。 “师兄,怎么了?” 简一寻打开门,声音里裹着担心:“我刚刚听见你喊我,我——” 他话说到一半,倏地顿住了。 许书澈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围一半露一半,好看的锁骨就这么直白地撞进他的眼中。 不知是冷着了还是着急,许书澈的眼眶微微泛红,轻声说:“水太凉了,你家的水龙头我不会用呀。” 第40章 简一寻愣愣地杵在门口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许书澈,可眼下的感觉却和之前几次完全不同。 先前在宿舍里的淋浴室时,他只是觉得许书澈长得白,和一般男生不一样。第二次是在篮球队的更衣室里,他和许书澈挤在一起,被蹭得一时上头,过后那种冲动劲也没了。 简一寻平时没少看自己的兄弟,身材好的身材不好的,大家在一个更衣室里换衣服洗澡,看谁不是看,一般看完就忘了。 可是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许书澈身体长什么样子,可现在再次见到时,前面两次却历历在目。 简一寻觉得有点不妙。 他没来由地想起在车上时,自己问许书澈的话—— 那你喜欢我吗? 许书澈的答案是否定的,他本来应该是高兴才对。被自己的同性朋友喜欢确实是一件很难办的事,但他听见对方否定的答案时心里却是不爽的。 至于在不爽什么,他也没想明白。 “简一寻,我好冷。” 许书澈看着他半天没有动作,忍不住小声说:“你帮我调一下水温,好不好?” 简一寻蓦地从刚刚的呆愣中回过神来,嘴说话都不利索了:“好,好啊。” 他快步向淋浴喷头走去,半路上踩着一滩水,身子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滑倒。 许书澈连忙伸手要去扶他,可简一寻却撑着旁边的墙壁堪堪站稳了身子,低声道:“你站远一点,别撞到你。” 兴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太低沉,其中的命令意味太足,许书澈的动作顿了下,又将自己身上的浴巾围好,轻轻“嗯”了一声。 简一寻躲过还在流水的喷头,眯着眼去研究水龙头,半晌后直起身,抬手将上面的一颗螺丝向另一个方向旋了下。 刚刚还“滋滋”放凉水的喷头里发出一阵嗡鸣声,继而淋浴间里肉眼可见地弥漫起一股薄雾。 “不知道谁把热水的水阀关上了。” 简一寻嘴里低声嘟囔着,看上去是在为许书澈解释为什么没有热水,实则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大冬天的,关热水阀干什么?这是想冷死谁啊。” “谢谢你。” 许书澈小声说:“但是你衣服都湿了,这样出去会不会感冒呀?” 简一寻抹了把自己被淋湿的头发,目光直接越过许书澈望向门口:“哪有那么容易感冒?你以为我也是豌豆公主?” 他说完后,继续目不斜视道:“洗发露和沐浴露都在架子上,你要是需要的话就拿着用。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许书澈动了动唇,可看见他一副恨不得立刻逃离的模样,想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简一寻几乎用惊人的毅力从卫生间逃了出来,瘫在床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有些无神地望向天花板,在心里唾弃自己。 平时不是挺恐同吗,怎么又当又立的,之前一面说着瞧不起同性恋的话,一面现在馋师兄身子? 你就是馋师兄身子,不然怎么人家一脱衣服你就兴奋?兴奋个鬼啊! 简一寻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好让自己有些上头的大脑快点冷静下来。 可无与伦比的燥热却又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事。 他长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拿手机打开网页,自暴自弃地搜索: 对兄弟的身体有反应怎么办? 百度第一条写道,在什么时候有反应都是正常的,不用过度担心。 而第二条则和第一条写的内容一点也不相干:一个直男对自己的兄弟有反应,那多半是不直了。 简直在瞎说! 他今晚刚拒绝了一个男同性恋,而依照自己之前观察到的经验来看,宋嘉棠在男同性恋群体里应该算是受欢迎的那类人,他拒绝了宋嘉棠,结果显而易见。 他简一寻绝对不会喜欢男生的。 简一寻“啧”了一声,顺手给第二条回复的人点了个踩。 刚做贼心虚地搜完这些奇怪的问题,淋浴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许书澈穿着一身居家服,正用毛巾擦着脸颊上滑落的水珠。 似乎是淋浴间里的浴霸开得太大,又或许是水温有点高,蒸得他整个人本来白皙的皮肤透着粉色,连耳垂都泛红,看上去像上好的红玉。 简一寻刚宽慰完自己,看见他后大脑又宕机了。 许书澈垂眸看向他:“你脸怎么这么红?哪里难受吗?” 简一寻“腾”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三两步冲向了卫生间:“没哪儿难受,我洗澡去了!” 许书澈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简一寻确实算是个好相处的人,但不知为什么,有些时候面对他时总会做出很多奇怪的事情。 许书澈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可仔细思索后又想不出他哪里得罪过简一寻,只好作罢。 淋浴间的水声响起,听起来水流声大得很,好像里面的人真的在卖力地洗澡。许书澈盘腿坐在床边的一张沙发上,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可能是因为放假了,导师罕见的没有给他布置什么任务。他解答了学弟学妹的问题后,点开了《江湖大梦》做今天的任务。 《江湖大梦》每次更新都在说给玩家减负,但减来减去,也没见减出个什么花样来,平时那些繁琐的课业一个也不见少,反而把最挣铜板的每天一次新秀副本给减没了,微博官号下面一堆人在骂策划,说糊游迟早要完。 骂归骂,玩游戏的人却一点也不见少,还是让这个破游戏有了五周年。 许书澈登上号,茶馆的题答了,三次速商跑了,课业做了,过去二十分钟,简一寻还是没从卫生间里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里面的水声不断,许书澈都要以为简一寻洗个澡掉进下水道了。 他点开世界频道的面板,自从双击气泡“+1”的功能出现后,世界频道里就全是骚话复读机,剩下全是喊副本的消息。 世界频道气泡滚动得很快,但你许书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条熟人发的消息—— 【是橘橘鸭】:三雪挂机不拍奖励号缺2速来,出寒铁领分红啦! 橘橘喊了半天,队伍依旧差一个人,这会儿已经挺晚了,估计没什么人在打本。 许书澈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切了自己的小号,申请进了橘橘的队伍。 他进了队伍才发现,之前打无妄谷副本时,一直在翻车的那个叫“茶川”的小奶妈也在队伍里。 许书澈扬起眉,有点意外。 “三雪”全名“雪岭迷踪”,在《江湖大梦》里是个热门的团本,需要十个人才能开启副本。这个副本对玩家的修为要求并不高,平均两万左右就能通关三个boss。“雪岭迷踪”不仅简单,而且奖励丰厚,就有不少高修玩家两三人一队,剩下的开小号占奖励位,少人分全部的副本奖励。 但茶川作为一个三万多修为的奶妈,完全可以混个正常配制的队伍,怎么会来当奖励号? 橘橘不认识许书澈这个小号,看见最后一个奖励号终于到齐,生怕他跑了似的连忙开了副本。 许书澈这个号是个清风的女剑客,一身银蓝色相间的校服干净飒爽,发型是系统默认的高马尾,站在雪山的烈烈寒风中显得格外高挑。 “二队叫‘幸运鹅’的风姐在嘛?” 刚进副本,橘橘就打开了组队麦:“一会儿到第三个boss可能要你帮忙接一下剑哦。” 许书澈拉开队伍列表看了一眼,没看见橘橘的情缘,于是在队伍频道里敲了个“好”字。 这时,茶川也在频道里说话了。 “师姐,什么是接剑呀?” 队伍里虽然都是小号,但开小号的人多少都有个正经的大号,对副本机制都很熟悉,听了他的话后集体沉默了。 只有橘橘人美心善,依旧在耐心给她解答:“就是打到第3个boss的时候,需要本身武器是剑的玩家去红圈里和boss拼剑,而这个时候其他玩家则要集火boss。” “这样呀。” 茶川说:“师父之前都没告诉我呢,他只带我单吃了副本,这些也没教过我QAQ” 他这话说得很艺术。 首先是炫耀了自己有师父,其次炫耀师父带他单吃本,可谓是一箭双雕。 许书澈想了半天,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茶川说的师父好像是自己那个叫“小熊起司”的踏鹤情缘。 对于师父来说,为了让徒弟拿副本全部奖励组个八人奖励号队还是挺困难的。 小熊起司很看重这个徒弟吗? 许书澈挑眉,觉得有些意外。 “多亏了师父,我才能打这个本,”茶川继续说,“不然我不会跳盾,很多队伍都不要我的。” 都快一个月了,还不会跳盾? 许书澈蹙眉,心中隐隐觉得这个茶川说的话不是那么讨喜。 他指尖悬在键盘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搭话时,卫生间里的水声终于停了下来。 简一寻穿着短衣短裤,磨磨蹭蹭地走进屋里,在看见许书澈电脑屏幕时倏地愣住了。 “师兄你......” 他似乎艰难地咽下了本来要说的话,硬生生拐成了另一句话:“你玩的这是什么游戏啊?” 第41章 许书澈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 这会儿他们正在打雪山副本的第一个boss。这个boss叫守钟人,背上背着一口钟,攻击方式是钟鸣产生的音波,而在钟鸣期间也会产生一个护盾,如果不把护盾打破,那队伍里所有人的蓝条都会被慢慢吸干净。 许书澈这个小号的修为不低,两万多左右,在橘橘这个大奶妈的群疗下也能从头站到尾。他给boss吹了个风,将真气吹空,boss的防御力降低,那个盾也好破一点。 这是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清风该做的。 许书澈吹完风,才给简一寻介绍道:“这个游戏叫《江湖大梦》,是个武侠rpg网游。” “哦?” 简一寻头发湿漉漉的,凑到他身边并排坐下,挠了挠鼻子:“这个清......这个女角色是你的号吗?看上去好漂亮呀。” 许书澈原本想给他解释什么是奖励号和大号小号,可转念一想,简一寻又不玩这个游戏,解释那么多干什么,旋即只点点头:“嗯,我的号。” “这是什么角色呀?” 简一寻指了指守钟人:“他为什么比你们大那么多?” “因为这是副本的boss。” 许书澈说完,守钟人血量下面的真气条又满了。他按了下键盘,又是一个风吹过去,吹空了boss的真气条。 他当年刚开始玩《江湖大梦》时用的其实是这个清风号,但清风门派所在的山脉常年落雪,一踏上这里就开始疯狂掉血,只有喝胡辣汤才能勉强维持住血量不被冻死。许书澈那时不知道在哪买胡辣汤,血量却一直掉掉掉,气得他当场又开了个号玩奶妈。 只是这个清风号是他第一个角色,所以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给删掉。奶妈号练得有了起色后,他又回头把这个清风号捡起来了。 就算每周去给副本当奖励号捡点垃圾,积少成多起来也足够可观了。 电脑屏幕里的其他角色正围着守钟人输出,许书澈一边吹风一边给简一寻解释:“我的角色是一个剑客,就是输出类的角色。这个角色有个技能叫藏风流云,就是吹出一段风,然后吹空boss的真气,这样输出就方便一点。” “这样啊。” 简一寻点了点头,随即指向另一个角色:“那他呢?他是什么?” “这个门派叫踏鹤,是内功攻击的门派,我们一般叫他们道长。” 许书澈的鼠标落在那个角色上:“他们的群体伤害很高,打副本的时候都愿意放他们进队。” “那......那你觉得这个门派帅吗?” 简一寻手握成拳,抵在下唇:“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刚才说的什么清风啊,踏鹤啊,这些门派,哪个比较帅?” “我觉得......” 许书澈顿了下,微微仰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踏鹤最帅。” “真的吗?” 简一寻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哎这么巧,我也觉得踏鹤最帅了。” “但是踏鹤渣男多。” 许书澈没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兴奋:“之前这个门派总是上818,不是骗人感情就是脚踏好几条船。可能就是因为模型帅吧,所以喜欢踏鹤的奶妈特别多。” “那如果你要找情缘,你想找什么门派呀?”简一寻问,“会找踏鹤吗?” “会吧,反正也就是线上挂个锁,”许书澈思索道,“毕竟长得好看呀,谁找情缘不是找长得好看的,但我个人还是觉得幽兰成男更帅一点。” 他说完,忽然有些疑惑地看向简一寻:“你怎么知道这个游戏里有情缘的?” “我那不是......” 简一寻“啧”了一声:“我之前有玩过别的比较早的rpg网游,当然知道有情缘这个说法,但也只是听说,没真的接触过。” 许书澈了然点头。 这时副本里的守钟人已经打完了,奖励页面跳了出来。许书澈动了动鼠标,在“奖励需求”那栏里选了“放弃”。 “这个是不是副本的奖励呀?”简一寻问道,“你怎么不要奖励?” “我是来占奖励位置的,但实际上不吃奖励。” 许书澈想了想那套奖励号的规矩,觉得给圈外人说这个他也听不懂,于是直接放弃了解释。 屏幕里的清风女剑客跨上小白马,跟着队伍一路“哒哒哒”地向前赶路,转过一段断壁残垣,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开始飘雪。 而和雪一起到来的,则是许书澈角色一段一段往下跳的血条。 许书澈面不改色,给自己的角色换了个大药。 简一寻看着他换药,有些紧张道:“为什么在掉血啊?你的角色是不是要死了?” “唔,不会。” 许书澈一面手动吃药,一边操作着角色靠近火堆。在靠近火堆时,刚刚掉血的debuff就消失了。 他耐心地给萌新解释道:“这个是雪山的一个buff,如果在下雪的时候不靠近火源就会一直有这个debuff。” 话音刚落,电脑的扬声器里传来一声猛兽的怒吼。 一只巨大的雪猿挥舞着骨棒出现,棒风横扫,让火堆的火颤抖了一下。 “这个火堆会灭吗?”简一寻问他。 “会的。” 许书澈动了动方向键,让自己的角色更贴近墙角一点:“如果被雪猿多次攻击到就可能会灭,还有一种情况是——” 他话还没说完,身边的火堆“扑”地一声灭了。 许书澈面无表情地操纵角色换了个火堆:“是队伍里有人死了,也会灭。” 说完,他拉开了队伍面板,以为是哪个奖励号没注意被雪猿一屁股坐死了,却没想到是茶川。 作为一个三万修为,血量大概有五十万左右的奶妈,实在是不应该这样暴毙。 许书澈眉心微蹙,点开了队伍频道,正要敲字,想起来旁边还有个看热闹的路人,于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不然会显得他像个很愿意喷人的游戏喷子。 许书澈这样想着,轻轻叹了口气,可麦里却有人不乐意了。 这一队打少吃三雪的是橘橘的两个结义,一个压胜成男一个幽兰成女,幽兰成女是个萝莉音,剩下的就是那个压胜成男。 他一开口就是很重的东北味:“我说老妹儿,你咋死了呢?” 茶川被毫不留情地点名,有些慌乱:“我不知道当奖励号也不能死呀。” “你瞅瞅你说的这话。” 压胜老哥一面训人一面操作,小纸鸟落在雪猿身上,一下炸掉了十万多的血:“你自个儿之前也打过吧?这点道理不懂?” 橘橘出来打圆场:“哎呀,她还是个萌新,不知道很正常。” “行吧。” 老哥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萌新有赎罪券。”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许书澈听着却觉得格外顺耳。 “她是新人吗?” 身边的简一寻忽然开口:“但是萌新就能坑人吗?” 许书澈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嗯?” “我的意思是,我玩别的游戏也有这种体会,”简一寻说,“一个人不会玩,难道不应该主动点说吗?不说等着全队人被她坑?” “你说得有道理,但很明显,很多人都不会这么做。” 因为茶川灭了一次火的缘故,原本预计要拉雪猿走四个火堆,最后只剩下三个火堆给他们打,压胜大哥本身没有回血技能,全靠橘橘一口奶吊着,玄而又玄地打完了。 “下个boss是什么?” 简一寻看起来已经完全被这个游戏吸引了,黏在许书澈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感觉画面和角色都好精美啊,衣服也好看。” 许书澈“嗯”了一声,刚要给他讲下个boss,放在一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不知道他导师大晚上又忽然想起来什么要和他说,电话铃和催命一样响着。许书澈匆匆拿起手机瞥了一眼,继而起身拍了拍简一寻的肩:“一会儿你帮我接一下剑。” 简一寻怔了下:“什么?接剑?” 第三个boss已经开始打了,许书澈这边着急接导师的电话,在队伍频道里敲了几个字:“我不太会接剑。” “没事,一会儿教你,”那个压胜大哥自从刚刚开麦后就直接一发不可收拾,在麦里格外活跃,“都小事儿,没关系。” 许书澈眼神示意简一寻继续帮他接剑,自己出去接通导师的电话。 简一寻看向电脑屏幕,轻咳一声,刚想和压胜大哥说自己是会接剑的,就听麦里喊他:“幸运鹅,幸运鹅你在吗?准备进来接剑了!” 他连忙操作角色动了起来,却因为愣神的原因错过了接剑的最佳时间。 Boss剑气横扫,直接团灭重开了。 众人在第三个boss门口复活,简一寻还没敲字和全队的人磕个头说对不起,就见茶川在队伍频道里说话了。 【茶川】:那个清风,你注意点呀,别人都等着你呢 【茶川】:打本怎么这么不认真 第42章 简一寻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茶川自己刚刚还在老二的时候被雪猿一屁股坐死,现在轮到他来对别人评头论足了? 更何况,虽然茶川不知道,但简一寻千真万确是他那个刚认没半个月的便宜师父。 在“小熊起司”面前装无辜温柔小白花,结果在别人面前就原形毕露,装起老人来吓唬别人了? 简一寻越想越冒火,点开队伍频道就敲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刚刚老二打雪猿的时候也想这么说你来着。” 茶川好像生气了:“我那是不小心所以没躲技能,和你这个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简一寻完全不吃他楚楚可怜那套,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我是个新人,我也说了我不会接剑,要是说我也应该是其他人说我,轮不到你这个被雪猿一屁股坐死的人说吧?” 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徒弟这么有能耐?要是之前看出来就不用大号收他了。 简一寻觉得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毛病,可茶川却直接在队伍频道里卖起茶来:“你干嘛这么说我呀,我也没玩多久,本来给这种本当奖励号就晕乎乎的,你再这么说我,我更不会打了。” 放屁! 简一寻在心里骂骂咧。 之前收茶川当徒弟时,就是害怕他什么也不会出去打本给人家添堵,特意教了他大部分常见副本的机制和模式,可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个新手了,也不应该犯“被雪猿屁股坐死”这种低级的错误。 但这是许书澈的号,而且他刚刚还和许书澈装萌新呢,怎么可能这么在队伍频道里说话? 这时,被忽略许久的队伍麦打开了。 “别吵啦,没事的,”橘橘说,“大家也不是没翻过车,不要紧的。” 简一寻冷哼一声,寻思着不和茶川一般计较,等明天就给她从师门里踢出去。 “那个谁,小鹅呀。” 压胜大哥又说话了:“你这么着,你不是新人吗?我教你接剑。” “第一步,你就这么站在大门外,看我俩打boss,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我会在队伍频道喊你说,幸运鹅你进来。” “然后你就进来走到场地中间,你会发现在boss周围有个小红啊不,小白圈,你就挺胸抬头走到那个小圈里,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但是你进来的时候你得快马加鞭,你滑步儿,滑步儿进来,你要是听懂了咱就开了,你是这场战斗的决定性因素。” 压胜大哥说话口音一股浓重的东北味,听着特有喜感,简一寻乐不可支,笑得特缺德。 之前怎么不知道橘橘还有这样的宝藏结义?他应该早点和这位大哥认识的,这平时没了多少快乐呀。 “好嘞哥,”简一寻说,“都听哥的。” 压胜大哥对他的称呼非常满意,转头就进了空气墙开boss。 第三个boss是个剑客,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看上去特帅,就算是受伤喘起气来也听着怪带劲的。 简一寻正看着空气墙里打boss的几个人,忽然听见麦里压胜大哥震声道:“小鹅!快来!” 他被喊得抖了下,连忙按着翻滚键翻进了空气墙,站在了那个“Boss身边的小圈”上。 剑客的剑横扫而来,清风剑客抬手接下了这一剑,而其他几人集火把boss秒了。 奖励界面弹了出来,简一寻顺手点了放弃。 这时许书澈接完电话回来,看见奖励结算界面后愣了下:“打完了?” “嗯,打完了。” 简一寻说着给他让出地方:“刚刚打完,你回来得正好。” “哎对了,你记得放弃奖励啊。” 许书澈说着接过鼠标,就看见了奖励界面上“已放弃”的标志:“你怎么知道要放弃奖励的?” “我......刚刚看见你点了来着,”简一寻摸了摸鼻子,“所以我也学着点了,是我点的不对吗?” “对。” 许书澈说着在队伍频道里发了个“辛苦了”的小企鹅鞠躬表情包,退了副本队。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你说,”简一寻轻咳一声,“就是刚刚副本的时候发生的。” 许书澈“嗯”了一声:“你说吧。” 简一寻抠着沙发边,老老实实道:“副本队里有个奶妈,叫茶什么的,我和他吵架了。就你刚接电话走的时候,我来不及进去接剑,导致他们团灭了。刚复活,那个奶妈就在队伍频道里说我,我没忍住,和他吵了两句。” 队伍里名字带茶的奶妈? 许书澈眉心微蹙:“茶川?” 是小熊起司的徒弟吗? 之前看这个小奶妈唯唯诺诺不敢惹事的样子,也会在队伍频道里和人吵架? “但刚刚我不是看见他被雪猿一屁股坐死了吗?”简一寻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浮现起几丝气愤,“我就说你那么菜,技能都不会躲,还说我?” “之后他就说我占了别人时间如何如何,说他被雪猿坐死和我坑队友的做法也不一样,凭什么不能说我?” 许书澈没忍住笑了:“怎么你俩吵架就和小孩一样?” “我才不是小孩。” 简一寻据理力争:“明明是他更菜一点好不好?我只是没来得及去接剑,又不是操作不好死了,这怎么能怪我?” 许书澈刚要说话,私聊的图标上冒出了一个小红点。 【是橘橘鸭】:对不起啊,那个队伍里的奶妈是我们帮派的,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 【是橘橘鸭】:如果你生气的话,我替他给你道个歉。 【是橘橘鸭】:你来帮忙当奖励号还要受委屈,我挺对不住的,你要不在世界频道上说句话,我给你砸个小金人吧。 小金人是江湖大梦中的一种道具,可以花银两砸给在世界频道说话的人,受到小金人的玩家打开小金人,就会收获一定数量的银两。 “不用了,”许书澈回复她,“没事的,我不太在乎这个。” “那就好。” 橘橘回他回得很快,看得出来是守在旁边等着回复:“我怕你心里不高兴。” 哪有那么容易不高兴。 再说了,不高兴的是简一寻,和他许书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儿,许书澈忽然觉得有点开心。 别人都以为简一寻是个脾气不好的臭直男,但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简一寻才露出不为人知的其他面。 比如现在这个在自己身边的受气包。 “没关系,别和他一般计较,”许书澈说,“万一他也是个萌新呢?萌新就是懂的少,得一点点教的。” 我确实一点点教了,什么都教了,也没教他在这里和陌生人大放厥词。 简一寻要烦死了,但也不能和许书澈说。 他的大号被代练升修升的都要五万修了,打本基本都是奖励少吃和单吃,打的试炼也都是高层的,和普通玩家不一样。 而许书澈的这个号才三万修多,比一般的平民大部队还要低了不少,不能和他打一个级别的副本。 如果暴露了大号,说不准师兄会不会自卑,又或者干脆跟他说两个人的号修为差太大,不能一起玩。 简一寻挺想和师兄一起玩的。 这个游戏和认识的人玩一种感觉,和不认识的人玩又是一种感觉。 他正想着该怎么和许书澈一起玩,忽然听见许书澈轻轻“啧”了一声。 简一寻抬头,就看见屏幕界面暗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简一寻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萌新的角色,“屏幕怎么突然暗了?” 许书澈拧着眉,点了“就近复活”的按键。 清风女剑客红着血条和屏幕边框在出生点复活,还没来得及站稳,私聊的标志上亮起一个小红点。 【爱吃白切鸡】:你好,在吗? 【爱吃白切鸡】:脱一下装备,接了你的红榜。 许书澈给他回了句“谢谢”,干脆利落地把一身装备扒了,屏幕又是一暗。 简一寻急了:“不是,你脱装干什么?怎么屏幕又暗了?” “有人悬赏我,他接了我的红榜,不脱装挨揍的话,装备的耐久度就掉了。” 许书澈给他解释完,又在出生点再一次复活。 他本人没觉得有什么,简一寻倒是忍不了了:“为什么悬赏你啊?” “唔。” 许书澈指节轻轻叩着下巴:“我大概知道是谁悬赏的我了,说不准就是刚刚队伍里那个和你吵架的小奶妈。” “我说的不对吗?” 简一寻要被气死了。 自己捡的便宜徒弟在队伍里骂他,还悬赏他师兄的角色,真是岂有此理。 “无所谓了。” 许书澈把游戏角色挂着,分了个屏出来写导师要的文件:“他爱悬就悬吧,悬两天就没钱了。” “那不行。” 简一寻撂下这句话就转身去拿了自己的电脑,捣鼓十多分钟后戳了下许书澈:“师兄。” 许书澈抬头:“怎么了?” “我刚刚下载了游戏,创了个号。” 简一寻把自己的电脑往他面前推了推,轻咳一声:“我也想和你一起玩这个游戏,你带带我好不好?我会努力练号保护你的。” 许书澈垂眸一看。 简一寻创了个幽兰男号。 ......是因为他说觉得幽兰更帅一点吗? 第43章 许书澈以为简一寻说玩游戏只是说说,估计第二天就忘了,却没想到简少爷似乎被游戏里两个红榜给刺激到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抱着电脑不放手。 其实许书澈是个挺认床的人,原本如果换了个地方睡觉,不翻来覆去睁着眼到下半夜是睡不着的。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搬行李搬得太累,再加上简一寻家的床又软又舒服,许书澈闭上眼,迷迷糊糊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多。 平时简一寻是能赖床就赖床,可今天却和打了鸡血一样窝在床上,手里抱着笔记本。 许书澈刚睡醒,脑袋还浆糊似的。虽然B市冬天也烧暖气,但早上总是有点冷,让他下意识地往身边的热源处凑去。 简一寻正全神贯注地练号,小臂上忽地触到一片柔软,让他吓了一跳,低头发现是许书澈正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他觉得有点意思,清了清嗓子:“师兄,起床了。” 许书澈“唔”了一声,平日总是整齐的头发因为在被子里钻来钻去显得凌乱不堪。他伸了个懒腰,睡衣被拉扯着开了几个扣子,露出半截腰。 简一寻怔了下,立刻避开目光:“师兄,你饿吗?” 许书澈摇摇头:“你在干什么?” “我玩游戏练级呢。” 简一寻连忙献宝似的给他展示电脑屏幕:“你看,一个早上我已经练到快二十级了!” 许书澈眯着眼看了一眼他的屏幕,忽然没忍住笑了出来:“笨蛋。” “怎么了?” 简一寻挑眉看着他:“是我练的不对吗?” “你一个早上就在这儿过剧情?”许书澈说,“怪不得只有十八级。”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隐隐有几分骄傲,像是因为知道简一寻不知道的事而洋洋得意,像只耀武扬威的小猫。 简一寻藏匿起眸中的笑意,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快点升级啊?” 许书澈下了床,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回来戴好眼镜打开电脑:“来,我教你,你的号在哪个区?” “在长相思大区,好像是。” 简一寻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随手和许书澈建了同一个区的小号,可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萌新会看区服吗? “你是长四还是长六?” “长四下面有四个小区,共享一套区服系统,长六是另外六个小区,共享另一套系统,”许书澈启动了游戏,瞟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我是长四的。” “我,我不知道我是哪的。” 简一寻险些咬到舌尖,才把那句“我也是长四”的话咽了回去:“我的区服名字叫鱼传尺素。” “那正好,我是驿寄梅花。” 许书澈有点高兴:“我刚刚还正准备和你说,如果你建号建在长六就再来长四建一个陪我玩。” “陪你玩?” 简一寻很自然地往他身边靠了靠,一股清爽的剃须水味道撞到许书澈的鼻尖上。 许书澈怔了下,继而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快。 他以为简一寻从起来就一直待在床上,但没想到对方好像是下去洗漱过,还顺便刮了刮胡子,但他居然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之前他本科住宿舍的时候,同寝室的舍友每天早上醒来时声音都很大,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醒了似的。许书澈和他专业不一样,有时候不用上早八能多睡一会儿,但也会被舍友从梦中吵醒。 “师兄?” 简一寻歪着头看向他:“怎么了?” 许书澈回过神来,点了他的小号进入游戏。 其实他之前有考虑过要不要用大号带简一寻,但想到自己大号是个挽荷的奶妈,又偷懒没怎么做过水攻的宝石,没输出打本有点困难,索性就继续拿小号带他了。 更何况在亲友眼里“小兔饭团”是个女生,可简一寻却知道他皮下的身份,到时候再说错了话就惨了。 许书澈想过会和亲友坦白真实性别,但绝不是现在。 “你叫什么?” 许书澈看了眼简一寻的ID,没忍住笑了出来:“好运鹅?” 简一寻“啧”了一声:“这不是和你那个号名字就有关系了吗?人家一眼就看得出来咱俩是一起的。” “幸运鹅”的名字其实是许书澈随便起的,当时他水逆了两周,满心只想转运,于是就选了这么个名字。 但是没想到简一寻居然也起了个这么随便的名字陪他一起。 简一寻通过了许书澈的好友申请,一身初级新手套的幽兰成男站在了清风女剑客身边。 他操作着角色绕许书澈跑了一圈:“师兄,你这是什么衣服啊?看上去好好看哦。” “忘了是哪次活动的外观了。” 许书澈说着点开衣柜扫了一眼衣服的名字,果然不记得是哪次活动开盒子开到的了。 江湖大梦的外观获取方式很坑也很氪,基本和抽卡游戏差不多,但好就好在这个游戏抽衣服也有保底,不至于血本无归。 许书澈这个小号当时开了个成长基金,8888的元宝没开完就出了两套外观,他觉得自己还挺欧的,一直惦记着将多出来的那套外观出掉但一直没有机会。 这会儿既然和简一寻一起玩了,两个人又恰好在一个区,那这套外观就便宜他了。 许书澈准备等简一寻过了89级,就通过面对面交易把这套外观送给他。 “师兄,这个技能怎么放啊?” 简一寻随便按了几个按键,幽兰成男在地上放了个类似锁链状的东西,闪烁着一片蓝紫色的光。 “你点开武学,”许书澈说,“简单了解一下,虽然后面基本都是哪亮按哪。” 简一寻“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去研究幽兰的技能了。 他大号是踏鹤,内功加远程输出,打本的时候站在BOSS的对角线拉个《逍遥游》的秘籍buff,伤害直接爆炸。 但幽兰和踏鹤恰好相反,外功加近战,对习惯了踏鹤的人来说真的算是全新的开始。 简一寻刚痛苦地钻研了一会儿技能,就听许书澈喊他:“你点跟随。” 他点了屏幕下方弹出来的“是否响应队长召回”,过了图,来到了清风门派外。 清风门派终年被积雪包围,甚至还经常下大雪,冻得角色不断掉血,只有在山脚下买碗胡辣汤才能获得“暖身”的buff。 简一寻手忙脚乱地买了胡辣汤,这才在被冻死前续了命。 “你离我远点,”许书澈对他说,“去那边石头上站着。” 简一寻不明所以,跳上了许书澈指定的那块石头,刚站稳,眼前忽地闪过一片刀光剑影。 清风的招式确实是帅的,冰蓝色的剑光与地图上的大雪浑然一体,清冽的剑鸣穿过风声,似乎所有的剑气都有了实体。 清风剑客收剑入鞘,地上躺着两个还没凉透的山匪,而简一寻的角色脑袋上忽然蹦出“升级”二字,紧接着就连升了三级。 “看,我就说这样很快吧?” 许书澈有些得意地看向他:“再带你打三个贼,做做万里听风的任务,你今天就能升到80级。” “真的吗?” 简一寻喜欢看他带着得意的表情,于是顺着他说:“这么厉害?我以为我今天只能升到三四十级呢。” “这就是有人带你玩的好处,”许书澈说,“我厉害吧?” “师兄厉害。” 简一寻顺着毛哄翘尾巴的小猫:“那我什么时候能和师兄一起打副本呀?” “等你修为升上来,我就带你去打新秀,”许书澈说着点开他的面板,“不过你这个装备不对哦。” “怎么你全装的五彩宝石呀?” 许书澈抢过他的鼠标,一面笑他一面给他卸掉装错的宝石:“你一个幽兰,主属性是毒攻,装什么水属性宝石呀?怎么还有风属性宝石?绿色这个是只有清风才能装的。” 简一寻应着他说的话,忽然觉得特别感谢江湖大梦。 他从来不知道许书澈居然也会沉迷一款游戏,而且对这个游戏的热情居然这么高,让他又看到了许书澈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就好像拼拼图,他在通过日常的一点一滴,慢慢拼凑出一个真实的许书澈来。 不同于高冷学长,好心学长这种脸谱化的描述,而是一个更生动,更可爱的人。 被他忽略良久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不甘寂寞地昭示着存在感。简一寻解锁屏幕,发现林修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林】:大放假的,怎么不回我消息? 【林】:你干什么呢?不会还没醒吧? 【林】:一会儿一起打球不? 简一寻没意识到自己的唇角正翘着,心情愉悦地回复道:“今天我有事,不打球。” “您又有什么事啊少爷?”林修嘲讽他,“连和我打个球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陪我师兄玩游戏呢。” 简一寻的字里行间都透着炫耀:“江湖大梦,之前和你说过的。” 这次林修隔了半天才回他消息。 “简一寻,你不对劲,”他说,“你还记得你上次怎么给我说的吗?说你要是想和喜欢的人拉近距离就带他玩江湖大梦,等玩到满级你俩就情比金坚了。”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就是在泡你师兄呢?” 第44章 “放屁。” 简一寻气急败坏地敲着键盘:“我们正常朋友关系,一起玩玩游戏怎么了?” “还正常朋友呢。” 林修回话很迅速,字里行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嘲讽:“谁家正常朋友一下看不见对方就急得恨不能直接贴到人家身边?是谁啊?” 简一寻罕见地沉默了。 他抬头,看着正全神贯注操作游戏角色的许书澈,一时有些失神。 如果换一个人呢? 简一寻设想了一下,如果身边坐着的是另一个男生,和他贴的这样近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厌恶一切和自己近距离接触的同性,哪怕是异性他也觉得压根无法接受。 但许书澈可以。 简一寻觉得实在有些神奇。 自己和许书澈认识的时间还不到半年,居然在他的心里排的位置有这么高。 或许有的人天生就合得来,适合在一起做任何事情。 简一寻看着许书澈,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忽然不像之前那么笃定了。 换一个人,做了自己和许书澈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不能被他接受的,也绝对不可能装萌新陪着对方玩江湖大梦。 江湖大梦作为一个rpg游戏,最重要的就是社交和养号。简一寻自己的大号拿的是一手资源,每次活动基本都拉满,外观和装备要什么有什么,平时最讨厌的就是练小号,甚至连自己打副本开的小号都是让代练帮忙练的。 可现在他不仅陪着许书澈玩江湖大梦,还在练他最不喜欢练的小号。 简一寻惊叹于自己的耐心,给林修发了条消息:“你别说,我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他发完就把手机屏锁了,许书澈恰好抬头看向他:“宝石换好了,你来看一眼,以后都只能装这个黑色的哦。” 简一寻连忙凑过去点头:“嗯嗯,对,全装黑色的。” “黑色的是毒攻,就是幽兰的属攻,”许书澈说,“玛瑙是抗性宝石,这些你随便装,但是最好都装一个颜色的。” “好,谢谢师兄。” 许书澈说什么简一寻就应什么,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许书澈相当满意:“好,以后你按照我说的做,你的修为也会提高,可以成为很厉害的幽兰了。” 简一寻看着他,忽然说:“那如果我成为很厉害的幽兰,可以保护你吗?” “这个......” 许书澈看着他一脸期待,原本想说游戏里高修为的人很多,起码得有个四万五万修,才可能可以保护某个人。 “可以的,”他最后说,“修为提上来就可以了。” 简一寻美滋滋地“嗯”了一声,低头给林修发消息。 【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简】:反正就是和他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这种感觉我觉得你不懂,你不懂就不懂吧,无所谓,我也不懂。 【简】:但就是和这个人一起很舒服,不管是做什么,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安静地待在一起我都很满意了。 【简】:而且他真的很可爱。 【简】:我不是在江湖大梦有大号么,我大号修为在排行榜前几名的,所以根本不是萌新,但是我在他面前装萌新,就是想看他教我怎么打游戏。 【简】:我知道除非升到我大号那个修为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是他告诉我只要我再努力升一点点修为就能保护他了,他生怕我被伤害到宁愿给我讲假话诶! 【简】:不可爱吗?多可爱呀。 林修喊了半天才喊齐出来打球的人,一直听手机“叮铃咣当”乱响,带着火气解锁一看,咬牙切齿地给简一寻发了条语音:“谁他妈关心你师兄可不可爱?不打球别来烦老子!” 他说完,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连最恐同的简一寻都有可能弯了,这个世界除了他家的晾衣杆,可能谁都不直了。 *** 简一寻虽然是个少爷,但是家里氛围很好,一看就是蜜糖罐里泡大的小孩,没受过什么苦,爸妈也没给他添什么毛病。 虽然简一寻一直说住在他家里没事,之前也经常有同学来家里玩,但许书澈仍觉得很冒犯。他本来就是个愿意多想的性格,每晚睡觉前都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给对方添麻烦了,想得如坐针毡,最后实在受不了折磨准备逃跑。 他本来打算逃跑后给简一寻发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走掉的,改天再上门拜访。 可东西还没收拾好,许书澈就被简一寻的妈妈拉去客厅聊天了。 简夫人一眼就看得出是个职场女强人,哪怕在家穿着家庭款居家服,身上也油然有一种很靠谱的安全感。反观简一寻的爸爸则随和很多,完全不像做生意的大老板。 在许书澈的印象里,家里有钱的大多鼻子翘得比天还高,尤其是这皇城根下的有钱人家,肯定瞧不起这个也瞧不起那个。 但简一寻一家却低调得很,像是和“富家”两个字完全不搭边一样。 简一寻妈妈生怕他觉得拘谨,让他和简一寻坐在一张沙发上。许书澈为了掩饰尴尬,时不时地剥几粒开心果,结果简夫人以为他就是喜欢吃开心果,给他倒了一大袋子剥着玩。 许书澈似乎看出来了他的不自在,低声道:“没事,你就当是在你自己家,别紧张。” 如果是在自己家,许书澈还没这么好的待遇。 他爸常年酗酒,在他还小的时候动辄打他骂他,让他根本不敢回家。而一到过年,他爸喝酒喝得更凶,喝完就开始骂离婚消失的前妻和被留下来当拖油瓶的许书澈。 