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系统，在线撒娇》作者：云和松阳
文案：
010是主神身边最漂亮，造出来后摆在身边当了多年摆件的系统。
但是主神自我封闭检修时，010误入工作间，因为过于笨手笨脚，被投入惩罚世界重新塑造。
然后它经历了…
【世界一】替嫁给豪门大佬的私生子
霍家的掌权人性格残忍，阴晴不定。林家父母不忍亲生孩子受苦，从外面找回了一个私生子代替出嫁。
可是众所周知，霍家的掌权人上台时将所有兄弟弄进监狱，最为厌恶私生子。
任务：请您努力扮演反派，提高反派值，
010：QAQ我果然是那个私生子。
大佬：一个小东西，养了就养了…怎么有点挑食，还这么瘦。
【世界二】
上将在战场上重伤昏迷，姐姐去探望时发现自己的弟弟居然在昏迷未婚夫的床上。
耍手段爬床的小儿子受人唾骂，全帝国都在等皇帝等人出面给这个下等货一个教训。
任务：请你根据指导，扮演好一个恶毒炮灰。
010：QAQ又是我…
上将：没关系，你不会，我手把手地教你。
全帝国都没想到，上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人牢牢护在了身后。
【世界三】ABO世界里内心阴暗的竹马
你的竹马是校园男神，家境优越，英俊又开朗，而你在他身边看似温柔，其实早已心生嫉妒，在校园论坛上抹黑他，对他的追求者口出恶言，最后遭到校园暴力的反噬…
任务：请你根据……算了，请你安全度过目前的危机。
被人围堵在厕所的010：QWQ
赶来一脚踹开门的竹马，半跪下来摸摸脑袋：没事，不怕。
世界四…
世界五…
改造结束后，010乐颠颠地出来了，想找主神爸爸拷出来对象的数据。
高大的主神周身都是流动的数据，毫无错处，是所有系统公认真正俊美无俦的样子。
010打着磕绊：主神大人、我、我…
QAQ呜呜呜呜为什么主神检修出来看起来更凶了。
高大的主神单膝跪下，将小小的光球捧在手里。
指尖只随便抚摸一下，光球便会跟着颤动。
主神：嗯？亲爱的还没认出来我？
1v1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系统 甜文 快穿 治愈
搜索关键字：主角：010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QAQ哭哭也算撒娇吗
立意：爱无条件
作品简评：
漂亮系统010由于工作失误，被投入了惩罚世界进行改造。在这里，他需要扮演一个又一个的反派角色，争夺反派值，才能够成功完成任务。于是，不懂争夺的010经历了各种世界，在种种阴差阳错之下，完成任务的同时，也逐渐拥有了人类的感情……
本文以快穿为故事线，讲述了一个系统经历现代、星际未来、血族等多种世界，在被爱中逐渐学会爱人的故事。全文语言轻松诙谐，情感描写温暖感性，细腻入微，人物性格鲜明具有特色，有笑有泪，值得一读。


第1章 
010眨了眨眼，愣愣地站在全身镜前。
前一秒，他还在系统专用的禁闭室里反思，担心自己被送去原始化清洗，下一秒宣判响起，自己有了将功赎过的机会，只要完成分配到的任务，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入目是狭小的房间，整个房间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光来的地方放着一个画板，显然房间的主人在此并不受宠，之前都是借着这点光涂涂画画的。
010手上还沾着颜料，此时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人跟着露出了一个好奇的眼神，圆溜溜的猫眼瞪大，看起来十分可爱。
010伸手摸了摸，碰到镜面时才收回手。
他惊喜地小声道：【999，我有身体了耶。】
身体不是每个系统必备，只有执行了很多任务的系统才能申请。
010从来没做过任务，在这次意外发生之前，他都乖乖地摆在主神大人的工作台上，做一个可爱的摆设。
999是惩罚任务的监管系统，在遇见之前已经带了不少任了，那些宿主都是故意破坏世界的穷凶极恶之徒。不过它上班前打听到这次的任务者是个小可怜，
所有形象都是根据系统本身生成的，不知道这么无害的系统怎么会弄坏一整条工作线，害得好多世界停摆。
999怜悯道：【这不是送你的，只是方便你完成任务而已。】
它又补充道：【不过，弄坏了世界的惩罚大多都是流放，你能有身体完成任务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
流放是指将系统放逐到世界之内，随着不断的扮演各种各样的npc，系统会浑浑噩噩忘掉一切，最后沦为真正的空壳。
010听到这些，有点惊慌地“呀”了一句，又小声道：【还好，通知说我有改过的机会，不会让我直接流放的。】
【那些人都犯了很严重的错，你只是不小心。】999安慰了一句，又恐吓道：【不过你要是完成不了这些任务，最后还是会被流放！】
010小鸡啄米地点点头：【我会认真完成任务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伴随着不耐烦的催促。
“不是说了今天你就要过去吗？一大早就躲在房间里干什么？你难不成想反悔？！”
女声刺耳又尖锐，010吓了一跳，又迷茫地道：“我反悔什么？”
【耽误了一点时间，】999歉意道：【世界线已经收到了，我现在就给你传。】
惩罚世界没有新手保护，任务大多也都是脏活累活，010做好了心里准备，不过看到世界线后，他还是紧张地抿起了唇。
这个世界是一个现代世界，原身名叫林易，是一个豪门的私生子。
而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正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这次将原主接回来，是因为一个顶级豪门递来了联姻的橄榄枝，但是因为要联姻的那位掌权人据说性格强硬，手段狠辣，对身边人也毫不留情。
霍家是顶级豪门，林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又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伤，最后找来了原主。
原主过了很多年贫困的生活，以为这是父亲给自己的弥补，一听这个机会就十分乐意。
而林家将会因为这次联姻而更上一层楼，林星耀因为心怀愧疚而频频探望原主，机缘巧合下得到了霍承的欣赏。
而主角攻是霍承的侄子，早就对林星耀心有好感，在看见林星耀得到霍承的欣赏之后，就开始光明正大地追求主角受。
之后霍承成了林星耀身后的最大靠山，林星耀更是一跃成为商界新贵。
而原主，在刚进来时就对霍承口出恶言，后期更是百般离间主角受和霍承，最后因为偷取商业机密而被扭送进监狱，据说最后在监狱惨死，也没能等到出狱。
惨死。
010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平常偷听工作间的讲话，他们都说惨死很疼的。
他死掉是剧情中后期的事情了，而主角受将会继续在后期创建自己的事业，和自己的爱人一起创造属于他们的商业帝国。
而010在这个世界里完成相应的反派任务累计反派值，最后乖乖等着被主角们打脸就好了。
999：【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反派值是15，等会有个小的剧情点，在霍承的人面前表现的骄纵不讲理，你以前没做过任务，可以用这个来试试水。】
【好哦。】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持续着，现在的时间正好在原主被替嫁送给霍家的当天。
虽然世界线中霍承对林星耀很好的样子，但是010知道那是主角的优待。
他想起关于霍承的其他描述，手段强硬，为人严厉，不近人情。据说在上位的时候还有用了一点黑色手段，他的好几个哥哥都被打断了腿才送进的监狱。
他有点慌。
999听着他的心声，补充道：【你少了一点，他最讨厌私生子。】
林易呜了一声，更害怕了。
【他不会打人吧。】
【……应该不会，】999想了想道：【不过你被送过去肯定会受到冷待，怕他打人的话，可以少骂一点人，只要再主角受出来的时候表现得差劲就好了。】
010知道主角身上都带着世界的宠爱，想到要和他们作对，还要骂主角，有点为难地抿起了唇，原本就红润的唇畔被他抿得更为饱满，唇珠更是沾染了一点亮晶晶的水渍。
【所以我等会儿过去，就要开始骂人了吗？】010愁得拧起了眉，他的眉细细的，是男孩子里难得的好看，这么蹙起来的时候，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可是我没有骂过人，怎么办呀？】
【这个……】999翻了翻世界线，找出一段来塞进了010的脑子里：【没关系，原主已经骂过了，你照着他说的骂就好。】
原主原本以为被认回来会过上好日子，直到前几天，偶然听见林星耀和朋友的对话，这才知道他要结婚的人非常厌恶私生子。
原主当场翻脸，之后一见到林家的人就会怪声怪气的讲话，最后发展为骂人，和林家的关系也一僵再僵。
010认真听着那些话，999居然生起了一阵教坏小孩的罪恶感。
门外的人已经开始踢门了。林母最开始有这个房间的钥匙，随意进出了好几次后，原主就在门口抵上了房间里唯一柜子，避免这些人再擅自进他的房间。
“林易！你搞什么鬼，我给你找了一门多好的亲事你知道吗？多少人都求不来！”
门哐哐地响着，像是要塌下来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010拍了拍胸口，手上有些颜料沾到了白色衬衫上，不过他顾不了太多，过去一点点推开了柜子。
外面的声音实在是太可怕了，比他听过十个系统一起吵架都要吵。
他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刚刚打开门，门外一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就戳到他眉心上，010觉得有点疼，往后躲了躲。
面前的女人一头长发，打扮讲究，见他却厌恶地皱起了眉，破坏了眉宇间的贵气。
“躲？我让你躲！你还知道出来，刚才在干什么？耳聋了吗？”
指甲在眉心戳出尖锐的疼痛，010的眼睛不自觉地泛红，他往后退了退，像是要疼哭了。
林母厌恶地收回手，真是婊。子生的孩子，一看就是这种贱样，天生不要脸地勾搭人的。
她收回手，不耐烦道：“这能有多疼？装模作样的。”
010没有说话，用力地吸了下鼻子。这次他第一次当人，当人好痛啊。
“你快去收拾一下，看看衣服像什么样子！丢了我们林家的脸。”
林母正说着，楼下匆匆跑上来一个阿姨，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林母神色一变，懊恼道：“霍家的车已经来了？怎么这么快！”
她准备下去迎接，看着站在原地的林易，不舒服地皱了下眉，伸手指了指林易，对身边的阿姨说：“带他去换件衣服，小耀以前穿过的应该正合适，他的那些地摊货就给他扔了。”
之前林星耀就给过原主衣服，不过原主觉得受到了侮辱，一件也没穿过。
010没动，999也跟着有点不开心。
他以往带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罪犯，他们扮演的一般都是受尽苦难的魔头，怎么010扮演的像是一个小可怜。
999摇了摇头，甩掉数据里不切实际的想法，重新捡起了自己的职业素养，拿着剧情线道：【去换吧，世界线显示，你第一次见到霍承穿的就是主角受的衣服。你的身形和主角受的很像，之后霍承会因为这个注意到主角受。】
010闻言，默默转身回了房间，从衣柜伸出翻出了一件衬衫。
衬衫料子很好，应该没穿过几次，看起来和新的一样，别人也看不出来这是林星耀不要的。
为了不让霍承等太久生气，010匆匆忙忙地换好衣服下楼。
他从楼梯跑下去，扶着扶手停在了楼梯上，面前只有林母和一个西装男人，看起来不像霍承。
010呆呆地看着他们。
主角受的金手指霍承呢？
999道：【这场联姻是霍承爷爷请人算出来的，他没有很上心，不然林家也不会这么轻松让你来代替了。这人是他派来接你的秘书，他自己还在家里。】
010在脑子里“哦”了一声，动作慢了下来，一点点地往楼下走。
秘书抬头就看见了这个小少爷，怔了怔，心想林家基因还真不错。
下来的人身形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神情天真，头发毛茸茸的，似乎出来的很匆忙，连袖口都没有折好，看见自己时还有点失望。
咳，这个小少爷看起来很期待和老板的联姻啊，可是老板那个性格，不知道小少爷会不会吓到。
秘书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朝楼梯上的林易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行李吗？我是来接您过去住的。”
010根本来不及收，他想了想房间里少得可怜的东西，应该要不了多久，于是点点头道：“你等我一会儿。”
010刚刚做人，根本不懂得客套，说完就踩着拖鞋“噔噔噔”地上楼跑回房间。
林母皱了下眉。
她刚刚下楼，没想到霍承根本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个秘书过来。原本有些不满，不过在秘书特意解释了一遍霍承有事在忙，而他霍承身边的一把手后，态度就又变好了不少。
她皱眉盯着林易上楼的样子，对秘书歉意道：“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不懂得礼貌。”
林易说话时的语气又软又小声，秘书倒没有觉得被冒犯到。
几分钟后，林易抱着一个小行李箱下来了。
这是原主自己带来的，他以为来了这里后就会有钱，所以很多东西都扔掉了，可是没想到离开的时候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秘书伸手要帮他提，林易摇摇头拒绝了，细声细气地解释道：“很轻的，我自己就可以。”
他说完，999就在脑子里电了他一下。
010睁大了眼睛，一双猫眼瞪得滚圆。
他被电的有点痛，眼睛又红了，他在脑子里问：【为什么要电我，好痛！】
【试水，】999慢悠悠道：【让你扮演反派，不是让你在这里洗白的。】
010“哦”了一声，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表现的太乖。
秘书带着林易往外走，林母还在不断回头看，似乎想等林星耀下楼，嘴上挽留道：“哎呀，不坐一会儿吗？过来也很累，我也有些舍不得小易。”
秘书听见最后一句话，迟疑地慢下了脚步。
010正好结束和999的对话，他想了想，将手里的行李塞到了秘书手里。
“手酸，我不拿了，”他大声道，“我想起来我的手还要用来画画，你快帮我拿到车上去！”
原主是画画的，林母叫他干活时，他就会骂骂咧咧地这么说。
010自认自己学的非常好。
刚刚说完话的林母笑容一僵。
秘书一怔，看了眼林母，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道了声“好的”。
林母气的抓紧了手里的帕子。
这小贱、货！


第2章 
几分钟后，林星耀打开门下楼了。
他穿着合身的白色小西装，显然是特意打扮过，连发丝都透着精致的气息。
他款款走到门口，只看见了开走的车屁。股。
林母站在别墅门边，表情不是很好看。
林星耀迟疑地叫了声：“……妈？”
林母回神，冷哼了一声。
“已经走了？“林星耀懊恼道：“我想要送送弟弟的。”
“有什么好送的，他现在就知道下我的脸了。”林母冷笑一声。
“真以为霍家看的上他？还没上枝头，就以为自己变成凤凰了！”
林星耀无奈道：“妈，你别这么说，他不会这样的。”
他说着，又往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像是一个真的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林母见状心疼地看着他，他的好儿子人见人爱，待人也真诚，哪怕是那个私生子也不见他白眼。
见林星耀还在看着车离开的方向，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没关系，以后我和小贱…和你弟弟说，你多去几趟霍家，和霍总相处好一些。”
林星耀见状，终于笑了起来，撒娇道：“谢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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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值：＋1，总计数值：16】
010坐在后座，听见了脑子里的声音。
010的神情有点忧愁，反派值加的这么少，他得骂多少次人啊。
999道：【放心，后期主角受会为了照顾你搬去霍家，到时候很多刷反派值的机会。】
010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刚才一直抱着包的手臂压得有点发麻，他换了个坐姿，将手扒拉到窗户上往外看，手上还残留着麻麻的感觉。
原来人类的身体这么脆弱。
999知道他好奇，放任他看了一会儿。
【刚才表现的不错，接下来你见到霍承的时候，也要骂人。】
010一下子从外面的景色里抽离出来了，苦恼道：【999，我觉得世界线里现在我没那么坏，可以不骂人吗？】
他小声道：【霍承好像很凶的样子，大家都怕他，我不敢骂他。】
【嗯，所以你也怕。】
999淡定道：【这次骂了他你就被他吓到了，之后都躲着他走。霍承也对你产生恶感，平日都是无视你。一直到主角受也住进来，霍承会逐渐欣赏他，而你会因为他对待你们态度的差别而心生不满，到时候才是刷反派值的大头。不过等会儿的剧情点你一定要完成，这很重要。】
010不太懂人类复杂的感情，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捕捉到了这次骂完之后霍承会无视自己的字眼，便有点开心地弯了下眼睛。
秘书一直从后视镜留意着林易。
青年的外表实在是太过无害，一上车就抱着那个小包呆呆地发呆，看起来有些可爱。
秘书刚才还以为青年和母亲关系不好，不过现在车一开出林家的别墅区青年就往外看，明显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没过一会儿，青年不知道自己又想到什么，眉眼弯弯地笑了。
秘书看完了全程，将这个笑联想到了看见自己时的失落。
嘶，不会真的喜欢自己老板吧，虽然离开家很不舍得，但是能见到老板又开心起来了。
想到老板不近人情的性格，秘书有点发愁，有意开口铺垫道：“如果住的不开心，霍总没有那么不好说话，你想家的话和他直说，他会让你回来的。”
本来林易也是被提前送过去培养感情的，霍总不喜欢肯定不会为难。
010原本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听见这话，茫然地看向了他，点了点头：“好。”
青年的声音又软又乖，秘书停低头发了条信息，告诉老板自己已经接到人了。
不过没有得到回复。
秘书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汽车很快驶进了一个别墅区，霍承在城郊有更大的庄园，不过为了方便上班，他选择了一处更近的住处。
010抱着他的小包裹下了车，面前的是三层的别墅，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几乎占据了整个别墅区最好的视野。别墅的设计简洁明了，看得出主人是一个说一不二，干脆利落的性子。
看着面前的大花园，010感叹：【哇，好好看。】
999：【这只是霍承随便选的住处，他这样的住处全国各地有十多处。】
010诚恳地赞叹：【难怪他能当主角的金手指，好厉害。】
秘书也下了车，010跟在他的身后往门口走，随着越来越靠近大门，他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小包被紧紧地抓在手里，010完全不会掩藏情绪，秘书注意到他紧绷的小脸，顿了顿还是拉开了门。
010首先走了进去，阿姨早就守在门口，见人来了给他递了双室内的鞋子。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您就是林少爷吧，快进来。”
010小声道了句谢，视线偷偷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从这里可以看见餐厅摆满的桌子，但是桌边也没人。
999在他脑子里道：【别看了，一楼没有人。】
010一下子挺直了背，刚才有点害怕的样子都没了。他将小包裹放到了玄关处，还甩了甩手，似乎那小包裹真的让他手酸了一样。
他换掉鞋子，往里走了几步给秘书让开位置，回头看见秘书站在门口没动，好奇地问：“你不进来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主人家的味道，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只是单纯的好奇。
秘书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先送您过来。”
010得到答案，失望地点了下头。
秘书觉得可能是自己在车上陪他说了两句话，所以有了亲近感，所以林易在陌生的环境里不希望自己离开。
没想到林家的少爷这么可爱。
他心生怜惜，安慰了几句才告辞。
他走后，010转身，脚上踢踏着拖鞋，阿姨带着他往餐桌边走：“霍总刚才去楼上开会了，让你先吃，不用等他。”
010在椅子上坐下，应了一声。
阿姨看010垂着长长的睫毛，好看的脸蛋上的神情恹恹的，没忍住解释了一句：“霍总原本是想等你一起吃饭的，不过有事才离开。”
010抬头望了她一眼，眼睛在灯光下看起来尤其的漂亮，像是玻璃罩子里摆着的艺术品。
“我知道了，阿姨。”
阿姨回过神：“还有菜温着，我给你拿上来。”
餐桌边只剩010一个人，他有点泄气地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美食居然没有动。
999安慰道：【没关系，呆几天你就熟悉了。】
010趴在桌边玩筷子，他用的不是很娴熟，正在磕磕绊绊地学习。
【我是在想，秘书在的话，反派值会不会多加一点，那样以后就可以少骂一点人了。】
999倒没想到这个，愣住了没回话。
010也没等他的回信，在阿姨把菜端到他面前后，他又乖乖地说了声谢谢。
阿姨难得在霍家见到这么乖的小孩，心软的一塌糊涂，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好吃啊，看你这么瘦怎么行。”
010很好脾气地让她碰，因为他也觉得人类的头发很好摸，不过没有觉得自己瘦。
他本来想顺着人点点头，还没动作就愣住了。
因为脑子里999的声音响了起来。
【反派值：-1】
010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有点慌乱地问999：【为什么呀。】
999猜测：【可能是你看起来太不像反派了，你看看你刚才对阿姨的样子，和小猫似的。】
反派好难扮演啊。
010苦恼地蹙起了眉，他其实蛮喜欢别人这样摸自己脑袋的。
原来反派就是不能干自己喜欢的事吗。
他苦兮兮地躲开阿姨的手，抗拒道：“不能摸我。”
他头发细软，被这么一揉更是翘了起来，看起来就像被舔的炸毛的小猫咪。
阿姨看了一眼，笑道：“确实，是我不对。”
010又听见了一声【-1】。
他咬了下唇，恶声恶气地指着面前被他用筷子拨得乱七八糟的菜，小声说了句什么。
阿姨没听见，注意力反而放到了对面的楼梯处。
高大冷峻的男人站在楼梯上，不知道看了多久，见她发现，居高临下地望过来，黑色的眸子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桩婚事是老爷子做主的，霍总自己的态度他们还不知道呢。
阿姨连忙收敛了嬉笑的神情，转身进了厨房。
010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没发现自己身后走过来的男人，正怀疑是自己太小声，又重复了一句。
他身边忽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手搭在椅背上，男人冷淡的声音响起。
“声音比猫崽还小，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第3章 
010吓了一跳，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被人按住了后脖颈，压了回去。
霍承没想到这人会吓到，等人坐稳后蹙眉收回手。
手下的触感鲜明，这人似乎瘦的过分，随便碰到一处都能摸出硌人的骨头。
010伸手给自己顺着气，看似惊魂未定，其实在心底问999：【他刚刚说话好凶！】
男人的声音低冷，说话间都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金属质感。
999倒是很淡定：【正好，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也不用想其他的方式来骂人了。】
010也觉得有道理。
霍承于是看见刚才还胆小得被吓得跳起来的人睁大了眼睛，转过头时像是努力凶他。
“我说，就是她不对，下次不能揉我的头了！你吓人也不对！”
霍承倒没有被凶到，青年刚刚说话的声音就小，现在提起声音也不过是大了那么一点点。
他没有放在心上，只“嗯”了一声。
反派值没有动静。
999：【不行，你这力度不够。】
010看着霍承冷淡的脸色，似乎不容易生气的样子，胆子壮了点。
他说：“我还说，我不喜欢这道菜，要拿走！”
他指了指面前被他用来学筷子被搅得乱七八糟的菜。
霍承看了一眼，他有些洁癖，见不得餐桌上乱糟糟的样子，没想到林家的小少爷餐桌习惯和自己这么不同。
霍承原本就不同意这次联姻，是爷爷百般劝说才同意了这次订婚前培养感情这个说法。
眼前的青年第一眼是很可爱，不过他本来就不喜欢林家，现在看起来，青年被林家养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原本有些柔和的神色重新冷了下来，颔首道：“下次不喜欢直接叫人撤了，不要弄成这个样子。”
【反派值：＋5】
听见终于是正值的播报，010和999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忙活了一通，这么大的剧情点总归下来也只加了4点，010多少也有点泄气。