刚开始几年许书澈还会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悄悄抹泪,可后来就习惯了,他爸发癫,他就把自己锁在屋里学习,心里卯足了劲要考去更远的地方。 这是许书澈这么多年来过的最热闹的一个春节。 简家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没有争吵和无休止的谩骂,只有一年到头来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喜悦。 也没有人问为什么许书澈一个陌生人会出现在这个四合院里,和简一寻一家人过年。 简一寻似乎知道许书澈容易尴尬,也容易不自在,于是自作主张地在吃完饭后带着许书澈从后门溜了出去。 家里的大人正侃侃而谈,电视机里放着春晚前面的预热采访,许书澈被简一寻扣着手腕,觉得有些不自在:“你要带我去哪呀?” 简一寻侧过脸,狡黠地笑了笑:“知道你不爱和他们待在一起,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四合院出去就是一条胡同,这会儿胡同里正热闹着,不少小孩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出来,凑在一起玩鞭炮。 今年B市没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这些人类幼崽好像要把前两年憋着不给放的鞭炮都放回来,胡同里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像是那种一整串的大地回春。而时不时又有划破天空的刺耳鸣啸,应该是“窜天猴”和“二踢脚”。 简一寻从身后搬出来一箱鞭炮,把打火机递给许书澈。许书澈看着他箱子里长短不一的炮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后躲。 “师兄,你躲什么呀?” 简一寻哈哈大笑:“这个你都不敢玩?” “我又没玩过!” 许书澈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凶巴巴道:“我没玩过,我当然害怕!” “那你总得试试吧?”简一寻说,“多好玩呀,试试。” 许书澈不住地摇头,简一寻只能叹息一声:“哎,你说你真是的,这么不信我,我能让你出事吗?” 他说着,径直用打火机点燃了其中一个炮筒,一声尖锐的啸叫划破天空。许书澈身子抖了下,下意识地往简一寻身后靠,一抬眼,却在深蓝色的天幕中看见了一朵盛放的烟花。 “师兄!” 简一寻凑在他耳边,声音里带着笑意喊他:“新年快乐!” 许书澈忽然被他揽进怀里,撞在鼻尖上的却不是前些天早上闻到的剃须水味,而是混着鞭炮烟花特有的硝烟的味道。 好像人间烟火的气息。 他没忍住,悄悄将鼻尖埋进身边人的围巾里吸了一口,只觉得被抱进了一个全是烟火的温暖世界。 “师兄,许愿啊。” 简一寻又点燃了一个炮筒,这回是荧光粉色和荧光绿色在天幕中交相辉映:“快许愿!” “烟花有什么可许愿的啊。” 许书澈嘴上这么说的,但却很诚实地望向天空。 许个什么愿呢?他好像没什么可许愿的。 他这前半辈子,好像所有东西都是他拼了命得来的,所以他不太信,也不会去许愿。 许书澈眨了眨眼,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见简一寻问他:“等项目课题结束,我们应该也不会关系这么近了吧?” “或许吧,”许书澈说,“怎么了?” “......没事。” 简一寻抿着唇,沉默了半晌,郑重其事道:“那我就要和烟花许愿了。” “许愿我们项目结束之后也不生分,还会和现在一样要好。” 第45章 过完年后第三天,林修来找简一寻出去商量事情。 简一寻已经拒绝了他三次出去打球的邀约,林修实在受不了自家队长这么乐不思蜀,仍旧坚持打电话把他约出来,真的很想八卦一下对方目前的性取向 林修电话杀到的时候,简一寻正在和许书澈玩江湖大梦。 江湖大梦的周年庆恰好和过年的时间重合了,充分给所有玩家上线肝活动的时间。 其实简一寻之前已经好久没玩过周年庆的活动了。 他是典型的氪佬思想,觉得这个游戏值得花时间的地方只有氪金。氪完金他就下线了,压根不在那些小游戏上浪费时间。 但许书澈和他说要带他过周年任务时,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江湖大梦每年周年都喜欢打情怀牌,放一放开服的主题曲,做两个催泪的视频,就能把之前骂人的少侠们都哄回来。原本还算宽松的线路条条都挤满了人,想找个NPC交任务都难。 但简一寻却没觉得烦躁,反而觉得和自己之前玩的极速版江湖大梦很不一样。 他再一次有了刚开服的那种感觉,虽然也往游戏里氪了钱,但也只是浅氪,全靠大号给小号悄悄倒金倒道具,这才把修为提到了能打卡级三雪的程度。 许书澈第一次带简一寻打卡级三雪,仔仔细细地教他怎么开Boss,怎么把原本160满级的副本难度卡在129级。简一寻作为氪佬,之前玩大号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卡级,这还是他头一次体验卡级三雪。 他的幽兰虽然脆,但是胜在有一个技能可以隐身。作为氪佬,简一寻的操作水平不是那么好,有这么一个隐身技能倒也不至于翻车。 卡级三雪有惊无险地打完,简一寻悄悄松了口气,带着点隐秘的雀跃问许书澈:“师兄,我打得怎么样?” “挺好的。” 许书澈本来都做好了自己进本救场的准备,但简一寻居然意外地卡成功了。 “你第一次玩能卡住已经很厉害了,”许书澈说,“他们很多人从来卡不明白,会翻车好多次。” “我们还能去玩什么?” 简一寻跃跃欲试,他现在完全没有多少演的成分,是真的觉得好玩。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游戏体验。 林修给他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和许书澈一起打年兽。这个年兽不仅要输出,而且在打到一定血量时就会切换成音游模式,还挺考验操作的。 简一寻正和年兽跳舞,那边手机嗡嗡震个不停。他痛失一个全连,气急败坏地接了电话。 “简一寻,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报警了。” 林修的声音咬牙切齿:“干什么呢?我给你发了十多条消息你看一看啊。” 简一寻和许书澈说了声“抱歉”,转头回林修:“别叫,有事说事。” “出来不?队里有事和你商量。” 林修的声音也没什么好气:“主上您醒醒吧,别再乐不思蜀啦。” “出去?去哪?” 简一寻问完,抬头看向许书澈:“师兄,你说去哪?” 许书澈放下鼠标,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去聊吧,我在家就好。” “那不行啊。” 简一寻身子一歪,靠在他身边,懒洋洋地说:“我上次看咱们这边好像江湖大梦开了个线下奶茶店,要不我们去那边聊?” *** 大年初四,有些企业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班了。许书澈本来说早上约了人见面,应该早起一点准备,却被简一寻否决了。 “他肯定不会那么早去。” 简一寻早上还想再多睡一会儿,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拽住许书澈的袖子:“再躺会儿。” 许书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管他,先把自己收拾妥当了,简一寻才打着哈欠起床。 林修刚刚又给他打了电话,似乎生怕他又把自己鸽了,特意再来叮嘱。简一寻被他催的不耐烦,敷衍地应付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江湖大梦的奶茶店开在B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哪怕是大年初四,街上也已经有不少人了。 简一寻正带着许书澈等红绿灯,林修打来了今天上午的第三个电话。 “简一寻,你说的奶茶店到底在哪?你不会是故意耍我吧?” 林修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暴躁。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简一寻今天这么容易就答应他出来了,原来是店面这么难找,特意给他下的绊子。 “我可没有,地方挺明显的,是你自己的问题。” 简一寻毫不客气地回道:“反正我们已经快到了,你自己导航找过来。” 其实江湖大梦奶茶店还真的挺显眼的,左边是一家鸿星尔克专卖店,右边是一家蜜雪冰城,门外甚至还有两个雪王拉着手去骚扰对面OPPO专卖店的小绿人。 “好像确实有点难找,”许书澈说,“你要不要给他发个定位?” “拉倒。” 简一寻其实不太想那么快见到林修。 他总觉得林修是来八卦自己私生活的,主要是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到底怎么看许书澈的,最烦别人这个时候来给他添乱。 “你要点什么奶茶喝?”简一寻扫了桌上的二维码,“这都是……什么?” 江湖大梦茶的奶茶配方比较常见,但名字都是按照游戏里门派的绝技取的,比如茉莉奶绿就用了挽荷绝技的名字“一梦云水”,但价钱却没有溢价,算是江湖大梦这个骗氪游戏为数不多良心的地方。 许书澈摇摇头:“我其实不知道有什么好喝,要不你点吧。” 简一寻“嗯”了一声,借着桌子的掩护点开企鹅里的帮派群:“江湖大梦茶哪种茶比较好喝?” 大过年的,大家都很闲,几个在其他城市喝过快闪店奶茶的人纷纷提供了他们宝贵的建议。 “当然是逍遥游最好喝,”一个人说,“我们踏鹤道长的绝技,不甜腻,又清淡又好喝。” 另一个人冷嘲热讽:“可拉倒吧,谁不知道逍遥游是最贵的奶茶?要我说还是风动华岳最好喝,椰丝海盐真的很不错,价格亲民,彰显我们清风的风范。” 两个人你阴阳我,我阴阳你,吵到最后决定上号去演武场决一死战。 简一寻觉得这帮人实在不靠谱,被吵得头大,关了Q群,准备给他和许书澈一人点一杯逍遥游算了。 他刚下单,林修就一脑门官司地推门进来了。 江湖大梦茶找了几个比较有名的COSER专门站在店门口迎接游戏玩家,看见林修刚想迎上去,就见来人一脸黑气,好像刚杀完人出来,不太想触他的霉头,于是小心地避开了他。 “简一寻。” 林修在简一寻对面坐下,杀气腾腾:“我真的很想掐死你,你约我来一个二次元奶茶店干什么?” “什么二次元,这是游戏联动的奶茶店。” 简一寻耐心地纠正了他的误解,随即扫了菜单给他:“你点吧,钱我付。” 林修也不和他客气,当即也点了最贵的一杯逍遥游。 许书澈听简一寻说了他们要聊球队的事,有些拘谨地和林修打过招呼后小声地和简一寻说道:“你们聊,我去旁边逛逛。” 等他走了,林修才开口:“我真的很好奇你现在到底是弯了还是没弯。” 简一寻就知道他会问这个,向后一靠,摊开手:“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弯了。” 林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大哥,你又是□□把外联部长打了,又是把人领回家过节,你干脆哪天直接跟你家里人顺便出个柜算了。” “我没弯,我只是……” 简一寻“啧”了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烦躁:“我只是很想照顾他而已,我对别的男的又没这种想法,如果这也要计较弯不弯的,是不是有点太片面了?” 林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所以……” “我不知道,我现在反正挺乱的。” 简一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桌子的二维码上:“只是觉得和他玩游戏,一起做所有事情都挺开心的。其实我们只认识了半年不到,这么一想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说,“反正他现在也没喜欢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对他什么心思,就这样呗,大家都是好哥们儿。” 但哪个好哥们儿会把对方带回家过节,还花心思逗人家开心? 反正张飞和刘备不这样,宋江和鲁智深也不这样。 林修看破不说破,转移话题:“说正事,上次你把外联部部长打了,结果现在人家卡着赞助合同不给你过,非说合同有问题,你看看怎么解决一下?人家小姑娘都被欺负哭了。” “你告诉她别管了,开学我去解决。” 简一寻一想起那个曲超就烦:“不就是个赞助,还真把自己这七品芝麻官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他嘴里正骂骂咧咧的,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简一寻,这边有卖游戏周边的,”许书澈说,你喜欢这个兔子吗?喜欢我送你一个呀。” 简一寻点开大图,男生修长白皙的手指扣住了一个兔子玩偶,而那只毛茸茸的兔子正在啃一棵胡萝卜。 刚刚因为曲超而烦躁的心情骤然消失,他唇角噙着笑,在对话框里敲字:“很喜欢,想要,谢谢师兄。” 第46章 B大开学的时间比一般学校早个几天。简一寻其实不太想那么早回校,还想和许书澈在家里多待几天。 临走的那个早上,简一寻的外婆起来送他们出门。 简一寻的外婆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太太。许书澈第一次见到她时特别惊讶,因为对方正是那次他和简一寻吵架时给他一颗糖的老人。 谁也想不到居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只萨摩耶好像还记得他,平时有事没事就凑到他身边要和他一起玩。许书澈之前对小动物不太感冒,可现在却觉得好像养一只小狗也不错。 “去学校好好做学问,别到处惹是生非。” 外婆牵着狗站在门口,小狗一双耳朵果冻似的柔软,不停地绕着许书澈打转,尾巴摇成了一捧花。 “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简一寻拍了拍他外婆的肩,像跟兄弟说话一样:“你也注意身体,好吗?” 外婆和他说完话,转头看向许书澈,又给他手里塞了一把糖。 许书澈目光微动,抬眸看向老人。可老人却抿着唇,向他眨了眨眼睛。 简一寻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一路上不停追问:“她给你糖是什么意思?你们俩怎么和对暗号一样?” 许书澈想和他说那次吵架之后发生的事,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两个人现在关系还不错,他不太想提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简一寻回了学校,就被宣传部的师妹找上门来。 师妹见到他时一脸歉意:“对不起学长,那个赞助的事,我……” “他为什么为难你?”简一寻直截了当地问,“他算什么东西?” 师妹有些为难:“我们做好方案其实是要和外联部商量的,他们不给我们过方案,我们也没有办法。学长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们松松口?” 八成是曲超那个弱智搞出来的好事。 简一寻在心里冷笑,宽慰师妹:“没事,赞助不够我找人补上,你不用担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反正他家就是做生意的,还怕了曲超一个外联部部长吗? 简一寻送走师妹,给许书澈发了条消息:“师兄,曲超在研究室吗?” *** 许书澈正在研究室和组员看文献。 他们的项目就差一个收尾的阶段了,但是有大部分的篇幅翻译不确定,想找许书澈看看。 许书澈刚看了七八行,研究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曲超和他的组员一边说笑一边走了进来,吵吵闹闹的,淹没了许书澈说话的声音。 冯周面露不虞,轻轻叹了口气。 曲超虽然是英文系的,但是为人张扬,特别会溜须拍马,所以在整个学校都是比较有名的。不少男生喜欢装逼,自然也特别享受被他拍马屁的感觉。但大部分人对他都很反感,尤其是他走到哪吵到哪更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怎么来了。” 隋想小声嘀咕:“哪都有他,烦死了。” “小点声说话,”另一个组员说,“小心又被他报复。” “报复?” 许书澈目光动了下:“他报复了什么?” “他说他在学生会里很有人脉,让很多人卡他们的活动申请。” 隋想和他低头窃窃私语:“反正就是仗着当了个官,鼻子要翘到天上去了。” “许书澈。” 一道声音倏然从他耳边响起:“你们组的进度怎么样?” 许书澈撩起眼皮,淡淡道:“导师好像说不允许过多询问彼此的进度。” “导师说了吗?” 曲超觑着他,面上的笑容不怀好意:“不好意思啊,我记不清了。” “曲学长,研究室禁止喧哗。” 隋想开口打断了曲超的单方面表演:“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可以不打扰我们工作吗?” “你是哪个院的?”曲超笑了下,“怎么这么不尊重学长?” 隋想还准备说话,却被许书澈拽了下衣袖。 其实根本没必要和这种人生气,他只在乎自己有没有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但根本不在乎别人听不听得进去。而且大多都很想搏得存在感,如果不被人重视,心里就会觉得相当失落。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越争论对方越兴奋。 曲超见这几人都在低头核实文章,没有一个人想理他,心里觉得不痛快,于是转身和身后的人说:“你们找地方检查数据和文献吧,愣着干什么啊?” 那边有个老实学生踟蹰开口:“曲学长,这不好吧?” “哪有什么不好的?本来就那么几间研究室,都是大家共用的,”曲超说,“隔壁两间都有人,我们不是只能在这里了吗?” “这是我们预定的研究室。” 许书澈这边一直没说话的组员腾地起身,眼中满是愤怒:“曲学长,你不要太过分了!” 其实之前一直有人在论坛上匿名发贴,吐槽实验室有的学长仗着自己比别人多一两年资历,会霸占器材和试验台。但是他们这一届的风气还算好,一直没遇见过这种事。 许书澈倒是觉得无所谓。 他们最后的核查马上结束,安静的环境不是十分必要,也不需要和曲超起争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课题即将汇报的关键时刻。 许书澈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曲超聒噪,实在是太吵了,让他觉得特别不适。 “你们……” 曲超见他不反抗,更耀武扬威起来,似乎就是要欺负他的不反抗,正要再得寸进尺地说什么,研究室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简一寻和篮球队的几个队员慢慢走了进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许书澈眉心微蹙,指节轻叩着桌面,不动声色地将桌面上放着的文件向后移了移。 “曲超,别太过分了。” 简一寻开口,声音低沉:“谁允许你卡宣传部的赞助合同?” “我没卡呀,”曲超冷笑,“那是她自己办事不力,没本事搞定甲方,怎么还成我的错了?” 跟在篮球队后面的宣传部学妹气得险些说不出话,对他怒目而视。 “你和我有矛盾,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做什么?”简一寻说,“有本事来找我。”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曲超阴阳怪气地笑了下,刚想开口,却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简一寻原本想再用拳头解决一下问题,听见这句话后倏地顿住了。 许书澈抬眸,原来一向温润藏在镜片后的目光此刻透着冷意。 曲超干笑了一声:“怎么了?前舍友?” “你以为你家里和院里老师有关系就能横行霸道了吗?” 一边的隋想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其他人也纷纷侧目,对许书澈刚刚说的话议论纷纷。 他们知道曲超靠着一个外联部部长的身份在院里横着走,但没想到他和院里老师还有关系。 曲超一张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全然没了刚刚趾高气昂的样子,像是被踩了痛脚一样蹦了起来:“你血口喷人!” “这都是研究生刚入学的时候你自己和我说的,我还有聊天记录。” 许书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和他的对话框,轻轻放在了桌面上:“我没有删记录的习惯。” 曲超脚下一动,好像有一瞬间他很想将那个手机抢过来。 其他人完全静止在原地,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场大戏。 在他们眼里,许书澈是个广义上的老好人,从来没跟谁红过脸吵过架,这好像是唯一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对方下不来台。 “而且曲超同学,你之前和我借过我没发表的小论文,说是要学习研究,结果你做了什么?” 许书澈的声音很轻,砸在曲超耳中却好像有千斤重:“我好像看见我的小论文被肢解拆散,连同框架和思考过程一起被融进了你交上去的论文里,对吗?” “曲超,你信不信全院,乃至整个年级不少人手里都拿着你的把柄,就盼着某一天有人牵个头,把你做的好事都捅出来?” 许书澈手里其实有不少曲超的料,毕竟之前刚升学的时候和许书澈的关系还不至于现在这么僵,经常会在说话的时候和许书澈吹牛,今天他爸爸是哪个学校的教授,明天他妈妈是哪个学校的讲师。这些名头真假参半,但绝对足够他喝一壶。 而那篇论文,则是许书澈无意间发现的事。那会儿他写了个比大纲详细一点的小论文,但是那个研究方向他后来不太满意,于是整体换了一篇。 于是就便宜了曲超。 与其说是许书澈刻意留了证据,不如说是曲超给了太多把柄。 曲超涨着一张脸,全然没有了平时在别人面前刻意的讨好,“砰”地一声摔了研究室的门。 屋中剩下的人窃窃私语,讨论着刚刚许书澈说的事情。当事人则一脸平静地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文章没有问题,导出吧。” 就好像刚刚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静。 简一寻站在原地,直到身边的人拽了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 刚刚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好像加快了几拍,“砰砰”地撞着胸膛。 第47章 曲超的事没用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全校。 大学生热衷吃瓜,原本校内的论坛平时只有换课和出闲置的贴子,现在全被曲超的事霸占了,管理员或许也深受其害许久,甚至给他的瓜贴汇总加红,一直飘在最顶上。 瓜贴自始至终记录了这件事的始末,下面有很多回帖的人,纷纷表示楼主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自己在大学的这几年里也受过不少曲超的刁难。 许书澈当时并没有明说曲超和院里老师的关系,只是有人手里也掌握了消息,直接没给曲超面子爆了出来,又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而作为第一个站在曲超对立面的许书澈却觉得这没什么,甚至一如往常一样做完了每天该做的事,直到下午四点多,才收到了导师的消息。 他将文件导出,传给隋想:“我检查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以着手准备汇报了,有不懂的地方再问我。” 隋想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却见他似乎没有别的话要说,只轻轻叹了口气。 简一寻原本正悄悄关注着许书澈的一举一动,看见他推门后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许书澈发现有人跟着他,转身道:“怎么了?” “你去做什么?”简一寻问他。 “导师找我过去一下。” 许书澈的声音依旧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导师找你?”简一寻喉咙紧了下,“是因为......下午的事吗?” 许书澈思索半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我陪你去吧。” 简一寻怎么想都觉得是因为下午的事,担心院里和曲超有关系的老师会向许书澈施压:“我陪你会好一点。” “不用了。” 许书澈对他笑了下:“我一个人可以的。” 简一寻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那种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之前他一直以为许书澈爱撒娇又金贵,是一株需要依靠别人才能生长的柔软藤蔓,却没想到眼前的人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和许书澈认识半年之久,每次他以为已经完全了解许书澈时,对方总能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而这种种的不一样,拼出了一个更加生动真实的许书澈。 “没关系的,你担心什么?” 兴许是他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许书澈倒是反过来安慰他了:“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了。如果你真的不放心,那就跟我走吧。我进去和导师说话,你在外面等我,好吗?” 简一寻愣愣地点了点头,等那人转身继续向前走时才想起来要跟上。 他没去过英院的教研室,跟着许书澈穿过走廊,爬了一段陌生的楼梯后停在了一道房门前。 “你就在外面等我吧,”许书澈说,“一会儿就好,等我出来要一起去吃饭吗?” 简一寻“嗯”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许书澈却将门轻轻关上了。 而在门与门框合拢的瞬间,他倏地意识到刚刚许书澈好像是在安抚他,才会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吃饭。 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师兄照顾了吗? *** 许书澈走进教研室,看见曲超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一边小声啜泣着,一边低头抹眼泪,听见有人走进来后迅速地抬头瞥了他一眼,接着变本加厉地小声哭起来。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书澈知道他在装可怜,压根就懒得理他,径直向导师提问。 他的导师是整个英院里年纪最大的,这会儿正摩挲着半秃不秃的头唉声叹气:“你们要是有什么过节,私下说就好了嘛,结果现在全校都在说你们的事。” “是我做事欠考虑了,”许书澈说,“给老师添麻烦了。” “不是添麻烦的事,是......” 导师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递到他面前:“你说这份论文是曲超抄袭你的吗?” 曲超闻言停了啜泣,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我没有抄袭许书澈!” “那你这几段是怎么回事?” 许书澈不似他那般据理力争,声音淡淡的,好像在阐述一件多正常不过的事:“和我的论文一模一样,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或许是因为他平时不争不抢低调惯了,让曲超觉得他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能考上B大的,有几个是简单的人? 许书澈虽然没明着和他吵,但话里话外阴阳得很,就差没指着曲超的鼻子说你抄袭了。 曲超的导师是个中年男人,这会儿在旁边说:“那个论文不是你没发表吗?你没发表的论文被人看去了,那也不全怪小曲吧?” “李老师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问题吗?” 许书澈本来就不太会吵架,能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已经用了最大的勇气,这会儿鼻尖又开始发酸,声音不自觉地开始颤抖:“那还是怪我,怪我没有戒心把未发表论文给曲超看,让他拿我的创意去发论文,对吗?” 刚刚曲超捂着脸假哭时,大家都知道他在装,但眼下许书澈眼眶真的红了,让旁边坐着的女老师有点看不下去:“李老师,知道你维护学生,但不能这么维护学生吧?论文抄袭就应该取消研究成果再给处分,咱们院里不一直都这么要求的吗?” 听见“给处分”三个字,曲超这才真的慌了:“我,我不想要处分!” “你不想要处分?这是你不想要就不想要的吗?”许书澈的导师喝了口茶,也开始护起短来,“你不想要处分,你当时为什么要剽窃我学生的研究成果?” 这一个问题问得他哑口无言,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甚至连假哭都忘了。 “老师,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许书澈抬眸,眼中虽仍蒙着水雾,但神情坚定:“曲超滥用职权,扰乱研究室的学术氛围,我申请将他从和外校合作的课题里开除。” “许书澈!” 曲超好像被人戳到了痛脚,蓦地蹦了起来:“你凭什么不让我参加课题?” “因为你的学术态度有问题。” “首先,你上学期的论文是抄的,而且你无视了研究室的规矩,不仅带人大吵大闹,而且挤占其他小组的资源,这是恶性竞争。” 和他一惊一乍相比,许书澈倒是更像个精神稳定的成年人,不紧不慢地叙述自己认为曲超不适合做学术的一条条理由,辩驳得他哑口无言。 “但毕竟允不允许你继续参与课题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决定权还是交给各位老师。” 许书澈瞥了他一眼,向自己的导师微微一鞠躬:“给您添麻烦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推开教研室的门,看见简一寻踉踉跄跄地往旁边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人刚才在门外偷听。 许书澈看向简一寻,温声道:“在偷听?” “我哪有!” 简一寻“啧”了一声:“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许书澈追问,然后看见简一寻脸颊发红,知道人是不好意思了,于是点到即止,换了个话题:“走吧,不是要一起吃饭吗?” “对,一起吃饭。” 简一寻轻咳一声,和他并肩往楼梯走去,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都聊什么了?” “怎么能说聊呢?应该是单方面对峙吧,”许书澈说,“导师问我说的是否属实,我说保证属实。曲超在一边不肯承认,但已经没人信他说的话了。” 他说完,顿了下,有些疑惑地看向简一寻:“你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曲超不是很喜欢你吗?” 简一寻挠了挠头,脸色有些窘迫:“他之前和我表白,我拒绝了,但是他不死心,跟着来我们篮球队,再我面前晃来晃去,又找机会要和我说说话。我实在是看着他就烦,再加上之前他造谣你,一个不顺心,把他拽到隔壁换衣间,就,就......” 他最后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到几乎听不见:“就把他给揍了来着,他怀恨在心,开学就来卡我们的赞助。宣传部的学妹实在没办法,来我们队里说了这事儿来着。” 许书澈愣了下:“因为他造谣我,所以你把他揍了?” “哪有啊!也是我看他不顺眼好不好!” 简一寻条件反射地否定,否定完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像有些太过了,于是小声地补充道:“但,但主要也是因为不想听见你被造谣,说的还那么难听......” 他说完,半天没听见许书澈说话的声音,以为把人惹不开心了,咽了口唾沫刚准备哄人,却听见许书澈声音极轻地笑了下。 “笨蛋啊。” 许书澈说:“又不要你帮我出头,我自己也能搞定的,结果给自己惹了一堆麻烦。” “但是,你想帮我解决问题,帮我出头,我其实......” 简一寻微微侧过脸,看见身边人染上红晕的脸颊。 许书澈的声音很轻,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简一寻心口最软的地方:“你帮我出头,我其实很感动的。谢谢你,简一寻。” 第48章 学院最后给的通报没让任何人失望。 曲超因为学术态度不端正,涉嫌剽窃、抄袭、盗用他人研究成果,将他优秀学生的身份取消了。外联部因为他滥用职权将他辞退,而和帝国理工合作的课题小组将他直接除名。 一夜之间,曲超从在院里横着走的人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少学生都在那个瓜贴下留言,纷纷表示自己之前是如何被曲超霸凌的,甚至贴出了证据,让他连反驳都无从反驳。 而许书澈的小组在这次课题竞争中胜出,获得了去S市和帝国理工教授座谈的机会。 负责做汇报的是组长简一寻,许书澈和其他组员坐在下面,表面上看着没有半分紧张,但实际上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 虽然另一组没了曲超,但实际上曲超也没在他们小组里做过什么有用的事。明面上看着是减员了,可主力还在,这终究是一场硬仗。 只是简一寻站在台上演讲的样子实在很有魅力。 许书澈之前一直只把简一寻当成一个朋友,亦或是搭档,室友来看待,无意中忽略了他的个人魅力,只记得他是个“直男”。 他一般对直男敬而远之,能躲就躲,但看着站在众人前面的简一寻,心中某个隐秘的地方仍不可避免地轻轻动了下。 可简一寻是直男。 许书澈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有点遗憾。 汇报结束后,小组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之前他们一边忙学业一边准备课题,只有跨年的时候玩了几天,甚至还比其他学生早返校了两周。一出会议室,他们就提议今晚出去聚个餐,就当是给这段时间的合作画个句号。 如果放在之前,许书澈可能找个理由就跑路了。但大家一起工作了快半年,倒是工作出了感情,隋想稍微求了求他,他就心软答应了。 上次聚会吃火锅,这次聚会的地点在KTV。 许书澈没怎么去过KTV,有些担忧地问简一寻:“去KTV是不是必须会唱歌?可我不会唱歌呀。” “没有什么必须。” 简一寻笑道:“就是大家一起玩,别怕。” KTV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周围几个高校的学生经常把团建地点选在这里。隋想订了个包厢,足以容纳十来个人。 关景山看出许书澈的局促,主动坐在他身边和他聊天:“学长很少来玩吗?” 许书澈正看着简一寻和别人挤在大屏幕前点歌,闻言点了点头。 “没关系,以后大家常常出来玩就好了。” 关景山的声音很轻柔:“我第一次出来和同学玩也闹过大笑话......” 简一寻没抢过隋想,只能站在一边排队,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许书澈身上。 怎么关景山和许书澈坐在一起啊? 他看着关景山那副装模作样的笑就烦,重重地“啧”了一声,也不点歌了,径直向许书澈走去。 “哎,寻哥,怎么了这是?” 隋想发现人不在身边了,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不给你点,你回来啊。” “你们先点,我有事。” 简一寻带着火气走到关景山身边,声音阴森森的:“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寻哥,你怎么来了?” 关景山眼中还带着笑意,有些惊讶地看向简一寻:“我看学长有些紧张放不开,和他讲了讲我本科的时候跟舍友出来玩闹出的笑话。” “什么笑话这么好听?给我也讲讲呗。” 简一寻压根就没想和关景山好好说话,句句带刺:“我正好心情不好,我也听听。” “刚刚讲完了。” 关景山笑得人畜无害,说完还亲昵地碰了碰许书澈:“对吧,学长?” 对个锤子。 简一寻恨得后槽牙几乎要咬碎了,坐在许书澈的另一边:“师兄,我也有个好玩的事要讲给你听。” 许书澈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了,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什么?” “他不是给你讲笑话吗?” 简一寻瞥了关景山一眼:“我也可以讲给你听。” “呦,寻哥这是怎么了?” 似乎知道他不愿意听,但关景山非要说:“怎么感觉今天气性这么大?谁惹你了?” 谁惹他了? 惹他最不爽的人还好意思问吗? 许书澈不知道他怎么了,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没有关系吧?” “......没事。” 简一寻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关景山:“怎么?你不点歌吗?” “点的。” 关景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找其他的人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简一寻小声嘀咕,“你看他笑的那个样子,人面兽心的。” “是吗?我觉得关同学人还可以呀。” 许书澈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他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个样子,你不能总这么看人家,我......” “那我就是不想你和他一起呢?” 简一寻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是我说,我不喜欢这个人,你能不和他一起吗?” “简一寻,我是我,你是你,”许书澈叹了口气,“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来要求我呀。” 也对。 简一寻有些挫败地仰头靠在沙发上,觉得许书澈说得很有道理。 他有什么资格不允许许书澈去交朋友呢? 自己算是许书澈的谁啊,拦着他不让他做这个做那个。 这样会被讨厌的吧? 简一寻悄悄瞥了一眼许书澈,没发现人有生气的迹象,微微松了口气。 自己从来不是患得患失的人,但只有在和许书澈有关的事情上,他无数次地失态,甚至于喜欢许书澈的人想要接近他,他都像老母鸡一样护崽。 简一寻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不想别人来分走许书澈对他的重视,所以才看关景山不顺眼,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哪怕是正常的同性靠近许书澈,他都会觉得碍眼,烦躁,恨不能许书澈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谁也不看。 简一寻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许书澈的侧脸,想不明白。 自己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吗? 关景山和其他人点完歌回来,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许书澈身边。 简一寻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开口:“关景山。” 兴许是他说话的表情太过严肃,许书澈有些紧张:“你别和人家打架,有话好说。” “我没要打架。” 简一寻放柔了声音:“我想和他去说个事,你跟大家好好玩。” 关景山起身,抱着胳膊看向他:“寻哥想和我说什么?” “出去说,”简一寻看了眼关景山,“怎么?不敢出来?” “哪里。” 关景山和隋想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简一寻出了包厢。 KTV里的人不多,走廊里只有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简一寻站在灯光的阴影里,五官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 关景山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寻哥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学长的面说?” “你上次和我说,你喜欢他,想追他,是吗?” 简一寻看着关景山:“你为什么喜欢他?” “为什么?” 关景山好像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喜欢一个人哪有为什么?” “我喜欢的是这个人,抛开性向不谈,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我喜欢了,那他就只是‘我喜欢的人’而已。” 喜欢一个人,没有为什么? 不管是男人女人,就只是喜欢的人......吗? 简一寻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什么人,哪怕是在江湖大梦里认识的那个情缘,也只是止步于“熟悉的网友”而已。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或者说从小到大他只喜欢过自己,现在冷不丁接触到一个新的概念,让他无比不安,甚至不惜与敌视对象求教。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呀,”关景山笑了,“你不是讨厌我吗?我怎么可能和你分享我对学长的喜欢?” “......谁稀罕你的分享。” “寻哥不是说自己直男吗?” 关景山靠在墙上,目光新奇地打量他:“直男也会好奇男同性恋的爱情?你们不是听说男同就恶心吗?” “我没有,”简一寻的底气有些不足,“我对你们也没什么意见,只是......” 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之前确实厌恶男同,但在许书澈的影响下,他也在不断地更改自己对这个群体的观念,慢慢接受和自己不一样的群体的存在。就像现在,能面不改色地和别人谈论男同性恋,甚至也能接受男同性恋。 还是因为许书澈,一直是因为许书澈。 许书澈让他原本烂得不能再烂的脾气变好了。 是和许书澈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简一寻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倏地抬眸看向关景山:“我好像懂了。” 关景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懂什么了?” “不知道,但我好像就是懂了。” 简一寻迫不及待地抓住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东西,想也没想,径直和关景山说:“那往后我们就是情敌了。”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师兄,我也想追他。” 第49章 关景山要被他逗笑了。 “什么是‘好像’啊简一寻,”关景山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人还能有百分之五十的喜欢和百分之八十的喜欢吗?” 简一寻张了张嘴,出奇地没有反驳关景山。 他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关景山见他没说话,语气中不无嘲讽:“少爷,您要只是玩票,就别去祸害别人了。” 他说完,与简一寻擦肩而过,回了KTV的包厢。 走廊里只剩简一寻一个人。 简一寻靠着墙望向KTV走廊里的天花板,半晌长叹一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哪怕是之前说自己恐同,也只不过是被男同性恋骚扰所以才这么说。他没喜欢过男人,也没喜欢过女人,其实严格来说,简一寻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 只是在刚刚那一刹那,他生出“如果喜欢的人是许书澈那也不错”的念头。 如果喜欢的人是许书澈就好了。 他和自己生活习惯合拍,算上寒假,两个人都住在一起三四个月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适。 简一寻早上会早起晨跑,许书澈会早起晨读,时间对得上还能一起吃个早饭。而许书澈注重生活的整洁和规范,他也有洁癖的小毛病,他们一起生活在卫生上绝对不会出现分歧。 这是再好不过的组合,他和他,简一寻和许书澈。 简一寻眨了眨眼,忽然有些无法想象如何跟不是许书澈的人一起生活。 许书澈于他而言,好像早就不只是一个相识的学长了。 只是之前他一直排斥男人,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绝无可能和男人谈恋爱,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可是如果他再犹豫,关景山或许就趁虚而入了。 简一寻刚刚没骂人,是因为觉得关景山说得对,是他心不诚,但不代表他就跟这个人和解了。 关景山算什么东西? 没和师兄一起吃过饭,没和师兄睡过一张床,也和他算是情敌? 简一寻好不容易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点他领先于关景山的事情,这才勉强把自己安慰好了,收拾了心情才进包厢去。 可能因为课题终于结束了,大家久违地放松了起来。之前在轰趴没怎么喝酒,现在居然喊服务生送进来了一打啤酒。 “寻哥,你干嘛去了?”隋想招呼他,“来一起玩啊。” 简一寻看见桌子上摆了扑克牌和骰子,扬起眉:“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旁边的人说:“老土,但好玩,我就土我就爱玩。” 简一寻很自然地在许书澈身边落座,忽地闻到了一阵果酒的味道:“师兄,你喝酒了?” “唔,一点点。” 许书澈眯着眼,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整个人的气质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刚刚我问冯周这是什么,他说是果酒,我就喝了点,但是没想到好像酒劲有点大。” “是吗?” 简一寻拿起放在他手边的酒瓶仔细看了眼,笑了:“师兄,喝rio怎么就喝醉了呀?” “Rio?”许书澈小声重复着他的话,“喝Rio不应该醉吗?” Rio在饮料市场上算是酒精含量最低的气泡酒,大部分人都是当饮料喝的,简一寻高中的时候每次年末联欢晚会班级里都会买一小箱,他还从来没见过谁喝Rio喝醉的。 但是许书澈好像确实醉了,脸颊泛着红。他本来就生得白皙,这会倒让他更如一块温润剔透的红玉,一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很亮,但似乎蒙着层薄薄的水雾。 而当事人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还颇为严肃地坚持道:“简一寻,我没醉诶。” “师兄,你醉了。” 简一寻仗着KTV里的灯光暗,肆无忌惮地往他身边挪了挪,近乎和他靠在了一起。 他这时才意识到,其实他根本不反抗和许书澈的亲密接触,可如果换一个人,例如那天见面的所谓“竹马”宋嘉棠,简一寻恨不能离他十万八千里,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了。 其他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简一寻借着黑暗的掩护掏出手机,点开邢柏的对话框,开门见山道:“问你个事,你当时是怎么确定喜欢一个人的?” 邢柏像是住在手机旁边一样,秒回:“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还要确定啊?你不会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简一寻“啧”了一声,“我就是想问你,你肯定要确认自己喜欢一个人才能追他对吧,你是怎么确认的?” “我怎么确认?” 邢柏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你看见一个人开心,看见别人别有预谋地接近他你就不开心,这事还需要开个课题讨论吗?” 简一寻看了眼鬼鬼祟祟往这边靠的关景山,看了眼手机,恍然:“这么简单?” 对啊,这么简单,他却现在才被人点醒。 “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就算是文字消息也能看出邢柏字里行间的无语,“你终于铁树开花红鸾星动了?这回看上谁了?” “我好像喜欢上我师兄了,”简一寻大大方方地承认,“就上次我们见过面,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我草。” 邢柏敲了两个字,紧接着就是个语音电话弹了过来。 简一寻把他电话挂断:“你急什么?我喜欢我师兄怎么了吗?” “你不是直男吗?” 邢柏发消息的频率都变快了:“你一个直男怎么突然喜欢男人了?性向是可以变的吗?那帮优质小0努力十年没做到的事你师兄做到了?” “不,我还是只喜欢我师兄一个男人。” 简一寻吸了吸鼻子,觉得那个果酒好像能挥发似的,不然为什么他一口没喝,但脑袋却晕乎乎的,连带着脸颊也跟着发烫。 “我想了下,如果不是师兄,是另一个男人,我可能根本不会动心,也不会喜欢他,”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去,“不管师兄是男生还是女生,我觉得我都会很喜欢他,也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 邢柏那边沉默半晌,扣了个“6”。 “行啊,谁也想不到最不能弯的人也弯了,”他说,“这让小宋知道了估计得哭死。” 简一寻冷笑:“我早八百年就把他拉黑了,他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 “我喜欢谁关他屁事?” 他刚发完这句话,身边忽地凑过来一个热源。 简一寻锁了手机屏,抬眸:“师兄?怎么了?” “有点热。” 许书澈往他这边靠了靠,声音闷闷的:“头也晕。” 简一寻越过他的肩头向另一边看去,果然和关景山撞上了目光。 他唇角微翘,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目光,从口袋里摸出一袋消毒湿巾,抽出一张给许书澈擦了擦额头:“现在好一点了吗?” 许书澈点点头,却仍然十分粘人,一个劲地往他身边贴:“简一寻,怎么这么黑呀。” “他们关灯了。” 简一寻很有耐心地回答他:“你不舒服吗?” 许书澈摇摇头,轻声说:“你看天花板,好像有好多小星星。” 简一寻抬头,果然看见了一天花板的小灯。 这个KTV没在包厢里放闪耀的灯球,反而点缀了很多这样的小彩灯,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氛围。 如果没有周围这些鬼哭狼嚎的人就好了,简一寻忽然想,如果没有这些人,这个地方好像还...... 挺适合谈情说爱的。 他清了清嗓子,小声和许书澈咬耳朵:“师兄累吗?要不我和他们说,先送你回去?” 毕竟许书澈是真的醉了,估计谁也没想到他会喝了一口Rio就变成这个样子。 “不要,”许书澈说,“好不容易出来玩呢。” 简一寻轻轻叹了口气:“好吧,那师兄,你......” 他顿住了,忽然没那么多勇气继续说下去。 虽然简一寻是个少爷,但却没有少爷的毛病,也不像大部分顺直男一样觉得自己是人民币,全世界都得喜欢他。 “怎么了?” 许书澈拽了拽他的衣袖:“我没听清诶。” “我,我想问你,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简一寻磕磕绊绊,几乎一字一顿地问出了这句话。 可是他说话时,正巧放到了一首隋想点的重金属摇滚,几乎将他说话的声音全部盖住了。 “我还是没听清呀。” 许书澈喝醉了,几乎靠在他身上软成一摊水,也就是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简一寻才能勉强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他似乎真的很想听清简一寻说了什么,手抓着简一寻的衣袖微微仰起头,努力地在黑暗中找到简一寻的位置。 “没什么,我......” 简一寻叹了口气,低头刚想安慰人,双唇却蓦地撞上一片温热。 那一片温热带着果酒的气息,直白地侵略了他的所有嗅觉。 而有一小截湿软好像还觉得不够,偏偏要来凑热闹,有些疑惑地轻轻舔了下他的唇缝。 第50章 简一寻僵在原处,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吓着了,还是舍不得怀里靠过来的人,只能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姿势,像雕塑假人。 许书澈舔了一下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轻轻地舔了第二下,让他浑身被电流电过了似的,手下意识地扣上了怀中人的腰。 “疼,”许书澈小声说,“你干嘛呀。” 他的声音贴着简一寻的耳朵拂过,带着细微温热的气流,让简一寻耳边一阵麻痒,身上越来越燥热了。 忘了许书澈还是个豌豆公主,稍微用点力他都会觉得疼。 简一寻暗暗叹息一声,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握着许书澈腰的手。 之前他都没注意,似乎也根本没想过要注意,许书澈的腰居然这样细,这样好握,就好像一用力就会断一样。 他们之前分明有过更近距离的接触,可他那会儿什么也不懂,现在怕是想故伎重演都不行了。 可恨他失去了那样好的机会。 简一寻心里满是遗憾,嘴上却仍尽心地哄人:“对不起啊师兄,是我的错。” 许书澈轻轻“哼”了一声,整个人几乎软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大腿,让他更加心猿意马。 平时师兄就好看,一双漂亮眼睛像有钩子似的。这会儿喝醉了,更不知道自己有多能钓人。 简一寻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了。 他低头戳了下许书澈的脸:“师兄,你热吗?我觉得我要热死了。” “唔,是吗?” 许书澈微微睁开眼,眸中满是水雾:“好像有一点诶。” “热的话,我们和他们打个招呼好不好?”简一寻放软了声音哄他,“和他们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回学校去,宿舍睡着舒服,对不对?” 许书澈其实现在脑袋已经被酒精烧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压根就听不太懂简一寻在说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很可靠,很可信。 自己好像可以信任他。 于是他又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 简一寻松了口气。 包厢闷热,再加上酒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保证理智和清醒多久。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告白,无论许书澈答不答应都是趁人之危,他也不会记得被告白时的场景,对自己来说可不划算。 简一寻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觉得恋爱这件事很神圣,必须特别重视。 他向隋想招了招手:“隋想。” 隋想玩得正嗨,他喊了几遍才过来:“怎么了寻哥?” “师兄喝了酒,身体不舒服,”简一寻说,“我先带他回去,你们玩吧。” 隋想看了一眼靠在他身上的许书澈,发现对方果然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有些惊讶:“只是rio,学长就醉了?” “嗯对,只是rio。” 简一寻苦笑了下:“真的没想到,师兄居然这么不能喝酒。” “寻哥你带许学长回去吧,”隋想叹了口气,“是我不好,都没问他能不能喝就给他倒了酒。” “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 简一寻说着,将许书澈背了起来,目光落在关景山脸上。 关景山扬起眉看着他,面上没什么太多的情绪波动,可握在手上的纸杯却被攥得微微变形。 “师兄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 简一寻和周围的几人说完,背着许书澈便向包厢外走去。 夜里的冷风一吹,简一寻刚刚差点烧了CPU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的手跨过许书澈的膝弯,将人牢牢地背在背上。 “简一寻?” 许书澈被风一吹,好像清醒了不少,睁着仍迷迷糊糊的眼睛望向前方:“我们怎么出来了呀?” 他喝醉之后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还要软,听得简一寻心里发痒。 简一寻轻咳一声:“你不是说难受吗?我就带你出来了,我们回宿舍好不好?” 包厢里空气不好,又有酒味,确实不适合一个已经醉了的人久待。 许书澈“唔”了一声,低下头去缩在他后背上:“好吧,那我们回去吧。” “得嘞。” 简一寻心中窃喜,背着许书澈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个大方的人,尤其不想让别人看见许书澈醉酒后的样子。 如果能只给他一个人看就好了。 背后的人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让他觉得从KTV走回学校的这段路居然变得这么短。 短到好像还没走几步,就到了目的地。 多亏了平时打篮球和晨跑,简一寻背着人还能爬上四楼。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看见自己宿舍对面的宿舍门大开着,里面堆着的东西好像已经被人搬走了。 在被曝光到论坛上以后,曲超可谓低调了不少,但仍有之前被他骗过的人上门来找麻烦。眼下估计是实在不敢再住下去,于是直接搬离了宿舍楼。 真是双喜临门。 简一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将宿舍门打开,小心地把许书澈安置在了下面的椅子上。 许书澈趴在桌上,眼镜都被碰歪了,一双眼雾蒙蒙的看着他。 “师兄,先帮你擦擦身子再睡好不好?” 简一寻这话刚问出口,忽然觉得有点不妥。 要是之前他还是个直男,兄弟之间互相擦擦身子就算了。可他现在好像不是那么直了,再说帮许书澈擦身子,是不是就有点...... 有点越界了? 他“啧”了一声,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正要补救,就听那人小声说:“不要,困了。” 不要吗? 简一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遗憾,坚持道:“帮你擦一下吧,不然不舒服,好不好?” 许书澈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简一寻连忙去卫生间用热水洗了条毛巾,回来把又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许书澈摇醒,有些别扭道:“师,师兄,你自己把衣服往上撩一下。” 许书澈倒是很配合,真的把衣服往上掀了掀,露出白皙的小腹。 他很瘦,虽然平时不锻炼,但一点赘肉也没有。 简一寻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眼睛不知道该放在哪,无数热流蜂拥涌上他的大脑,理智的思维又开始停摆。 怎么想的要给许书澈擦身体? 他怎么敢的啊? 偏偏这会儿许书澈打了个喷嚏,小声抱怨:“好冷呀。” “对不起,师兄。” 简一寻回过神来,小心地用那条沾了热水的湿毛巾在他小腹上擦过,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似乎把许书澈弄得有点痒,他的唇齿间溢出几丝轻yin:“痒......” “你忍一下,马上就好,”简一寻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一下就好。” 许书澈乖巧地点了点头,却仍忍不住跟着简一寻的动作轻轻抽气。宿舍里本来就安静,简一寻的精神又高度紧绷,让他很难将许书澈的声音屏蔽掉。 等他终于给人擦完上身,他终于松了口气:“好了,师兄换个衣服去睡吧。” 许书澈慢吞吞地爬起来,就要在原地脱衣服。简一寻连忙背过身去,听他窸窸窣窣地换完衣服才敢转过头,拿着自己的换洗衣物一溜烟地跑去了淋浴室里。 他打开喷头调到冷水,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刚刚的悸动这才慢慢消失。 太可怕了。 简一寻之前从来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谈了恋爱之后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黏在恋人身边,现在他终于理解了。哪怕是自己还没谈恋爱,光是和许书澈在一起就足够考验他的定力了。 他足足给自己凉水浇头浇了快十来分钟,打了无数个喷嚏,才终于把自己调理好了,草草地冲洗了下身子,觉得神清气爽。 擦个身子怎么了,换个衣服又怎么了。 和吃饭睡觉一样,这都是人之常情,不想才是真的不对劲吧。 简一寻在心里给自己做好心理暗示,这才推门出去,正好撞上许书澈的目光。 许书澈那件睡衣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大了一号,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了半片锁骨。 他趴在床边的栏杆上,歪着头看过来,露出一个温柔好看的笑。 简一寻觉得自己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他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师兄,你怎么不睡呀?” “不想一个人睡。” 许书澈眨了眨眼,眸中罕见地露出几分恳求:“一起吗?” 有人喝醉了酒耍酒疯,闹得所有人都不安宁。有的人喝醉了安安静静的,除了逻辑和理智不在线外,说话的语气和声音与平时都没什么不同。 可简一寻现在倒宁可许书澈是前一种耍酒疯的类型,也好过现在这样可怜巴巴地想和他一起睡。 那是不道德的,是不被允许的,是要被自己唾弃的,是趁人之危...... “好不好嘛,”许书澈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委屈,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求你了。” 简一寻听见自己脑袋里“啪”地响了一声,好像那名为“道德”的弦绷不住断了。 去他妈的道德,他想。 “好,师兄,”简一寻抬头看向他,“今晚我们一起。” 第51章 这一晚上许书澈睡得不错,但简一寻觉得自己好像在遭受折磨。 之前两个人也睡过一张床,但许书澈那会儿没醉,可能在睡梦中也比较克制,基本都是两个人各睡各的。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许书澈喝醉了,连带着睡梦里也不清醒,简一寻刚要睡着,就感觉有人黏黏糊糊地凑到了自己身边。 他一睁眼,就看见许书澈正无意识地往自己身上贴,似乎又被床板硌到了,眉心微蹙,鼻尖轻轻蹭到了他的胳膊。 简一寻若有所思,看向了自己对面那张床。 他刚刚帮人擦身子时头脑太昏沉了,一时没有意识到他居然那么自然而然地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平时他皮糙肉厚的,对睡的床软度也没有什么要求,简单铺个褥子铺张床单就算了。但许书澈的床上被人垫了两层褥子,床垫也厚厚软软的,比他这张床好睡多了。 上次许书澈也是在他的床上睡得身上被硌青了。 简一寻轻轻叹了口气,伸长手,将被子往许书澈身上拽了拽。 虽然春天已经过了大半,但晚上宿舍里还是多了几分凉意。以许书澈的体质,如果今晚被子不盖好,明早估计又要生病。 许书澈好像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手臂横过他的腰,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大号的娃娃紧紧抱住。 简一寻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留神把人给弄醒了。 许书澈的呼吸声很轻,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脖颈上,挠得他心里有点痒。 他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刚上高中的时候,某个暑假他曾和邢柏宋嘉棠出去露营过。三个小孩也不能去多远的地方,只找了一处山搭了帐篷。邢柏还带了望远镜来,说是山上比城市里能看到更多的星星。 简一寻当时根本不知道宋嘉棠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只当大家都是兄弟,根本没往别处想。 但是刚搭完帐篷,宋嘉棠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找他,说他难受。 山里风大,临出发前邢柏说了好多次要多穿衣服,不然容易感冒,但宋嘉棠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穿了件他很喜欢的衣服,却忽略了衣服的保暖功能,冻得小脸发青。 简一寻正和邢柏看他那架据说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望远镜,头也没抬,脱口而出:“让你多穿衣服你不穿,这会儿冻着了怨谁啊?” 邢柏闻言戳了下他的胳膊:“你好好说话,看人家小宋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临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他了吗?” 简一寻的注意力全在望远镜上,他小心地举起望远镜,慢慢调试着上面的螺旋,将焦距对到了自己舒适的范围,完全忽略了身边那道略显哀怨的目光。 宋嘉棠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寻哥,我有点难受。” “你难受怎么办?”简一寻放下望远镜,终于舍得转过头看他,“回帐篷里躺着?” “我......” 宋嘉棠嘴角一瘪,眼眶就红了:“我想和你们待在一起。” 三个人家离得近,是一起从小长大的竹马。在很小的时候,家里的大人就告诉简一寻,隔壁家的宋嘉棠身体弱,胆子小,他比宋嘉棠年龄大,应该照顾他。 简一寻确实也担负起了做哥哥的责任,好好地将宋嘉棠照顾着长大,但越长大,他越对宋嘉棠不耐烦。 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能这么麻烦,吃饭的时候热了不行,冷了不行,咸了不行,辣了也不行。平日普普通通的降温,落在宋嘉棠身上就好像灾难,好像不轰轰烈烈地病一场就和缺了什么一样。 简一寻耐着性子照顾宋嘉棠,但也觉得自己的耐性到了极限。 他和宋嘉棠无亲无故,凭什么当保姆跟在别人身后跑来跑去啊? 小时候照顾是情分,大家都高中生了,还要再被照顾吗? 简一寻心里有点烦躁,说的话也重了点:“那你怎么办?在外面被风吹说难受,我让你进帐篷里,你又说自己想在外面待着,你......” 他叹了口气,将外面披着的衣服丢给宋嘉棠:“穿着吧,多少保点暖。” 宋嘉棠眨了眨眼,看向身上只剩一件薄衫的简一寻:“寻哥,那你会冷呀。” “我不冷。” 简一寻的声音倒是挺冷的:“穿上吧,少爷。” 邢柏又戳了下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呀,人家小宋又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 简一寻冷笑:“明明临出发前都说了,能多穿就多穿,晚上风大容易着凉,说了不下五次,他照样这么穿出来,我把自己衣服给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要我怎样?” 邢柏摇头叹息:“哎,直男啊,直男。” 他话音未落,简一寻便觉得有一道热源贴着自己凑了上来。 “寻哥,还是有点冷,”宋嘉棠难掩眼中的羞怯,“你抱抱我好不好?”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再往下想多一分钟,简一寻都觉得反胃。 当时他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后来知道宋嘉棠一直暗恋自己,身上难受得好像有蚂蚁在爬。 他那个时候是讨厌身娇体弱的男生的。 可现在的许书澈和宋嘉棠某些地方特别像,身体弱,娇气,可又好像和宋嘉棠有不一样的地方。 简一寻看着黑暗的宿舍天花板,莫名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泛着水雾的眼睛,和眸中坚定的目光。 或许就是这个地方不一样吧。 他轻轻侧过身,让许书澈抱得更舒服些。 那年因为宋嘉棠,最后星星也没看多少就草草回帐篷睡觉了,以至于现在回忆起来,只能想起星光稀疏的夜晚。 那个时候的许书澈在做什么呢? 陷入深眠之前,简一寻迷迷糊糊地想。 如果许书澈那会儿也在看星星,他们是不是也算早早地见过面了呢? *** 许书澈第一次体会到宿醉的感觉,第二天醒来时头疼欲裂。 放在他身侧的手机“嗡嗡”地震哥不停,催命似的喊他起床。他被吵得烦不胜烦,胡乱摸了几下后才摸到手机,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去,蓦地坐了起来。 简一寻被他的动作吵醒,也所以一样的目光迷茫:“师兄,怎么了?” 许书澈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游戏任务。” 江湖大梦暑期新版本更新在即,官方在微博发疯,推出了新版本的预热系统以及相应的小游戏。 小游戏名叫《投胎模拟器》,大致意思是五人组队,每周一早上开启新的一周投胎,在中原会遇到各种突发事件,看哪个队伍第七天剩的人最多,就能拿到还算丰厚的奖励。 橘橘拉着她的情缘找许书澈组了队,每周一早上固定在早八和工位上摸鱼投胎,已经成功地拿了两周第一。 虽然大家都是鸽子,但是重要的事情是不能鸽的。 许书澈把闹钟关上,跌跌撞撞地爬下了床。 简一寻趴在床边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问自己昨天怎么回来的,也不问为什么会和他睡在一张床。 你真的喜欢男生吗? 你一点都不问吗? 他觉得自己的目光哀怨得几乎要成为实体,黏黏糊糊地落在许书澈身上。 你不关心这些,你只关心江湖大梦发癫的官博和脑残小游戏。 师兄你真的,我哭死,不愧是江湖大梦的玩家。 许书澈没戴眼镜,好不容易赶在投胎游戏开始之前打开了电脑,这才松了口气。 “下个月名剑天下,你们参加吗?” 橘橘的情缘正在游戏队伍里闲聊:“去年我们得了第几来着?” “区服第二吧,”橘橘的压胜结义说,“今年舅舅老板和他那四个号A了,我觉得我们可能有点希望。” 许书澈摸了眼镜戴上,在队伍频道里敲字:“来晚了,不好意思。” “没有晚,还没开始呢,”橘橘安慰他,“昨晚在Q上喊你,你怎么没回我消息呀?” 昨晚他好像是喝醉了来着。 许书澈这才来得及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可唯一的印象只剩那瓶造了孽的Rio果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简一寻睡到一张床上。 其他的事,他好像真的...... 一阵急促的语音通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抓起手机,发现是导师来的电话。 他瞥了一眼还赖在床上的简一寻,轻轻起身推开门出去接电话了。 宿舍门被人小心地关上,简一寻这才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起身,慢吞吞地爬下床。 江湖大梦那个脑残小游戏他交给代练做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许书澈过过任务。 他打着哈欠在电脑前坐下,动了动鼠标,屏幕里的人物也跟着跑动了两步。 等等。 许书澈的角色门派不是清风剑客吗?怎么现在屏幕里的是个挽荷奶妈? 简一寻眨眨眼,以为自己起得太猛脑子还不清醒看错了,特意拉出角色面板想仔细看一看。 金光闪闪的高战力奶妈站在面板中央,装备都是做好的金装,和她相比,那个清风女剑客的号显得灰扑扑的。 而让简一寻瞪大了眼睛的不是角色,而是角色头顶上的名字。 这个挽荷奶妈,叫“小兔饭团”。 第52章 为什么许书澈会上小兔饭团的号? 简一寻握着鼠标,直勾勾地盯着画面里那个角色头上的id。 许书澈的角色不是那个叫“幸运鹅”的华姐吗? 又或者是...... 他近乎有些不可思议地得出了那个答案。 小兔饭团就是许书澈。 自己一直以为是女生的那个网络情缘,和他喜欢的师兄是同一个人。 想明白这个问题后,简一寻唇角微动,居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昨晚还想过如何跟情缘解释自己有喜欢的人,如果方便的话把相思锁拆一下,不然显得他像现实追人网络又跟别人不清不楚的渣男。 但是现在问题解决了,许书澈就是小兔饭团,他完全不用费这些力气。 简一寻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音,橘橘还不知道外面操作的人换了一个,在频道里问道:“小兔?你人呢?快准备呀。” 他原本想回个“马上”,但转念一想,这样许书澈就知道他动过号了。 简一寻还不想就这么“坦诚相见”,他没准备好怎么和一个生活中的人以网络上的身份见面。 他听见外面许书澈马上要打完电话,甚至已经按下了门把手,他迅速起身,一溜烟跑到了卫生间里。 许书澈推门进来,看见床上的人消失了,刚要开口,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了水龙头流水的声音。 他这才收回目光,坐在椅子上时动作忽地顿了下。 刚刚自己出门的时候居然忘了把游戏窗口最小化吗? 那简一寻有没有看见他的大号啊? 万一简一寻看见他的大号,质问自己为什么骗他怎么办? 许书澈有些心神不宁,动了动唇,问道:“简一寻?” 卫生间里水龙头出水的声音停了下,简一寻顶着一头带着水珠的头发出来:“怎么了?” 许书澈细细地将他端详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简一寻的目光依旧清澈又单纯,好像根本没看过他的电脑。 许书澈松了口气,轻声问道:“想问你中午吃什么?昨晚谢谢你照顾我,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简一寻愣了下,眉开眼笑:“好啊好啊,那吃饭的地方我来挑,师兄要破费了哦。” 他说完,又钻回了卫生间里。 许书澈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简一寻没有发现他账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还好还好。 其实许书澈不是故意要骗人的,只是这个解释起来确实麻烦,而简一寻也只有那个可怜巴巴战力刚过万的小幽兰号,和他大号实在是没法一起玩。 “小兔?”橘橘在队伍频道里喊他,“进任务啦。” 许书澈回过神,点了“确定”。 “下个月名剑了,要参加吗?”橘橘问他,“去年只拿了第二,今年我们说不定能拿第一呢。” 名剑吗? 许书澈操作着游戏角色在地图里跑到NPC站着的位置,指尖轻轻摩挲着键盘,一时间没立刻回答她。 江湖大梦虽然是个RPG游戏,但也有一颗搞电竞的心,为玩家提供5v5电竞赛事,特意开辟了一个比赛服,在比赛服里每个人角色的数据属性都得到了微调,不至于出现氪金大佬一骑绝尘的情况。 但氪金大佬还是比平民玩家有优势的,去年他们隔壁的长相思六合院就出现了一个“老板队”,队长角色ID“舅舅君”,手下六个高战力的号,拿了名剑天下总决赛的冠军后功成身退,把号留给代练玩,自己带着老婆去玩别的游戏了。 去年他们小队就输在了舅舅君的手下,今年舅舅君A游,理论上来说他们是有机会代表大区进总决赛的。 只是进总决赛好像要露脸。 许书澈想到这儿,手腕抖了下,被小怪a掉了几滴血。 “去吗?” 橘橘的情缘托托问他:“去的话明后天就要报名了,队伍五个人,还要有两个替补。我们结义五个人,帮派里抓两个修为差不多的,名剑队伍就凑齐了。” 许书澈犹豫半晌,在队伍频道里问道:“去的话,是不是要露脸呀,我有点害怕,我长得不好看。” “怕什么呀。” 橘橘安慰他:“你是去打比赛的,又不是去相亲,跟长得好不好看又没有关系。” 可许书澈所谓“长得不好看”和她所理解的似乎不是一件事。 他一直以女生的身份和他们相处,如果去线下,那势必代表着他之前的种种伪装就都暴露了。 联想到之前那个被人曝出来男扮女骗人感情的幽兰,许书澈不由得不寒而栗。 “再说吧,最近在忙课题,”他说,“如果我不参加的话,你们找别人也可以呀。” “说的什么话呀。” 橘橘连着发了好几个表示“愤怒”的表情:“怎么能丢下你呢?你不参加我们也不参加。” 许书澈看着那句话,心里莫名有点酸软。 其实他不是个喜欢玩游戏的人,当年江湖大梦也是他坐三十多个小时火车回家时,路上无聊打发时间下载的。他本以为会随便玩两天就卸掉,却没想到被橘橘捡回了帮派。 他生活中没什么朋友,也因为高中的时候不敢交朋友,但却莫名在游戏里多了好多朋友。大家都是一个帮派的,平时打本会喊他,做任务会喊他,身为帮主的托托更是帮里的每个人都照顾到。 哪怕是低战力的零氪玩家,他和橘橘都会照顾到。 许书澈在现实生活里那个家约等于没有,但在游戏里却好像多了很多很多家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发消息,卫生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简一寻好像又换了种剃须水,这个版本的味道更清凉,像有人在房间里放了一颗薄荷。 他一面用毛巾擦着脸,一面踱到许书澈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向他的电脑:“打完了?” 这会儿电脑正好是结算界面,许书澈大大方方地让他看,起身道:“嗯,打完了。” “已经十一点了,师兄。” 简一寻拽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有意无意地矮下身。 他今天的T恤很宽松,领口比较大,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胸肌和腹肌。 但许书澈没低头,也根本没领会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自顾自地拿起手机:“唔,好像确实很晚了,我们吃饭去吧。” 简一寻轻轻“啧”了一声。 这都不看吗? 师兄,吃饭不重要,你看看我呗? 他之前被好多人追着追求时烦不胜烦,恨不能长成全世界男同最讨厌的样子,可现在他却恨不能变成许书澈喜欢的模样。 被人追求多了,简一寻再一次在许书澈面前碰了个软钉子。 他有些垂头丧气地直起身,轻轻“哦”了一声。 许书澈去卫生间简单地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和他一起往楼下走去。 “简一寻,昨晚我是不是醉了呀?” 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简一寻唇角微扬,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哎,师兄,你都不知道,你醉了可折腾人了。” “是吗?” 许书澈看向他,藏在镜片后的眼中多了几分慌乱和懊恼,耳尖也染上一层粉色。 好像是又害羞了。 简一寻就喜欢看他害羞时手足无措的样子,故意道:“对啊,特别折腾人,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KTV背回来,你抱着我不撒手呢。” 许书澈脸颊倏地氤氲开一片绯红。 他知道自己平时有睡觉抱人的坏毛病,只是没想到连喝醉了他都在抱人。 “哎,你可能都没印象了,”简一寻添油加醋,“你抱着不撒手,非要和我睡一张床。我把你放在你的床上,你总是要和我睡在一起。” 许书澈脸涨得通红,避开了他的眼睛:“对不起啊,我......” “说什么对不起呀!” 简一寻见把人逗得这么窘迫,见好就收:“咱都是朋友,照顾你是应该的。” “但......” 许书澈话都没说完,就被人拽进了一边的餐厅。 “今天吃披萨吧,他家的披萨正好在做活动,”简一寻说,“买一送一,还配小食,真的很划算。” 许书澈住在他家的时候,他发现许书澈对披萨情有独钟,所以特地选了这家店。 他坐下后,支着脸颊看向对面的人,小声说:“只是如果师兄想多感谢感谢我也可以。” 许书澈闻言抬头,他继续说:“这周五陪我去一个线下的livehouse好不好?我看见你也有在听那个乐队的歌,所以准备买门票。” “这周五吗?” 许书澈放下菜单,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这周五好像......” “怎么了?”简一寻问他,“周五你有事吗?” “有吧。” 