霍承在他对面落座，010吃饭的间隙偷瞄了好几眼。
对面的人轮廓凌厉，鼻梁高挺，一双深色的眼睛极具压迫感，就连吃饭时不说话都让人觉得有压力。
太凶了。
在霍承察觉时，010急忙收回视线，用筷子磕磕碰碰地吃起饭来。
霍承看着像是被自己吓到的青年，没说什么，收回了视线，只是打定主意之后避开他些。
桌上的菜对林易不太友好，010尽量避免去夹那些小的东西。
不过他实在是用不来筷子，一直在努力的调整，所以吃饭的过程中一直传出清脆的磕碰声，听得厨房的阿姨心都提起来了。
天知道，霍总最讨厌没有餐桌礼仪的人了。
奇怪的是，霍承虽然全程都皱着眉，不过并没有开口训斥什么。
010浑然不知自己躲过了一劫，吃完饭后，拎着他的小行李站到了霍承面前。
“请问，我住哪里？”
这么有礼貌的发言，霍承要不是刚刚同这人吃了一顿饭，就要被他骗了。
010也是鼓起勇气来问的，他刚才问阿姨，阿姨却说霍总还没给他安排，要他自己来问。
面前人一直没说话。
今天是老爷子擅作主张，让秘书把人接过来的，他还没有叫人收好房间。
霍承在思考让他住到别的房子里的可能性。
注意到地下的背包都被林易攥出了道道褶皱，霍承忽然垂眸看了一眼：“行李就这么点？”
010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应了声。
霍承打量着面前人的衣服，宽大的衣服，过于活泼开朗的颜色风格，林易看起来像是偷穿了别人的衣服，瘦弱的身形只能从伶仃的后颈看出些端倪。
不知道林家怎么养的人，没钱买合适的衣服吗。
想起刚才的手感，霍承皱了下眉，打消了刚才那个念头。
“三楼的侧卧一直是收拾好的，你可以进。整栋别墅除了我的卧室和书房，你可以随便使用。”
他说着，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淡淡道：“衣服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不够就说。”
010没有做人的经验，999虽然觉得不对劲，不过这是金手指霍承，身为继承人的涵养应该是顶级的，就算生气了也给人准备衣服，多么大度。
于是两个系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霍承：“包里还有什么？”
010攥紧了书包口不给他看，他努力想要从霍承身上再蹭一点反派值。
他道：“这是我的隐私，不给你看。”
霍承理解点头，要是有人想看他卧室里的东西，他也会把那人送进监狱。
他道：“让阿姨带你去认路，我还有会。”
反派值没动。
010有点失望，闻言点点头。
霍承看了一眼，小孩手还紧紧地攥着书包，像是生怕他偷看。
他于是收回视线，转身叫来了阿姨，又道：“他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下次别摸了。”
这小孩似乎胆子挺小，连个拒绝都说不出口。
阿姨点点头，霍承放心地上楼了。
他就当是家里接住了一个小孩，时间一到就送回去，也好给老爷子一个交代。
010被阿姨带去了三楼。侧卧收拾的很干净，里面没有别的物件，似乎也没有别人住进来过。
背包被放在了桌上，010从里面一件件拿出来自己的东西，换洗的衣服只有三件，其他的是打包起来的颜料和纸张。
最开始回林家的时候原主还带了他的速写本，但是后来被收拾房间的佣人不小心扔掉了，原主后来也没有再让别人进过他的房间。
010小心地把剩下的几张成品收进抽屉。
999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问：【刚刚你吃到人类的食物，怎么没什么反应？】
010有点疑惑地关上抽屉，毫无防备心地解释道：【因为我经常吃呀，之前在主神的工作间，很多前辈会给我投喂，味道差不多。】
999也吃过电子餐，不过那个吃起来和用人身吃不太一样。
难道是能进主神工作间的前辈，买到的电子餐也更逼真？
999疑惑了一瞬，很快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因为现在010正跟在阿姨身边，很乖地帮着她一起收拾衣柜。
就连他一个系统都觉得很乖。
999看着面前的场景，内心升出了不好的预感。
很快，阿姨挥挥手让林易坐回床边，自己在一边给林易收拾着衣服。
刚才霍总都看不了的东西被大大咧咧地摊在桌上。
阿姨道：“霍总就住在你隔壁，不过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只要不是太大声音，霍总都不会听见。”
010仰头看着她，点点头。
阿姨看得心痒，想起刚才霍承的话，还是按捺住了伸手的冲动。
她帮010把衣服收进了衣柜，看空荡荡的衣架，下楼去联系秘书要买什么尺码衣服去了。
010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阿姨满目慈爱地看了自己一眼后，风风火火地冲下楼了。
999的通知很应景地响起。
【反派值：-1，当前数值：18】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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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书房
宽敞的房间内，黑色的书柜摆满了一整面墙的书，正对面是纯黑的办公桌。霍承坐在桌后，薄唇紧抿，凤眸都透着冷意。
桌上的笔记本开着线上会议，霍承毫无波动的神色让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一直到他说了散会，高管门才松口气，纷纷退出了会议。
霍承拿起水杯想喝一口，才发现连续工作了三个小时，水杯已经空了。
他虽明面上还是继承人，但是霍家的大部分业务已经是由他一手操持。每天的会议数不胜数，他一天中大多时间都在工作。
关掉电脑后，霍承听见外面的楼梯响了好几声。
他往外面看了一眼。
往常阿姨都是轻手轻脚的，家里的阿姨更是在他工作时不会来打扰他，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霍承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现在不过是吃完晚饭后的三个小时，难道林易就饿了？
这个疑问只闪过了一瞬就被响起的电话打断。
霍承看了一眼。
霍明轩。
霍家直系这辈除了自己，上头还有一个大哥，不过实在没有天赋，败掉了好几个分公司，这才把在外面自己创业的霍承给拉了回来。
他大哥自己虽然没有经商天分，生出来的这个儿子脑子却还算灵活。老爷子希望他能教一教，霍承最近便给了几个项目让这个侄子练手。
不过看这段时间的反馈，也没有长进多少。
霍承挂掉了电话，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几分钟后，外面的人似乎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敲响了门。
不多不少正好三下，很有礼貌的样子。
他淡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点，随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了进来。
刚才阿姨揉得乱飞的头发现在还顽强地翘着，林易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霍承：“怎么了？”
他坐在办公桌后，刚刚开完会，周身严厉的气场还没散，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
林易犹豫了一下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青年垂着眸的样子怯怯的。
霍承看他一直走到自己面前，小孩胆子小，他还记得林易进门时，看见一楼没人放松的样子，好像一下从缩手缩脚来到新家的小猫咪变成了耀武扬威的奶猫。
然后自己一出声就变成了色厉内荏的心虚猫咪。
他也没有故意吓人的意思，静静地等着这人的回答。
010更紧张了。
他刚才听见反派值减掉了，头脑一热就想到了霍承，问了阿姨后冲到了书房门口。
现在在霍承平静的目光下，他原本膨胀的胆子越缩越小。
林易一张巴掌大的脸上表情丰富，从犹豫到懊悔表现得清清楚楚。
霍承的耐心奇好，或者说他觉得面前人的反应也很可爱。
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玩着钢笔：“不说话？”
刚刚虽然小声，至少还会说话。
010有点急：“我在想了！”
霍承似乎笑了一声，010再看过去，这人却还是冷淡薄情的样子，睨着自己，说出来的话也很凶。
“刚才在门口站了那么久，没有想好？”
这人怎么知道……
林易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想不通。
999：【他是金大腿，厉害一点很正常。】
010接受了这个解释。
霍承的指尖在桌面点了点：“我时间有限。”
林易终于把在门口想好的话说了出来：“我还想要一个房间……”
他在门口和999说好了，要表现的挑剔一些，提出一大堆对房间的要求，这样反派值就可以加回去了。
可是没想到霍承点了点头：“可以，有什么要求去和阿姨说。”
010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小脸上懵了一瞬。
999在他脑子里赶快提醒：【反派！你要表现得不讲道理一点！】
书房很大，林易漂亮的猫眼睁得滚圆，睫毛纤长。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书房里“噔噔噔”看了一圈，回来后对桌后的人说。
“我想在这里。”
霍承愣了一瞬，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这人毕竟是林家送来和自己培养感情的，霍承只当这是这是林易的努力。
霍承直接拒绝了：“不行。”
原本以为面前的青年会因为自己冷硬的拒绝而吓到，没想到青年听到自己的回答后，眼睛反而亮了起来。
看这人奇怪的反应，霍承眯了下眼睛。
林易靠近了两步。
霍承这时才发现青年虽然身形瘦弱，脸颊上却带着一点儿婴儿肥，听见自己的拒绝后坏心思遮都遮不住，原本乖巧精致的脸上全写着“我要做坏事”。
林易小声争辩：“可以。”
霍承：“不行。”
林易似乎等到了想要的回答，他激动道：“那我就要！！”
霍承皱起了眉。
010眼睛亮晶晶地等着，脑子里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反派值＋1】


第4章 
霍承似乎明白面前人在想什么了。
想故意惹自己讨厌？
既然这样，林家答应联姻又强迫这人来做什么？
霍承倒不会迁怒到面前人身上，只是对林家的厌恶又多了两分。
他看着面前兴奋又雀跃的人，淡淡问道：“为什么要这间？”
010当然不能直说想要讨人嫌。他浑然不知自己的意图已经被看透了，反而开始努力想借口。
他翻了翻记忆力林易的专业知识，很快找到了一个理由。
“我想要一个画室，我觉得这里的视角很棒！”
他一进来就发现了，书房有一整个落地窗，虽然窗帘挡住了外面的景色，但是这么大范围的窗户，又是霍承的书房，外面的景色怎么都不会差。
视角很棒？
霍承似笑非笑地问：“你确定？”
010点点头。
霍承点了点头，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嗓音淡淡的：“林易，你去把窗帘拉开。”
010差点以为他是在叫自己的编号，心虚了一瞬，才转身过去拉窗帘。
纯黑的窗帘被白皙的手抓在手里，狠狠向旁边一拉。
010原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大片花园，或者是幽静的小道，结果看见窗外呆了一下。
外面只有孤零零的一颗大榕树，非常大，枝叶茂密得将整个窗户都遮住了，铺天盖地，绿的好像可以滴出水来。
林易被吓到了，不可控制地向后退了两步。他站稳后，难以理解地看了眼窗外，又转头看看稳稳坐在椅子上的霍承。
霍承：“夏天会有虫，所以窗帘经常是关上的。”
青年的神情复杂又不可置信，磕磕绊绊地夸奖道：“很、很别致。”
看着这人努力找优点的样子，霍承眼里浮现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别致？”他道，“那搬进来后，交给我一副你满意的画。”
“就画外面的景色。”
010僵住了，呆呆地问：“你同意了？”
霍承“嗯”了一声：“同意了。”
他看着面前人果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透着点不知所措。
010陷入了迷茫。
他不会画画呀，林易的技能虽然他有记忆，但是他连筷子都抓不好。
他说：“可不可以，不给你画？”
他表情为难，像是这是一件天大的难题，可是只是一幅画而已。
霍承眼底的那点笑意消失了。
他看过来的眸子湛黑，刚才那点情绪波动像是水面上的波澜，了无痕迹地抹平了。
他此时看起来淡漠得彻骨：“不给我画，我为什么要答应？”
010犹豫了一下，看见他手边的杯子空了，拿起来给人接满了，又小心地推回霍承手边。
他小心地看着霍承，眼睛里带着期待：“这样可以了吗？”
水接得很满，在他的动作下在杯里荡了荡，下一秒溢出来，溅在了霍承手背上。
999在他脑子里夸赞了一句：【做得好，就是要讨人嫌。】
010不是故意的，他刚才被霍承凶得脑袋空白，现在看见自己弄砸了更是紧张得不行。
他转身抽了两张纸要给霍承擦，被这人伸手拦住了。
林易接的水有点烫，霍承被溅到的手背已经红了一片，水已经流到了桌面上，但是温度还是很高。
霍承拿过纸巾按在自己的手背上，淡淡道：“不给我的话，就出去吧。”
010有点彷徨，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坏事，可是反派就是要做坏事呀。
为什么他这么心虚。
999也在给他加油：【反派值才加了1，加把劲，前面刷得高一点，后面就可以歇着了，到时候主角攻受和金手指一起在你面前，我怕你紧张。】
现在已经很紧张了。
010忧愁地想。
霍承的手背看起来就很疼。
他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道：“那可以给你画，不过我有别的要求。”
霍承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搬进来，给我一幅画，这是等价交换，没有要求可提。”
他的语气平淡，但是莫名透着一种严厉。
010在脑子里呜了一声。
林易像是被凶到了，站在桌边没敢动，小心地看他。
霍承的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嗓音还是冷的：“合理的要求可以。”
林易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因为他的退步胆大了一点，努力地发问：“那和画画有关的就可以了吗？”
霍承“嗯”了一声。
999刚才就惊叫了一声，此时看着两人的对峙，也捏了把冷汗。
一直到霍承态度软了一点，它才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不会画画吗。】
010在心里小声地回它：【可我是反派啊，我可以不给他画。】
999震惊于010的突然机灵，随后紧接着看见010偷偷瞥了眼霍承的手背，继续温吞地对自己说话。
【而且，他现在就这么讨厌我，说不定会自己提前反悔，那样我就可以不给他啦。你笨。】
【……】
999：我信了你的鬼。
而010已经开始找个方法让霍承更讨厌自己了。
他刚才发现了，霍承虽然凶，但是似乎不会随便发脾气。
他指了指靠窗放着的沙发：“我要把这个搬走，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其实蛮好看的，黑黑的，看起来很软很好躺。
他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又小又软，看着沙发的眼神也透着不舍。
霍承问道：“这个和你画画有关？”
林易道：“我看见它就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不能画画了。”
霍承没再说什么，只道：“可以。”
那个沙发放那只算摆设，撤不撤都无所谓，到时候是林易自己坐。
得到了回复，林易似乎开心了点，放下的手在身侧高兴地晃了晃。
霍承因此多看了林易的手一眼，或许是因为经常拿画笔，这人的手长得非常好看，骨骼匀称，手背瘦削，只有掌心带着点肉，很好捏的样子。
他道：“还有什么会影响？”
010抿了下嘴，脸颊两侧鼓起点软肉，他苦恼地想，要怎么让这人后悔啊。
他开始不自觉地攥自己的衣角，又道：“我还要一个画架，要最贵的那种，还有颜料，最难买的那种。”
霍承觉得这要求理所应当，青年的手看起来只适合拿最精巧的画笔。
他颔首应了。
注意到这人似乎在看自己手，010有点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身算不算好看，松开手后，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被藏起来的手似乎连指尖都带着红晕。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霍承陡然蹙起了眉。他收回视线，语气变冷淡了些：“剩下的要求都可以和秘书说，可以的他都会满足你。”
言外之意就是林易可以先离开了。
男人声音冷硬，一句话阻断了010想要提的其他要求，看起来好像又生气了。
可是010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这人的下文。
【999，他生气了怎么不反悔呀。】
999也不知道为什么，原世界线里根本没有这一遭。
不过大佬都是言出必行，不反悔也是挺正常的。999安慰道：【没关系，你不是说之后大不了不给他吗。】
010点了下头，他对霍承的脾气有了新的认识，甚至从里面举一反三出了别的方法。
如果以后反派值不够了，可以做敷衍的事情惹霍承生气。
010慢吞吞地想，虽然这样不好，不过，霍承好像不会打人的样子。


第5章 
010回到房间。
侧卧很大，新铺上的被子格外柔软。
010觊觎很久了，洗漱完后，从床边兴奋地往上一扑，像是落进了一团云里。
在林家时他只有自己带的又薄又硬的小被子，现在窝进了蓬松的大被子里，010惬意得左右滚了滚，感觉整个人都被软绵绵地包裹住了。
【好舒服，】他几乎要陷在这种柔软里了，迷迷瞪瞪道：【霍承这么凶的人，也会睡这么软的被子吗？】
999：【……我不知道。】
999眼睁睁看着这人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只露出半张脸。
嗯，确实是物理上的裹住了没错。
999：【现在是初夏，你不热吗。】
010眼睛扑闪闪的：【不热耶。】
999默了一瞬。
它觉得010有点兴奋过头了。
好在很快就有人给010的兴奋泼冷水了。
放在床头的手机想起，010努力从够到了手机，拿过来后神情立刻变了，好像手里的手机变成了一块烫手的烙铁。
999也看见了，来电是林母。
看着人掩耳盗铃地关掉声音，999问：【你不接？】
【我没听到呀。】010软声回答，他把手机塞进床头的缝隙，又一点点努力地钻回了自己的被子卷里。
999看着手机一直亮起的屏幕，没说什么，远程操控着将屏幕熄灭了。
010缩在被子里，他的眉心有很小一点的血痂，不注意看起来就和一颗红痣一样。
刚才010在浴室的镜子前看了很久，心疼的泪花都要出来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人身。
010缩在被子里，好像感知到了999的动作，小声道：【谢谢你哦，999。】
999没说什么话，把灯也给他调暗了：【睡吧，明天起来继续完成任务。】
010“哦”了一声，把眼睛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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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秘书带了几位打扮精致的专业人员进了别墅，他们身后还搬进了不少衣物，一列列放在了客厅，打算等挑选后放到侧卧的小衣帽间去。
霍承离开前看见他们来，神情变都没变，只是上楼把躲在侧卧里吃水果的林易提溜下来。
他把人放在了一楼，指了下那堆衣服示意道：“你自己和他们商量，选好了阿姨会让人送上去。”
010手里端着一碟切好的苹果，脸颊被塞得鼓起来了一点，闻言一脸迷茫地抬头看他。
“为什么要来一楼……”
霍承有一瞬想捏捏他脸上的软肉，但是按捺住了。
他淡淡道：“我不喜欢别人上三楼，那是我的私人领地。”
010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霍承留下秘书，自己去上班了。
他在时客厅明明站了六七个人，但是都大气也不敢喘，像是生怕打扰到了霍承。
010没有这样的自觉，他甚至下意识朝站在门外的霍承挥了挥手：“拜拜～”
青年的声音带了点迷糊，不过看过来的眼神却很亮。
霍承离开的动作顿了下，回过神后，面前是已经关上的大门。
屋内
众人围上来给林易量好尺码。
青年的脾气特别好，让伸手就伸手，随便摆弄，只在被人碰到他头发时会蹙着细细的眉毛避开道：“不要碰我头发。”
负责人点点头，记下了青年这个习惯
样貌矜贵的小少爷慢吞吞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我不穿太糙的布料，不喜欢太别致的设计，也不要太普通，撞衫是很讨厌的事。”
负责人完全理解，那些世家小姐更讨厌这个，一旦撞衫，他们的工作就更完了，所以他们脑子里记了不少东西，这家小姐穿的是哪家大牌的新款，另一家小姐穿的又是G家的新款，诸如此类。
最难的就是要求手工定制的，霍总就在此列。
而跟霍总吹毛求疵的要求比，青年简直好说话的不像话，还不用顶着霍总可怕的气场。
青年连换了好几件衣服都觉得不行，负责人也很赞同，这些衣服都配不上面前人。
010还美滋滋地等着反派值，他刚刚表现的这么挑剔，一定很讨人厌吧。
999没动静。
负责人请林易坐在沙发上歇一会儿，
秘书凑上来询问林易想要一间什么样的画室。
010看见他的本子上记了什么镶珍珠的画架，最贵的颜料，都是自己说出去的话，不知不觉脸有点红了。
他拿起了手机，呆了一瞬后问秘书道：“我可不可以打电话给霍承？”
秘书愣了一瞬：“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010摇摇头：“我有话想和他说。”
秘书连忙掏出手机，递给了他。
010认真地记下了那串数字，在自己的手机上拨了出去，几秒后，接通了。
“怎么了？”
010凑到话筒小声道：“是我。”
对面的霍承“嗯”了一声：“我知道是你。”
010不太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既然霍承问了，他就说了。
青年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担心被人听见，语气里还带上了一点抱怨。
“你怎么把事情给别人干，我的要求都被别人知道啦。”
霍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还在车上，膝上放着收购的资料，闻言伸手合上了文件，靠在椅背上问：“你要我来干？”
010“唔“了一声：“不可以吗？”
“如果这会影响你画画的心情，可以。”霍承道，他翻了翻秘书给他发来的邮件，随意问道：“过几天有一个拍卖会，上面有品相不错的珍珠，一起去看看？”
010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轻易，昨天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他先应了一声，随后又警惕地认真道：“我要贵的，不许糊弄我！”
010听得真切，对面这回真的笑了一声。
霍承道：“不糊弄你，你可以自己一颗一颗慢慢挑。”
【反派值：＋2】
又讲了几句，挂断电话，010满足了。
好累哦，还是霍承好刷。
他转身蹭回沙发边，又抱起了那一小碟苹果开始吃。
秘书站在不远处，已经石化了。
他刚才全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神情，但是耐不住电话的声音往他耳朵里钻。
他知道霍总这几天都在忙一个价值上亿的收购案，时间宝贵！赚回来的钱都够买一百个珍珠架子了，林易想镶红宝石、蓝宝石、黑宝石都可以！可是霍总还是答应了林易的要求，甚至主动提出带他去拍卖会！
收到霍总发来的通知，让他不用再找了，秘书痛心疾首。
糊涂啊，霍总！
过了一会儿，衣服已经差不多被选定，负责人挑了几件同样风格的成衣让林易看看是否合眼，这个时候门口门铃响了，连续按了几下，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阿姨去打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惊讶道：“明轩少爷？”
010听见后一个激灵。
主角攻耶。


第6章 
门口，霍明轩冲阿姨点点头，风风火火地进了房间。
“小叔呢？我有事找他。”
小叔一向不乐意参加宴会，邀请帖都会到自己手上。
他已经答应了林星耀带他去几天后的拍卖会，结果一问，他小叔居然收了贴子？！
他是来找小叔要帖子的，顺便问问怎么忽然变卦了！
他边说边往里走，眉头微微皱着。
霍明轩继承了霍家人的优点，长相优越，身形挺拔，看起来意气风发。
因为这两年霍承对他的优待，他进霍承家也显得十分自然，像是房子的第二个主人。
010睁大了眼睛，想多看看主角攻。
霍明轩察觉到客厅里的视线。这时才注意到原本空旷的客厅堆得满满当当，拥挤着过道，他看了看，都是些年轻男孩爱穿的衣服。
他疑惑地打量了一圈，小叔从来不摆大排场的人，何况又是独居，根本没有人穿来这种衣服。
霍明轩往客厅走了两步，这才看见所有人围着沙发上一个陌生的青年打转，见状皱起了眉。
他很快想起了这青年的身份。
一个想着成为他小婶婶的人。
霍明轩厌恶地移开视线，直接问站在一旁的秘书：“小叔在楼上？”
秘书是霍承的贴身助理，上班时间只要他在，霍承通常都在。