许书澈有些抱歉地看着他:“刚和我同门约了周五吃饭来着。” “同门?”简一寻瞬间警觉起来,名为“情敌扫描仪”的雷达“嗡嗡”转个不停,“谁啊?哪个同门?男的女的?” “男生啊,”许书澈说,“你怎么了?反应这么大?” 第53章 许书澈不太理解为什么简一寻反应这么大。 约他吃饭的人叫陈侃,上次英院举报歌唱比赛时,陈侃还特意来和他打了招呼。 许书澈其实都把这个人忘了,昨天陈侃忽然给他打电话,问他周五有没有空,想约他出来吃顿饭。 他本来刚开始没想去,直到陈侃说上次写文章的时候借用了他的论文,想当面道个谢。 这话一说出口,许书澈就知道基本没什么拒绝的余地了。他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不擅长拒绝这种示好的邀请。 陈侃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笃定了他听见这个理由之后不会拒绝。 许书澈没办法,只能和他约了这周五的下午一起去学校外见一面。 他如实地和简一寻说了,简一寻眉心深深地蹙了起来:“男生?还单独约你出去?我觉得他居心叵测。” 两人点的披萨被服务生端了上来,许书澈沉默不语,给简一寻盘子里分了一块。 简一寻却好像根本没看见那块披萨似的,依旧拽着许书澈非要给他分析这件事到底有哪里不对,能给他分析出无数点来。 “师兄你刚刚说过,你们一点都不熟,但他莫名其妙忽然联系上你,非要和你出去,对吗?” 简一寻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你看,他这就很可疑。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多久没联系了,一联系就是要吃饭,他肯定不怀好意。” 许书澈垂眸,半晌后轻声道:“可是大家都是同门,就算要骗我也不会线下骗吧。” 简一寻一时语塞。 什么不怀好意,都是他瞎编的。 他不想许书澈和别的男生出去吃饭。 但是他又不能和对方解释自己这份奇怪占有欲从何而来,如果真的忽然说了实情,估计会吓到他吧。 毕竟在许书澈看来,他还是个掰不弯的直男。 “你不用担心我,”许书澈说,“他应该没有恶意的,就是普通见个面而已。” 他说完后顿了下,犹豫着补充道:“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出去见一见其他人了。” 简一寻警觉:“什么意思?” “我的取向你也是知道的。” 许书澈戳着盘子里披萨上的芝士,轻声说:“我总是和你待在一起,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也挺困扰的吧。” “如果因为这个让他们误会你,又来打扰你的话,我也挺过意不去的。” 他抿了抿唇,略带歉意地看了简一寻一眼:“所以我想,如果我主动出去接触别人,对你来说是不是会好一点?” 不会的。 简一寻很想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又堪堪忍住了。 许书澈好像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的意思,低头默默吃饭。 简一寻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如果我说,我不想你去见他,你还会去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恰好前厅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群刚下课的学生闹哄哄地进来,占据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桌子。 于是他问的这句话就被吵嚷的人声悉数盖住,听得不分明。 许书澈有些迷茫地抬眸:“嗯?什么?” “......没事。” 简一寻摇摇头:“吃饭吧。” *** 林修正在篮球场练投篮的时候被简一寻找上门来。 简一寻一脸的煞气,手里提着两瓶饮料,没好气地丢给他一瓶。 林修手忙脚乱地接过那瓶饮料,觉得自己接住的好像是一瓶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 简一寻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见他畏手畏脚地杵在一边,没好气道:“坐啊,怎么和我虐待你了一样?” 你没有吗? 林修战战兢兢地在他身边坐下,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简一寻“啧”了一声,先将手里的饮料瓶拧开,自顾自地灌了一大口。 “怎么了队长?” 林修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发问:“那个曲超又来找你麻烦了?” “他?” 简一寻冷笑一声:“他有那个胆子来找我麻烦?他来找我一次我揍他一次。” “那是......” 林修话还未说完就被简一寻打断了。 “如果你买了Livehouse的票想请你最好的朋友去看,但是他和你说那天他有约,这个时候你一般怎么做?”简一寻撩起眼皮看向他,“给点建议,我烦炸了。” “你请你最好的朋友去看livehouse?” 林修重复地问了他一遍,继而受伤似的叫起来:“你最好的朋友难道不是我吗?你不请我去看livehouse你要请谁去看?” “你滚到第二顺位了,”简一寻摆摆手,帮他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现在我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 “你这......” 林修拧开瓶盖喝了口饮料,抹抹嘴:“抱着她的手撒娇说想和她一起去看live,讨厌鬼到底是别人重要还是人家重要嘛QAQ” “......别蹬鼻子上脸。” 简一寻扬起手,作势要抽他:“我和你说正经的!” “正经的啊。” 林修稍微收敛了些:“看你和她要约的那个人谁更先嘛,如果是对方更先,人家肯定是要和对方去咯。” 简一寻“啊”了一声,有些颓废地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林修嫌少见到他这样颓唐的模样,有些好奇,戳了他一下:“怎么了少爷?这是看上谁又被谁拒了?” “不是看上谁,是......” 简一寻说了一半,忽地泄气了:“我觉得我很在意他,但是他根本不在意我。” “谁啊?” 林修这会儿是真的好奇了。 他和简一寻认识这么多年,只见到过简一寻被人追,没见过简一寻主动追别人,而且听起来好像还被他追的那个人拒了。 到底是谁把简一寻迷得神魂颠倒,让他不惜倒贴也要追到手? 林修来了精神,问道:“你到底追的谁啊?你不说,我也没法给你对症下药不是?” “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只想听八卦?” 简一寻目光狐疑地打量着他:“你真的能帮我解决问题?” “哎,你试一试就知道了么。” 林修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催促他:“快讲快讲,你到底喜欢谁了?怎么回事?” “你上次不是问我对许书澈什么想法吗?” 简一寻盯着地砖,自暴自弃:“我承认,我暗恋他,你满意了?” 林修一个趔趄,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失声喊道:“什么?!!” 简一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点声,你想帮我跟全世界都出个柜是吗?” 林修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打篮球的几个人,压低声音:“你怎么突然就弯了?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弯的人吗?” “你少废话。” 简一寻有些暴躁地踢了他一脚:“我已经想不明白我自己了,不用你一遍遍地提醒我。” “简一寻,我是没想到你也能弯,”林修啧啧称奇,“一年前你还和男同性恋势不两立,现在你主动弯了,这要是被那些曾追求过你的小0知道,估计一批人得伤心得去跳江。” 简一寻冷静道:“他们跳不跳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比较在乎我师兄对我的态度。” “那你这可难办,”林修扳着手指给他一条条数他的罪行,“你之前说过,最讨厌同性恋,他是不是知道?你又当着他的面恶言恶语地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他肯定也知道。” “现在你在人家眼里就是个不解风情,十恶不赦的钢铁直男,你跟他说你弯了,他肯定不会信你的,说不定还在想是不是你故意的,想捉弄他或者给他难堪。” 林修说得有理。 尤其是在高中的时候,许书澈还被人那样伤害过,估计根本不可能喜欢他。 当时许书澈因为取向被发现,甚至还搬出去住过,让他知道自己有非分之想,估计又不想和他一起住了。 一想到这儿,简一寻心里更没底:“那你说我怎么办?” “你现在纠结的问题是什么?”林修问他,“你俩不是住在一起吗?慢慢来呗,着什么急啊。” 简一寻抓了抓头发,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烦躁”二字:“他同门这周五约他单独出去吃饭,我晚了一步,他拒绝和我一起去看live,但我票都买了。” “那个同门我觉得居心叵测,平时一句话也不联络的,忽然蹦出来说要和他一起吃饭,是不是喜欢他想和他表白啊?” 他说完后抬头看向林修,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买都买了,不去有点可惜。” “现在是可惜live票的时候吗?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啊?” 林修要被他气笑了:“你师兄都要跟人一起吃饭去了,你还在乎你的live票啊?简一寻,你可真是个死直男,换我我都想骂死你。” “那......” “去阻止你师兄啊,”林修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拍了下椅背,“票重要还是你师兄重要?你再犹豫犹豫你老婆就没了!” 第54章 简一寻嘴上放狠话,但临到阵前还是怂了。 他不知道怎么和许书澈开口。 如果他不让许书澈去见陈侃,许书澈势必要问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去,这是他没法解释的,除非坦诚告诉许书澈他的暗恋。 可这又怎么解释呢? 一个之前那么仇视男同性恋的直男忽然转了性,被掰弯了开始喜欢女人了,这几条要素过多,完全复刻了高中时候许书澈遇见的那个人渣的特点,许书澈信不信暂且不说,但估计又会生气。 说到底,都怪他之前对男同性恋的表现太过激了。当时的年少轻狂都是为现在自己挖的坑,让简一寻苦不堪言。 周五早上,许书澈特意起得早了些,洗漱完毕后站在衣柜前挑衣服。 他也有点紧张,这还是高中毕业以来他第一次主动选择和不熟的人接触,甚至是答应对方的约会邀请。 其实这就是约会,他没明说,心里清楚得很。 成年人了,不会把所有事说的明明白白,但心照不宣间应该都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陈侃没明说,很隐晦,但许书澈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 去见见其他人也没什么错,许书澈想,他不能总是和简一寻待在一起。 简一寻也会困扰的。 他的动作很轻,不想打扰简一寻,可却还是被对方听见了声音。 简一寻睁开一双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睛,趴在床边看他:“师兄,你去哪啊?” 许书澈微微抬头,有些惊讶:“你怎么醒了?” “啧,睡不着。” 简一寻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怎么今天醒的这么早?” “今天要和我同门见面,”许书澈说,“你忘了吗?我和你说过的呀。”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简一寻眯着眼看他,心中莫名其妙涌起几分不爽。 他从来没见许书澈这么认真地挑选过出门穿的衣服,甚至连和他一起出去玩都没这么正式过。 就这么重视那个陈侃吗? 简一寻心里憋着气,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师兄,之前怎么没见你穿过这套衣服啊?还挺好看的,我都没见过呢。” 许书澈没听出他话里的酸味,坦坦荡荡回答:“这次也是和我不熟的人出门,所以得要注意一点,不然让人家我不够重视他。” 那我呢? 简一寻看着许书澈的背影,在心里问道。 那和我出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考虑这些? 他知道或许是因为许书澈把他放在了“朋友”这个位置,而陈侃是“不熟的人”,所以现在才开始在乎穿什么和陈侃出门。 可就算这样,简一寻也觉得不爽。 “师兄,你出个门怎么这么累,”他懒洋洋地说,“要不咱不去了呗,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可是已经答应人家了呀。” 许书澈认认真真地回答他:“都答应人家了,临到现在反悔不太好吧。” 简一寻也就是说说,他知道许书澈不会做出反悔的事,但就是抱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 现在看来还是他想多了。 *** 陈侃和许书澈约好在校门口见面,许书澈比约定的时间早去了十分钟,却看见陈侃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他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比你早来一会儿,”陈侃笑了笑,“毕竟是我约的人,总不能我迟到吧?” 许书澈“嗯”了一声,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陈侃应该是这几年来,他唯一一个答应了要一起出来的人。 高中时代的经历让他本能地防范着所有人,让他觉得所有人的接近都不怀好意。现代大学生又都懂一个“知难而退”,被拒绝后大部分人就识趣地不再纠缠。唯独一个简一寻,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他就稀里糊涂地和简一寻做了朋友。 可上次曲超发疯时说的话点醒了他,他不能一直待在简一寻身边,只有简一寻一个朋友。更何况简一寻还是个直男,未来也是要找女朋友的。 想到这儿,许书澈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抛开直男不谈,简一寻真的是一个各方面都优秀得不行的男生。如果许书澈不是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对方是直男,他说不定也把持不住要动心。 陈侃注意到了许书澈脸上的无奈,体贴问道:“怎么了?和我出来不开心吗?” “这倒没有。” 许书澈笑了下:“就是想到了......一个朋友。” “学长和我出来还想着的朋友?”陈侃微微扬起眉,声音中多了几分调侃,“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也可以这么说。 虽然许书澈从来没说过简一寻对自己很重要,但他的一言一行无不昭示着对方于他而言确实在心里占据了很多的位置。 只是这话不能和简一寻说,说了对方肯定又要翘尾巴。 陈侃见他不说话,善解人意地没再提,体贴道:“学长,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 许书澈没和别人看过电影。 事实上,他甚至很少看电影,因为电影院里的人总是三三两两一起去,唯独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看上去就很奇怪,也很可怜。 陈侃倒是对学校附近的商场很熟悉,径直带着他到了五层:“学长想看什么片子?” 许书澈想起那晚和课题组的组员一起在别墅里看恐怖片时,简一寻分明怕得要命还非得强撑着保护他的样子,鬼使神差道:“恐怖片吧。” “什么?” 陈侃愣了下,似乎完全没想到:“学长爱看恐怖片吗?” “不,我......” 许书澈说完,其实自己也愣了下。 因为是和简一寻一起看的,所以他才脱口而出“恐怖片”而已,好像让他记忆犹新的不是恐怖片,而是和某人一起看的恐怖片。 “如果学长想看恐怖片也可以,但......” 陈侃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写着今日放映的屏幕:“好像这家电影院的恐怖片都是午夜场的,太晚了,我们可能赶不上。” “也没有那么想看。” 许书澈收回思绪,淡淡道:“就是顺嘴一提,我没什么特别想看的电影,就听你的吧,你选什么我看什么。” 陈侃原本以为自己能拿捏住许书澈的喜好,可从刚刚那句“恐怖片”开始,他忽然有些拿不准了。 他去排队买票,许书澈站在一边等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地响了数下。 【简一寻】:师兄,你们吃饭了吗? 【简一寻】:这么早吃什么饭啊,他不会请你吃早饭吧? 【简一寻】:早饭我也能请你吃QAQ 他发完这条,似乎觉得有点腻人的恶心,又给撤回了,发了个表情包掩饰尴尬。 许书澈没忍住笑了下,想象得到简一寻像个大型犬一样,不停地在自己身边摇着尾巴彰显存在感。自己如果不理他,他就会一脸委屈,可怜巴巴地蹲在人的脚边。 他轻咳一声,思索半晌后回道:“在影院,陈侃说时间太早,先看个电影再吃饭。” “电影?最近有什么好电影吗?”简一寻回得很快,“真是的,我本来也想约你去看来着。就前几天刚上映的那个动作大片,评分八点几呢。” 许书澈刚要再回他一句,陈侃买完票走了过来:“学长?和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课题组的组员。” 许书澈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含糊其辞,没撒谎,也没明说是谁。 他不太想让别人以为自己和简一寻的关系很好,这样太容易让其他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上次去论坛的时候,他甚至看见有人开贴问自己和简一寻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走得这么近。 如果让简一寻看见,简一寻又要觉得浑身不适。 “走吧学长,电影马上开场了,”陈侃说,“这部电影的口碑还不错,据说上座率特别高。” 许书澈接过电影票一看,是部青春爱情电影。 很适合谈恋爱的情侣,或者和暧昧对象一起看。 他轻轻“嗯”了一声,跟着陈侃走到了检票处,口袋里的手机又不甘寂寞地震了下。 平时许书澈和简一寻很少在微信聊这么多,但今天简一寻就好像一个空巢老人,亦或是深闺怨夫,不停地发消息骚扰他。 【简一寻】:看完电影呢?去吃饭吗? 【简一寻】:师兄,他第一次请你吃饭,你可得擦亮眼睛看看他到底请了什么,价格多少,别心软,他一说要AA你就AA。 【简一寻】:是他要请你吃饭的,凭什么要你和他AA。 【简一寻】:我真的很不放心诶师兄,你要不告诉我你们在哪吃饭,我去接你? 【简一寻】:你告诉我在哪吃饭,我不打扰你们,等你到时候吃完了告诉我,我再去见你,你看这样行不?他不尴尬你也不尴尬,还保证了你的安全。 许书澈垂眸,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在影院的座位上坐好。 电影片头的绿底金龙出现,他敲敲删删,回了简一寻一条消息。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陈侃他挺好的。” 第55章 简一寻正和林修坐在一家咖啡店里,频频低头看向手机。 他之前给许书澈发的消息都回了,唯独这条问他在哪的消息没有回。 简一寻越想越暴躁,最后“啧”了一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林修盯着他半晌,叹了口气:“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 “我问师兄在哪,他不回我。” 简一寻烦得要死,一睁眼一闭眼就是许书澈和另一个面目模糊的人站在一起的样子,这让他更暴躁了。 “他们去哪了呢?”他喃喃自语,“去看电影了,会不会是附近的影视城啊?附近有什么影视城?” 林修撑着脸颊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敲了敲桌子:“你问他呀。” “他又不回我。” 简一寻的声音低了下去,没有多少精神:“问他有什么用。” “说不定是现在进去看电影了,所以不能回你呢?”林修看着朋友这样低落,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导他,“没关系,你就随便问问他,他要是看见了肯定会回复你的。” 简一寻“嗯”了一声,点开手机对话框问道:“师兄,你到底在哪呀?” 他问完,把手机反扣放在一边,将咖啡推到面前,半死不活道:“不管了,来喝咖啡。” 林修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好,喝咖啡。” 简一寻端起那杯满着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就被苦得拧紧了眉头。 “大哥,你是喝咖啡还是喝酒,怎么一口闷啊?” 林修咽了口唾沫,将椅子向后退了退,实在是太害怕简一寻忽然发疯自己被殃及池鱼。 “心里烦,不行吗?” 简一寻对服务生招了招手:“续一杯。” 服务员给他倒了第二杯咖啡,他看着咖啡杯的杯沿,半晌后小声嘟囔:“你说,别人都喜欢我,为什么就师兄不喜欢我呀。” 林修默默地听着,也不敢插话。 他一个有女朋友的直男,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他们男同的事。 “我都记不得我拒绝过几个来表白的了,”简一寻说,“一个,两个三个......好多啊,数不过来,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我之前拒绝他们拒绝得太狠了,于是现在轮到师兄来拒绝我了。” 林修眨眨眼,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宽慰他:“你别这么灰心,学长不是还没回复你吗?说不定只是没看见而已。” “都怪我,我要是早和他表白就好了,管他什么之前直现在弯的,我想明白了,我就是喜欢他,和其他事情没有关系。” 简一寻脸上满是肉眼可见的沮丧:“万一师兄真的和那个人......我怎么办啊?” 林修发现他这个兄弟平时看起来很独立很清醒,但那是因为没真的遇见什么事。现在遇见了天大的事,发现简一寻直接退化到了三岁小孩的心理承受能力。 “没关系的,我和许学长虽然没怎么接触,但是我觉得学长不是个能随便答应别人的人,”林修说,“想开点,你是男同天菜,就你这样的许学长都不动心,你别自己吓自己他会对其他人动心。” 简一寻闷闷地“嗯”了一声,刚想说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他蓦地直起身,迅速将手机翻过来,看见了屏幕上的消息预览。 【师兄】:在天极广场这边的西餐厅,怎么了? “师兄回我了,”简一寻说,“他在天极广场。” 林修松了口气:“回你就好回你就好,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去找他?” “我去门口守着等他吃完饭!” 简一寻欢呼了一声,将手握成拳在空中狠狠挥了下,从椅子上弹起身,往外跑出去两步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林修道:“你随便点,今天这桌我买单。” “真的吗?” 林修看着他的背影挑眉,等人出门后立刻对店员示意道:“您好,再给我上一份抹茶巴斯克蛋糕,谢谢。” “要最贵的那份。” *** 青春爱情电影属实不是许书澈喜欢的类型,看完后也觉得平平淡淡的,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倒是之前一直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小男生哭得满脸泪痕,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来和他借纸巾。 他跟陈侃并肩往电影院外走时,陈侃若有所思道:“看来是我选错电影了呀。” “嗯?” 许书澈轻轻侧过头看他:“怎么了?” “感觉师兄好像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陈侃有些苦恼地蹙眉,“哎......第一次约人出来,好像有点失败。” “没关系呀,我还挺开心的。” 许书澈善解人意道:“其实还好啦,可能是因为我之前没怎么谈过恋爱,所以对这类电影的感触不大。” 陈侃“嗯”了一声,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家西餐厅:“差不多到时间吃饭了,我们去那家吃?” 他抬手时,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蹭过许书澈的手。 许书澈眉心不着痕迹地微蹙,稍微拉远了和他的距离:“好,我都行。” 这家西餐厅看上去还挺高级的,里面放着世界有名的钢琴曲。来往的服务生与顾客都脚步轻轻的,也没有人大声说话,大家都在安静地低头吃饭。 许书澈莫名想起来和简一寻吃的第一顿饭,也是在学校的一家所谓西餐厅,但实际上就是简陋的牛排店。在那家店里他们甚至还起了小小的争执,但后来还是和好了。 简一寻又在干什么? 他无端这样想着,落座后拿出手机,看见了简一寻问他的话。 之前在电影院看手机不太好,他就没回,差点忘了。 “在天极广场这边的一家西餐店,”简一寻说,“怎么了?” “学长,你要吃什么?” 陈侃将菜单往他这边推了推:“这家店很不错,我常来。” 许书澈垂眸看向菜单,先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得不改变他对陈侃的印象。 陈侃应该是个富二代。 这一张菜单上最便宜的那道菜也要100出头,还是个沙拉,更别提其他能作为主食吃的饭了。 “这家店的主厨是意大利人,”陈侃说,“他的料理在很多国际大赛上获过奖项,味道应该很不错。” 许书澈“嗯”了一声,将菜单推了回去,轻声道:“我不太了解西餐,你点吧。” 陈侃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接过菜单,扣了个响指喊来服务生:“您好,我要点餐。” 刚刚虽然只随意瞥了下,但许书澈还是记住了一部分菜的价格,这会儿越听陈侃说越心惊。 粗略算了下,这一顿大概要五六百了。 “没事的师兄,不要觉得贵。” 陈侃将菜单还给服务生,了然地笑了下:“是我要请你吃饭,不会让你给我钱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书澈垂眸,斟酌道:“我就是觉得……是不是我欠你的有点多?” “没有什么欠不欠这一说。” 陈侃将擦拭好的餐具递给他:“追人么,要么花钱要么花时间,这很正常。” 可他嘴里说着“很正常”的事,却让许书澈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陈侃轻而易举地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但却并没有征询过他的意见,也好像没提前做过功课询问他愿意吃点什么。 就好像陈侃在命令他,他没有转圜或拒绝的余地。 这让许书澈觉得很怪,也很难受。 西餐被端了上来,摆盘很精致。陈侃将一份递到许书澈面前,给他介绍道:“还有一份牛排没上,忘了问你要几分熟的,学长比较常吃几分熟的呢?” “我……” 许书澈平时虽然吃过牛排,但其实并不知道几分熟和几分熟有什么区别,犹豫半晌后轻声说:“我平时没怎么吃过,可能不太会点。” “这样。” 陈侃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一声:“那就全熟吧,好吗?带点生的你可能吃不惯。” 许书澈抿着唇,点了点头:“谢谢。” “不应该说谢谢的。” 陈侃用叉子挑起盘子里的意大利面,面容苦恼:“感觉……你和我出来不开心。” 许书澈愣了下,随即否认:“没有不开心。” 陈侃看着他,无奈道:“不用安慰我,我能感觉到。其实刚刚我就有点后悔了,出来的时候没有问你想去哪,想吃什么,全都是我来安排的,是我的问题。” 他说完后顿了下,轻咳一声:“如果以后我约你出来,我会做好所有功课的,学长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因为我真的还挺喜欢你的。” 许书澈眨眨眼,沉默了。 陈侃好像读懂了他沉默中的含义,理解地笑了笑,没再说其他的话。 一顿饭有些尴尬地吃完,陈侃拿出手机要付款时,许书澈才开口:“我们还是A一下饭钱吧,我不习惯欠别人东西。” 陈侃的动作僵了下,继而点了下头:“好。” 许书澈起身,先去了餐厅外等他出来,却看见不远处路灯下抱着胳膊望着这边的人。 “简一寻?” 许书澈觉得自己好像出现幻觉了:“你怎么在这儿?” 第56章 简一寻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看着西餐厅门口的方向。 他和许书澈之间隔了一条人行横道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很远,让许书澈的心蓦地漏跳了半拍。 “师兄。” 简一寻动了动唇,或许因为许久没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师兄,我等你好久了。” 许书澈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还未说话,陈侃便从西餐厅走了出来:“许学长,我送你回......” 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显然也是看见了对面站着的简一寻。 “你是......物理系的简一寻吗?” 陈侃脸上又带上了那种标准的社交微笑,看起来礼貌又疏离:“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简一寻原本是靠在路灯上的,听了陈侃的话后缓缓直起身,慢慢走到两人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火药味:“对啊,这么晚了,我来接我师兄回宿舍。” “哦?” 陈侃有些惊讶:“许学长原来是和简一寻同学住在同一间宿舍的吗?” 许书澈轻轻点了点头。 简一寻扬起眉看着他:“怎么?英院是不能和物理系的住在一起吗?” “哪里的话,”陈侃笑了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简一寻同学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 许书澈终于听出来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连忙开口劝架:“简一寻,我们回去吗?” “回去啊,当然回去。” 简一寻说着抬手拽过许书澈的衣袖,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再不回去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了。” “如果是要坐车的话,我可以送你们回去的,”陈侃说,“我有开车来。” “坐什么私家车啊,大学生的。” 简一寻冷笑了一声:“坐公交才有意思呢。” 陈侃眉心蹙了起来,正要再反驳,许书澈连忙出来劝架:“我和简一寻回去就好,今天麻烦学弟了,饭钱到时候我会转给你的。” 他说完,推着简一寻的背便向远处走去。等走到陈侃看不见的地方,许书澈才松了口气,放下搭在简一寻身上的手。 “师兄,你拦着我干什么?” 简一寻心里气不过,还想回头和他吵架:“什么人啊,鼻孔朝天的,就差把‘老子有钱’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许书澈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 简一寻转头看他:“师兄笑什么?” “觉得你说的话有意思。” 许书澈紧绷了一天,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彻底放松了下来。 也不是说陈侃不好,只是和陈侃在一起时,他总是下意识地绷紧神经,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 但和简一寻待在一起时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简一寻虽然也是个富二代,但不像陈侃那样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老子有钱”的优越感,相处起来很轻松。 “我们去坐公交吗?”许书澈问他,“这个点好像还......” “不坐公交。” 简一寻恶声恶气地站在路边,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多晚了还坐公交,颠回学校要半夜了吧。” “那你刚刚怎么......” “我气他的,行不行?” 两人上了车,简一寻的话中仍没什么好气:“私家车有什么可炫的。” 他说完后沉默片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过分了,重重咳了一声,换了话题:“他今天和师兄去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 许书澈歪着头,仔细回忆道:“唔,看了电影,吃了饭,没了。” “电影好看吗?饭好吃吗?” 简一寻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烦躁和急切:“和,和我带你去吃的比呢?要好吗?” 许书澈有些疑惑地看着简一寻:“为什么要和你比?” “总得有个参考嘛,”简一寻“啧”了一声,“和我比呢?” “我们也没看过电影呀。” 许书澈说完后想了想,补充道:“如果那次轰趴的恐怖片也算的话,我觉得还是那次的恐怖片好看。” “真的吗?” 简一寻的眼睛好像忽然亮了,连语气都精神了不少:“师兄是不是喜欢看恐怖片不是爱情片啊。” “倒也不是。” 许书澈眯着眼,回忆那天恐怖片的细节,却发现自己好像不记得什么了。 唯独印象最深的,好像是当时简一寻因为害怕而攥紧他的手,掌心温温热热,还带着一点汗湿。明明怕得要死,还非得逞强要保护他。 “就是觉得那天给我的印象很深,”许书澈说,“倒不一定是因为电影。” 他没说是因为简一寻,所以才印象深刻。 简一寻毕竟还恐同,他如果说了,说不定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那吃的呢?”简一寻追问,“他请你吃的有比我请的好吗?” 出租车在校门外停下,两人下车,许书澈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那家西餐厅很贵,但吃的却不是很好,大部分钱应该都花在了精致的摆盘上,至于味道,或许是他吃不惯,所以并不觉得有哪里格外值得这份价钱。 “都不如我带你吃的呀。” 简一寻这会儿好像高兴了起来,跟在他身边,嘴里碎碎念叨着:“那师兄,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啊?” 人怎么样? 许书澈终于反应了过来。 简一寻今天好像话多得很不正常,拐弯抹角地在打听他今天约会的情况。可平时也没见他如何对“约会”一事有多感兴趣,为什么偏偏今晚非问个不停? “人挺好的,”他说,“就吃个饭看电影,能看出来什么呀?” “那......” 两人一同走进宿舍楼时,简一寻拽了拽他的衣袖:“那我呢?” “什么?” 许书澈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你呢?” “和我比呢?”简一寻说,“和我比呢?怎么样?” 许书澈失笑:“为什么要和你比呀?陈侃是陈侃,你是你,这怎么比?” 简一寻呆呆地“哦”了一声,看上去又有些垂头丧气。 他跟在人身后慢慢爬楼梯上楼,又鼓起勇气问道:“那师兄,你更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许书澈如果再听不出他在话里有话地意有所指什么,那这么多年就算白活了。 他转过身看向简一寻:“这一路上你都很怪,你到底想问什么?” 现在时间已经算挺晚了,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书澈静静地看着简一寻,在等他的回答。 “我不喜欢你去见陈侃,我不喜欢陈侃。” 简一寻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成拳,手心在出着汗:“同样我也不喜欢看见你和关景山聊天,也不喜欢你和关景山走得太近。” “我没和你说过,因为我觉得我们是朋友,我不能也不该干涉你的交友。” 许书澈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简一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他交友的时候没有照顾对方的感受吗? 可正如简一寻自己所说,他没有资格去要求许书澈和什么人交朋友,不和什么人交朋友。 “其实我和他们也不算朋友吧。” 许书澈不擅长处理冲突,只能缓和下语气和简一寻沟通:“我们只是同学关系,没有那么亲密。” 简一寻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 “我说过,关景山喜欢你,陈侃也喜欢你,”简一寻说,“所以我讨厌他们,不想让你和他们接触,你,你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吗?” 走廊尽头的窗没关,一阵夏夜的晚风吹了进来,许书澈好像听见了夏虫在草丛中鸣叫的声音。 他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摇摇头:“抱歉,我好像不太懂。你不是说不喜欢同性恋吗?那讨厌他们,不是很正常吗?” 简一寻忽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他迈开腿,慢慢向许书澈走去:“师兄,我讨厌他们可不是因为我讨厌同性恋。” “我是讨厌凑到你身边的同性恋。” “刚开始是害怕你被他们骗,害怕你如果和他们谈恋爱,他们不会好好照顾你。” 简一寻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紧紧盯着许书澈:“但是后来我发现,我不只是怕这些。” 许书澈忽然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 他咽了口唾沫,轻声道:“那你现在害怕什么?” “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你,师兄。” 简一寻的声音很轻,可落在许书澈耳中,却不亚于雷霆万钧。 “什么?” 许书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简一寻:“你不是说你讨厌同性恋,可是怎么......” “讨厌的是没有边界感,不讲礼貌的同性恋。” 简一寻目光中带着说不清的欲.念,好像有实体似的,纠缠得许书澈无法呼吸,只能微微睁大眼睛听他慢慢说下去。 “我不讨厌师兄,我喜欢师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惯来张扬的人声音中多了几分不确定的小心翼翼:“喜欢是指......那种喜欢。不是兄弟情也不是同学情,是我喜欢你。” “是那种想和你在一起的喜欢,”简一寻说,“师兄,我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和你谈恋爱吗?” 第57章 许书澈沉默了一会儿,试探道:“你说你......喜欢我?” 简一寻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希冀:“可以吗?”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简一寻在许书澈面前一直表现为一个直男,而许书澈也一直把他当直男相处,却怎么也没想过会听到简一寻说这样的话。 喜欢他吗? 许书澈看着简一寻,身上的伤好像又剧烈地痛了起来。 他几乎本能反应地摇头,眸中藏着恐惧:“不,我......” 简一寻看见了他的抗拒,心中蓦地一沉。 许书澈拒绝他,他不会怪对方,因为他知道许书澈之前因为“直男装弯”受过伤害,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疗愈。 他其实隐约猜到了这个结局,但心仍免不了狠狠地沉了沉。 “师兄,我是真的喜欢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有要耍你的意思,但我也说不出什么我会比他强的话。” “我刚才其实就是想......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不给也可以,我没关系的。” 简一寻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那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许书澈从刚刚的应激反应中慢慢缓过来几分,轻轻舒了口气:“你说的这个有点太突然了,我得仔细想想。” “好,你仔细想想,”简一寻说,“没关系,拒绝我也没事的,反正我也不是人民币,非得人人都喜欢。” 他说完这句,脸上的笑有些苦涩:“师兄,你真好。” 许书澈愣了下,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夸自己。 这个人怎么被拒绝了还夸他呀? “如果是我遇见了不喜欢的追求者,我肯定很凶地赶他们走了,你之前还为此说过我,”简一寻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还说,我表白肯定不会被别人拒绝,现在看来还是当时我太年轻了。” “如果你也对我那个态度,我可能真的会很难受的。” 简一寻颇有些郑重地看向许书澈:“师兄,谢谢你,因为你我才能控制住我那些讨人厌的坏脾气,我真的很感谢你。” “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许书澈被他这么看着,莫名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偏过目光:“一直站在走廊里有点冷呀,我们进屋好不好?” 简一寻应了一声,面上忽地一喜。 许书澈没提要搬出去,也没说两人不适合再住在一起,只说要先进屋。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排斥自己,甚至说还对自己有点好感? 简一寻不太敢想这个可能性,但又控制不住地总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心中原本沉甸甸的,这会儿也变得稍微有些明媚了。 许书澈先去洗澡了,简一寻坐在桌边给林修发微信:“我要开始追我师兄了。” 林修那边回复他:“真乖,现在有什么行程都记得和爸爸汇报了。” “滚,什么便宜你都占。” 简一寻没被许书澈直接拒绝当朋友,心情其实还可以,翘着两条椅子腿给他继续发消息:“你当时是怎么追你对象的?给我点建议,我还从来没追过人呢。” 这是事实,他从小到大只被人追过,还真没什么追人的经验。 “我教你,就一个方法,真心诚意。” 林修像是终于专业对口了,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科普“如何正确追人”:“当时我老婆好多人追,但是我为什么成功了呢?因为我坚持等她上课下课,坚持给她买早餐,坚持帮她占位置,坚持了半年,终于把老婆打动了。” “有道理,可以借鉴,”简一寻说,“但师兄好像没什么课了,就算上课我们也不是同一节课,这怎么办啊?” “你是不是笨蛋。” 林修恨铁不成钢:“我只是举例子,又没让你复制粘贴,你不会举一反三吗?” “我记得你俩寒假的时候不是有在玩一个手游?一起玩手游就是很不错的提议啊,而且你们手游里不是有很多那种系统吗?” 林修化身恋爱大师,开始传授简一寻独门追人小技巧:“结婚生宝宝盖房子什么的,俩人宠物不也能结婚吗?你俩就随便玩呗。” “我们江湖大梦是正经游戏,那叫侠缘,”简一寻更正他,“宠物能结婚的右转隔壁梦幻西游。” “我就那个意思。” 林修“哎”了下:“你自己看情况来呗,不说了,我陪我宝宝去了。” 简一寻冷笑一声,刚将两人的对话框关上,就见许书澈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 B市近来要入夏,所以许书澈洗完澡喜欢穿一件白色的宽大衬衣,这样不容易再捂出汗来。平时简一寻没注意,可这会儿眼睛却落在那白色衬衣上有些挪不开了。 在他发觉自己喜欢许书澈之前,那还只是件普通的白色衬衣,但这会儿简一寻却忽然发现这件衬衣好像是...... 沾了水有点透的。 简一寻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小腹蓦地窜起一股火来。 可偏生许书澈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一身有什么问题,还抬手用毛巾擦头发,拽得衣服滑下去大半,就这么径直露出了锁骨。 简一寻脸颊发烫,忽然站起身,匆匆丢下句“我去洗澡”后飞快地窜到了淋浴间里。 许书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像是抱头鼠窜,坐在桌前将电脑打开登了□□。 “小兔~名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啦~”橘橘敲他小窗问道,“快要到报名时间了哦~” 许书澈看着电脑屏幕,有些犹豫地敲下了两个字,而后自己摇摇头,又给删掉了。 大家好像都很想去。 他们认识五年多了,不少人都从游戏走到了线下面基,成为了现实中的朋友,而橘橘他们也不止一次在群里聊会在哪里见面的事。 之前他都用有事推脱了,这次还要继续吗? 许书澈忽然有点不想再找借口不见面了。 虽然有“小兔饭团”这张皮他会轻松一点,但网络上的身份终究只是网络,早晚会有坦白的一天。 许书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晚忽然有了走出舒适圈的勇气,慢慢敲字道:“我参加,我们报名吧。” 他轻舒了一口气,自己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关系,他一没骗钱二没骗感情,就算玩妖号在游戏里也是常见的,没什么。 只要他主动坦白,大家应该不会......生气吧。 许书澈指尖有些忐忑地抚过键盘,实际上心里还是挺没底的。 他叹了口气,望着淋浴间的方向,只觉得心情复杂。 现在有两件事压在他心头了。 一件是跟橘橘他们线下见面,另一件就是简一寻和他表白。 可之前简一寻明明是个铁打的直男呀。 他是怎么突然就......弯了呢? 该不会是因为他是弯的,受了他的影响,简一寻才弯的吧? 许书澈这样想着,面色凝重了起来。 这样可不行。 他之前就担心过会有这种影响,为此还考虑过要不要搬出去自己住,可询问简一寻后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现在看来不会受到影响个鬼,明明影响好大。 是不是不能再住在一起了呀。 许书澈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卫生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简一寻上半身只穿了件背心,就这么搭了条毛巾走到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水瓶就灌了一大口。 “简一寻,我和你说个事,”许书澈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简一寻抹了把嘴,放下水瓶:“怎么了师兄?” “我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会互相影响,但是我觉得肯定有这部分的原因。” 许书澈咬着唇,有些为难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忽然说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给了你不好的暗示呀?比如说平时言行举止什么的,我有没注意的地方吗?” 果然,他就知道许书澈会这么想。 师兄的道德感太高了。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简一寻说,“怎么总是愿意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啊。” “可是......”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简一寻在他对面坐下:“恐同即深柜。大一的时候他们拿这个和我开玩笑,我当时把所有玩烂梗的人都揍了一遍,对这个结论嗤之以鼻。” “但是现在我信了。” 他的表情很郑重,就好像在谈论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一样:“我自己反思了好几天,得出的结论是我就是喜欢你。至于你接不接受我都没关系,我可以追你。虽然我从来没追过别人,但是我觉得是个很有恒心的人,” 简一寻说话的时候愿意紧紧盯着许书澈看,看得许书澈心跳倏地快了几拍,眼神有些慌乱。 他刚想避开对方的目光,却见简一寻将自己的电脑搬过来,贴着他的放好:“对了师兄,前几天我看见江湖大梦的侠缘系统好像出了个很漂亮的外观,是两只小鸟的挂件,凑一对还可以升级呢。” “我看你好像没有人一起挂相思锁,”简一寻目光中带着期待地看向许书澈,“师兄,你和我挂一个锁吧,我们刷外观,好不好?” 第58章 江湖大梦之前是没有侠缘系统的,玩游戏的两个人全靠人品和自觉保持1v1的情缘关系。后来818的瓜多了,玩家在官博下开冲策划,策划这才推出了侠缘挂锁系统。 玩家A和玩家B确认侠缘关系后,需要刷七天好感度,当好感度高于1200时就可以去三生树下挂锁,消息会通过系统喇叭的方式公告全区玩家。 但是想聊骚的人渣还是会撩,只不过低调了许多而已。 策划自然不能平白推出一个不挣钱的新系统,同时还设置了“侠缘商城”,玩家可以在商城里通过刷到的侠缘积分兑换衣服或者挂件等套装。 “你怎么知道游戏里能用侠缘积分换外观?”许书澈有些惊讶。 他以为简一寻是氪金玩家,只对氪金感兴趣,而剩下那些活动一概不知。 “我那天上号看世界频道有人说的,”简一寻轻咳一声,“好多人说什么......cpdd,刷完衣服就断锁,所以我好奇就去搜了下。” 这倒也说得通。 江湖大梦的世界频道相当精彩,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总会有很多人在上面说骚话或者滴情缘,他刚玩游戏的时候看半天都不会觉得无聊。 “但是我有情缘了,”许书澈说,“和你挂锁......不太好。” 他说的是大号的小熊起司。 长相思大区曾经还有个名字叫“瓜相思”,意思就是出过太多的瓜。他们之前排行榜上有个特别有名的大佬,平时打本的时候愿意带战力低的萌新和平民玩家,口碑一度还不错,直到有一天他情缘把他送上了818,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位老板不仅挂锁一个情缘,而且还暗地里用小号和别人暧昧。 虽然小熊起司和他只是挂锁工具人普通网友,但是许书澈不想上818。 “你有挂锁了?” 简一寻挑眉,忍住笑意,面上一本正经道:“我怎么没看到你有挂锁?” 他说完,似乎生怕许书澈再搪塞他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是特意去搜了你的名字,没搜到你有相思锁呀。” 许书澈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简一寻搜“幸运鹅”这个名字当然搜不出来。 但他不太想告诉简一寻自己大号的名字:“是我们帮里的一个人,我们......正在刷好感度等好感度刷上去了,我们就挂锁了。” 简一寻“哦”了一声,一双眼仍盯着许书澈:“是我来晚了。” 许书澈莫名有种被巨型猛兽盯住的感觉,不由得躲开他的目光:“嗯。” “我还以为师兄特意躲着我呢,”他支着脸颊,微微歪着头,“是我唐突了。” 许书澈越听越觉得简一寻好像心里有情绪。 他刚想说点什么安慰对方,却听简一寻忽然话锋一转:“快中午了,一起去吃点什么?我请客。” *** 简一寻小组的课题不出意外地获得了学院和教授的认可,下个月就可以去S市与合作院校的老师进行交流学习。 许书澈对这种交流学习倒是不稀奇,原本其实不太想去,但简一寻以很多专有名词他们翻译不明白为理由,非要把人一同拽去。 “师兄,你觉得放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人能和外国人交流吗?” 说这话的时候,简一寻正和许书澈坐在学校的咖啡店里。许书澈原本想中饭晚饭一起吃,却硬是被人拽到咖啡店点了份三明治。 自从上次说要追许书澈,他果然如约付诸了行动。 每天早上简一寻都会为许书澈准备一份热腾腾的早餐,保证是许书澈最喜欢的甜粥和小笼包。 学院通过他们的课题后,许书澈着手开始准备他们最后需要的文件和材料,大段大段的时间泡在图书馆里。简一寻生怕他不吃饭,每天准时打卡一样出现带他去吃午餐和晚餐。 许书澈偶尔晚上会留在研究室,简一寻就在宿舍熬粥和汤,熬完了给人送过来。 隋想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简一寻这份爱心便当,可是一点都没给其他组员准备啊。 他变着花样给许书澈做饭,今天鸡汤,明天鱼汤,后天煮皮蛋瘦肉粥,和这些煮物一起来的还有各种小菜,就好像把饭店开在了研究室一样。 许书澈有时候吃不完,分给了隋想一点。隋想吃完后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和许书澈要外卖店铺的名字。 “这个不是外卖,”许书澈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是简一寻做的。” 隋想正在喝水,闻言差点把水喷出来:“你说谁?” “简一寻呀。” 许书澈的脸色多了几分不自然,轻咳一声:“所以可能给不了你店铺的名字了。” “我去,简一寻会做饭?” 不怪隋想会这么惊讶,因为简一寻平时看上去就像个不会进厨房的脾气恶劣大少爷,怎么想也不可能会做这么多花样的饭。 “他会的,”许书澈说,“但是做的太多了,我一个人有些吃不完,想着你好像也没吃饭,所以分你一点。” “谢谢学长。” 隋想瞬间对面前装在饭盒中的饭菜肃然起敬,似乎恨不能给他们都供起来。 许书澈刚和她说完话,简一寻就出现在了研究室的门口,手里照例提着保温盒。 “师兄,晚上好,”他熟稔地对许书澈打了招呼,将保温盒放在桌上,“今晚是小米粥。” 保温桶的盖子被人打开,黄澄澄的小米粥在灯光下冒着热气,闻起来特别诱人。 隋想有些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简同学,你做的呀?” “对啊。” 简一寻给许书澈摆好了碗筷:“羡慕啊?” “哈哈,确实有点。”隋想干笑了一声。 “羡慕也没用,我只给师兄做饭,”简一寻理所当然道,“我不给他做饭的话,他总是不按时吃东西。” 他这话显得两人关系太亲密了,闹得许书澈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桌子下面戳了戳他:“别说了。” “好嘞。” 简一寻挽起袖子,给他盛了份小米粥:“快趁热吃,不然晚上你又要胃疼。” 关景山冷笑一声,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招呼隋想:“饿了没?咱俩去吃个宵夜?” 隋想眼中正冒着奇异的光,闻言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不饿,我就不去吃宵夜了。” “呦,关同学饿了呀?” 简一寻的声音中满是挑衅:“要不要也吃点啊?我煮了很多,足够给你添双筷子。” “......倒也不必了。” 关景山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实在让人很难忽略他话中的咬牙切齿:“没关系,您吃您的吧。” 他一口B市阴阳怪气人的腔调,将研究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隋想的目光在门和简一寻之间来回游弋,半晌后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看简一寻的目光都不太一样了。 “小隋,来吃点吗?”许书澈觉得让她站着不太好,于是招呼她,“粥还有很多。” “不了不了,你们吃,我这边还有个数据要调一下。” 她说着转过身去看电脑,实则借着电脑的掩护给朋友们发消息:“我草,简一寻好像弯了!” “谁说的?”一个人回复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是真的,我就在现场,他正在喂他舍友吃饭!”隋想敲字的速度特快,“上次谁和我说简一寻不可能弯的?给钱给钱!” 简一寻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编排自己,一个劲地给许书澈夹菜:“师兄你尝尝这个,我新学的做法,是不是味道还不错?” “简一寻,你不用这样,”许书澈说,“没必要每天都给我做饭的。” “我不给你做饭你每天还能按时吃饭么?” 简一寻扬起眉笑了下,压低声音:“再说了,我这不是正在追你吗?追人的话,做几顿饭怎么了?” 许书澈又没话反驳了。 他当时确实说要冷静冷静,对简一寻要追他的宣言也并未反驳。 因为他很难骗自己说对简一寻并不动心。 有教养,待人有分寸,对他体贴温柔,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是个五好对象。 可惜之前是个直男,他也确实被直男伤得太深了。 许书澈颇为头疼地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解锁了手机屏,却看见在他专心写文章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好像被刷屏了。 【橘橘】:小兔你在吗? 【橘橘】:小兔出事了!你快回我! 【橘橘】:你看这个贴子,看完回我一下! 【橘橘】:[贴吧链接] 许书澈心中“咯噔”了一下,点开了那个链接,一行加粗的字撞进了他的眼中。 【818我那个水性杨花的师娘是如何阻挠我和师父相爱的,坐标长相思四合院】 许书澈刚开始还没意识到这个818的主人公是谁,橘橘又为什么会特意发给他,直到他往下翻看贴子时看见了带着自己ID的游戏截图。 他被挂了,而挂他的人是茶茶,就是“小熊起司”收的那个便宜徒弟。 第59章 江湖大梦每天都有很多的瓜主在贴吧发贴,大多数人都已经看麻木了,偶尔中午吃饭的时候会点进贴子下饭,但是和感情纠纷有关的瓜百分之八九十大同小异,除非是特别炸裂的,不然应该没什么水花。 但是茶茶深谙新媒体式标题的噱头,把帖子的题目起得挺吸引人眼球,发贴的时间又恰好是中午,点进去的人还真不少。 他在贴子里卖关子,说是他和师父两情相悦结果被师娘处处阻挠。这个师娘不仅和师父挂锁,而且还偷偷有一个秘密情人,最离谱的是师娘师父和小情人都在同一个区。 茶茶写的天花乱坠,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了自己师娘和小情人如何亲热一样。 许书澈切回□□ ,橘橘还在担心他:“小兔,是不是他造谣呀?” 这个贴子其实刚开,占楼吃瓜的路人居多,真正的实锤比较少。许书澈刚刚看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茶茶捶他到底和谁有一腿,也没办法回答橘橘的问题。 “我也不太清楚,”许书澈说,“等我和他聊聊,我再来找你。” 他刚说完,茶茶就主动来找他了。 茶茶好像早就已经计划好要发什么给他,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轰炸一样出现在小窗。 “师娘,我和师父表白了。” “师父不答应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已经和你挂锁了。” 茶茶的语气甚是哀怨,和贴吧里那个言辞犀利的楼主判若两人:“我问师父你们到底是不是现实的情侣,师父说不是,只是不涉及现实的游戏朋友。那既然只是游戏上的朋友,为什么你可以和他挂锁,我不行?” 许书澈被他问得有点懵。 他玩这个游戏五年,从来没上818,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上818,还是以这么荒谬的方式。 “因为我和你师父认识得早,”许书澈相当莫名其妙,“我们认识三年多了,他选择我不奇怪。” “虽然我们约好不涉及三次元,但这也不是你理直气壮和他告白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要耽误他呢?”茶茶问道,“既然你不想和他继续发展,为什么不让他和我在一起?”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许书澈有点没明白对方的逻辑。 拒绝茶茶的是小熊起司,为什么茶茶要来找自己兴师问罪呢? “我是真的喜欢师父,”茶茶说,“师娘,你肯定不知道我手里有你的把柄。只要你现在松口,选择和师父断锁,我就不把你的把柄发出去。” “求求你了,你别那么狠心拆散我们,你成全我们吧。如果你和他断锁,他一定会接受我的。” 许书澈不是一个愿意喜形于色的人,但这会儿也忍不住想笑。 江湖大梦和隔壁某moba手游的受众比起来,氪金门槛高,小学生会相对少一些,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小概率的小学生也会被自己碰到。 看起来茶茶的年龄估计不超过15岁。 “我和他断锁,他也不会和你挂锁的,”许书澈说,“更何况拒绝你的是他,你来找我干什么?” 茶茶沉默了半晌,终于放了狠话:“既然你这么绝情,非要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那你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好歹也算相识一场,师娘,下辈子别见了。” 茶茶说完,就把许书澈的□□删了。 许书澈看着他最后那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他本身不是个愿意为难别人的人,但架不住总有人为难自己,比如之前的曲超,比如现在的茶茶。 其实他倒是还挺好奇茶茶手里所谓的把柄到底是什么。 “小兔,茶茶找你了吗?”橘橘问他,“他刚刚来找我,说他和小熊两情相悦,但是有你这个恶人从中作梗,拆散他们,他只能使用非常手段捍卫这段感情。”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动作还挺快的,许书澈想。 就这么短短十来分钟时间里,居然和这么多人发了消息。 只是为什么茶茶不找小熊起司呢? “师兄,别玩手机了,”简一寻说,“快吃饭,饭要凉了。” 许书澈应了一声,敷衍地夹了一筷子菜,目光仍落在手机上。 和每个江湖大梦玩家一样,他对吃瓜真的很感兴趣。 茶茶在找完他们几个人之后,果然去贴吧更新了帖子。 “818长相思四合院榜五奶妈小兔饭团是如何靠泡高修擦线混副本的。” “楼主是这个奶妈情缘的徒弟,实在看不下去他的丑恶嘴脸,所以来贴吧揭发他,”茶茶说,“小兔饭团虽然是我的师娘,但是从来没尽过师娘的职责,反而一直是我师父在带我。” 他这句话一发出来就被人嘲笑了。 一个叫“清风什么时候还钱”的网友评论:“教你东西的本来就应该是你师父,你现在怪你师娘干什么?” 这条评论许书澈刚刚看见,就被茶茶删掉了。 茶茶继续发贴:“楼主是一个入坑不到半年的萌新,刚开始不会副本机制,进了喊熟练工的副本队伍,好像拖了大家的后腿。本来楼主想退队,但是有幸遇到了我的师父。我师父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不厌其烦地教我打本,甚至收了我做徒弟。” “你有病吧?”一个人跟帖骂他,“不会机制随便进熟练工打的副本拖后腿你很骄傲吗?人家喊的熟练工,你学副本去开荒队啊。” 这条评论也被茶茶很快删掉了。 “我的师父对我很好,很照顾我,我对他萌生的好感,于是终于和他告白了,”茶茶说,“但是师父拒绝了我,理由是他已经和师娘挂锁了。” “我问他,师娘和你现实认识吗?师父说不是的,他们只是游戏的朋友。当时他没有细说,但是我问了很多他和师娘的共同朋友,他们都说师娘长得丑特别自卑,所以才不和师父见面,但是又眼馋师父的高战力和钱,一直吊着师父,用那把相思锁威胁他。” “本来听到这里,我已经很心疼师父了,但是我没想到,师娘居然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过分。” 茶茶发完这条贴子后,迅速地贴了几张图。 是江湖客栈的截图。 江湖大梦游戏内有一个类似微博的平台,可以在这个平台上发表照片,分享日常和音乐,不少人把它当朋友圈用。 许书澈的江湖客栈没有刻意隐藏关注列表,而且他的关注列表也很干净,只有他的结义,帮友,还有小熊起司。 他目光扫过截图,忽然顿住了。 在“小兔饭团”关注列表的最后是一个女清风的头像,名字叫“幸运鹅”。 “我心里实在难过,所以去翻了师娘的江湖客栈,误打误撞发现了他的小号。” 茶茶把“幸运鹅”那个号圈了出来:“这个就是师娘的小号,我们甚至前几天刚在同一个副本队见过。” “而那个时候和他一起进副本队的举止亲密的人,不是我师父,是另一个男玩家。” “他们在众目睽睽下卿卿我我,因为我没认出来他,甚至肆无忌惮地辱骂嘲笑我,只因为我不懂副本的机制。我觉得他和那个人的关系不对劲,出副本之后悬赏了师娘,靠接单的暗影找到了他们。不出我所料,他们在单独拍照,而且还在搂搂抱抱,这成何体统?” “既然眼馋我师父的钱和战力,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亲热?既然不爱我的师父,为什么不把师父让给我?” “师娘,我等你的解释。” 茶茶发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更新帖子。 许书澈有些懊恼。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大号小号的江湖客栈是互关的,不然也不会被茶茶抓住所谓的“把柄”。 兴许是他异样的情绪,引起了简一寻的注意,关切地问他:“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 许书澈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吃饱了。” 他对这件事倒是很平静。 从小到大受过的流言蜚语多了,只不过是被造谣绿了情缘,根本不算什么天大的事,还不至于让他头疼。 而茶茶在帖子里锤的事情也很好解释,直接说是他带着同学玩游戏,没什么必要撒谎。他不准备让简一寻知道这些事,反正简一寻对贴吧吃瓜也不感兴趣,自己一个人处理没有太大问题。 只是现在还让他有点不舒服的是作为帖子里第三个当事人,小熊起司到现在还没来找过他。 简一寻将饭盒收起来要走时,许书澈还在想着这件事发愣。 “明天换我来整理材料,”简一寻说,“中午咱去吃好吃的,我又发掘了一家新餐厅。” 许书澈应了一声,简一寻忽然捏了捏他的手:“不要不高兴,师兄,不高兴和我说哦。” “你……” 许书澈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扬起手送了他一个飞吻,拎着保温盒跑了。 他叹了口气,让自己再次沉浸于学术之中,可是才刚校对的十几分钟的文献,橘橘直接给他弹了个□□电话。 “小兔,小熊回帖去了!” 橘橘的声音中半是着急,半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和你说过了吗?” 许书澈挂断电话,回了他一句“没有”,匆匆切到贴吧去看那个被顶到首页的贴子。 在大概5分钟之前,一个叫“1X”的贴吧用户在下面回复了。 【-1X】:我就是你师父。 【-1X】:不是要对线吗?滚出来说话,我知道你在看回复。 【-1X】:转发过500的谣言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1X】:你猜我知不知道我老婆和别人打本,你猜我知不知道那是我老婆的小号? 【-1X】:我老婆好看得很,出来给他道歉,不然杀到你退游。 第60章 “小熊起司”是个没有其他高战玩家坏毛病的榜一。 长相思四合院大区刚开服的时候有个高战玩家,玩的是个金光闪闪的踏鹤道长,捏脸和穿搭都很好看,不少人遇见他挂机还会悄悄和他合照。 但是这个高战玩家虽然建模一表人才,但是本人的性格却不是很好。 他经常带帮里的人一起打本,但是对帮外的路人态度不是那么友善,经常在队伍频道里阴阳怪气,很多人进了他的队伍后都被阴阳过。 有个被他阴阳的挽荷奶妈某日在贴吧里发贴说了这件事,被这个高战玩家看见了,当晚他就堵在复活点蹲这个奶妈,蹲到一次杀一次,杀到奶妈的装备全红了,击杀播报刷屏了整个帮派。 这个游戏里虽然好人多,但也有仗着战力高作威作福当皇帝的坏人。他开了这个头以后,不少高战力的玩家都开始以开红为报复手段,蹲在复活点杀和自己有过节的玩家,逼得官方更新了系统,加强了复活点安全保护的时长以及开红的惩罚力度,这才让这些不好的风气暂时消失了。 小熊起司作为开服就玩的本区榜一,却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 他是一个很佛的榜一,没有瓜,没有开红,没有欺负平民玩家,每次最有存在感的时候就是在交易商城上架本期新款外观十几套让其他玩家随便买。 本来其他来吃瓜的路人已经做好了声讨黑心师娘的准备,但是被长相思四合院的玩家科普榜一为人之后,对茶茶的发言产生了质疑。 “你们区的榜一不是一直和他的情缘很好吗?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发瓜能不能带实锤?你师父说喜欢你,你的证据呢?” “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你是懂818的。” 茶茶在下面给他们解释:“我是和师父打电话的呀,他在电话里和我说喜欢我的。” “打电话?那我也能打电话,”有人嘲讽他,“我也跟我们榜一打过电话,他也在电话里说喜欢我。” 这个时候有人提出了新的问题:“你们没发现楼主说话茶里茶气的吗?”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所有人都发现了问题。 茶茶说话的方式特别像青春疼痛文学,尤其像很多年前经常在电影院见到的那种电影。两个主角的感情被其他人插足,就好像牛郎织女隔着银河相望,经历了千辛万苦后才能在一起。 本来还是有人信他的,但是实在是太离谱了,质疑的声音渐渐多过了同情的声音。 许书澈点开了那个叫“-1X”的贴吧主页,发现这是一个刚倩的小号,主页里没有任何贴子,只关注了江湖大梦贴吧,其他的信息都被隐藏了。 他点开和这个人的私聊,问道:“你是小熊起司吗?” 那个人没有回答他。 他又去了Q.Q,却发现自己半个小时前问他的话,他也没有回答。 既然小熊起司看见了贴子,为什么不回他的消息呢? “学长,这个地方好像有问题。” 一个组员拿着笔记本电脑过来:“这个名词是不是错了呀?” 许书澈只能暂时放下贴吧的事,转过头给他处理文献上的问题。等他处理完,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他加的所有群都在说这件事,有人甚至把他@了出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许书澈知道不少人都看他不顺眼,因为他和小熊起司是挂锁情缘。小熊起司是区里的大老板,但他只是个平民玩家,怎么看怎么不登对。 他没来得及回这些消息,但是橘橘帮他回复了:“小熊起司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指指点点?” 那个发难的人不服气,正要再说些什么,小熊起司本人出现了。 “少背着我说我老婆坏话,”他说,“你号叫什么名字?有本事上线咱们竞技场见。” 他很少出来在群里说话,一出来就是维护他情缘,原本愿意说闲话的那几个人也闭了嘴不敢多说。 小熊起司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了,他回复了群里的消息,但还是没回他的小窗。 许书澈莫名觉得有点不高兴。 出事的时候小熊起司没和他说话,在贴子下面留言也没跟他沟通过,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躲着他吗? 他微微蹙眉,正要在去小窗问小熊起司,却同时收到了简一寻和小熊起司的消息。 “我今天晚上家里有事,不回去住了,”简一寻说,“记得吃饭,别熬夜,我会检查的。” 许书澈正要回他,小熊起司终于在Q.Q回了他的消息。 【小熊起司】:宝贝,晚上十点我在三生树下等你。 *** 许书澈草草吃过饭,没什么心情做别的事,在电脑前等到九点半后先上了线。 他刚登录,就看见自己的私聊标志上的小红点多达99+。 都是来吃瓜的。 有人之前认识他和小熊起司,问他小熊起司到底喜不喜欢那个绿茶徒弟。还有人不认识他,单纯贴吧吃瓜来的。 很少有人来骂他。 茶茶自觉自己是个受害者,但他的段位实在太低级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是他在颠倒是非,更多的只是好奇—— 小熊起司怎么会收这么一个奇葩的徒弟? 许书澈没回这些消息,提前十多分钟等在了三生树下,到十点的时候,一道粉光在他身边出现。 一个踏鹤的道长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却褪去了之前那一身金光闪闪的外观,换回了门派最初始的那套衣服。 许书澈心里漏跳了半拍。 在江湖大梦里,很多人只有一种情况会换回初始的门派套,那就是在准备A游的时候。 虽然之前他也因为小熊起司没有及时和他沟通而生气,可现在意识到对方可能要A游时,他忽地有些不舍。 如果不算橘橘和其他结义,那小熊起司就是唯一一个陪他玩了这么多年的人。 许书澈沉默半晌,在队伍频道里敲字:“你来了。” 小熊起司站了一会儿,头上冒出一个气泡:“嗯。” “你......” 许书澈在对话框里敲敲删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好像很久没这样两个人待在一起了,”小熊起司说,“平时身边都有别人或是好多人一起在打本,很久很久,没有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许书澈第一反应是他看了那个贴子里的图片。 图片里他和简一寻开的那个号单独在一起拍了很多照片,都被茶茶截图截下来了。 “那个和我一起拍照的是我同学,”许书澈说,“我们不是贴子里说的那样。” “我知道,你也没必要和我解释这些。” 小熊起司在队伍频道里说:“毕竟之前我们也说好了,不涉及现实生活,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只是网友而已,不是吗?” 他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许书澈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出现,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件事,等会儿我们再说。” 小熊起司问他:“我们就这么单独待一会儿,去拍拍照,逛逛地图,好不好?” 他说完,屏幕下方弹出一个对话框。 “小熊起司少侠想邀请您同骑,您是否同意?” 许书澈垂眸,点了确认。 穿着天青色衣服的女侠拉住了男人的手,身姿轻盈地向上一跃,坐在了白鹿上,被男人轻轻拥在了怀中。 之前许书澈没少坐过对方的这只白鹿,但从前都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两个角色的动作却莫名让他觉得有几分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们沉默地走过金陵,途径点香阁,踏鹤的某位师兄还在门口臭着脸当头牌,只是从前他身边那个年过半百的女人换成了另一个男性的NPC。 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会儿小熊起司挂了乞讨模式下线,恰巧遇见了刚玩游戏的许书澈。许书澈见这个踏鹤道长生得好看,故意没给人钱,反而把他送进了点香阁。小熊起司再上线时哭笑不得,顺着系统通知加了许书澈的好友。 都是孽缘。 白鹿蹦蹦跳跳地去了传送点,进度条加载后带着他们来了中原。 当年中原还有个部分叫麻衣圣教,里面有个BOSS是双生的圣女,会操控冰与火。那会儿许书澈刚加了小熊起司的好友就被人拉进副本开荒队里,稀里糊涂和他打了麻衣圣教的副本。 当年的小熊起司和小兔饭团也只不是新人,没有碾压副本的战力,也没有榜上有名的外观收集度,只是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新手玩家,一路风刀霜剑地走到了现在。 他不会真的要A游了吧? 许书澈暗自思忖着,却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他。 “就这里吧,”小熊起司说,“我们第一次同队的地方。” 白鹿消失,两人站在麻衣圣教的原址,身材颀长的踏鹤道长静静地看着他。 许书澈忽地觉得心口一紧,有些烦躁地敲了字又删,可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我之前一直不信什么所谓的缘分,也不信在一个游戏里能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相伴五年之久。” 小熊起司忽然开了麦,低沉的男声直白地撞进许书澈耳中。 好像有点熟悉。 许书澈眨了眨眼,还未想起到底为何熟悉,就看见一个角色从一块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是个男幽兰,身上穿着他用“幸运鹅”那个小号卖给他的外观。 捏脸也是他帮忙捏的。 许书澈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 “后来我发现,原来一切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小熊起司说,“原谅我发现之后瞒了你这么久。” “小熊起司是我,好运鹅也是我。” 一朵烟花忽地炸开,紧接着又是几十朵,直接刷了全区的屏。 “师兄,我现在想正式向你申请由线上情缘关系转为线下情侣关系。” 小熊起司,不,应该说简一寻的声音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在这样一场盛大的烟火中,踏鹤道长微微弯腰,向挽荷女侠伸出手: “不知师兄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第61章 直到“好运鹅”那个号出现前,许书澈都从未见过简一寻和“小熊起司”两个人联系起来。 这件事对他来说有点太离谱了。 许书澈本以为自己和简一寻第一次见面是不愉快的,是那次阶梯教室里的争吵,而现在事实却告诉他,他们两个人的相遇要比那早太多太多。 早到他刚上大学,早到简一寻刚结束高考。 在很久之前,他们的世界线就悄然重合了。 “师兄,是我吓到你了吗?”简一寻说,“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索性就这样了。” “为了避免你打我,我还特意晚上没回宿舍呢。” 刚开始表白时,简一寻的声音低沉又好听,像是音色厚重的弦乐,应该是他为了增加许书澈好感度特意凹出来的声音。 但这会儿最重要的话说完了,他又恢复了之前委屈巴巴讨好许书澈的语气。 “师兄,你说句话嘛。” 简一寻又把之前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和特效套回角色身上,操作着踏鹤道长傻乎乎地围着挽荷奶妈打转:“你不说话我害怕。” 许书澈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好像有点哑,半天说不出有一个字。 “我......” 他意识到自己没开麦,手忙脚乱地打开了组队麦,可除了这一个字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而是简一寻笑了:“师兄,你之前用女声说话也很好听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书澈想起自己之前费尽心思在他面前装女生就尴尬,恶狠狠道:“你再说!”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简一寻见好就收,认错态度十分积极:“师兄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许书澈咬着唇,半晌斟酌着回复道:“你没错,我不怪你,我就是......” 他就是太惊讶了。 任谁知道了相伴五年之久的情缘居然和室友是一个人,都很难不感到惊讶。 许书澈觉得自己现在脑袋乱乱的,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踏鹤道长静静地站在挽荷女侠身前,一朵柳絮忽地飘了过来,粘在了许书澈的电脑屏幕上。 江湖大梦有个抓柳絮的功能,在柳絮飞舞的季节,会偶尔有柳絮粘在玩家的屏幕上,只要点击玩家就能把柳絮收集起来,放在背包里回收获得一千个铜板。 “我记得当时中原还没有这么精致的建模,”简一寻说,“当时山坡都是光秃秃的,树远看就糊糊地连成一片。” “现在地图高清了,安装包也好几个G,但当时一起玩的人都不在了。” 简一寻的声音中不无伤感,他的角色也慢慢挪到了许书澈身边:“师兄,当时一起玩的,我就剩你一个人了。” “不是还有橘橘吗?”许书澈问他,“他们也和你认识了很长时间。” “那不一样的。” 简一寻轻咳一声:“你......你是情缘呀,情缘和亲友不一样的。” “可我们做情缘,当时不是说好了就维持网络上的关系吗?”