秘书摇摇头：“霍总已经去公司了。”
霍明轩皱起了眉，走到楼梯口的脚步一顿，往这边走了过来。
010的脑袋跟着他转来转去。
999也跟着他一起看。
主角攻受这个时候已经认识了，正是打的火热的时候。
010记得原世界线林易也曾遇见主角攻，想要和这个小侄子打招呼，不过霍明轩没有一次搭理他的。
010好奇道：【提前遇到了诶。】
999想到什么，犹豫道：【…霍明轩让林星耀第一次心动的时机是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为他买了讨好投资人需要的东西。】
010的重点很歪：【主角也有人要讨好呀？】
999：【这个世界是成长型主角。】
霍明轩这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不过霍明轩直接无视了林易，反而是问秘书：“那你怎么在这？”
秘书轻咳了一声：“林先生需要我。”
霍明轩眉头皱得更紧了。
面前这一堆人都围着青年打转，哪里少一个秘书？
他压了压火气：“他能干什么，你是小叔的得力助手，不应该在他身边浪费时间。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个负责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可是看着霍承姿态亲密地把青年提溜下来，可是他这个侄子的态度又明显很厌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年耷拉下脑袋，秘书看着他低落了起来，皱眉答道：“这是霍总的安排。”
他一边分神去回答霍明轩的问题，一边把手边阿姨新做的小饼干推到青年手边，试图用这个来让青年开心一点。
小叔的安排？
霍明轩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起来。
“天帆拍卖会的请柬，不会是他要吧。”
010听到这里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瞪圆了眼睛：【他说的不会是刚刚霍承说的那个拍卖会吧？】
早就说了的999：【…是的。】
010有点气馁，又有点紧张，霍承作为金手指，对主角攻的要求肯定是予取予求的。
而霍明轩到了后期可是可以拳打金手指，脚踢霍家老爷子的大主角攻，010有点怕他。
010咬着唇蔫蔫地道：【我真的想要珍珠。】
他没见过。
999也默认他抢不过了。但是作为反派还是要抢一抢的，999安慰他：【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你是反派，之后向霍承要，还能刷一刷反派值。】
可是好像不一样。
010“哦”了一声，虽然得到了安慰，还是没有刚才那么开心了。
秘书什么都没有回答，彬彬有礼道：“这是霍总自己的安排。”
这几乎是肯定的答案，霍明轩表情更难看了：“他也配？”
秘书皱了下眉，想说什么，手被一直坐在后面的林易拉了一下。
秘书立刻收了想说的话问林易：“怎么了？”
林易慢吞吞道：“我不想看见他，你让他出去。”
霍明轩刚才看林易全程都没有开口，以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听见这话，不可思议道：“你让我出去，这是你的房子？”
010还在想着霍明轩刚才说的话，很小心眼道：“反正去不了的人才不配，霍承已经答应我了。”他轻声道：“难道你要他出尔反尔？”
霍明轩表情扭曲了。
林易说完那句话就没开口了，甚至起身拍了拍裤子，踢踏着明显大了的鞋子往楼梯走。
霍明轩看他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神情更不好看了。
他知道面前人是林星耀的弟弟，这几天他和林星耀打电话时，时常听见电话那头林星耀在安慰林母，说林易去了霍家后不联络人不是故意的。
他冷冷道：“你哥还担心你过得不好，现在看来是太好了！”
林易顿住了，霍明轩还以为这人要和自己说话了，还想说两句，没想到青年转过头，对一边不敢说话的负责人道：“家里穿的鞋子我想要毛茸茸的那种，软一点。”
他抱怨道：“这个鞋子好硬。”
负责人立刻应了一声好，青年表现得骄纵又过分，霍明轩看出来林易这是在故意气自己。
他冷静下来，没必要为了一个小角色冒这么大的火气。
几件衣服而已，这么娇气的人，小叔现在满足爷爷的要求，过段时间就受不了了。
至于请柬，他不是弄不到，如果为了这个打扰小叔叔，小叔叔反而会觉得自己心眼小了。
不过倒是可以把林易在林家那些不尊长辈的恶行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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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
010从走廊往房间走。
霍承不在，三楼就只剩林易一个人，010加快了脚步，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999在他脑子里兴奋地说：【刚刚加了好多反派值！】
他看010越走越快，疑惑道：【你现在害怕什么，霍明轩不会上来敲你闷棍的。】
010冲回房间，把灯全部打开才松了一口气。
他道：【我胆子小呀。】
010坐在床边，把鞋子踢掉了，正在看脚背上的红痕。
他没有说谎，霍承这里不接待外人，鞋子也没有多准备。他穿的是霍承的尺码，套在脚上一晃一晃的，现在已经把他的脚背都给磨红了。
999在一旁看着他：【你怎么想到刚才刷反派值？】
回来的路上都这么害怕了，对于他们这种知道主角身上气运的存在来说，和主角作对是很有压力的。
999一边问一边给他算刚才的反派值，010正观察着自己脆弱的人身，闻言嘀咕道：【没有珍珠了，我想要一点反派值。】
这话说的非常反派，999这次终于从中咂巴出一点010的攻击性。
不过如果010没有只说话气人，而是真的让人把主角扔出去就好了，一定可以加的更多的。
不过999也只是想想，毕竟林易在霍家只是一个联姻的，但是霍明轩确实霍家正儿八经的小少爷。
两人都以为拍卖会绝对去不成了。
010揉了一会儿脚背，娇气的皮肤被他弄得更糟糕，整个白皙的脚背上现在都变得红红的了。
刺痛随着时间消退，010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满意地点点头。
他心情好了不少，又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通，拿出那件沾了油彩的那件，下楼找了阿姨。
于是霍承回家后，开门看见了满身水渍的林易。
霍承：“……”
有人趁他不在欺负小孩了？
林易听见铃声就跑过来了，看见是霍承时呆呆地“咦”了一声。
霍承看着林易衣服前襟溅的水渍，和他手里湿漉漉但是全是油彩块的衣服，沉默了几分钟问：“这是你一下午选出来的衣服？”
010连忙跑回去把衣服放进了洗手池里。
他有点烦，这件衣服阿姨说没救了，但是看林易失望的样子，阿姨还是硬着头皮去仓库拿松节油过来给他试试。
刚才他还以为是阿姨回来了，结果打开门也不是，霍承好像还在嘲笑他。
他闷闷地搓着衣服上的油彩，他不想和霍承说话。
霍承走到他身后，敏锐地察觉到小孩有点不开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了想上楼了一趟，下楼时手里拿了点东西。
010的水溅得到处都是，霍承像是看不见一样，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林易手边的台子上，哪怕上面的水沾湿了纸张也没有半点反应。
010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像个探头探脑的小动物那样转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霍承道：“拍卖会的邀请函，和一些拍品名单，如果你还有想放在书房的，可以告诉我。”
999蒙了，开始查询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恍惚地回来了。
【秘书没有汇报，霍明轩也没有找到霍承，他今天一下午都有会，没时间见他，】999道；【霍明轩找主办方要了邀请函，你还是可以去买珍珠。】
听着999的话，010眼睛一点点亮了。
霍承看着这么容易高兴的林易，有点无奈。
林家把人放在这里，他总不能不管，等到时候送回去就好了。
慢着。
霍承忽然皱起眉。
他伸手拨开林易额前的碎发，看着这人眉心的伤痕，神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磕哪里了？”
010后知后觉他在问什么，想到那天在浴室看见的，嘴巴往下撇了撇，有点委屈地道：“在家里弄到的。”
他当时甚至没有和999撒娇，此时却无知觉地觉得委屈了。
霍承听他的话：“谁弄的？”
010像是个背后说坏话的小人那样，嘀嘀咕咕道：“林星耀的妈妈。”
他声音很小，霍承俯身去听，只听见最后妈妈两个字。
他眉间的神色更加阴沉。
999看完了全程。
它还有一件事没告诉010。它还打听到了别的，霍承今天下午加班居然是为了腾出后天的时间，主角攻也是因为这个没有见到他！
看着眼前这一幕，999忽然觉得010确实有做反派的天赋了。
霍承让人把头抬起来。
他的指腹有点粗糙，不过动作却轻轻的。
青年的眉心的血像是一点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样，刚才不知道是不是洗衣服时用手乱蹭水渍，此时小小的伤口又重新冒出了血珠。
010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点疼痛，他软软地抱怨道：“有一点疼。”
“疼还玩水？”霍承声音有点沉。
好凶。
010不说话了。
他又不是在玩水，他是在洗衣服。
林易被人带到楼上把湿衣服换掉，霍承又从医药箱拿了棉签和碘伏给他消毒。
明明伤口很小，可是010根本没接触过疼痛这种感觉，疼得眼尾都红了，拼命往后缩。
霍承把人按住。自己明明只沾了一下伤口就拿开，青年表现的让他检查了好几遍，自己是不是拿错了药。
这么折腾着上完药，青年现在眉心一点红，像是个年画娃娃，而霍承原本平整的衬衫上多了几道褶皱。
林易闻了闻刚刚蹭到药的手背，眉头皱成一团：“好臭。”
他闷闷地坐在床边，手开始揉着酸涩的眼睛：“拍卖会我还要别的。”
像林家人的德性。
霍承有点无奈。
“手不要揉眼睛，”霍承说完后，又道，“嗯，要什么？都可以买。”
【反派值＋1，总计：31。】


第7章 
不知道是不是上回主角攻回去和林家说了什么，010这两天没有再接到林母的电话，倒是林星耀时不时会给自己发上几条问候的短信。
010都回了。
他根据林易以前骂过的话，回的都很凶，但是999说还不够阴阳怪气。
林星耀：【过的怎么样？我和妈妈都很担心你。】
林易：【托你的福，还可以。】
过了几天
林星耀：【我过几天想去看看你，你觉得怎么样？明轩说你过的还不错。】
林易：【既然知道不错，为什么还要来，是担心我过的太好吗？】
林星耀：【……我没有这个意思。】
010想了想，回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林星耀就这么安静了，一直到拍卖会前一天，又发了自己也要来的消息，被010直接忽略了。
010因为兴奋，很晚才睡，起来时小脸憔悴，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
他下楼后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吓了阿姨一跳，问清是怎么回事后阿姨满脸哭笑不得。
好在霍承派过来的人干什么的都有，原本化妆师听说林家的小少爷长得好看皮肤也好，遗憾自己没有用处了，听见这个情况立刻兴高采烈地赶了过来。
林易坐在椅子上，仰着头让他随便折腾。
他的皮肤实在是好，如果不是岁数摆在这里，化妆师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给小孩子画了。
怎么会有人皮肤真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林少爷，你平常是怎么保养的？能不能教教我？”
是不是大家族都有自己的保养方法啊？
010眨了眨眼：“不保养啊。”
他看着化妆师明显不相信的神色，又看了看自己的样子，他慢吞吞道：“不一样的哦，我这是新出厂的产品。”
和你们真的活了这么多年是不一样的哦。
化妆师懂了，是新出的产品，所以自己也买不到。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工作。
青年的底子好，唯一要修饰的就是黑眼圈。化妆师拿着小刷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010觉得有点痒，不过没动，反而是好奇地问道：“霍承也会化吗？”
往他的小脸上捣鼓的化妆师手顿了顿，讪笑道：“不会。”
谁敢给霍承化啊，天哪。
知道面前人是霍承的对象，甚至之后还可能结婚的对象，化妆师理所当然地觉得霍承在林易面前，性格应该好很多。
不然也问不出这种问题。