许书澈反问他,“这样的情缘和亲友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 简一寻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孩子气:“就是不一样的。” 许书澈拗不过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当时我住在你家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没办法说呀。” 简一寻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当时我是这么想的,你看我大号战力这么高,你那个清风的号战力又这么低,我要是说有大号的话,就不能和你小号玩了。” 许书澈怔了下,旋即失笑。 他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两个人想一起去了。 “其实我觉得用小号和你玩还挺好的。” 简一寻在麦里自言自语:“我已经很久没体会过活动的玩法了,就好像上线只是为了开盒子,抽衣服,抽到了就下线,这些活动一点都不参与。” “但是上次和你玩的新年任务很好玩呀,打年兽,逛庙会,还去猜灯谜了。” 他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笑意:“没想到这些小游戏他们做的真的很有意思,明年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还是这些了。” 许书澈捏紧了鼠标。 其实那些游戏之前都是他一个人去完成的,今年多了一个人,他莫名觉得还不错呢。 “明年......可能会换吧,”他轻声说,“去年做了江湖春晚,今年是庙会,明年会是什么......不知道呀。” “哎,如果明年还是庙会的话,我真的很需要一个庙会搭子。” 简一寻意有所指,暗中点他:“我特别特别需要有人陪我一起玩这些小游戏,一个人没意思的。” “只是需要搭子吗?”许书澈忽然说,“你只是需要一个一起玩的搭子?” 他这话问得简一寻愣了下:“什么?” “我是说......” 许书澈欲言又止,轻声道:“你是想要和我一起玩,还是单纯只是想要个游戏搭子?” 简一寻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追问他:“师兄,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呀。” 许书澈觉得脸上发烫,声音中多了懊恼:“你要是听不懂就算了,好话不说第二遍。” “师兄你等我一下。” 简一寻说完这句话,麦的那边忽地响起了“丁零当啷”桌椅翻倒的声音。 许书澈侧耳听了半晌,却再没听见有什么其他的声音了。 “简一寻?” 他喊了几声简一寻的名字,却也没得到回复。 这人又去哪了? 许书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太冲动了。 对简一寻来说有些隐晦,但对于他这个性格来说还是太直接了。 他的表情中罕见地增添不少烦躁,将游戏界面切出去又切回来。 右下角的Q.Q弹出一条橘橘的消息:“小兔,你和小熊在干什么呢?” “他找我组队逛地图,”许书澈说,“怎么了?” “没事。” 小兔松了口气:“就是害怕你们吵起来,毕竟那个贴子......” 他们吵不起来的,许书澈想。 如果是普通网友,那真的有可能因此而引发这样那样的矛盾。可他和简一寻是生活中认识的人,是同学和朋友。 许书澈就是有莫名其妙的自信,相信简一寻不会因为这些事和自己有嫌隙。 他刚要回橘橘消息,忽然听见宿舍门被人敲了敲。 这会儿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外面正下着小雨,整栋宿舍楼里静悄悄的。 许书澈有点害怕,起身问道:“谁啊?” 大半夜的,怎么敲别人家房门呢? 他正四处找趁手的东西想稍微防身,却听见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师兄,是我。” 简一寻? 许书澈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住吗?这是在干什么? 外面下着雨,这个点也不好坐车,他怎么就这样从家里跑过来了? 许书澈连忙走到门边,一开门,就看见简一寻头发湿漉漉地站在门外,正对他咧嘴傻笑。 像只被主人夸的大金毛。 “你......” 许书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生硬地憋出一句话:“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那是之前,现在不一样了,我没想到师兄会和我表白。” 简一寻将门关上,恰好把许书澈困在了门和墙之间的那一小块空隙中,不让人逃走:“师兄,你刚刚和我表白了。” 他的呼吸很烫,落在许书澈的皮肤上就像是要在人心头燎起一阵野火。 “我没有。” 许书澈隔着电脑屏幕还挺勇的,这会儿线下一对一了,他倒是开始畏手畏脚:“我才没和你表白呢。” “师兄刚说完就不认账了?” 简一寻笑了下,包容了他的临阵退缩:“师兄问我,是想和师兄一直一起玩,还是只单纯地找一个游戏搭子。” “我的回答是,想和师兄一起,只想和师兄一起,不想和别人。” “师兄是最好的师兄,是我喜欢的师兄。” 他离得好近,许书澈想。 快亲上了。 “我只想和师兄玩游戏,”简一寻说,“不是什么游戏搭子,是只有师兄而已。” “不知道我这个回答,师兄满意吗?” 许书澈动了动唇,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要晚上跑过来呀?外面下着雨呢。” 简一寻歪了歪头,发梢上的水珠恰到好处地落了下来:“因为师兄要和我表白呀。” “表白这种事,怎么可能隔着屏幕说?当然是要面对面讲清楚呀。” 许书澈咬着唇,有些不太敢直视他的目光。 那样深邃的黑眸让他有些头晕,腿软得站不稳。 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地问道:“我很没有自信的,尤其是......之后。” 简一寻目光暗淡了几分,轻声说:“我知道,这不怪你。”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 许书澈小声说:“那你能对我好吗?我能相信你吗?” 外面的雨声落在楼下的遮雨棚上,发出“沙啦啦”的声音。 房间中沉默良久,久到许书澈疑心自己窒息时,他终于听见了简一寻的回答。 简一寻说,完全可以。 第62章 简一寻之前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谈恋爱之后人会围着对象转,一切都以对象说的话为标准严格执行。 他当时对这些人嗤之以鼻,觉得他们没半点主见,可现在刚被许书澈接受后就对“听老婆的话”这一观点深以为然,并觉得自己老婆最好看,怎么看怎么好看。 许书澈坐在桌子对面回导师的消息,他就撑着脸颊坐在他对面看着,直到看得人有些不自在:“你看我干什么?” “师兄好看。” 简一寻说完,又骄傲补充道:“别人看不见,就我能看。” “别人怎么不能看了?” 许书澈有些哭笑不得:“别闹。” “别人指什么陈侃,什么关景山。” 简一寻掰着手指给他算,算来算去给自己算得火大:“我怎么这么多情敌?” 不数不知道,一数真给他气着了。 暂且不论之前林林总总和许书澈表过白的人,这短短半年就有两个了。 而且其中一个还无数次在他面前挑衅,真是岂有此理。 “你还在生小关的气吗?” 许书澈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小关他......人不坏的。” “是啊,人不坏的,”简一寻哼哼唧唧,“就是觊觎你,我生气。” 幼稚鬼。 许书澈有些哭笑不得,看了一眼时间后将电脑关了,拿着毛巾和睡衣要去卫生间:“我去洗漱了,你怎么办?” “我这儿有换洗的衣服,”简一寻说,“不用担心我。” 他说完后,眼中带着暗示:“师兄,今晚怎么睡呀?” 许书澈有些莫名其妙:“就这么睡呀,你睡你那张床。” “我不太想。” 简一寻依旧支着脸颊看他,语气变得委屈巴巴的:“刚谈恋爱,就要分床睡吗?” “什么分床睡呀,”许书澈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怕你不习惯。” 简一寻向后伸了个懒腰,两条椅子腿翘了起来:“这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们之前也一起睡过呀。” 许书澈想起两人之前的几次同床共眠,脸上微微泛红:“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我们还没谈恋爱呢。” “没谈恋爱就一起睡,谈恋爱之后更要一起了。” 简一寻理直气壮:“而且你的床睡着舒服。” 许书澈本就不是个愿意争辩的人,无法反驳他这些蹩脚理由,最后只能同意了。 简一寻如愿在洗漱后躺在了许书澈的床上,侧过脸将鼻子埋在被褥里轻轻吸了一口。 不知道许书澈平时用的是什么洗发露和沐浴露,留香效果这么好,没有大部分直男会有的汗臭味,反而是一股微甜的樱花香。 许书澈擦干净头发后爬上床,小心地绕过简一寻,躺在了靠墙的位置。 简一寻侧身看着他,半晌后轻声说:“师兄,你离我好远呀。” “嗯?远吗?” 许书澈有些不自在:“我觉得不远呀......” “很远的,”简一寻的声音中带着点怨气,“你看,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隔了条银河。” 许书澈闻言向他靠了靠,可那人却好像觉得他离得还不够近,径直搂着他的腰把他拽进了怀里。 简一寻的呼吸好烫。 他觉得自己颈侧燎起一片火,烫得他心底发痒。 “别贴这么近,”许书澈欲盖弥彰,“晚上热。” “不热。” 简一寻摁亮了手机屏,给他看今日气温:“今天才21度呢,晚上冷。” 他是这个意思吗? 许书澈不知道对方是真直男听不懂,还是听懂了非得曲解自己的意思,但身后的热源一直紧紧地贴着他,一副压根不想和他分开的样子。 “师兄,我之前有没有说过?” 简一寻的手搂着他的腰,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你抱起来好软。” 许书澈耳朵发烫,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心脏“砰砰”地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没说过。” 简一寻之前从来不知道男生抱起来会有这么软。 他一直以为男人就是骨架大,肌肉硬,有什么可抱的,真是搞不懂同性恋。 可现在他抱着许书澈,只觉得先前那个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自己杠精又事多,正被“啪啪”打脸。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外面的雨声。 许书澈屏息凝神看着眼前的墙壁,他听得见身后简一寻的呼吸声,知道对方也没睡。 先前简一寻和他表白时,他觉得太突然了,压根就没想到简一寻一个“直男”会做出这种事。而他对简一寻的感情也只是“有好感”,但这份好感不足以让他放下先前因为被直男伤害时而攒下的成见。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已经和简一寻在游戏里认识五年了。 “简一寻,”他忽然开口,“你喜欢小兔饭团,还是我?” 简一寻原本正嗅着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闻言怔了下:“那不都是你吗?” “不一样的。” 许书澈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和他分析:“小兔饭团是女孩子,我是男生。” 简一寻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忽然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之前你不是说我们不涉及现实吗?” 简一寻的手按在许书澈背上,这会儿轻轻安抚他:“所以我对小兔饭团一直都是对朋友的态度,我没想和‘她’发展什么除了朋友以外的关系,我不太信网恋的。” “但是知道‘她’其实是你之后,我释然了,”他说,“我们这么有缘分,那不就是老天安排的姻缘吗?” 简一寻的想法很简单,感情也很简单。 喜欢就是喜欢,就要追求。讨厌就是讨厌,连看一眼都嫌多。 许书澈沉默半晌,又问他:“那如果我和小兔饭团是两个人呢?如果‘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孩,我是我呢?” “那也选择你啊,”简一寻有些莫名,“她只是网友而已。” “而且能和我一起玩五年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简一寻的声音很轻,哄着他睡觉似的:“差一点,差一个环节,我们都不可能遇见了,这是别人不能替代的,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他知道许书澈还在纠结自己以前的直男发言,叹了口气:“师兄,我是真的喜欢你,和其他人无关,就是喜欢你而已。” 许书澈忽然抬眼看向他:“那你能接受吗?和男人拥抱,接吻,甚至做,做......” 最后的话他说不出,支吾着红了脸,但简一寻听懂了。 能接受吗? 至少现在拥抱是可以做到的。 但接吻呢? 简一寻垂眸,借着外面的微光看向怀中的人,目光落在了那双好看的唇上。 如果是许书澈,那说不定也不是不可以。 许书澈见他犹豫,眸子掠过一丝失望,轻声说:“我就知道,你接受不了的。” “谁说我接受不了?” 简一寻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泄气,连忙为自己辩解:“师兄,如果我现在要亲你,你给亲吗?” 许书澈挑眉:“如果你真的能亲得下去,那就亲咯。” “我怎么就亲不下去了?” 简一寻舔了舔唇,忽然问道:“可我们才,我们不是才确定关系吗?这样好吗?” 许书澈笑了笑:“你就找理由吧。” 他话里话外是对简一寻的不信任,这无端激起了简一寻奇怪的斗志。 “我怎么找理由了?这不是怕冒犯你吗?” 简一寻“啧”了一声,指尖抚过他的脸颊:“既然师兄不介意,那我就亲了。” 事实上他没亲过女生也没亲过男生,这会儿只觉得果然两人不能贴得太近,这未免也太热了。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打着鼓,轻声道:“我亲了。” 许书澈其实以为他不会亲自己。 简一寻之前笔直笔直的,拥抱还好说,和同性接吻这件事估计得做好久的心理建设。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低下头,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许书澈怔住了,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大脑倏地一片空白。 简一寻小心地吻着许书澈的唇,试探着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唇缝,紧接着便听见怀中人唇齿间溢出一道甜腻的闷哼,瞬间在他怀中软了身子。 他按着许书澈的腰,小声说:“师兄,别太敏.感了。” “我没有。” 许书澈的气息不稳,游丝般轻声反驳道:“你这算什么呀?会不会......唔!” 他的唇被人咬住,吮吸着又是一个深吻,让他愈发呼吸困难,要窒息了一样,双腿不由自主地向简一寻绞去,像是藤蔓要找到可以攀附的树干。 简一寻一面揉着他的腰,一面撬开他的牙关,强迫着许书澈回应他的热烈。许书澈难耐地仰起头,不自觉地张开嘴接纳他。 两人结束时都气喘吁吁,许书澈整个人像一滩水似的窝在简一寻怀中,手指无力地揪着简一寻的衣服,半晌才推搡着他,带着哭腔道:“你坏死了,讨厌你。” 那声音落在简一寻耳中就像小虫搔痒,让他眸色暗了暗,低声道:“师兄,有件事我骗了你。” “上次你喝醉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接过吻了。” 第63章 第二天醒来时,简一寻发现身边的人像个大号的玩具一样蜷缩在了怀里,额头抵着自己的肩,睡得正香。 他又想起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许书澈也是这样抱着他,无意识地显现出了依赖。 平时看着是个清冷美人,却没人知道他私下有这——么粘人。 简一寻心里想着,不可遏制地觉得相当骄傲。 他小心地动了动身子,可身边睡着的人到底还是被他弄醒了,又将自己往简一寻怀中塞了塞,唇齿间发出不悦的声音:“别动。” “好,不动。” 简一寻说不动就不动,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搂着许书澈看手机,让人继续在自己怀里睡觉。 许书澈昨晚睡得挺晚的,生物钟失去了作用,再次醒来时是早上十点多了。 “简一寻,你怎么不叫我呀?”他揉了揉眼睛,看向身边早就醒了的人。 “师兄动都不让我动。” 简一寻的语气有些委屈:“我怎么喊师兄起来呀?” 许书澈蹙眉想了想,好像确实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脸上泛着红:“那你怎么不下去?” “我下去做什么?”简一寻说,“早上一起赖床,不是挺好的吗?” 他本来每天早上都要下楼先跑个二十分钟的晨跑,然后进行一天的拉伸训练,特别自律要强,但今天却破例了,和许书澈一起赖床赖了一个早上。 这要是放在往常,绝对是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赖床不是浪费生命吗? 谈恋爱和对方赖床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一起进步呢? 可现在简一寻却觉得两人就这么待在一起也挺好的,躺着消磨时光,好像也不算是浪费。 “今天我还有事呢。” 许书澈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早上起床时会有的撒娇似的语调:“答应关景山要帮他看看文章的进度。” 简一寻听见关景山的名字,眉心一跳,觉得心里又开始发酸:“关景山?他什么不能自己看非要你看呀。” “好像是说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课题活动,特别紧张,”许书澈说着就要从床上坐起身,“他没经验是正常的,我帮忙看一下就好。” 简一寻怀里的热源离开,让他觉得自己的怀里空荡荡的。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小声嘀咕:“都研一了,还事事要问学长,居心叵测。” 许书澈听见他说的话,对他安抚地笑了下:“毕竟是学弟嘛。” 简一寻并没有因为许书澈的安慰而心情变好,垮着脸靠在床边,看着许书澈洗漱换衣服,半晌后开口:“周末诶,要这么早和他见面?” “早去就早把事情做完。” 许书澈微微抬头:“要一起去吗?” 当然是要一起去的,简一寻就等他这句话呢。 他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生怕让许书澈觉得他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但既然是许书澈亲口邀请他,他当然要答应。 “师兄你等等我,我马上好!” 简一寻说完就从床上爬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开始站在衣柜前挑衣服。 得挑件最好看的,不能被关景山压了气势。 时至今日,他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了。 上个月还是“室友”和“朋友”,没资格管许书澈跟不跟关景山接触,跟不跟关景山做朋友。 但现在他是许书澈男朋友了,自然有理由和资格把一切对许书澈有想法的男的赶走。 “师兄,我们的关系你是想让别人知道,还是说我们先瞒着,等往后顺其自然告诉他们?毕竟平时一起上课下课的,有点亲密的举动别人都看得出来。” 现在的大学生思想开放,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挺高的,他们学校也有不少同性情侣出柜官宣,在朋友圈里发和伴侣的照片,没有什么人在背后嚼舌根,大家普遍的态度都是送上祝福。 上高中时许书澈和王世美谈恋爱,对方压根就没认真对待这段感情,也根本没想过要保护他,让全年级的人一起鄙夷许书澈的取向,确实对他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但现在他已经不太在乎这些事了。 “我无所谓的,都可以,”许书澈说,“倒是让别人知道了对你不好。” “对我有什么不好的?” 简一寻换完衣服,在许书澈额上落下一个吻,低声说:“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老婆有多好。” *** 虽然醒来的时间稍有点晚,但简一寻仍坚持拽着许书澈去吃了早午饭。 许书澈之前的饮食不太有规律,导致胃不好,特别容易胃疼和低血糖。自从简一寻看着他按时吃饭后,这种情况才好转了不少。 许书澈被简一寻安排占位置,看着他在人群里排队的背影发呆。 他根本没想到两人的进度能这么快,明明前几天还正相敬如宾着,结果才一个晚上,他们就真的在一起了。 在一起之后...... 好像和在一起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呀。 许书澈歪了歪头,回想起先前两个人的相处状态。 简一寻之前就很照顾他,有好吃的先想到他,有好玩的也会在微/信和他分享,甚至就像上一次为他排了那么难排的网红小蛋糕店。 好像简一寻一直都对他挺好的。 许书澈短暂地将自己过去的十来年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再也没有比简一寻对他更好的人了。 其实他这样的人挺危险的,就怕遇见一个会PUA的渣男,不仅内耗感情,而且还让本就不自信的人变得更不自信,甚至会产生很多负面的想法。 他本来应该对感情这件事不自信的,不仅因为爸妈糟糕的婚姻,而且还有高中时遇见的那个人渣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无论哪样都让他根本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承诺和爱。 他现在也不太相信,可看着简一寻时,他也会想—— 万一呢? 万一简一寻真的是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好像也不错。 “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简一寻端着两碗面回来,满头大汗:“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个队怎么这么难排。” 许书澈回过神,帮着他将面放到桌面上,动作顿了下。 是他上周说特别想吃的那家手擀面。 他记得也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下,不知怎么简一寻记到了现在,今天说什么都要和他来吃食堂,原来是为了带他吃这家面。 简一寻将筷子擦了擦,递给他:“师兄,这是他们家招牌的面,本来是辣的,我和他们要了微辣,感觉如果不加辣应该不会那么好吃,你尝尝。” 他说完,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拿出来了一瓶牛奶:“这个你也拿着,牛奶解辣,如果被辣到了就赶快喝一口。” 许书澈看着他塞在自己手里的那瓶草莓牛奶,唇角微微上扬,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许学长,这么巧!” 他回头,看见关景山端着打好的午餐站在不远处和他打招呼:“本来以为要到研究室才能见到你的,没想到现在就见到了。” “呦,这不是关同学吗?” 简一寻忽然开口,眼中满满都是敌意:“那确实挺巧的。” 关景山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坐满了人的座位,向许书澈问道:“许学长,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其他地方好像没位置了。” 许书澈看了一眼身边,确实没看到有空位的地方,下意思地看向了简一寻。 “坐呗,大家都是同学,”简一寻笑了笑,“吃个饭的事儿,别这么紧张。” 关景山有些意外地挑眉,在许书澈身边坐下:“学长一会儿要去研究室吗?吃完了一起?” 许书澈点了点头:“嗯,”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准备好了,”关景山说,“这事儿还得麻烦你,我挺过意不去的,等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简一寻在两人对面重重地咳了一声,关景山这才抬头看向他:“简同学是为什么......哦,想起来了,简同学和学长是舍友。” “吃你的饭,”简一寻说,“话那么多。” 关景山没因为他恶劣的态度而生气,反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学长,那个面好吃吗?” 许书澈刚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于是点点头:“还不错,我挺喜欢的。” “那下次就请学长吃这家的面吧,”他说,“正好我也想尝尝。” 他们这边聊着,那边简一寻却罕见地没有插嘴,只默默地吃面,将面吃完后就低头看手机,压根没有想打搅他们谈话的意思。 等许书澈吃饱了,关景山体贴地帮他拿起背包,正要和他一起走,却发现简一寻也跟了上来。 “简同学要去哪?”关景山问,“我们去研究室。” “对啊,我也去研究室,有什么问题?” “今天周六。” 关景山有些奇怪:“应该是明天才轮到简同学去整理数据吧?” 简一寻将手搭在许书澈肩上,对着关景山皮笑肉不笑了下,眉眼间带着痞气:“我对象去研究室,我跟着去陪陪他,这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第64章 “你对象?” 关景山的表情很明显地怔了下,继而唇边一直挂着的老神在在的笑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惊愕。 简一寻之前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会儿终于可以领先一步了,神情中带着几分扬眉吐气:“嗯,我对象。” 许书澈脸上发烫,轻轻拽了下简一寻的衣袖:“你差不多得了。” “好,你说什么我听什么,”简一寻倒是态度良好,“走吗?去研究室吧。” 关景山敛起表面上的惊讶,轻轻笑了下:“那就走吧。” 他率先走在前面带路,简一寻和许书澈跟在他身后,许书澈又悄悄拽了下他的衣袖。 简一寻垂眸,询问地看向他,却见许书澈脸颊还是红着的,似乎多了几分嗔怒。 “师兄,怎么了?” “你低调一点,”许书澈小声说,“怎么还主动去说呀?” 简一寻挠了挠头,忽然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个做法挺幼稚的,像是小朋友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恨不能立刻跟别人炫耀似的。 但他克制不住地想让全世界知道许书澈现在是他的男朋友,就好像之前那个钢铁直男不再是他了一样。 “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说了。” “不是不喜欢,就是......” 许书澈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之前没有经历过一段正常健康的感情,被高中遇见的垃圾狠狠伤害了一通后本就对感情不自信,现在却忽然遇见一个疯狂圈地宣誓主权的恋人,让他一时有些适应不来。 虽然简一寻的做法幼稚,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其实对于他这种性格来说,也还算挺受用的。 简一寻看他沉默着不说话,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又借着衣袖的掩护来牵他的手:“师兄,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我没生你的气,我就是......” 许书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没错,不用道歉。” 简一寻听见许书澈说他没错后就大大地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听见前面的关景山声音淡淡道:“许学长,我想摆脱你一件事。” 许书澈连忙结束了和简一寻的小动作,抬眸:“怎么了?” “我把一份文件忘在复印室了,”关景山说,“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吗?就是我昨天给你看过的文献。” 简一寻挑眉:“什么文件?我帮你拿。” “你又不知道我要什么,也看不懂,全是英文,我查了三天资料才看明白。” 关景山的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你怎么这么殷勤地想帮我跑腿呀?” “谁想帮你跑腿了?” 简一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带着几分嫌弃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关景山耸耸肩,目光转向许书澈:“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师兄了。” 许书澈点了点头,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来拽了下简一寻的衣服。 “不许和人家吵架,”他说,“我马上回来。” 简一寻“啧”了一声:“师兄,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分寸啊?保证不和他吵架,你就放心去拿东西吧。” 许书澈得了他的保证,这才放心地离开去复印室去文件。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简一寻才撩起眼皮瞥了关景山一眼:“特意把师兄支走,想和我说什么?” 关景山眉心微蹙,声音冷淡:“没想到他居然会答应你。” “答应我是件很难理解的事吗?” 许书澈不在,简一寻也不和他装好同学了,敌意明明白白地展露了出来:“我是哪点特别拿不出手,师兄才不会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吗?我和师兄的之间的缘分可比他和你多太多了。” “倒也不是。” 关景山向后靠在门上,有些费解地摇了摇头:“你之前对我们这个群体发表过那么难听的言论,他还能选择你,我属实没有想到。” “什么‘你们这个群体’?” 简一寻冷笑:“是‘我们这个群体’,我现在也喜欢男生。” “你真的能接受得这么快?”关景山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满脸都是不信任,“上个月还恨不能绞杀所有同性恋,这个月就美美和男生谈上恋爱了?” “是讨厌所有不会看脸色非得往我身边凑的同性恋,”简一寻纠正道,“我从来不歧视过好自己生活的同性恋,你少在这儿造谣我地图炮。” “这样啊。” 关景山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我还担心你这个直男和女生谈腻了,来和男生谈换换口味呢。” 简一寻一掌拍在身边的铁栏杆上,发出“咣”的一声。 他手臂上的青筋爆起,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关景山,就好像对方再多说一句话他就会扑上去揍他一样。 可他答应了许书澈不会因为冲动而动手的。 简一寻近乎咬牙切齿道:“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希望是我想错了。” 关景山向复印室的方向望了一眼,轻声说:“毕竟有不少无良直男就会欺骗我们男同的感情,我可不愿意学长所托非人啊。” “倒也不用你在这儿教我怎么爱别人,”简一寻冷笑,“我可比你心疼他。” *** 许书澈和两个人在研究室待了一上午,期间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知为何相处得十分和谐,甚至连阴阳怪气都没有过。 所幸有简一寻的帮助,他们还比预计的结束得要早一点。 关景山将资料收拾进文件夹里,忽然抬头对许书澈说:“学长,祝你们俩长长久久啊。” 简一寻挑眉,将目光移开,堪堪抑制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 许书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谢谢你。” “我倒是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关景山意有所指地看向简一寻,“如果某人这个男友当得不称职的话,可别怪我会趁虚而入。” 简一寻不耐烦地“哎”了一声:“有你这样的人吗?上一秒还祝福我们长长久久下一秒开口就咒我们不能长久?你做个人吧关景山。”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 关景山依旧笑眯眯的,话里话外却满是对简一寻的不信任:“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改天请学长吃饭。” 他说完,也不顾简一寻在他身后双眼几乎要喷火,推开研究室的门离开了。 许书澈有些无奈地看向简一寻:“你也真是的,人家逗你一下你就上钩呀。” “我不是上钩,”简一寻压着火气,“他明明知道我在意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我听着就不舒服。” 许书澈捏了下自己的耳垂,有些无法忽略听见简一寻说“在意你”时突如其来的热意,轻咳一声:“好啦,别这么幼稚。” “师兄你得信我。” 简一寻特别狗腿地从他手上接过背包,顺带将研究室的桌椅恢复了原位,一溜小跑跟在他身后:“我真和那些骗人感情的直男不一样。” 许书澈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我又没说你,这是怎么了?” 他问完,简单思索了一会儿后恍然:“是不是刚刚他和你说什么了?” “和他没关系。” 简一寻郑重其事道:“我就是想对你好,也想学着怎么喜欢别人,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人。” 许书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半晌后轻声道:“其实......你像之前那样就很好。” 简一寻怔了下。 之前那样? 之前是什么样子? 他正要追问,却听走在前面的人岔开了话题:“对了,你要不要去参加江湖大梦组织的名剑天下线下赛?” “我都可以啊,”简一寻说,“橘橘不是给我们报了名?难道你也要去打线下?” 去年他们结义队也参加了这个比赛,但实在打不过隔壁长相思六合院“舅舅君”的那个老板队,最后只获得了八强的名次,无缘线下的半决赛和决赛。 虽然江湖大梦说是公平的5v5竞技对战,但如果对方氪的实在太多,也没法保证绝对的公平,但今年舅舅君A游了,他们结义队看上去好像又有了希望拿个冠军什么的。 但如果要参加半决赛和决赛,就意味着要在线下露脸。 可许书澈在“小兔饭团”这个号上一直都是以女声示人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女孩子。 如果要参加线下的比赛,那势必要露脸,势必要让大家知道“小兔饭团”其实是个男生。 简一寻有些担忧地看向许书澈,正要开口,却听对方轻声道:“橘橘他们都是真心把我当朋友的,我出了什么事,他们都真的在为我担心。” “大家认识也有四五年了,如果还一直骗他们,对他们不好,对我也不好。” 许书澈抬眸,声音十分坚定:“我想和他们说实话,我想......” “以真实的身份和他们再认识一次,无论他们接不接受我。” 第65章 江湖大梦的名剑天下先进行线上的海选,每个游戏大区角逐出六个队伍进行积分战,按照积分排名取前两位再次进入全服对战,最后胜出的八支队伍进行最后的线下比赛。 无论是线上海选,还是全区六强,游戏方都提供了十分丰厚的奖励,不仅有游戏代币,而且还有积分可以兑换坐骑,所以玩家参与得相当积极。 可报名参与是一回事,比赛当天来不来又是一回事。 比赛当天可以看见不少玩家在世界频道喊人,十支队伍有九支里面藏着鸽子,到了两点能来齐进入匹配的都算少之又少。 许书澈他们的队伍是全区里战力最高的队伍之一,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派简一寻的踏鹤号出去一个群攻结束战斗。 可他们这次第一场就遇到了一个鸽子队。 本着竞技精神,比赛刚开始的二十分钟内是不允许主动退出的,所以两边一共九个人只能站在竞技场的房间里等着第十个人的到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好像是睡过了。” 对面战队的队长满怀歉意地在比赛频道里敲字:“我们已经去找他了。” 他刚发出来这句话,就见屏幕上方滚动出了一条全服喇叭。 【云间月】:谁认识蝶画相思的男清风“我绝不空大”?两点了大哥求你上个线吧,九个人为了等你在系统里坐牢呢! 【云间月】:名剑天下杀鸽子了!昨天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保证准时到场绝不当鸽子,结果转头就玩失踪,牛的嘞! 许书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忽然听见频道里响起一阵电流的声音,紧接着是橘橘情缘托托开口说话了:“小熊,你到时候来现场吗?” “小熊起司”是个挺神秘的人。 大家很少听见他开麦说话,很少听他说起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还是个大学生,其余的一概不清楚。 如果来现场,那可能不少人都会看见他真实的样子。 简一寻瞟了许书澈一眼,点开了组队的麦,“嗯”了一声。 他忽然出声让队伍里的其他人有些意外。 橘橘试探地问道:“你是......小熊?” “对呀。” 简一寻说话时唇边带着笑意:“我之前不是也开过麦吗?” 很久不开麦的人忽然开麦,队伍频道里瞬间活跃了起来,就连眼前的坐牢局都显得没那么难熬了。 “你上次开麦都是多久之前了?”橘橘说,“忘了不也挺正常吗?” “不说这个。” 简一寻伸了个懒腰,将手搭在了许书澈的肩上,懒洋洋道:“线下的事......我可能去吧。” “可能。” 托托抓住了他话里的这个字眼,问道:“为什么是可能?” “因为要看我老婆去不去,”简一寻说,“我老婆去我就去。” 许书澈就在他旁边带着耳机,队伍频道里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小兔去吗?”橘橘问,“上次我好像也问过你这个问题,但是你没回答我。” 许书澈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要去开电脑上的变声器,可攥着鼠标的手却被简一寻按住。 粗糙温热的掌心摩挲在他手背上,让他心脏漏跳了半拍,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小兔啊......” 简一寻故弄玄虚地拖长了语调,低头轻声问许书澈:“老婆,你去不去?” 许书澈瞪大了眼睛,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其实还是没做好准备和朋友们摊牌,这会儿手又被简一寻按着,想开变声器也来不及了。 简一寻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我老婆说他去。” “诶?” 橘橘有些疑惑:“我没看见小兔说话呀。” “哦,他和我说的,”简一寻把玩着许书澈修长的指节,带着几分坏心思地捏了捏,“他在我旁边呢。” “你们......奔现了?” 对面队伍那个缺席的清风终于姗姗来迟,屏幕上方出现了倒计时开始的数字。简一寻松开许书澈的手,调整了一下键位,屏幕中原本闲适站着的踏鹤道长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对啊,奔现了。” 简一寻说着,右手鼠标轻点对面的头像,锁头先把战力最高的少林打掉了一半的血。 少林的一个技能是反伤,玩家受到多少伤害,便会返还攻击者百分之五十至六十的伤害。 许书澈拿准时机,给简一寻的角色单奶了一口,将被反伤掉的血条补了回来。 挽荷的奶妈有两种流派,极疗流和水攻流。橘橘走极疗流,而许书澈选择把水属性攻击的数据堆起来,如果双方的战力差距太大,那他的一个普攻都会特别疼。 对方的战力并不是很高,全队就靠一个少林撑着,而少林虽然有金身和反伤,终究不敌简一寻的踏鹤伤害高,最后也撑不住倒下了。 他们拿到第一局胜利的积分,橘橘又想起之前自己问的问题,连忙追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奔现的?” “就不久之前。” 队伍再次进入匹配列表,简一寻侧着头看向身边的许书澈,看着他的唇在阳光下泛起有些诱人的光泽,没忍住低头吻了上去。 电脑上的匹配界面还在转圈,队伍频道中,队友还在因为他们奔现的事而震惊。 许书澈抬手,动作本来是要阻止他的动作,却在简一寻富有耐心和侵略性的吻中逐渐迷失了自己,最后不由自主地攀上了简一寻的脖子。 他仰起头,露出脆弱白皙的脖颈,腰下意识地向上挺着,弯出一道有些蛊人的弧度。 简一寻的目光落在他的腰上,眸色一黯,伸手掐着他的腰,在他唇上轻轻吻出了“啵”的一声。 “......小熊?小熊?” 橘橘在麦里喊他:“你人呢?你们现在真的待在一起呀?” 简一寻餍足地用指腹抹过许书澈的唇,看着人因为羞恼和动情而非泛红的眼尾,心情不错道:“对呀,我老婆就在我身边呢。” *** 不出所料,长相思大区最后胜出的两队中果然有他们。 另外一个队伍的战力和他们相比略有不足,也在第二日的对局中被其他大区的队伍击败,积分排在倒数的位置,无缘前八。 许书澈的队伍运气好,抽到的签都是不怎么强的队伍,也没有抽到主播队,在整个积分榜单中排在第三的位置。如果他们要参加线下比赛,那这个排名对他们也是有利的。 在确定会出线后,橘橘立刻在他们的群里分享了想住的民宿和酒店。 许书澈正改论文,电脑右下角的Q.Q不断地弹出消息,最后他长叹一声,点了保存后才打开Q.Q看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我喜欢这个复式诶,”橘橘说,“小别墅,上面一层下面一层。” “这个不方便。” 东北人压胜大哥参与讨论:“四个人一间,剩下那个咋办?” “睡沙发吧,”简一寻说,“看图这个沙发不错。” “是不错喔,”橘橘怼他,“奖励你睡这里,怎么样?感动吗?” “凭什么我睡!” 简一寻立刻不乐意了:“我要和我老婆睡一间!” 托托及时出来当和事佬:“别吵了,我们看看别的房间。” 简一寻原本正抱着手机聊天,忽然察觉到身边有人凑了过来,微微侧过脸:“忙完了?” 许书澈摇摇头,有些疲惫地靠在他身边:“可能要带电脑去现场了,一边比赛一边干活。” 简一寻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师兄好忙啊。” “你别看热闹。” 许书澈瞥了他一眼:“你下学期也忙起来了,珍惜研一的好时光吧。” 简一寻笑了下,在他唇角亲了下:“挑民宿呢,想住哪个?老公帮你争取。” 许书澈原本正想喝口水,听见他说“老公”二字后动作顿了下,毫不留情地抬手掐在他的大腿上。 “我错了错了,”简一寻连忙讨饶,“别掐我,好疼。” 许书澈就这么靠在他肩上,借着他的手机看群里发的民宿链接。 他们把学校放在寝室里的桌子拆开了,分成两半,一半靠在门边放杂物,一半继续做学习桌,而剩下空出来的部分则被一张地毯覆盖住。 地毯是简一寻买的,保暖又柔软,可以直接席地而坐,让这个宿舍多了几分家的感觉。 他们的床铺对面是一面空白的墙,他从家里把投影带了过来,每个周末就和许书澈坐在地毯上,头挨着头看电影。 很像毕业工作后的同居生活。 简一寻每每和许书澈并肩坐在地毯上时,心里都觉得格外安静,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被拉长了。 “简一寻,你说他们要是到时候......” 许书澈欲言又止,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要是他们不接受我是男生怎么办呀。” “不会的。” 简一寻轻轻抚过他的鬓角,安慰道:“还有我呢,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不要怕。” 第66章 他们最后选了民宿的套房,也就是一个正常的家庭公寓,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套间,到时候现场猜拳抽签,最倒霉的那个人睡客厅的沙发。 但其实都不用抽签了,一共两对情侣,肯定要分别占了两个房间,剩下的压胜大哥单身,只能委屈地睡在民宿的沙发。 但好在那个沙发下面有一部分是可以拖出来的,足以拼成一个躺得下成年人的“床”。 压胜大哥是北方人,豪爽洒脱,看见要订的房间后就立刻表明要住客厅,不打扰他们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许书澈有些过意不去,和简一寻说:“他让出来房间是不是因为我是‘女生’?” “想多了,师兄。” 简一寻正擦拭实验室的器材,闻言笑道:“就算你不是女生,他也不会愿意和我睡一间的,哪有拆散情侣的道理?” 情侣。 许书澈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真实性别,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他们是一对同性恋人。 他正胡思乱想着,额上却忽地覆上一只手。 “在想什么?”简一寻问他,“脸色这么差?” 许书澈摇摇头,没说话,可站起来时却腿上一软,险些撞在桌角。 “是不是早上又没吃饭?” 简一寻今天早上有课,没能看着许书澈吃完饭再来研究室,不由得眉心紧锁:“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早上不吃饭最容易低血糖,你看你现在脸色这么差。”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硬糖塞进许书澈嘴里,语气却还是凶巴巴的:“我看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糖是葡萄味的,在许书澈舌尖晕开一片果香。 其实之前简一寻不爱吃甜食,也根本不会随身带着糖,但自从和许书澈在一起后,他身上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各种口味的硬糖软糖,足以在许书澈需要的时候给他。 许书澈的父亲酗酒夜不归宿,所以基本没管过他,他早上来不及做早饭,经常饿着肚子去学校。而以王世美为首的那几个不良少年则看准了他课间去小卖部的时间,非要挡在他买早餐的路上刁难他,让他回回都空着肚子回去。 久而久之,他哪怕是只有一天不吃早餐就会低血糖。 许书澈含着那块葡萄味的糖,看着简一寻,问道:“如果橘橘知道我骗了她这么久,她打我怎么办呀?” “打你?” 简一寻觉得他的问题实在有些可爱:“怎么可能打你?” “上次我们区里不是有个人也男装女很久,被挂出去骂了吗?” 许书澈的声音中不无担忧:“我也是男装女呀,他们会不会觉得......” “别管他们了,”简一寻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骂你呢?” 许书澈还从没听别人说过他“好”,有些惊讶地抬头:“我好吗?” “师兄,你对自己的评价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简一寻撑着桌子,低头看向他:“你一没骗财,二没骗色,顶多是开了变声器在游戏里聊天而已,这算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上次那个人挨骂难道不是因为他男装女还骗人钱,骗完了跑路吗?” “安心,他们不会讨厌你的,”他轻声说,“你相信我。” *** 全服海选的结果在五一前两天公布,不出所料,他们长相思大区晋级八强的只有许书澈结义的这支队伍。 结果公布后,在长相思大区的世界频道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清风什么时候还钱】:我打过这队,他们好像确实还挺厉害的 【吃大头丶】:等下,这个队伍里的奶妈是不是有瓜? 【檐上雪】:我也记得......是不是前段时间被人挂了呀? 【夺命母猩猩】:你没记错,确实被人挂了来着,是不是师父师娘那个贴子? 【小跳蛙】:不是正主都下场澄清了吗?说他和他徒弟根本什么都没有,全是徒弟编造的谣言,还有人在贴吧发了新的818,你们都不看的吗? 他们正刷屏说着这个事,一道金灿灿的喇叭横空出现在游戏界面上方。 【小熊起司】:我老婆什么瓜?我怎么不知道?有没有知情人来讲讲? 他一这么说,那些凑在一起看热闹的瞬间哑火了,乖乖闭麦该打本打本该做任务做任务。 简一寻收拾了一半行李,蹲在地上就在世界频道里一个个点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我都看见了,警告你们,你们的ID我全记下来了,你们等着看往后我带低修本的时候放不放你们进队。” 他战力高,偶尔有空的时候经常在区里带带低战力的玩家副本,被好多人喊“菩萨”。 如果把菩萨惹生气了,往后他们可就没副本混了。 世界频道一瞬间清净下来,简一寻冷笑一声将手机放下。 “怎么了?”许书澈问他。 “没事,”简一寻轻描淡写道,“有人在世界频道乱说话。” 许书澈的动作顿了下。 他知道这两天名单出来后有不少人都在蹲着吃瓜,而还有另一部分人则好奇他的长相。 茶茶在贴子里说他长得丑,一些人信了,于是暗中揣测他到底是哪点比较突出,才能获得身为榜一的“小熊起司”的青睐。 可往回想想,也不过是当时刚开服的时候,简一寻的角色跟风玩“跳楼”,把角色模型的腿摔断了。他玩“跳楼”的地方很偏僻,就算在世界频道发了求助信息,也没人点开自动寻路来帮他。 就在他想放弃求助在地上躺着自己恢复时,一个很漂亮的女角色骑着马路过,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头上冒出一个对话框—— “嘿,需要帮忙吗?” 女侠帮他修了腿,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后来简一寻打本的时候喊不到奶妈,阴差阳错地又将人邀请进队里,这才开始了长达五年的缘分。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换了人,换了时间地点,都不会存在这段缘分了。 所以简一寻和许书澈无论在现实还是在游戏中,都是很独一无二的一对。 许书澈想着陈年往事,唇角没忍住轻翘,正要说什么,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嗡”地震了下。 橘橘在他们的群里发了机票:“后天中午见哦~到民宿报我名字就好!” *** 主办方将总决赛的时间设置在五一假期,第一天还有个类似动漫展的活动,第二天才是名剑天下的决赛。正值小长假,主办放的三千张票被一售而空。 名剑天下的决赛地点在H市,从B市坐飞机去要两个小时左右。橘橘和托托在H市隔壁的N市,只要坐高铁就好,所以他们先行一步,去民宿办理入住,让他们一到地方就能有地方放行李。 许书澈在飞机上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了张毯子,正靠在简一寻的肩上。 而简一寻则一直维持着刚上飞机时的姿势,生怕动一下把许书澈惊醒。 “到了吗?” 许书澈看着身边的人开始收拾行李,一双眼中仍是刚醒来的迷茫:“现在几点呀?” “刚过十点,”简一寻摸了下他的头,顺便将他睡得毛毛躁躁的头发抚平,“没事,不急,等他们都下去了我们再下。” 许书澈将手机的飞行模式关掉,橘橘的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小姑娘看上去特别兴奋,半个小时前就到了民宿里,这会儿正一张张地给他们实况转播民宿的照片。 “两间房都很大诶!住着正好!” “诶,之前先入为主以为小兔会和情缘住,想了想你们是不是不涉及三次元呀,没关系,把托托赶去和小熊住也没关系,我和小兔住!” “民宿里还有厨房,可以做饭!” 许书澈看着她发来的消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我们好像忘了给他们带点见面礼了!” 简一寻点开照片,果然看见了其中一张中沙发边上摆着写了“伴手礼”字样的纸袋。 “我们在民宿周围买点吧,”他说,“买点水果什么的......不然我们还真的腰从B市带烤鸭来吗?” 两人出机场后叫了一辆车,做攻略时本来以为H市堵车堵得很厉害,却没想到这天路上意外地通畅,比他们预计得要早到了二十分钟。 许书澈先去民宿边上的商店买水果了,只剩简一寻一个人推着两个行李箱往民宿里走去,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娃娃脸的小个子女生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往门口看,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冥冥之中,简一寻觉得她就是橘橘。 他清了清嗓子,往常天不怕地不怕的,但眼下面对网友见面这种事,也不由得变得局促起来:“你......你是橘橘吗?” 娃娃脸女生眼前一亮,转过头来看向他:“你是小熊起司吗?” 简一寻点了点头,却见面前的人问完后一个劲地向他身后看,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在找什么?” 女孩脸上多了几分失望:“小兔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我还以为能一起看见她呢。” “他......” 简一寻刚说了一个字,身后的玻璃门就被人推开了。 第67章 许书澈纠结了一路要买什么。 其实他并非只是完全想给结义们买见面礼,而是存了几分逃避的心思。 能晚到一会儿就晚到一会儿,能晚见面就晚见面,这种选择十分符合他喜欢临阵脱逃的性格。 虽然简一寻一路上安慰了他许多次,但他依旧不自信,依旧觉得没人会喜欢他。 这么多年来家里的人和生活中遇到的事已经将他整个人变得极度不自信,他觉得自己不会是被喜欢的,别人也只会看见他的缺点,而不会毫无保留地爱他。 毕竟按照网上鸡汤号和营销号的说法,这个世界上能无条件爱你的只有父母。可许书澈连父母的爱都没经历过,遑论毫无交集的其他人。 他在隔壁的商店里磨磨蹭蹭的半晌,买了一盒荔枝,两盒草莓,还有一些不同口味的牛奶和零食,直到买无可买,才在收银员奇怪的目光中结了账,带着买的东西从商店出去。 五月份的H市已经有些热了,刚刚的商店里开了风扇,这会儿一出门,灼热的气浪便向人的脸上扑来。 许书澈提着两大袋的东西站了一会儿,认命地沿着路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最好的情况是简一寻已经和他们说过自己的情况了,他过去的时候只要承受结果就好。 而最差的情况则是他自己说实话,将一切彻底坦白出来。 许书澈站在民宿的玻璃门前轻轻咽了口唾沫,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抬手推开了门。 他们订的民宿一楼被主人布置成了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张吧台和沙发,靠近窗户的地方甚至还贴心地为小朋友准备了游乐设施。 而简一寻这会儿正站在沙发前,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娃娃脸的女生。 听见推门的声音后,两人齐齐回头看了过来。 许书澈蓦地接住了两道带着探究的目光,顿时脸上发烫,甚至连手上提着的两袋零食都变得像烫手山芋一样。 那个女生应该就是橘橘。 他抿了抿唇,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好像过于紧张,以至于说话都说不出。 橘橘歪了歪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你是......” “我,我......” 许书澈试着说话,却发现自己的语言系统好像出了问题,“我”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简一寻倒是没有半分心理压力,十分自然地走到他身边,抬手勾住他的肩:“师兄,这是橘橘。” 橘橘看了看简一寻的动作,又看了眼杵在原地,像座雕塑一样的许书澈,脑中猛地浮出一个念头—— 这个男生,不会就是“小兔饭团”吧? 可是,可是平时在麦里的时候,小兔都是女声呀? 简一寻对许书澈一向很耐心,站在他身边轻声说:“师兄,橘橘人很好的,不和她打个招呼吗?” 许书澈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橘橘,露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我是小兔饭团。” 橘橘倏地瞪大眼睛,原本拿在手里把玩的咖啡勺“啪”地一声落在了桌上。 “你,你是小兔?” 她的声音也满是惊诧:“怎么会?小兔不是女孩子吗?” 橘橘问完,目光转向简一寻,似乎想要向他求证似的:“小熊,你不是一直和小兔谈恋爱吗?难道......” 简一寻轻咳一声:“我其实挺早就知道他是男孩子了。” “你知道你不和我们说?” 橘橘扬起眉,声音中不见愤怒,更多是意想不到的惊诧:“好啊,原来是你们合伙骗我们的?” “不是骗,”简一寻说,“是师兄他......不愿意告诉别人。” “师兄觉得用这个身份和大家相处比较放得开,而且都这么多年了,忽然要解释这件事也显得怪怪的。” 简一寻说完,柔声问身边的人:“对吧?” 许书澈轻轻点了点头,耳尖因为尴尬而发烫泛红。 他悄悄看了一眼橘橘,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起这件事。刻意提起来总感觉怪怪的,我之前不想参加线下比赛也是在逃避,我害怕被你们知道我是男生。” “如果你们知道我是男生,你们可能就不会和我玩了。” 这是许书澈最担心的事。 他在学校的朋友本就不多,十根手指就能数完,所以格外珍惜这些网上认识的朋友。 骗人是不对的,就算出发点没有问题,但换位思考,如果是其他人这么骗了自己,许书澈觉得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原谅的,也很难不生气。 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来自橘橘的怒火,却听对方叹了口气,语气中似乎在笑:“笨啊你,怎么会不和你玩?” 橘橘看着他,眼中情绪更多是无奈:“你只是没明说自己的性别,是我们一厢情愿地一直以为你是女生。更何况你又没骗钱骗感情,干嘛对你恶语相向?” 她说到这儿时顿了下,目光落在简一寻身上,原本还算坚定的语气多了几分迟疑:“但如果是小熊的话......你们刚开始做情缘的时候,他知不知道你是男生呀?” 民宿一楼只有他们三个人,老板正坐在柜台后打瞌睡。简一寻瞄了门口一眼,确认没有其他人后示意许书澈将手里拿着的零食放在吧台上,体贴地拉开一把椅子让人坐下。 “刚开始我是不知道的,”他说,“师兄隐藏得太好了,连声音也变成了女孩子,所以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后来我偶然看了师兄的电脑,这才发现原来师兄就是我的情缘,我情缘不是女孩子,而是个男生。” “等等,你喊小兔‘师兄’?” 橘橘这才注意到对方称呼中的这点不同寻常:“你们......现实什么关系?” “我们都是B大的研究生,我比他大一级,”许书澈说,“但是我们的专业不同。” 橘橘眨了眨眼,看向眼前坐着的两个人。 她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谁能想到游戏里一起玩了五年,以为是女生的朋友居然是男孩子,又有谁能想到一对网游情缘居然在现实中彼此认识,还读的是同一所大学? 真是光想想就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又过于巧合。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橘橘问,“我记得你们之前说好了不涉及三次元,可你发现小兔是男孩子之后,反而在线下追求他了?” 简一寻点点头。 “我之前就对师兄有好感,很喜欢他,但是那个时候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简一寻说,“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师兄居然就是我的情缘。” 他无奈地耸耸肩:“估计世界上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巧的巧合了。” 橘橘“嘶”了一声,叹服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太巧了,感觉你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就算刚开始没在一起,月老也非得拽根红线把你们绑在一起。” “你不觉得我们奇怪吗?”许书澈问她,“我不仅骗了你们,而且还是个同,同......”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生怕被别人听见。 “这算什么呀?” 橘橘摆了摆手:“我工作的公司里有一对拉拉,她们两个可甜了,每到纪念日还会给我们发糖吃呢。” 她说完,又补充道:“而且我是山城的,山城这种情况有点多,挺正常的,我从十多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有什么的?不也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么,性别又不重要。” 许书澈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发闷:“谢谢你。” “没什么可谢谢的,”橘橘说,“现在什么年代了?大清都亡了,别怕呀。” 她说完,轻轻巧巧地从吧台的高脚椅上跳到地上,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丢到简一寻怀里:“三楼306,是个复式的loft,环境很不错,一起上去吧。” 简一寻应了一声,揽着许书澈的腰站起身,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看,我怎么和你说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不要怕。” 许书澈的眼眶有些发酸。 从他明白自己的性向后,他一共和别人出柜了两次,每次的经历都不太好。 第一次是王世美到处宣扬他喜欢男的,第二次是因为王世美来学校找他,让他被迫和简一寻出了柜。 都带着强迫和别人另类的目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这次不一样。 没有异样的目光,也没有鄙夷的窃窃私语,只有橘橘一句“很正常”。 压在他心头的那块石头好像被人挪开了,为常年阴暗的低洼带来了几缕阳光。 “师兄,哭什么呀?” 简一寻轻轻叹了口气,在他眼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别哭,这不挺好的吗?” “之前不是你的错,是别人的错,”他似乎知道许书澈为什么哭,轻声劝慰他,“往后都会这么好的,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看我都不在乎了,你也不要太在乎他们的话。” “无论怎样,还有我陪着你呢,对吧?” 第68章 见托托和压胜大哥的过程也很顺利。 压胜大哥大名孙杰,土生土长东北人,上次因为教许书澈的小号接剑被录屏下来传到视频网站,现在不仅长相思大区的人知道他,甚至外区的人也知道他,火得很。 刚见面,大哥就和他们报了真名,压根就没想过要藏马甲。 许书澈觉得大哥真乃性情中人是也。 在鹿城的小镇子时没有什么外来人。那儿的居民有些封建和保守,没见过北方人,偶尔有一两个外地游客都要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 他从小没接触过北方人,尤其是东北人,被大哥的自报家门吓了一跳。 “你是那个道长吧?”大哥问简一寻,“幸会幸会,老早就觉得你特别牛,面板做得也太好了!” 简一寻那个角色的数值面板是他自己调的。 很多高战力的排行榜大佬不会自己调面板,全权交给代练负责。可简一寻作为一个工科生,还是个在校的大学生,平时最爱做的就是琢磨那点数字和数字之间的关系,自然按照官方给的提升战力的系统把面板弄得特别好看。 这个名叫“孙杰”的大哥目光一转,落在一边的许书澈身上,挠了挠头:“你是......” “这是我情缘。” 简一寻似乎知道许书澈不愿意说这些事,抢先一步道:“那个叫‘小兔饭团’的挽荷奶妈。” 许书澈抬眸看着他下意识拦在自己面前的背影,心中一动,轻声道:“是你的结义。” “哎,你是男孩呀?” 孙杰虽然有些惊讶,但最后表情依旧回归了先前的平静:“我看你ID,一直以为你是个女生。” 他说完,顿了下,看着简一寻和许书澈,眉头扬了起来:“呀,那你们......” “我们确实是一对恋人,”简一寻说,“同性恋人。” 不知怎么回事,简一寻这个直男在被掰弯后莫名比许书澈这个天生就弯的更有勇气,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自己的性向。 可许书澈也不能总让简一寻挡在自己前面。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眼前刚认识的人:“对不起,之前骗了你们,如果你......” “这算啥骗不骗的?” 孙杰摆了摆手:“我上网的时候,没自报性别的一律按女生处理,所以之前才一直以为你也是个女生。” 许书澈怔了下,还未说话,就见孙杰大大咧咧地跑过去和托托叙旧了。 整个民宿的房间还算大,但一下住进去了五个人,顿时显得拥挤起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填满了整间屋子。 简一寻捏了捏许书澈的手,低声道:“我就说大家都很好,对吧?” “我以为......” 许书澈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头一直沉甸甸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下了。 其实他觉得不必对他表达怜悯,就像现在这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很好。 不必展现惊讶,不必提出异议,不必施舍同情,他们其实也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人。 “出去走一走吗?”简一寻问他,“据说江湖大梦今天在比赛场地有设置动漫展。” 许书澈点了点头:“橘橘,我们一会儿出去了。” “好,你们去吧。” 橘橘正低头收拾行李,应了一声:“晚上记得回来哦,托托买了食材和底料,晚上我们煮火锅吃。” *** 江湖大梦的运营商就在H市,而比赛的场地就在公司对面的一座小型展馆中。 展馆的门口已经摆上了江湖大梦相关的横幅和宣传海报,甚至旁边还开了一家奶茶快闪店,这会儿门口已经排了很长很长的队伍。 “喝奶茶吗?”简一寻问道,“我去排一个?” “之前不是都喝过了吗?” 许书澈看了一眼奶茶店门口的人山人海,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排着不值得。” “这不是H市本地的吗?”简一寻说,“是不是他们本地店铺做的会好喝很多啊?” 听了他的话,许书澈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会好喝很多?都是同一个配方,又不是每个地方的配方不一样。” “我还以为每家店的做法不一样,所以味道也不一样,还想着尝尝H市正宗的奶茶来着。” 简一寻有些遗憾地看向那家门口排了一堆人的店铺,被人群推搡着进了展馆。 其实这个展馆和一般漫展的展馆很像,只是场地小了点,也很少有买卖谷子的摊位,大部分都是官方的周边,上面印着江湖大梦运营商的logo。 许书澈一进门,就被不远处一个摊位上挂着的兔子背包勾住了目光。 那个兔子是仿照游戏里的一个名叫“中原兔兔”的挂件,但是官方把它做成了一个背包的形式。 背包上是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看上去特别可爱。 似乎是注意到了许书澈的目光,简一寻说:“喜欢哪个?我给你买。” 许书澈却摇摇头,让他自己去别的地方逛,自己走到摊位前问道:“这个背包要多少钱?” “40,买就送金属书签一个,”摊主特别热情,“这个背包我们卖得很好呢。” 她说着将金属书签展开给许书澈看,继续推销道:“书签有不同的款式,主要有挽荷,踏鹤,幽兰和清风,你可以任选一款。” 金属书签的质地不错,上面用镂空的工艺雕刻了各门派角色成男和成女的样子,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你们这个书签卖吗?”许书澈问,“我想买一个,我和我情缘一起来的。” 摊主小姐姐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啊......这个可能不行哦,我们的这个书签只能作为赠品,不向外销售的。” 许书澈在心里有些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对她说:“那我买一个包,给我拿一个踏鹤的书签吧。” 摊主点头答应了,将刻着踏鹤道长的书签小心地包了起来,和兔子背包一同放进礼品袋里递给许书澈。 许书澈快步上前,在一个武侠布景前找到了简一寻。 “师兄你看这个,”简一寻指了指一边挂着的衣服,“这里好像可以拍照诶。” 许书澈抬头,正好看见两个女生穿着场地提供的汉服站在泡沫搭建的城墙前,摄影师一面指导着她们的动作,一面用手中的照相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那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身上穿的是幽兰的校服,另一个穿的则是挽荷的校服,看上去就像是彼此的角色从游戏里走出来了一样。 “要拍吗?”简一寻问他,“还挺多人排队呢。” 许书澈眨了眨眼,轻声道:“我玩的是女号呀......” “这不是还有别的衣服吗?” 简一寻指了指那个衣服架子:“上面还有NPC的衣服和一些游戏里的外观,随便哪一件不都挺好的吗?” 许书澈看见了他眼中的期盼,知道他确实很想拍这个照片。 虽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触到对方明晃晃的恳求时,拒绝的话在嘴边又说不出。 “......好吧。”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拍什么?” 简一寻得了他的允许,特别高兴,拽着他走到架子前选衣服:“这套你喜不喜欢?” 许书澈定睛一看,是游戏里前不久刚更新的一款外观,名叫“水墨”,款式和配色在最近一段时间出的外观中都算很不错的,所以不少玩家都在世界频道上蹲老板出这套衣服。 简一寻就卖出去了好几套。 “我们穿这套拍吧,”简一寻说,“你先去化妆,我一会儿就回来。” 化妆? 许书澈属实没想到这么个小展居然还提供化妆的服务。 他初中的时候“漫展”刚刚在内地流行起来,当年的同桌特别痴迷日本的动漫文化,特意买了c服软磨硬泡他陪着去逛展。 而在印象中,那个漫展里不提供这种化妆的服务,大部分都是coser自己在网上约的妆娘线下化妆。 但实际上,这里所谓的化妆也不过是扑扑粉和涂个口红,让人看上去更有精神一点。 “哎你皮肤不错呢,”化妆的小姐姐正给许书澈用棉签涂口红,顺口说道,“第一次见到皮肤这么好的男生。” 许书澈刚想说句“谢谢”,化妆师就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化完了。 他只能起身将位置让给另外一个人,却被人小心地拽了下衣袖。 “你好,请问你是官方请来的coser吗?” 几个路人模样的女生站在他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他搭话:“你真好看,我们能和你合个影吗?” 好看......吗? 许书澈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几个小姑娘凑到他身边和他照了张照片,最开始搭话的那个又问他:“你是官方的coser吗?cn是什么?” 许书澈摇摇头:“不是,我也是来看展的......玩家。” 几人面露惊讶之色:“你也是玩家?你是哪个区的?” “长相思,”许书澈笑了下,“ID就不告诉你们了。” 不告诉她们也没事。 拿着手机的女生在“江湖大梦”的超话里发了条微博,附上几人的合照,配字—— “漫展偶遇神仙哥哥!本来以为是官方请来的小coser,还想着现在粉了将来就算是老粉来着,结果一问人家说自己不是coser,只是来逛展的玩家!!!天哪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小哥哥说自己在长相思大区,有没有长相思的人出来认领一下这位神仙顺便把游戏ID告诉我QAQ” 第69章 简一寻回来时,有不少人正围着许书澈照相。 这实在是因为许书澈的扮相太好看了。 刚刚也不是没有别人来借用这些衣服拍照,但那几个男路人的长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本来就有点廉价的古装穿在他们身上和破布没什么两样。 或许可以把“不好看”归结于衣服本身的粗制滥造,但这些衣服穿在许书澈身上却好看了起来,就像是游戏里的NPC活了一样。 许书澈是个内向的人,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要拍照觉得有些不适应,可他又不是能拒绝人的性格,只能和他们一张张地拍照,看见简一寻时眼前蓦地一亮,和身边的人说:“我朋友来了,不好意思,我得去找他了。” 周围的人面露惋惜之色,但理解地分开让出一条路。许书澈这身古装有点繁重,只能用手提着两边的衣摆向简一寻跑了过去。 “别摔着,不着急,”简一寻看见他跌跌撞撞跑过来,连忙伸手要接他,“摔着了怎么办?” 他也换上了一身古装,但和许书澈不同,款式相似的古装穿在他身上让他显得像个带刀侍卫,可许书澈却好像一个文弱的书生,站在他身边莫名有种般配感。 刚刚上去拍照的都是路人,女生很漂亮,但是却鲜少见到这样的高质量男生,这在布景周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你们是官方请来的coser吗?” 新来的人不知道之前许书澈回答过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许书澈正要否认,简一寻却忽然伸手揽过他的肩,将人搂在自己身边:“你觉得我们像吗?” “很像啊,”路人说,“比旁边那个立牌上印的还像呢。” 这话可不能说。 虽然许书澈不了解,但也对一些粉丝的战斗力有所耳闻,正要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却听简一寻轻轻松松地转移了话题。 “我看你好像很擅长摄影,”他指了指对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你方便给我们照个相吗?” 路人愣了下,有些受宠若惊道:“可,可以啊。” 他说着有些手忙脚乱地将相机摘了下来,在手里调整好了镜头,对着两人举了起来:“你们靠近一点呀。” 身后的布景旁还站着人,为了不影响他们,简一寻带着许书澈走向一边的一株假桃树下。 刚开始许书澈其实是有些不愿意的。 他第一次参加这种类似漫展的活动,也是第一次给这么多人拍。其实之前他因为高中时期的经历,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种会被很多人喜欢的人,所以不自信,很多时候都特别自卑,下意识地会躲开这种会被人关注的场合。 可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许书澈心里很清楚,却很难改正。 现在是简一寻带着他向前走,直到走出高中那些事情带给他的阴影为止。 许书澈知道简一寻的好意。 于是他想,为什么自己不能勇敢一把呢? “这样会觉得不舒服吗?” 他心里正想着事,简一寻忽然低下头轻声问他:“如果你会觉得不舒服,那我们拍一张就走好不好?”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简一寻在勾住了许书澈的手牵了起来,轻轻晃了晃,好像在征询他的意见。 “只要你说不想拍了,我们立刻就走,没事的,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对不对?” 简一寻继续在他耳边说:“所有都听你的。” “我......” 许书澈明白这就是简一寻给他的台阶,甚至只要摇摇头说觉得不舒服就能接住这级台阶。 但他咬了咬唇,坚定道:“没事的,我可以。” 高中时候的事让他畏惧人群,畏惧摄像头,更畏惧人群中的窃窃低语,可他现在被简一寻牵着手,却忽然想改变些什么。 说不定有一天,他可以放下心里的包袱,不再像之前那样第一反应是捏造出一个身份社交,而是以“许书澈”的身份认识新的朋友。 “那我们就拍一张好不好?”简一寻问他,“说起来,这好像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原本进了同一个课题组,确实应该先拍张大合影的,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都没有拍过。 所以现在才算是他和简一寻拍的第一张照片,还是穿了古装的照片。 挺有纪念意义的。 路人完全进入了角色,举着他那个看上去非常沉的相机对两人说:“靠得近一些,有点僵硬呀。” 简一寻听后向许书澈身边挪了挪,两人靠在了一起。 “想个动作,”路人大哥说,“怎么总感觉不是很自然啊。” 简一寻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一把纸折扇塞给许书澈:“你用这个,我稍微往你身后站站。” 许书澈接过扇子打开,微微抬手遮住下巴。而简一寻则在他身后站上了一块布景用的石头,两人的身位形成了一种错位感。 “这样好多了!” 路人似乎也很满意,对他们比划道:“三,二,一——” 随着闪光灯的闪烁,两人的样子被定格了下来。 路人一口气连拍了几张,招呼简一寻来看看满不满意。简一寻惦记着许书澈可能会觉得长时间停留在这里尴尬,于是委婉地拒绝了当场看照片的提议。 “这么多人,堵在这里也不好,”简一寻说,“这样,你加一下我的微.信,回去你微.信把照片发我就行。” 路人点头,忽然问他:“那我可以把你们的照片发在微博上吗?” 简一寻愣了下:“啊?什么?” “我说把照片发微博上,”路人说,“我其实是个专门给coser照相的摄影博主,本来这次说好了要给一个coser拍的来着,但是临到场里也没见着人,所以想着随便拍一拍,结果没想到拍着你们了,可比一些coser都出圈。” 眼看着又有人蠢蠢欲动想来找许书澈拍照,简一寻连忙道:“这些等回去再说,记得加我微.信。” 他赶在人群围过来之前带着许书澈去了隔壁换衣服的地方,这才把身后的人甩掉。 所谓“更衣间”,也不过是为了漫展临时搭出来的隔间,不隔音,甚至看上去摇摇欲坠,唯一的优点大概是看上去还算能保护个人隐私。 简一寻拽着许书澈走的时候,忘了两人要分开进更衣间,于是挤在一个隔间里大眼瞪小眼。 “没事,反正平时都......看过了,”简一寻轻咳一声,别过目光掩饰尴尬,“师兄,你先换衣服吧,我帮你挡着。” 话是这么说的。 平时在宿舍里,许书澈也不经常背着简一寻换衣服,但那还是在简一寻表白之前。 现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许书澈觉得自己很难不尴尬。 可他抬头时,却看见简一寻一脸的坦荡和认真,就好像自己的尴尬听起来有些难以理解。 “这里真的可以换吗?”许书澈小声问,“会不会有点......” “不会的,”简一寻说,“你别担心了,我刚刚就是在这里换的。” 许书澈没办法了。 他只能咬着牙将身上繁重的衣带慢慢解开,原本被牢牢缚在身上的衣袍落下,在脚边堆成一堆。 许书澈慌忙俯下身去捡,衣领往下滑了滑,露出一大片白皙的锁骨。 简一寻的喉结动了动,刻意避开了目光,图的是一个“眼不见为净”。 可他的衣袖却被人轻轻地拽了拽。 “简一寻,我这个解不开。” 许书澈小声说:“他们给我系得太紧了,好难解呀。”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让简一寻的心脏倏地漏跳了半拍。 “你帮帮我,”许书澈又拽了拽他的衣袖,“怎么了?” 简一寻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我怎么帮你?” “就这里嘛。” 许书澈说着从手臂下揪起一段绳结,确实被人打成了很难解开的模样:“好像是个死扣。” “我看看。” 简一寻说着将绳结捏在手里,两个人无限近地凑到了一起,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许书澈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来去年的某一天,他结束了英语学院歌唱比赛的主持工作在后台换衣服时,也拜托过简一寻给自己解开衣服的扣子。 “还好,不是死结,”简一寻说,“喏,这就解开了。” 他说着,手指灵巧地挑了下绳子,那原本看上去特别结实的绳结倏地散了。 可绳子解开,他却并没有因此远离许书澈,让狭小简陋的“更衣间”中气氛有些暧昧。 “刚才拍照的时候我其实就想说了,”简一寻低声道,“你......这身很好看。” 许书澈动了动唇,有些不太适应他这样直白的表达,磕磕绊绊地挤了“谢谢”两个字出来。 “我的意思是,你这身衣服很好看,让我有点想亲你。” 简一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书澈,声音有些哑,带着期盼和恳求:“师兄,就亲一下,好吗?” 第70章 “那边的器材收一下!” “下一个要拍照的出示一下预约码......” 