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完成后退开几步左右端详：“好看。”
秘书也跟着过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拿着手机拍了一张。
照片里的人穿着合身的休闲西装，浅色的外搭让他的眉眼看起来更软和，原本蓬松的头发被打理得服帖，黑色发丝只在发尾微微翘起一点，显得活泼了些。
霍承：【下次别让造型师动他头发。】
秘书：……好的霍总。
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见周围这些人都在收拾东西离开了，010看了看，有点迷茫地问：“霍承呢？”
他们不一起去吗。
秘书收起了手机：“霍总还没忙完，今天直接在拍卖会和您见面。”
林易失望地“哦”了一声。
他从999那里得知，林星耀最近开始创业了。
主角的标配就是有千万家产要继承，但是非得自己先创业成功受到众多大佬的青睐，等成为新的黑马被人瞧不起出身后，才会拉出背后的身份打脸。
999说如果没问题的话，这次被改变的世界线会成为林星耀和霍承第一次见面的契机。
林星耀已经打听到了霍承会提前来，甚至在他被安排的休息室等着了。
这个未来的金手指应该就在这次对林星耀有所关注，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现出不同的态度。
林易看了眼表：“走吧。”
——
林易在别墅门口的冷风中站了两分钟，忽然在脑子里慢吞吞地问999：【今天林星耀和霍承我都可以见到了，是不是反派值会涨很多？】
999：【虽然世界线变了，但是从算法的结果看来，今天你过去主要是去丢脸的。你看见林星耀受众多大佬喜欢，会口出恶言，导致霍承直接对你黑脸厌恶，会涨。】
听见霍承黑脸，010忽然又往别墅门口挪了几步：【我觉得也没有那么想要了。】
秘书迷茫地看着缓慢移动的林易：“怎么了？”
林易一路挪回门口，慢吞吞道：“我忽然觉得，我也没有那么想去了。”
秘书大惊失色，霍总为了今天的拍卖会加班了一个星期，这个小祖宗说不去就不去了？
难道是因为霍承没来接他？
他一把抓起手机，把刚才的一系列事情都发给霍承。
听见这话，999：？？？
【怎么不去了。】
010嘀嘀咕咕：【他生气好凶。】
999：【容我提醒，你本来就是在惩罚世界。】
010每到这个时候脑子就会聪明许多：【我反派值涨得慢了，在这个世界受苦的时间更长了，完美！】
999：……
下一秒，秘书从旁边递了个手机过来。
林易下意识接着了，于是从上面看见了霍承阴沉沉的脸色。
霍承的背景是在车内，膝上还摊着文件，显然是在去拍卖会的路上。
他淡淡道：“不想去拍卖会了？”
010被他的语气吓得一抖，霍承这么快就来找他算账了吗。
疯狂用眼神向一边的秘书求助，秘书看他被训的神态虽然心虚，还是目不斜视地移开了视线。
这可是霍总啊，生气起来全公司都跟着遭殃的人，他不敢上去劝。
霍承看屏幕里这人游离的目光，严肃道：“说话。”
010可怜巴巴地把脸转了回来：“我就是，不想去了。”
秘书：嚯，好刚。
霍承的目光和语气都透着凉意，像是又薄又锋利的刀片，下一秒就要从手机里出来了：“出尔反尔，林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可是，林家也没教过林易呀。
010低下头，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秘书站在一边都没有听清，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了挪。
霍承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大声点。”
林易似乎也有点生气了，抬头气鼓鼓地大声道：“我说，你让我自己过去，我不想去了！”
他喊得超级用力，秘书觉得自己半边的耳朵都在耳鸣，等反应过来这话的内容后，更是眼前一黑。
说什么呢，上次需要霍承这么带的经理直接被批哭了，霍总笑他是个没断奶的。
视频里霍承一怔，没想到青年是因为这个。
他们俩现在是圈子里都知道的关系，家里的小孩觉得一个人去丢脸，不想去了也很正常。
他还能怎么办？
霍承缓缓叹了口气。
视频里林易还垮着小猫批脸，一看就很不开心。
霍承道：“出来吧。”
秘书看着霍承好脾气的样子，嘴巴都吃惊地张大了一点。
脑子正一分一分加着反派值，每一分都是意外之喜。
010正满脸满足地听着，猛地听见霍承的话，迷茫地抬头“啊？”了一声。
霍承捏着眉心，很没有办法的样子：“出来，我在往别墅开了。”


第8章 
电话挂断，霍承显然还是有点生气。
秘书立刻上前接过了手机。
开玩笑，林易刚刚反过来对霍总大声了，结果是什么？是霍总立刻就改路线回来了。
看看这家里谁才是老大.jpg
人到门口，不能不去了。
林易听着脑子里不断往上跳的反派值，感受到了深深的迷茫：【霍承这是觉得我是坏人，但是还要好好对我吗？】
【毕竟答应你了，】999道：【淡定，说不定他就下定决心，这是带你出去的最后一次。】
林易跟着秘书往外走，正好看见一辆线条悍厉的越野车停在外面，就好像看见了它凶巴巴的主人一样，抖了一下。
秘书“嗖”地就坐上了副驾。
林易一点点挪过去，伸手打开了后面的车门，站在门外半天没动。
霍承坐在车里睨他：“现在知道心虚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上来。”
010观察了一下他。
好像消气了，不确定，再看看。
霍承膝上还放着文件，不过他眉眼冷淡，像是没有兴趣再理自己的样子。
捕捉到身边人悄悄看过来的眼神，霍承索性合上了资料。
010吓了一跳，以为这人发现自己在偷看了。
下一秒，霍承用手里的钢笔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背：“不开心的事你可以直接和我提。对别人不能这么随便反悔，知道了吗？”
林易慢吞吞地挪开了自己的手。
霍承被他抗议的小动作气笑了。
对自己反悔，他还能劝的动林易，和别人反悔，说不定就闹崩了呢。
他又伸手在林易手背上点了点。
010臭着脸没有理他。
开玩笑，既然之后要被凶，现在一定要挣多多的反派值。
车内沉默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凝滞，010紧张得悄悄捏紧了衣角。
林易被造型师打理得很好的样子使他看上去有种不可靠近的贵气，小脸冷淡下来后满脸都写着“不要吵我”，往日蓬松柔软的头发此时看起来冷淡无比，距离感十足，连手都收回了袖子里不让他碰，像是还在生气。
霍承拉了拉他的袖子。
林易往车门那边挪了挪。
要骂人了吗？要骂了吗？
金手指也会骂人吗，呜呜。
他越想神情越紧绷，霍承也觉得面前气愤的小猫下一秒就要对自己骂出很脏的话了。
眼看自己的手又要被撤开，霍承叹了口气，意识到这人是真生气了。他问：“要怎么样才可以消气？”
林易顿了顿。
之前林家都是林星耀在外活动，青年没有经历过太多次这种场合，会紧张到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霍承想了想道：“是我没考虑周全，买最贵的颜料赔你好吗？”
010愣住。
他什么时候生气……
不是，霍承原来不是在生气！
林易终于有反应了，他回头看了霍承一眼，指责道：“这个本来就是你答应我的。”
霍承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看人这么凶巴巴地搭理自己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道：“是哦，那怎么办？”
青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已经忘记生气这件事了。
他最后郑重地宣布道：“那我就不给你画了！”
当时两人约定的，在书房里划走一半的地盘当画室，林易要给霍承一幅画。
霍承顿了顿：“这个不行。”
林易疑惑地望着他：“为什么不行？”
霍承耐心地胡说八道：“这个是我们最开始交换的条件，你连这个都不给我了，这个交易是不是本身就不该存在了，今天也不会出买珍珠这回事了。”
010觉得很没有道理，不过看在霍承很认真的份上，他还是考虑了一下。
半晌，他有点可怜地看向了霍承：“我还是觉得没有道理。”
霍承眼底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
他移开视线道：“我觉得有道理。”
他看见车窗外的景色后顿了顿，转回来道：“要到了，先留给你想。”
林易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可是我还是不想画——”
“不行。”
前排听了全程的秘书。
……一幅画换霍总一个条件，霍总求着人家换，人家还不愿意。
绝了。
秘书阖上了眼睛。
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拍卖会现场。
这场拍卖会到场的几乎都是一些商业大佬，林家甚至没有被邀请的资格。
林易对此一无所觉，霍承还没动弹，林易就自己先打开门蹦跶下去了。
在外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这个陌生的面孔上。
林易开始还觉得没什么，结果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线。
是林星耀。
“小易。”
林易往车门边走了走，手指扒拉上了车门，看起来是想重新上车。
走过来的林星耀有点停下了脚步，看见他的反应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霍明轩见状想说些什么，被林星耀抬手拉住了。
林星耀很快调整好情绪，对林易笑了下：“我也来了，昨天给你发了消息，你看见了吗？”
林易没说话，随着他靠近的动作又往车边蹭了蹭。
一直跟在林星耀身边的霍明轩忍无可忍道：“躲什么？你哥哥问你几句话而已。”
林易看起来像是个小可怜，霍明轩却记得他上次骄纵的样子。
林星耀听着这话也笑了笑
他站在林易面前，就好像每一个体贴的好哥哥那样开口：“是的，小易不要怕。你这次是不是拿了霍总的邀请函自己来的？我们可以一起进去，我陪着你。”
他是林家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优雅、温和、骨子里都浸润着上流社会应该有的贵气，穿着林易上学时打工一年都不一定买的来的定制西装。
面前的林易却紧张得下车后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像是一个误入了不属于自己世界的流浪动物。
林星耀：“小易？”
他伸过来的手柔软白皙，只有指尖带着点常年练习钢琴的薄茧。
这一瞬，避开他的林易甚至看起来有点狼狈，就连霍明轩都看出林易在林星耀面前是怎样的相形见绌。
霍明轩眼底流露出一丝怜悯。
010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们两一眼，放下搭在车门上的手。
就在这两人以为林易要过来后，他“噔噔噔”跑到了车的另一边。
010心里发愁，主角受见到他后的反派值一点没有上升，如果林星耀这么好脾气，自己不是白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啪嗒啪嗒”拍了两下车窗。
车内，
霍承见林易似乎并不怯场，便留在车上和秘书商讨了几句接下来的安排，结果转头就看见林易来扒拉他这边的车门。
霍承挑了下眉，伸手解开了车锁。
“怎么了？”
林易伸手把他往外拉了拉。
霍承见状，顺着他的力道下车了，没想到这人下一秒就要爬上车，看起来想把自己关在门外。
林易面对林星耀时能做的除了色厉内荏的怒骂，就只有逃避。
霍承哭笑不得，一手锢住了这人纤细的腰，往后一拉，便把林易整个人抱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怀里人：“做什么妖，嗯？”
林易被他拖下来，虽然不敢面对林星耀，却敢不满地瞪了霍承一眼。
注意到林易似乎在外面不喜欢开口，霍承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别怕，陪着你呢。”
他把人放下，心里盘算着要多带林易习惯这种场合，一转身，就看见了自己的侄子和一个陌生人从车对面走过来。
两人看见他明显一惊，随后那个陌生的青年马上迎上前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您好，我是林易的哥哥，林星耀。”
霍承这才把林星耀和面前这个人连上号。
他看了眼林易躲在自己身后不冷不热的态度，颔首疏离客气道：“你好。”
他没回握林星耀伸出的手，林星耀笑了笑，自然地收回了手。
打完这声招呼，霍承看了眼站在一旁神色紧张的霍明轩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哄身后的小孩。
“不进去？都到这里了还想着回家？”
010抬头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他身后神色异常的林星耀。
这就是特别态度吗？
好凶，确实没看过霍承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特别地对别人。