更衣间外面的人走来走去,大都是工作人员和来逛展的玩家,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许书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许书澈忽然觉得更衣间里的空气很闷,热得他心跳越来越快。 “外面那么多人呢,”他小声说,“回民宿吧,回民宿我......”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简一寻微微抬起头,看着怀里人的皮肤俨然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别怕,不会让他们听见的。” 许书澈的眼中蒙着一层水雾。 他刚刚为了照相和换衣服,提前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在口袋里,这会儿眼前的一切都有点模模糊糊的,除了简一寻以外看不清其他的东西。 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唯一的依赖只有身前的人,于是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简一寻的衣袖。 “师兄,再这么用力抓我的衣服,一会儿抓坏了怎么还回去呀?” 简一寻知道许书澈容易害羞,但忍不住逗他:“亲一下,就亲一下。” 许书澈的耳朵尖红得像是被烫到了,半晌简一寻才听见他小声地说:“就......就许亲一下。” 简一寻听着他说的话,心里像是被小动物抓了一下似的,让他心痒痒的。 他没忍住,又俯下身,深深地吻在许书澈的唇上。 这应该是两人第二次在有人的地方亲密。 第一次是在篮球队的更衣间里,那会儿他还是个坚持认为自己是直男的笨蛋,只管自己爽了,根本没怎么注意眼前人的反应。 但现在他注意到了。 他能细致地感受到许书澈因为他的动作而脸颊发烫,却顺从地微微分开双唇,被他捉着舌尖纠缠。 简一寻甚至觉得能在一片喧闹声中听见细微又暧昧的水声。 许书澈紧紧揪着他衣服前胸那块布料,指节泛白,似乎用了很大力气,如果没有对方的依靠就会摔倒在地。 “......简一寻,我好热。” 他说话的声音很含糊,呼吸声音急促,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简一寻听见他的声音,终于舍得放开了他,缓缓后退了一步,伸手轻轻抚过他的唇。 刚刚是他亲得有点太狠了,让许书澈的唇有些红肿。 他上一秒把人放开,下一秒身上就挨了一拳。 许书澈眼中的水雾还没散,嗔怒地瞪着他:“说好了只许亲一下的,你干什么呀?” 简一寻知道自己把人惹着急,连忙见好就收,十分熟练地开始哄他:“师兄,我错了。” 许书澈又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将外面的那件古装袍子脱了,推开更衣室的门走了出去。 简一寻知道自己理亏被人晾着也是应该的,可他一点也没生气,反而还乐滋滋地帮着拿起许书澈脱下来的那件衣服,将两件外衣整齐叠好,这才出去追人。 “你们的片子很好看,”刚刚给他们拍照的路人说,“我刚才导进手机里简单地修了下发给你,你要是想要精修版,可以等我回家开电脑。” 简一寻挑眉,让他把照片发给自己,点开后眼前一亮。 明明衣服是免费的,布景也是免费的,但整个照片就是有一种古装大片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两个马上要去出演什么电视剧了一样。 简一寻越看越满意,拍了拍他的肩:“你拍得很好嘛,专业的训练过?” “没有,平时自己拍照玩。” 路人被他夸后有些受宠若惊:“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回去用电脑修完图就给你发过去?” “对了,你拍照的话......收钱吗?” 简一寻不知道他们经常在展子上拍照的人怎么收钱:“我看你们背着这个设备也挺累的,你要是收钱的话......” “我们不收钱,这就是纯兴趣爱好,”路人说,“你们让我把图发微博上已经可以了。” 他说完,背着他的相机又向另一对正在拍照的人走去。 简一寻第一次接触这些人,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林修是半个二次元,但林修的女朋友是个coser,每年总那么几个月会穿着c服去展子玩,所以林修提起漫展倒是懂得挺多的,能头头是道地给简一寻讲好久。 但简一寻不知道原来很多在漫展给别人照相的原来只是喜欢给coser照相而已。 许书澈在场馆外面等了很久,才等到简一寻从里面出来。 他撩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向车站走去。 简一寻知道他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立刻跟上去哄道:“我错了,师兄别不理我。” “我都说不行了,你还要......” 许书澈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脸上又泛起红,加快了脚步走到他前面。 “我真错了,”简一寻的声音很诚恳,但显然没有半分悔改的意思,“但是师兄刚刚不也很......咳,很舒服吗?” 许书澈倏地停下来,而后在简一寻脚面上踩了一脚。 简一寻有些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师兄,你踩疼我了!” “活该。” 许书澈知道他在装,压根就没想可怜他:“走了。” “师兄,你看刚刚我们拍的照片,”简一寻连忙跟上他,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好看吧?” 许书澈原本想晾他一段时间,但无意间瞥到了他手机上展示的照片,目光顿住片刻后移开:“......确实挺好看的。” 简一寻得了他的肯定后将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你不怕被别人看见吗?”许书澈问,“被看见了怎么解释?” “这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简一寻把手机熄屏:“和师兄拍照怎么了?有谁规定不许咱俩拍照吗?” 许书澈看着他,将原本想问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他其实想说,万一简一寻被人问起和自己的关系时他该怎么回答,毕竟之前是个那么直的人,突然开始和另一个同性关系这么密切,甚至还把两个人的照片设成壁纸,任谁细想都会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可这件事好像只有许书澈一个人在担心,简一寻根本就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心态比他一个早就知道自己性向的人还要好。 算了。 许书澈瞥了一眼非要贴在自己身边走路的简一寻,轻轻叹了口气,觉得他像一只不懂什么是伤心的笨狗,只会跟在自己身后不停地摇尾巴,好像天天都有让他特别开心的事情。 但有时候有一条满眼都是自己的笨狗也不错,天天开心也不错。 *** 【这次线下展偶遇帅哥,长相思四合院神图出现了!!!】 在两人刚离开漫展场馆后,江湖大梦贴吧里的一条贴子就飘上了首页。 贴子的内容很简单,镇楼是一张双人合影,看位置应该也是逛展的人随手拍的。 楼主拍照的角度不好,但却能明明白白地让人看清照片两个主角的脸。 这原本在一堆瓜贴和818里根本不算起眼的贴子正是因为这张镇楼图热度火速飙升,里面的回帖都在感叹这两个人的颜值,询问楼主他们是不是官方请的嘉宾。 “不是哦,我问过了,这两个小哥哥都是普通玩家,不是职业的coser也不是主办方邀请的网红嘉宾,”楼主回复道,“而且是长相思四合院的玩家哦,没想到我们长四居然有这么帅的玩家!” 在她这么回复之后,贴子的风向开始慢慢歪掉,变成了重金悬赏长相思四合院的古装帅哥。 这股热潮一直持续到两条最新回复的出现。 【提提提提灯鲨人:我是隔壁山外云四合院的,但我是江湖大梦运营商赛事组的员工,我提前看到了名剑天下的海报。】 【提提提提灯鲨人:我想说的是,你们如果对这两个人感兴趣,估计过一会儿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她的这两条最新回复起初被人群嘲了,毕竟她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真的是江湖大梦运营商赛事组的人,这种身份本来就是张口就来,谁都能编一个。 可等到晚上八点多,江湖大梦官博发了明天名剑天下的宣传海报时,这些一路吃瓜等结果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长相思四合院的出战队伍海报上挽荷奶妈和踏鹤道长的操作者赫然正是贴子镇楼图的两个人! “小兔饭团和小熊起司这对名字我好像在哪见过,”有人说,“是上过818吗?好耳熟啊。” “对啊,好像是有过818,这事不是闹得挺大的?还没过去一个月呢。” 有的玩家记性好,想起来之前茶茶发过的那个漏洞百出的818,连忙给帖子顶了上来。 之前就有不少人看出来茶茶在发假瓜,早就对他有点不爽,这会儿干脆直接开了个新贴子,在贴子的标题处圈了他: “@茶茶,出来解释一下,你818里所谓拆散你和你师父的恶女师娘为什么是个男生啊?” 第71章 江湖大梦的赛事其实平时挺糊的,被玩家戏称为“糊糊”也不是没有道理。自从去年长相思四合院著名战力顶层氪金队A游后,此比赛似乎就更像一个走形式的过场。 可因为一条贴吧所谓的“818”,这条赛事宣传的博文在当晚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度,所有在贴吧吃瓜的玩家纷纷在官博宣传下集合,互相打听这到底是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瓜。 而刚开始在贴吧里言之凿凿自己遇到恶毒师娘的小茶则彻底变成了一个锯嘴葫芦,半句话也说不出,任由其他人圈他嘲讽。 这场闹剧持续到晚上八点,被另一条空降贴吧的818炒上了新的热度。 【关于@茶茶男装女聊骚榜一老板,计划不成反造谣老板情缘那件事,坐标蝶恋花十合院,我有话要说】 贴主自称自己是蝶恋花十合院少林榜的榜一,是个天性乐观的小秃头,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在世界频道里水世界,顺便捡捡萌新带过副本,某天就运气不好,捡到了这个“茶茶”。 “茶茶”看不上小秃头,小秃头的建模在她心中自然不如踏鹤道长或者清风剑客那样英姿飒爽,于是把主意打到了贴主情缘头上。 “茶茶”和贴主情缘编排了一出贴主爱上其他老板却爱而不得,回头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对他动辄阴阳辱骂的年度大戏,却不知当时上贴主情缘号的是贴主本人。 这个贴主不像许书澈一样是个总愿息事宁人的老好人,当即反手将“茶茶”挂在了全区喊话的喇叭上,滚动播放了一个下午。区里其他吃瓜的人认出了茶茶是经常混他们帮派副本的奶妈,揭穿了茶茶伪装女人的谎言,公屏表示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让茶茶再也没法在蝶恋花十合院混下去了。 此贴一出,全贴吧震惊,于是茶茶最先发的那个贴子再一次被顶了上去,成为了当晚的hot贴。 而风暴中心的几人正在民宿里看电影。 压胜大哥孙杰挑了个恐怖片,说这是培养感情的好东西。托托和橘橘不怕这些神神鬼鬼的电影,反而是许书澈想起上次聚会时和简一寻看过的恐怖片,有些担心简一寻害怕。 简一寻的脸色果然变了一变,随即重重咳了一声,继而用若无其事的声音道:“看......就看么,我又不害怕。” 孙杰是个性情中人,听不出简一寻的话里有话,立刻打开民宿的投屏找电影去了。 许书澈拽了下简一寻的衣角:“你又不怕了?” “我怕?” 简一寻挑眉:“我就没怕过,恐怖片都是假的,我怕什么?” 好一个“就没怕过”。 许书澈承认自己确实对恐怖片心有余悸,但是跟进上次聚会时简一寻的表现,他觉得还是简一寻更怕看恐怖片一点。 但既然师弟嘴硬,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害怕,许书澈照顾他的情绪,便也没揭穿,和其他几人一起坐到沙发上。 孙杰为了气氛,甚至将屋里的灯都关上了,只余下客厅电视幽幽发着光。 简一寻抿着唇,手指忽然被人往外掰了掰,继而许书澈强行和他十指相扣了。 电影的片头曲响起,诡异的音乐与阴霾的画面将房间填满。简一寻垂眸看向许书澈,又扬起眉,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忽然要和自己十指相扣。 “担心你害怕,”许书澈轻声说,“这回我保护你,好吧?” 简一寻唇角忽然向上翘了翘,眼睛余光扫向身边的几人,发现没人注意他们,都在认真看电影,迅速低下头,在许书澈唇角亲了一下。 恐怖电影或许真是促进感情的好东西,他想,至少......第一次和许书澈牵手,似乎就是上次聚会放恐怖片的时候。 只是当时的他沉迷于自己“钢铁直男”的设定,无意间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是他现在想起来都后悔的程度。 这部恐怖片是名导拍的,和那些专注jump scare或者血浆迸溅的劣质恐怖片不同,在某些片段确实能让人毛骨悚然。简一寻下意识攥紧了手,又想起身边的人是个“豌豆公主”,连睡的床硬了身上都会出现淤青,连忙又放松了手上的力气,生怕把人伤着。 就在故事发展到最重要的部分时,橘橘的手机忽然“嗡”地震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屏幕,又锁屏放回口袋里,还没安静一会儿,手机又“嗡”地响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连绵不绝的震动声。 “怎么了?”孙杰问,“是有急事吗?” “我徒弟找我。” 橘橘将手机解锁:“她一向话多,我让她......” 她话说到一半,倏地顿住了,瞪大眼睛看向手机屏。 “怎么了?”托托也凑过去,看了一眼便没忍住,一句“我草”脱口而出。 玩江湖大梦的玩家没有一个是不爱吃瓜的,哪怕电视里的女鬼披头散发地要把主角挖心掏肺,他们也没空看一眼,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橘橘的手机上。 橘橘的徒弟给她发了几个链接,分别是茶茶挂许书澈的贴子,江湖大梦官博游园会返图的微博,以及贴吧里反挂茶茶的蝶恋花十合院榜一少林发的贴子。 最后她总结:“不得了了师父,你们这回是真的火了。” 橘橘点开茶茶挂他们的贴子,发现下面的评论已经换了一个画风,开始质疑起茶茶所谓的“锤”来: 【清风什么时候还钱】:楼主删过我的评论,我明明只说了一句“教你东西的本来就应该是你师父,你现在怪你师娘干什么?”她就破防删评了,真相是什么我简直不敢想 【吃一只大头】:姐妹......哦不,小哥哥,隔壁开贴锤你了,干坏事还装女的你贱不贱呐? 【时光轮轮轮转转转】:原来你不是初犯,你有很丰富的犯案经验啊,要不是隔壁楼主不爱息事宁人是不是你这个区的师娘又要被骂到退游? 【今天出金特技了吗】:这件事告诉我们尽量别吃烂瓜,容易坏肚子:) 【江湖大梦今天糊了吗】:我靠你以后别说你是玩挽荷的我怕我朋友误会我们挽荷都是这样的人! 橘橘翻了翻这个贴子的评论区,又切到了隔壁蝶恋花十合院少林发的贴子,感叹道:“原来他是男生啊,我就说怎么好几次他的发言都有点......那个,诶,现在就不说这些了,你们准备拿他怎么办?” 整个贴吧吵翻天了,在那个锤茶茶的贴子下面茶茶终于再一次出现,但却不是用他本人的身份,而谎称是茶茶的“母亲”,声称网友网暴她的“女儿”,会让所有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哎呦我天,谁网暴谁啊?” 孙杰虽然慢半拍吃瓜,但也差不多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满脸的鄙夷和嫌弃:“我们网暴他?我们做什么了?不就是把他做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吗?还‘我是茶茶的母亲’,这套我初中就玩腻了。” “官博评论区也很精彩,”托托说,“江湖大梦你是真的火了以后要注意你的一言一行别让别人以为你是个多么多么坏的糊糊......” “所以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橘橘将贴子关掉,在电视中女鬼的咆哮声中问道:“上次他造谣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如果真的介意可以告他,但看上去小兔好像又不是那么介意。” “小兔不是不介意,是懒得和他一般见识,”简一寻说,“但我就不一样了,这个家有素质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诶?” 橘橘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的意思,就见简一寻将自己的手机解锁,在其他四人的注视下打开贴吧,登上他那个叫“1X”的贴吧账号,现场发布了一条新的贴子: 【我就是“818长相思四合院榜五奶妈小兔饭团是如何靠泡高修擦线混副本的”这个贴子里被泡的那个高修,我老婆是我自愿追的,我追他追了好长时间,人家好不容易才答应和我试试,副本没他帮忙我也打不过,你再怎么嫉妒我也只会对我老婆好,你算什么东西?@茶茶】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简一寻又在贴子里补充道:“我现在人在H市,明天名剑天下总决赛,你要是真算个成年人,就给我在三天内滚过来线下道歉,不然走着瞧,真以为谁都像我老婆一样好说话,不计较你背后干的那些龌龊事吗?不会做人的话,我和我结义教教你呗。” 第72章 即便简一寻的宣战贴子被顶到了江湖大梦贴吧的首页置顶,“茶茶”最后也没出现回应。 但就算他不出现,简一寻也不太打算放过他。 在简一寻看来,“茶茶”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了许书澈的声誉。在听许书澈和他讲过从前那些事后,关于许书澈的任何流言蜚语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事,哪怕许书澈本人不在乎,他也决不允许这些流言进一步发酵。 电视机里的恐怖片放到最后,鬼怪被驱魔人清除,一家几口人又能放心地继续生活下去,堪称“合家欢”大结局,但屋中的几人却似乎没什么心情关注恐怖片的结局,围在一起看简一寻给他认识的人打电话。 电话的那边是隔壁政法学院的学长,已经毕业三年了,这会儿在B市排行前列的律师事务所工作,接到简一寻的电话后有些惊讶,还没等寒暄的话说出口,简一寻便问他在网上被人开贴子编排了怎么办,这种情况能不能把对面的告了。 学长被他狂轰乱炸的消息吓了一跳:“你在学校论坛被人编排了?” “不是学校论坛,是游戏贴吧。” 简一寻觉得从头给他解释这件事有些复杂,只挑重点给他说了大概发生了什么,说完后对面学长没忍住笑了:“我靠,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学人家未成年网恋啊?” 和学长打电话的时候简一寻开的是免提,这话一说完,一屋子“未成年”都沉默了。 “说什么呢这和未成年有什么关系?” 简一寻说话的语气称得上咬牙切齿:“我问你正经事呢,谁问你未成年网恋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学长忍住笑,“遇到这种情况,其实你已经能起诉他了,但是在起诉他之前要先起诉贴吧这个平台......” 简一寻从背包里摸了一根水笔一张纸出来,把学长说的话全都记了下来,和上课记笔记的认真态度差不多。 这一通电话打完,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橘橘和托托说想下楼转转,带着房卡出门了。压胜大哥带着洗漱用品钻进卫生间洗澡,就剩简一寻和许书澈两个人还在客厅。 许书澈放空目光望着天花板,简一寻则皱着眉研究面前的这张纸。 “简一寻。” 许书澈忽然开口:“其实没必要这样,对面年龄应该也不大,估计是大学生吧......要不算了。” “不可能,”简一寻拒绝得很坚决,“他做的事太恶劣了,已经违法,决不能轻饶。而且他造谣的手段这么熟练,说不准之前做了多少次这样的事。这次放过他,万一他再去祸害别人呢?” 他这一通话说得道貌岸然,看上去相当有道理,可心里却有点虚。 什么违法,什么担心再去祸害别人,其实都是借口。 他简一寻没什么高尚情感,也没有必须为谁打算的体贴,想起诉“茶茶”也只是因为他造谣许书澈。 只是因为和许书澈有关,他才上心。 “你挺正义的,”许书澈轻声说,“我是不是很怂很讨厌?” 或许因为家庭的问题,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简一寻这样魄力说反抗就反抗,总是在无休止的内耗和反省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或许这就是在爱中长大的小孩会有的性格。 许书澈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感到安心,说的话也干巴巴的,毫无“感激”或是“夸奖”的感觉。他怕简一寻以为自己不开心,于是补充道:“就是觉得......你这边帮我出头,我第一反应是不想出头,好像蛮......蛮扫兴的。” “没有啊。” 简一寻研究完起诉“茶茶”的流程,抬头看向他,认真道:“我能理解你,有的人,像我,被攻击了立刻就要反击回去。但也要允许有的人就是不喜欢和别人发生冲突矛盾,选择不反击,权利在你,又没有错。” 许书澈怔了下,瞳孔微微收缩,没想到简一寻会这样安慰他。 他从前也试着将自己被欺负的事发在树洞上,但换来的却是受害者有罪论,指责他不够“阳刚”,不够坚强,不够勇敢......评论看下去,鲜少有人指责霸凌者,反而揪着他字里行间的软弱大肆攻击。 简一寻轻咳一声,脸上有些烫。 这大概算是他第一次和许书澈交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他又不习惯说肉麻的话,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能让许书澈从低落的情绪中出来。 思来想去半天,他也干巴巴地开口:“师兄,其实我是无所谓,反正我绝对要让他好看,但......但我的本意不是让你觉得被我道德绑架......哎,也不是,我表达不出来,我就是想......”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民宿的窗开着,外面隐约传来了嬉闹声,以及更遥远的彼处烟火的声音。 许书澈忽然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砰砰”地撞在胸口,像春天急着发芽的新叶。 “我想说的是,你做自己就好。” 外面灯火绚烂,简一寻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没有什么懦弱、怂,或是烂好人,只要是许书澈想做的事,许书澈就应该去做,别听别人说什么,干他们屁事。” 说完这段话,简一寻脸上更烫了,像一颗熟透的柿子。 许书澈没怎么见过简一寻这么窘迫的样子,有些想笑,却又被他认真的神情感染,没像从前那样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也看着简一寻的眼睛,等他将剩下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然,然后。” 简一寻舔了舔唇:“就算师兄不够勇敢也没关系,还有我呢,我一直站在师兄面前,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我......我想给茶茶教训也是因为师兄,也是因为我想帮师兄出气,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管他。” “所以......” 说出这番话大概是耗尽了简一寻所有说情话的能量,平日的所谓高冷所谓不好相处的人设都烟消云散,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客厅里,在他面前的简一寻就是个因为爱人而口齿笨拙的男大学生。 “有我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师兄,”简一寻说,“我在呢。” 第73章 游戏的比赛在第二天下午正式举行。 “江湖大梦”是官方十分重视的游戏项目,比赛场地甚至征用了隔壁某Moba手游的场馆,设施一应俱全,还请了颇有名气的coser来中场表演。 橘橘还没紧张,托托倒是先紧张起来了,嘴里碎碎地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怎么啦?”橘橘问他,“有这么紧张吗?” 托托没说话,但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来比赛当然紧张呗。” 压胜大哥在旁边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然颤抖:“我......我也没参与过这种活动,也......现在也紧张着呢。” 他们的对手是另一个大区决出来的胜者,但和他们不同的是对方是个主播队,无论是操作还是手法都要远强于他们五个。 去年许书澈这个大区也有一个老板队打进了总决赛,没用主播,老板亲自上阵,但被对面主播队揍了个屁滚尿流。虽然江湖大梦这种mmorpg游戏对于手法的要求相对来讲少了些,但在面板和数据堆得差不多的情况下,主播会卡的一些小bug和小技巧就显得格外重要。而有些区老板自己组队磨新副本磨不过主播,也是因为对游戏数值以及操作手法的不了解。 所以哪怕是数据面板堆满的氪金账号,在操作不行也是会被主播队暴打的。 简一寻看向许书澈,动了动唇:“我......” 可他话还没说完,场中的主持人便道:“下面有请今日到场的两支队伍,分别是长相思大区的‘老婆说得都队’和定风波大区的‘你猜我猜得对不队’。” 虽然是官方赛事,但在起名这方面还是相当自由的。 简一寻的话堵在了半路,许书澈听见了他的欲言又止,轻声道:“怎么了?” “没事。” 简一寻抿着唇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场中:“走吧。” 他们一行人走到赛场中央,先是被聚光灯闪到了眼睛,紧接着是被台下澎湃的声浪吓了一跳。 “我靠。” 托托小声嘀咕:“这破游戏还这么多人在玩啊?” 《江湖大梦》的玩家群体是个很神奇的群体。平时在超话里说着不玩了没爱了明天就出号退游,但只要一出什么快闪联名奶茶店,一举办什么线下活动,这些人就跑得比谁都快,门店会被挤得水泄不通,买个头像框都排不上队。 而眼下小小一个活动场馆里也全坐满了玩家,甚至还有玩家手上拿着手幅,写着“长相思四合院某某找情缘”这种荧光字,在官方转播的镜头下带着亲友丢人丢遍全游戏。 而当许书澈出现时,整个观众席似乎安静了一秒钟,紧接着爆发出了更大的讨论声: “他就是那个帖子里的另一个男主角?” “我靠,这个小哥好好看啊。” “等一下,他是不是昨天发在官博上的那个coser?啊啊啊原来他不是coser啊!” ...... 无数的人声混杂在一起,潮汐一样撞击在许书澈耳畔,让他微微蹙眉,向后退了一步,藏在背后的手却被人轻轻握住。 他抬眸,看见简一寻用口型和他说—— “不要怕。” 他还在呢,没什么好怕的。 许书澈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微翘。 简一寻虽然看上去像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直男,但每次好像都能精准地察觉到他的一些小情绪,无论是难过的还是焦虑的,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而后不动声色地给予一些抚慰。 怎么就没早点遇到简一寻呢?许书澈总是忍不住这样想。 他好像一直都被人因外貌的优越而称赞,却好像从没人能听见他心底真正的声音,而他又是不愿意表达自己的人,有什么情绪都会憋在心里,特别需要一个简一寻这样能直接说出他想法的人在身边。 如果早点遇到简一寻就好了。 如果早点遇见简一寻,是不是就不会...... 许书澈还没想完,简一寻的手便轻轻按在了他的肩上。 “比赛要开始了,”简一寻说,“走吧。” 《江湖大梦》是手游,场馆也给他们准备了相应的比赛设备机,都是之前隔壁MOBA手游也用过的。 看起来游戏公司好像很重视这次赛事,但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视,处处展露出“草台班子”的感觉。 许书澈坐下,戴上耳机,调试了一下耳机音量,便听见简一寻在耳麦里“喂喂喂”了几声,忍不住道:“怎么了?” “试一试麦呀,”简一寻说,“万一一会儿听不见说话怎么办?” “那现在能听见吗?” “当然能听见。” 简一寻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能听见就好。” 橘橘重重地咳了一声:“喂,你们两个过分了哦。” “他们对面的挽荷奶妈修为不高,面板我看过,气血堆得比较一般,”托托说,“到时候孙哥先给他一个控,我们集火秒掉,然后再秒另一个奶,别让他们互相复活拉扯起来了,拼手法我们拼不赢的。” 说话间,十个角色已经载入了华山论剑的界面,一如往日会武时的一片冰封。 屏幕上方的倒计时从“59”开始,托托说:“检查一下特技和宝石,橘橘你没有带水攻吧?” 挽荷的奶妈可以设置两套不同属性的宝石,一套是水属性攻击,另一套就是主治疗的宝石。有的奶妈堆足了面板后切成水属性宝石,伤害甚至要比主坦度的少林还高。但现在面对的是pvp赛场,自然不能用这套水属性攻击。 许书澈连忙去检查自己的特技和加点宝石,刚把装备检查完,屏幕上方的倒计时数字恰好归零,比赛正式开始。 托托的清风剑客用了自创绝技,锁头对方修为比较低的挽荷奶妈,一个十面埋伏将她圈住,紧接着便是清风的小控制技能,让对面的奶妈一直处于被击飞的状态。解控技能在被十面埋伏套中的时候她就用过了,想再次解控只能等待CD转好。 而就在她的CD快好的时候,孙杰的压胜一只小纸鸟飞过去,又把她控住了。 压胜的纸鸟伤害和距离有关。施法者离施法对象的距离越远,控制的时间越长,那个挽荷奶妈在技能的作用下头也不回地向赛场边缘跑了过去,而迎接她的则是托托攒好怒气的清风绝招。 第一个奶妈被瞬秒,而第二个奶妈则辗转腾挪在许书澈和简一寻的包夹之中,抽空才能自己奶自己一口,可托托和橘橘已经配合着孙杰将其他三个输出控制住了。 对方这次选择的输出是一个少林和两个踏鹤。少林确实很能扛伤害,可踏鹤却是游戏里出了名的脆皮。托托的清风在队友的辅助加清水秘籍的回血技能里血条基本没怎么动过,在许书澈和简一寻追死另一个奶妈的同时将两个输出击杀。场中只剩一个少林,毫不犹豫地点了投降。 《江湖大梦》竞技是Bo5,五局三胜制,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再赢两把,就能将代表着冠军的戒指收入囊中。 虽然他们并非专业打比赛的打手,但却有着不服输的性子,眼下看见有机会争奖,自然更认真了起来,摘下耳机小声地讨论起了战术,刚说了没几句话,便看见对面其中一个主播站起身下场,换了另一个人上来。 “他们这是换人了?”孙杰有些惊讶,“他们居然还有替补?” 托托蹙眉:“对面区比我们开得早,排行榜上几个老板号的面板差得不算多,所以能找到替补成为第六人,但我们区么......就有点难。” 长相思大区不算老也不算新,但底蕴却绝对不能和被称为“首都”的定风波大区相比,他们在填报名表时也试过找第六人替补,但找到的账号面板还是离登上比赛差了不少,最后只好作罢。 他的担心是没错的,上一局对面是双踏鹤阵容,虽然有爆发,但同样也比带着清风的队伍更脆,甚至挽荷切个水攻都能在竞技场和踏鹤打得不分上下。 第二把他们换上了一个更高修的清风,就变成许书澈这边带着压胜更吃亏了。 他和橘橘开场就往竞技场的边缘跑去,但对面的清风追着橘橘一通乱砍,在托托和简一寻还没赶到时就将橘橘的挽荷击杀。 许书澈被追成了丝血,在竞技场边缘苟延残喘,刚以为自己也要死于对面清风的乱剑之下,就见几道墨黑色的特效落在清风的身上,将原本血量健康的清风炸成了残血。 是简一寻踏鹤的绝技。 许书澈一咬牙,深知决不能让对面的清风靠秘籍回血将血量回上来,于是立刻交了一直捏在手里的小控,把倒地的橘橘复活,让她复活倒地的压胜,将原本一边倒的战局拉扯了起来。 对面的清风刚开始其实没瞧得起民间队。他觉得能走到这一步,角色的面板其实都差不多,已经开始拼操作者的个人手法了,却没想到在一个民间队的奶妈面前翻了车。 对面的奶妈蓝量率先告罄,连复活的技能也没交出来就被集火杀死,紧接着便是脆皮踏鹤,最后又是少林大师扛下了所有。 “真的变得不好打了,”孙杰说,“换了清风后伤害爆炸呀。” 托托摘下耳机:“但是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感觉已经不愧对长相思大区的父老乡亲们了。” “我觉得他们开心得很。” 简一寻在旁边幽幽道:“观众席找情缘了,除了台上的这十个人以外根本无人在意我们的成绩。” “没关系,大家压力不要太大,赢不赢的......” 许书澈顿了顿,轻声道:“其实我们能这样一起打游戏就已经很好了。” 在遇见这些人之前,许书澈的生活很枯燥无味,学习,研讨,作业,每天都是这样地重复着,形单影只,甚至没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可某天开始,好像一切都开始改变了,很多人倏地挤进了他的生活,吵吵闹闹,一起挤相亲队,一起通宵首通新副本,甚至一起来线下比赛。 他好像越来越打开自己封闭的心,试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双方选手继续回到比赛席上,简一寻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但是我想赢。” 许书澈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向他,却发现爱人眼中有着足够多的坚定。 “怎么了?”他有些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想赢,因为......” 简一寻忽然顿住了,有些神秘地对他笑了下:“赢了再告诉你为什么。” 他说完,径直在座位上坐下,留许书澈一个人有些心烦意乱。 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赢了再告诉你为什么? 许书澈倒是被他激得来了劲,拉开椅子坐下,淡淡道:“真的赢了就告诉我?” “对啊,”简一寻说,“我从来都说话算话。” 对面的主播队也是拿着老板的钱办事,刚开始是觉得这种比赛没什么用心的必要,毕竟他们对自己的操作格外自信,不觉得路人队能赢得了他们,但被连着揍了两局也逐渐琢磨出对面的路人队水平并不一般,第三局终于认真操作起来了,让许书澈这边抓不到任何机会,被连追了两局。 现在场上是2:2的平局。 买票来现场的玩家觉得自己赚大了。其实他们刚开始是冲着活动和coser来的,本来以为比赛只是单方面的碾压,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把五局都打满。主播队有各自的粉丝支持,而剩下的观众共情了许书澈这支民间队,自发地开始为他们加油助威起来。 许书澈戴上耳机,忽然小声说:“喂,简一寻。” 简一寻“嗯”了一声:“怎么了?” “突然有点紧张,”他说,“我考试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简一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懊恼:“是我之前给你压力你才觉得紧张吗?” 许书澈摇摇头,屏幕上的倒计时走到了“1”,最后一局比赛正式开始。 其实《江湖大梦》的pvp技巧不算特别复杂,四场打下来,彼此多多少少都看出了对方连招与操作的一些门路,于是开局立刻对着敌方较为薄弱的点集火而去。 简一寻和托托依旧集火对面的奶妈,而他们这边则是橘橘受到了特殊的“照顾”。在给了托托一个复活后,橘橘吃了三个绝技倒地。托托虽然被复活拉了起来,但许书澈来不及给他单奶,便又吃了对面踏鹤的一个绝技,只剩一丝血拉着对面的踏鹤同归于尽了。另一个清风和挽荷被孙杰同时控住,没来得及交出解控技能,空中技能特效乱飞,在一片光污染中,四人齐齐倒地。 场中只剩下半管血的许书澈,和对面的另一个踏鹤。 “别急,小兔,开解控溜他,再多刷几个绝技,”橘橘有些急切道,“没关系的,你的面板做得很好,气血堆得高,等时间到了跟他比血量是不亏的。” 对啊。 一般挽荷打竞技场,大部分都是和对面拼血量,反正除了少林以外的其他职业都不会比挽荷堆的气血还高。 可他真的接受这样结束这场比赛吗? 许书澈觉得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 开解控溜人,靠苟着靠气血去定胜负,倒是很像从前他的选择,会保守,稳妥地解决问题,从不让自己置身“不确定”之中。 但现在的他好像不太满足这样的解决方法。 如果人生也像这样,一成不变地走下去,真的不会太无趣吗? 有时候生命里出现一些突发事件好像也并非什么不好的事,而他风平浪静的一生中最不确定的因素就坐在身边小声地鼓励他,他也会觉得很幸福。 许书澈深吸一口气,并未像橘橘说的那样切成全部治疗,靠解控和绝技去溜对面的踏鹤,而是将一身治疗宝石换成了水属性攻击,径直向对方冲了过去。 就算输,也让自己痛痛快快地输掉好了。 反正人生又不只会输这一次,如果一直都怕输,如果一直止步不前,那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我们看到长相思代表队的挽荷奶妈向对面的踏鹤道长冲了过去!他切了水攻,是要决一死战吗?”主持人似乎也对许书澈的选择十分惊讶,声音倏地拔高了一个八度,“天哪,我们居然能看到这样的1v1对决!” 敌方踏鹤似乎也没想到许书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有些惊慌地踩着二技能想要滑远,却被许书澈的一个硬控拦了下来。 从前他也会拉着还不知道是简一寻的“小熊”去打竞技场钻研pvp技术,每次打不过他,许书澈都会自己和自己生气。简一寻不愿意看见他生闷气,于是一场一场地教着许书澈如何用挽荷打踏鹤,毫无保留地教了他这么多年。 没有另一个挽荷比自己更会打踏鹤了,他忽然想。 三技能单体奶破气,四技能解控是解掉踏鹤破气的控,而他的特技恰好在此时被触发,让对面的踏鹤在他的技能里动弹不得。 观众席没想到能看见这样一场精彩的1v1,不由自主地欢呼了起来,声浪排山倒海般袭来,随着许书澈将对方踏鹤压到残血而达到了顶峰—— 就差一点了! 许书澈咬着牙,靠足够高的气血吃下对方的绝技,两个闪避翻滚至对方身前,紧接着按出了自己的自创技能。 胜负已分! 随着踏鹤道长的倒下,定风波代表队的大屏幕也暗了下去。许书澈的双耳畔响着“嗡嗡”的鸣啸,一瞬间有些听不清外界的声音,直到简一寻抱住了他。 这个用力的拥抱似乎让一片灰白的世界重新染上了彩色,紧接着沸腾的人声倒灌进了他的耳中。 简一寻的声音有些颤抖,贴着他的耳际低声道:“宝宝你太棒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许书澈被他的热情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我们赢了?”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事实,他们便被簇拥着站到了舞台中央,游戏方的合作coser拿着奖品上台,为他们颁发奖杯和冠军戒指。 冠军戒指是定制的,每一枚都有着不同门派的代表元素,比如清风的宝剑,踏鹤的飞鹤,挽荷的莲花......设计师巧妙地让这些元素与戒指融合,造就了独一无二的冠军戒指。 简一寻轻咳一声:“师兄,我之前说如果赢了,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许书澈尚沉浸在赢了比赛的恍惚中,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很疯狂,但......但我觉得眼下是最正确的时间了。” 简一寻抿着唇,牵起许书澈的手,将自己那枚戒指轻轻抵在他的指尖:“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在意一个人......在意一个男生......其实好像男生还是女生都无所谓了,我只会在意你。” “虽然我看起来有时候有些疯疯的,但唯独对你的感受我都超级在意,所以我想说的是,哪怕我这样不成熟,偶尔有些幼稚,但在未来的时光里,我想一直都在你身边,无论生老病死,我都会一直这样照顾你的感受,你愿意吗?” 似乎有人意识到了他们在干什么,欢呼声更加沸腾。 许书澈身后响起了“砰”“砰”两声,是舞台后侧的礼花筒喷出了金色的彩带,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透着金色的雨,他看向比自己年少的爱人,看见他的双眸如海般深沉,装着十二万分的认真与局促。 “其实有时候我比你还疯,”许书澈轻声说,“所以我的答案是......” “我愿意。” 作为唯一会倾听我的人,作为我的或幼稚或成熟的伴侣,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吧,像现在这样就好。 *** “我超越我自己的想像,风雨刀枪能为你挡。让我照顾你,让你未来放在我肩上。” ——《让我照顾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