010把这个理解成了主角得到金手指前的历练，于是心安理得地拉住霍承的衣角，摇了摇头。
“要去的。”
见这人终于主动亲近自己，霍承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他转过身对林星耀点点头，就带着人往里先走了。
林星耀见状咬了下牙，拉拉霍明轩，也和他一起进去了。
--
落座后，林易惊恐地发现林星耀就坐在他旁边。
他疯狂拉霍承的袖子，最后霍承终于起身和他换了个位置。
因为是霍明轩开口要的邀请函，主办方特意将他和霍承放在了一个位置。
而林星耀是霍明轩带进来的客人，自然就坐在他旁边。
林星耀开口和霍明轩换了位置，原本想和林易聊聊天，没想到霍承换了过来。
他顿了顿，对这个安排倒是没有不满。
不过霍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林星耀想着第一次见面的印象要好，便也温和地不再开口了。
霍承身边，林易有点茫然地左看右看，像是不习惯坐在这里。
霍承见状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特意让主办方把包厢换成了大厅，为了就是让小孩多练练胆子。
他不可能永远把小孩养在家里，这段时间爷爷的兴致过去之后，他就要把林易送走。
不过看情况林易和家里也并不亲近。
想到林易眉心的那个伤痕，霍承的眼神沉了沉。
林易缩脑袋躲过了他的手，又伸出两根手指，把霍承的手提溜回了他自己的膝盖上。
“说了不要摸我的头。”
010凶神恶煞道。


第9章 
霍承见状收回了手，在手边翻了翻，找出展品单。
拍卖会开始之前会先发出一份展品单，开始后会向到场的人员公布更多的展品作为惊喜。
他把多了一小半的展品单放到林易面前，又往他手里塞了张纸：“再看看，有新的。喜欢什么写下来。”
林易翻了翻，上面除了好看的工艺品，加了不少的古董，旁边密密麻麻写了一连串的介绍。
他开始看得还有劲，到了后来，看着那些繁琐的介绍，好像在看系统员工手册。
010越看越困，一手捏着展品单，一手捏着笔。
半夜失去的睡意似乎在这时卷土重来，010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睡着了。
金属笔“啪”地落在地上。
霍承闻声看了过来。
他看了眼身边睡着的林易，哭笑不得。
这人到底是紧张还是放松。
他俯身捡起笔，又看了看刚才塞给青年的纸。白纸上上空空如也，这人倒是手里捏着展品单睡着了。
霍承从他手里抽出展品单，看见上面后皱了下眉。
林星耀刚才也听见霍承的话了，此时跟着往上面看了一眼，心下一惊。
林易居然打了大半页的勾，难道是想霍总全给他买下来吗。
他是穷疯了吗。
眼看着霍承的表情难看了起来，林星耀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霍承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了，林家怎么办！林易都不为他们考虑考虑吗。
他这次来是为了送一个商会主席那人喜欢的藏品，没想到撞见这么个情况。
林星耀只好观察了一下霍承的表情。
霍承虽然商业手段强硬，但从来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性子。
按照他以往低调的作风，今天绝对不可能拍下来这么多藏品，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开口主动按下林易这件事时，霍承低头看了手里的单子一眼，举了牌。
他一愣，霍承已经把场上那个没什么人感兴趣的初代游戏机拍了下来。
接下来的下半场拍卖会霍承屡屡举牌，成为了全程的焦点。
林星耀脸上的笑都凝固了。
这么多钱，足够开十个他现在手头上的公司。
一直到他期待已久的藏品，林星耀见没什么人感兴趣，内心窃喜，率先举起了牌。
他察觉到霍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林星耀微微一笑：“这个东西艺术价值不低。”
他轻轻叹了口气，很遗憾似地道：“只可惜喜欢的人不多，所以没什么市场。”
他见霍承拧着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展品单，心头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两轮竞价过后，霍承举起了牌。
林星耀心头一跳：“霍总！”
霍承淡淡地睨他一眼。
他不知道林易在展品上的鬼画符是不是要的意思，看了看还真有人抢这丑东西，还是伸手也举起了自己的号码。
见台上负责人注意到了，他握着号码的手搭回了膝盖上，另一只手支着下颚，淡淡道：“一千万。”
他这一声就把价格翻了个倍，林星耀表情都绿了。
这是他讨好那个商会主席最重要的方式之一，也是他能拿出来的最高价了。
他道：“霍总，你怎么——”
霍承淡淡看了他一眼，抬了一下手。林星耀看见了，那展品单上被林易不知道画了个什么鬼东西。
霍承把林易所有画了的东西都买下来了，此时好像只是买了几个雪糕一样，还轻轻地笑了下，懒声道：“价高者得。”
林星耀能打听到的稀罕东西，其他人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没什么人敢要，无非是因为有人打点过了。
霍承看了眼浑身僵硬的侄子一眼，没说什么。
周围人纷纷安静了下来，只有身边那个盖着西装外套的青年皱了下眉，似乎被他的声音吵到，嘀嘀咕咕地骂了他一句。
林星耀差点把牙咬碎了，才忍下自己的恨意。
都怪林易。
--
不知睡了多久，010醒来后，场馆内已经安静了。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四处找了找那个展品单。
他原本只是打着玩，看见好看的就在旁边打个圈，看见贵的就在旁边打个勾，看见有个特别丑的展品，甚至还在上面画了狗头
结果醒来后，手边就放着厚厚一叠的确认书，上面已经签好了霍承干脆利落的名字。
林易懵懵懂懂地拿起这一叠确认的单子。
他刚刚靠着的霍承此时换成了一个超大的玩偶，和华贵的室内格格不入。
他的视线在室内梭巡，终于看见了在门口同人讲话的霍承。
坐满了人的大厅已经空了，空旷的室内只开着一顶灯，看起来有些过于安静。
010缩了缩，把自己抱成了一团。
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反派值，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涨到了45。
999麻了，它亲眼看见霍承疯狂拍东西时，林星耀的眼神不断往林易身上扫射，最后更是变成了一种嫉妒又包含着不敢置信的复杂神色。
霍承注意到了醒过来的林易，他对面前人颔了下首。
“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找人镶上去。”
对面是这个拍卖会的主人，鉴赏力绝高。霍承来这一个原因是这里有最漂亮的珍珠，另一个原因就是担心自己找人弄得画架不够漂亮，请这人帮个忙。
现在知道要把那些品相绝好的珍珠镶在木头画架上，对面人神色不变，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今天他和商会主人打赌，会不会有人喜欢那个丑陋的艺术品，还约了之后和拍下的人一起聚一聚。
没想到最后是霍承拍下的。
商会主人别说聚了，生怕霍承反应过来找自己要回钱，拍卖会没结束就走了。让不少人扑了个空。
倒是自己好奇才凑上问问，没想到得到一个更稀奇的答案。
拍卖会主人又看了那个把霍承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孩一眼。
刚睡醒，还揉着霍承满场找来的玩偶的脸呢。
自己得到的答案居然只是家里小孩想要。
开玩笑，还一个劲地强调只是在家里住的小孩。
什么小孩，比他这么多年给霍明轩那个侄子的钱都要多了。他半个字都不带信，霍承这人也就骗骗他自己了。
“……”
霍承走过来，正看见林易在新奇地一张张看着手里的单子。
他摸了摸林易的发顶，因为喷了定型变硬，没有平日里好摸。
他道：“开心吗？”
林易点点头，像是觉得自己这样表现太没见识，于是抬高了下巴，像是个矜持的小孔雀那样道：“还行吧。”
霍承笑了一声：“那就好。”
“那之后回去和我在书房练字。”
他刚开始从青年手里拿到展品单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青年的笔画甚至像小孩子写字。
010：？？？
霍承淡淡道：“看你的字迹，我甚至以为你是第一次用笔，是画笔拿多了会变得不会写字吗？”
010听得一阵心虚，上次他和化妆师说身体的事后，999告诉他如果真的被看出身份，会被电的！
他推着霍承往外走，小声道：“好哦好哦，别说了呀。”
因为林易睡着了，霍承多留了一会儿。
两人往外走去，离场时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林易手里捧着一叠纸，正好奇地一张纸看着。
霍承让这人看路，又点了点那堆确认书：“过几天会送到家里，到时候再看。”
林易懵懂地“哦”了一声，松手乖乖让这人把东西拿走了。
霍承看得心软：“上车再给你。”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门口，司机却还没开车过来。
霍承很轻地皱了下眉头，带着林易往停车的地方走。
穿过花园的小路，快到停车场时，霍承忽然拉住了林易的手，两人在一个树枝掩映的角落停了下来，看向车边。
林星耀显然和司机已经聊了很多，此时一手搭在放下的车窗边，一边和司机聊天。
霍承的这辆越野车可以说是最常用的车，是他的标志性座驾，不少人会尝试凑上来攀谈。
有人找来发现车边站着的人是林星耀后，林星耀便笑着和那人解释。
“我在等我弟弟，他和霍总留在展厅，我先出来了。”
他不知这样对多少人解释过了，姿态娴熟又大方，身边还站着霍明轩，说服力十足。
找来的人见状恭维了几句，又上前和林星耀交换了名片，听见林星耀现在正在创业，更是夸了好几句。
010有点迷茫，他转头看看霍承。
他睡着的时候，林星耀已经通过考验，和霍承打好关系了吗？
霍承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淡了下来，神色不辨喜怒地看着站在车边的林星耀。
他那个侄子还陪在一边给人站台。
蠢货。
他注意到林易迷茫的神色，凑到这人耳边轻轻道：“你这个哥哥倒是有意思。”
“开始的时候他想和你一起进场，是因为你拿了我的邀请函，他进去，就代表和霍家的交情不错。现在他还是达到了这个目的。”
010重复咂巴了一下他的语气。
主角引起了金手指的注意？
不确定，但看起来好像是挺特殊的。
霍承说着捏了捏林易的耳朵，语带警告：“以后也离你哥远点。”
不然自己不在，林易怎么被玩没的都不知道。


第10章 
车边，
商会主人原本是听了朋友的话，好奇心旺盛，想过来看看霍承收的小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子，没想到折返过来后会遇到那个小朋友的哥哥。
不过看霍承纵容的样子，和林易家人打好关系也不错。
商会主人成功拿到了林星耀的名片，他看了一眼，记得这人也在自己扔出去的那件艺术品上竞了价。
他看似不经意地将名片收入自己的口袋里，问：“说起来，今天霍总拍了不少东西，我注意到其中有一样林少也出手了一两次，最后怎么还是让给霍总了。”
林星耀想起这件事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没有霍承有钱。
他道：“那件东西是我弟弟喜欢。”
他说着叹了口气：“他喜欢，霍总又出手了，我作为哥哥当然要放弃，让他拿的开心。”
商会主人不太明白，他家里富裕，如果遇上这种事，他多半是会砸钱和弟弟的对象抢的，整的谁没有那点钱似的。
不过听着话，林星耀的关系似乎和林易不错。
他顺口问了一句：“知道他喜欢，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出手了？为了送给他？”
“那倒不是。”林星耀说着蹙起了眉，像是有点犹豫似的：“我弟弟在这个展品的时候睡着了，我想他可能没那么喜欢，我也一直喜欢这个展品，所以就想试着拿下来。”
他勉强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他还是向霍总要了。”
这话听着不太对劲，商会主人咂巴出了别的味道。
那个东西是他嫌太丑出手的，没想到真的有人喜欢啊。
他稀奇地看了林星耀一眼，不过有霍承的新对象在面前吊着，也没有太多好奇心匀给林星耀，只是点点头，随后再心里的名单上画了一个叉。
这个人审美不行，说话的样子也奇奇怪怪，还是不勉强自己深交了。
林星耀万万没想到，他面前的就是那个百般不得求见的商会主人，而原世界线，商会主人也只是单纯好奇什么人会拍下这个丑东西才接触他的。
这条路在他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亲手封死了
--
另一边，霍承往旁边走了几步，随后打了个电话。
010不知道这人是打给谁的，默默收回了视线，继续围观主角那边的进展。
……咦，怎么就剩两个人了。
霍明轩去一旁接霍承的电话。
他小叔一般不主动打电话给他，一旦打了都是有很要紧的事。
“小叔，怎么了？”
霍承在另一头的声音依旧沉稳，无论面对多大的案子都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是霍明轩做梦都想成为的样子。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淡漠，像是随意一问，却让霍明轩心头一跳。
霍承：“怎么和林星耀接触上了？”
他小叔注意到星耀了？
霍明轩犹豫了一下，没说实话：“前段时间爷爷希望您和林家人接触一下，我就先去看看。星耀人很好，就和他交了朋友。”
其实他一开始是在一家甜品店和林星耀遇见的，这人性格特别好，店员弄错了他的单子也只是笑着说没关系。
因为这人笑得太好看，霍明轩鬼使神差地要了联系方式，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后来爷爷点名要霍承接触林家的人，林星耀这才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流露出想断掉关系的念头，霍明轩挽留了很久才让人打消这个主意。
霍明轩出于某种私心，在其中也帮忙将联姻的人选替换成林易，此时对他小叔莫名升起了一种心虚感。
不过他宽慰自己，是他和林星耀先认识的，就算先来后到，也是他小叔插足。
思绪回到现在，对面迟迟没说话，霍明轩感觉霍承似乎没有动气，大着胆子继续道：“说起来，您知道林易这个人在家是怎么样的吗？他在家里骂过他爸妈，还和林星耀的朋友直接动手过。”
这么厉害？
霍承很轻地挑了下眉，完全想不出来在自己面前软软的人会动手。
“是么？”
霍明轩道：“不仅如此，他小时候没有被养在林家，培养出的性格势利又懦弱，也没什么见识。”
造谣。
霍承给霍明轩上眼药的这句话定了性。
他意味不明道：“林星耀和你说的？”
霍明轩立刻道：“不，星耀很疼他这个弟弟，这些是我自己发现的。”
霍承冷冷地笑了。
他转而道：“今天拍卖会，你打招呼了？”
霍明轩的身体一绷，他知道小叔最讨厌这种事。
“是的，星耀想要，我就托人卖了个面子，下次我不会了……”
霍承淡淡打断了他：“你托人？”
谁都知道，霍明轩托人，大家看的都是霍承的面子。如今霍家只有霍承一个掌权人，以后也只会是他。
这通电话终于暴露出了最终的目的，霍承平淡的语气就像一柄锋锐的剑，轻描淡写地刺破了表面的平静。
霍明轩立刻道：“抱歉小叔，我知道错了。”
霍承没说话，霍明轩神情越发紧绷。
他不能让小叔不开心，旁支虎视眈眈的孩子还多得很，如果霍承看不惯自己了，随时能换一个人培养。
终于过了半分钟，霍承才淡淡道：“最近有个项目是和你爸手里的公司对接的，你先跟这个吧。”
这是要把他赶回去吗。
霍明轩咬牙道：“小叔，我真的知道错了。”
霍承极淡地笑了一声，在他面前说别人的坏话，在外面打霍家的名号招摇，他看霍明轩是这段时间活的太滋润了。
“那你好好反省。”
他把电话挂了。
训完了人往回走，霍承心想还是要在这段时间多看着林易。连霍明轩都被那人勾得团团转，到时候林易回了林家那个鬼地方，肯定会被欺负哭。
几步回去，他看见自己担心着的那人正兴奋地探头看林星耀的热闹，好在那边人聊的入神，没发现他冒出的半个脑袋。
好笨。
他叹了口气，上前拎回了这个据说势利又懦弱的人。
林易在他手下扑棱，最后发现没用，便扭头幽幽地盯着他。
倒也没有很懦弱。
霍承露出了一个凶恶的表情。
林易：。
什么东西。
--
霍承没有带林易回车边，看起来林星耀那人还得再站很久，那就让那人站着好了。
他返回去找拍卖会的人借了一辆车，自己开回去了。
上车后林易很认真地看他的操作，霍承看得好笑，随口逗了一句：“这么认真，想考驾照？”
010犹豫了一下，他还蛮想学这个技能的。
999：【……你真以为你是人了？系统天生就会开车。】
毕竟对他们而言，操控数据是本能。
010嘀嘀咕咕地伸出手：【可是我有手了耶。】
他伸出的手指纤长，指尖泛着微微的红色，看起来就和撬开的蚌肉一样娇嫩。
999冷酷无情：【在霍承看来你是林家藏起来的小儿子，怎么可能真的不会开车，你不怕露馅？】
010泄气了。
他用手戳了戳身下软软的皮革坐垫，回答霍承道：“我不想考。”
010翻看着林易以前了解到的内容，伸出手指细数：“考驾照要被太阳晒，还要排很久的队，而且……”
他皱了皱鼻子，小脸上满是不情愿，说出的话很娇气：“而且还要被人骂，我最怕被骂了。”
霍承开车的手顿住，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考驾照被人骂，所有服务行业的人都会捧着他们的。
010总结道：“反正就是不考了。”
霍承颔首，没再多问。
然后听见身边青年细如蚊蝇的声音：“……虽然不考，但是可以要一辆车吗？”  ？
霍承侧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010查看了一下反派值自己靠近合格线的反派值，蠢蠢欲动起来。
过了合格线，他这个世界结束后就不会送去报废啦！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再霍承面前变得没那么害怕了，甚至有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称得上放纵。
010慢吞吞道：“林星耀，他有一辆跑车。”
霍承耐心很好：“所以。”
这其实是原主回来时的事情了。
原主作为私生子，很多年前在林家大门见过林星耀一次。
他牢牢记得当初林星耀开出去的车，红色的跑车，线条张扬的让人甚至不敢随便碰。
前段时间被找回林家后他又看见了那辆车，只是多看了一眼，林星耀就轻飘飘地说：“你想要？送给你了。”
林易没拒绝，把这东西卖了换钱，第二天整个圈子里都知道林星耀被藏起来的弟弟是个眼皮子浅的货色，不怪林家不愿让他出来见人。
010垂下眸，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家里司机开的车没他的好看，所以我不太喜欢。”
他知道，卖车的钱够林易读好多年大学了。
而林家那群人拿居高临下的态度看林易，觉得他是不要脸的私生子，是妓。女的孩子。
林易不在乎这些，他只要捞到多多的钱就好。
他说的这话简直是大大咧咧地说他就要花钱，放在任何一个霍家的子弟上，现在已经被霍承扔下车了，不然刚刚霍明轩也不会那么害怕。
但是此时霍承只注意到了一个词。
家里？
听见这个词，霍承顿了一瞬，心头浮现起一丝微妙。
过了几秒，他才道：“不可以。”
010眼里浮现些失望，毕竟他是真的很想要一辆车。
他又翻翻反派值，没动静。
更亏了。
010故技重施：“可以。”
霍承眼皮跳了跳，上次在书房林易就是这么耍赖的。
不能让林易觉得耍赖可行。
他声音沉了下来：“不行。”
像是应和一样，010脑子里冒出一道电子音。
【反派值＋5】
反派值一下加了5，林易瞪大眼睛看着变成50的数值，惊喜的还想开口拱火。
然后在看见霍承不好看的表情后冷静了下来。
……好凶哦。
他低声“哦”了一声，垂着眸，好看的眼睛被睫毛半掩着，沉默地玩着手指，像是有点不高兴要闹别扭的小孩。
霍承看了他一眼，林易头都没抬一下。
霍承很轻地皱了下眉，他又没骂人，怎么委屈起来了。
过了几分钟，霍承又看他一眼，嗓音依旧是那么平淡，却道：
“小孩子一天不能花太多钱。明天再给你买。”
010抬起迷茫的眼睛：……咦？


第11章 
过了几天，010果然拿到了介绍车的册子。
他翻得哗哗作响，其实什么都没看懂，只看见上面五颜六色的豪车，看起来每一个都不输于林星耀施舍的那台。
010坐在书房里，双腿晃荡着，身边是正在重新装修的画室。
这个颜色不错，圈下来考虑一下。
这个门很漂亮，也勾一下暂定。
010快乐地翻着册子，秘书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他乱画。
过了一会儿林易看一眼时间：“霍承还没回来吗？”
秘书道：“上次有个拍品比较重要，霍总需要亲自过去取一趟。”
010“哦”了一声。
他等了一会儿，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到楼下找阿姨要今日份的零嘴，到二楼时听见楼下有交谈的声音。
010从二楼拐角探出了个小脑袋，看不太清楚楼下，便噔噔从楼梯又往下跑了几步。
霍承回来了吗，他想和霍承商量买什么车！
然而当他走到最后几节楼梯时，才看清来的是谁。
站在二楼拐角处的林母打扮得体，同陪伴她的阿姨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见他下来了，便同阿姨点点头，自己到楼梯口等他：“你这孩子，过来这么久，就没想到找找我？”
看她笑着的脸，010脑子嗡了一声，前段时间高分贝的嗓音好像又在脑子里响了起来。
他脚步一刹，急急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林母的手已经碰到了他的手腕，伸手用力一拉，便把人从楼梯上拽了下来。
林母拉着他往沙发边走，林易跌跌撞撞跟着，阿姨见状也退出去，给这一月未见的母子留一个私人的空间。
林母走到沙发边，松开手，林易白皙的手臂上已经留下了五道红红的指印，顶端还有几个地方破皮了，似乎是被美甲划出来的，正往外渗着血丝。
林母自己坐下了，没让林易坐。
要不是现在在霍承家，她会把林易赶到花园罚站。
看着拧眉忍痛的林易，林母轻慢道：“能有多痛？和你妈一样会装。”
010迷茫地看了她一眼。
主角妈妈……好吓人。
他缓慢地往外挪了挪，手已经在往外拿手机了。
霍承救命！
林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倒是过的不错，她听星耀说，霍总给这个小贱种花了不少钱。
她道：“过段时间星耀会来陪你，你好好待着，不要打扰他和霍总。对了，前几天拍下来的东西呢？里面有星耀想要的，你讨来送给哥哥，当之前冒犯的赔罪了。”
这一串要求给010砸的晕头转向。
他迷茫道：“我……为什么要让给他呀？”
林母拧起了眉。
林易不过是他们捏着鼻子为林星耀找来的一个替身，在林星耀这个正主面前更是应该自惭形秽才对。
星耀既然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要被林易一直恶心着，他过来和霍承交好，拿一点补偿，难道不对吗？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想到这里，林母就想起那天儿子回家后被晒得发红的皮肤，还有失意的表情。
开公司这种大事，林易在霍家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居然还拖星耀的后腿。
想到这里，她抬起眼对林易厌恶道：“明天回家一趟，你让你哥哥等了多久，回去就在花园里站多久。”
这是林母最喜欢的惩罚方法，美名其曰是家里的规矩，可是所有林家的下人都知道，只有林易有这个规矩，他是下人都可以看不起的人。
林易也是单方面把林星耀大骂一通后，被仆人锁在了房间里反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件事。
010迷茫地抬起头，他不知道林母怎么好意思这样说。
按照反派的原则，他这个时候应该……
010视线游荡了一圈，桌上有阿姨准备的糕点。
不能摔，不能浪费粮食。
他把视线移向了自己下楼时顺手抓在手里的册子，若有所思。
林母看见他这装无辜的样子就觉得恶心，当初林易的母亲就是这么装无辜的，在众人面前头发凌乱，梨花带雨地说是林父强。奸了她。
谁信。
林母当年当场就呸了一口，现在每每看见林易就心生厌恶。
看着林易手里攥紧的册子，林母眯了眯眼，有些眼熟，好像前阵子星耀还翻来着。
“霍总要给你买车？”林母嘲讽地笑了两声：“跟你那妈一样招人疼啊。”
她抢过来翻了翻，点了好几个：“你不是把你哥哥的车拿走了吗，拿这些还给他吧。”
010不知道林星耀给自己的红色跑车到底多少钱买的，不过他一分钱都不会给林家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林母勾的车都是千万起步的。
“还给我。”
他忽然伸手，林母吓了一跳，提高声音道：“林易！你造反了！”
010手腕不动，用着力往后扯，林母虽然是个妇人家，跟他的力气没法比，可是也抓紧了册子不放手。
册子在两人间撕扯，破成两半。
010动作顿住了。
他辛辛苦苦看了一下午，每个车上喜欢的地方都圈出来了，就等着霍承回来和他商量。
林母厌恶地把破破烂烂的册子扔在地上。
纸张纷飞，在地上散了一地，林易还看见了他好喜欢的那个颜色的车。
现在看起来灰扑扑的，一点都不好看了。
010低头看着地上一堆的废册子，眼眶一点点红了。
讨厌。
明明主角的妈妈更像是反派。
讨厌。
010以前当系统的时候从没有这么多烦恼，现在第一次体会到这么多的情绪，气的鼻子发酸。
面前的林母原本抱臂看着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变了神情，上前嗔怪道。
“小易，我就说你两句怎么还哭了呢，”她凑上前要给林易擦眼泪，在手要碰上林易脸颊的刹那，010被人拉着手臂往后带了带，落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霍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林易的脸颊，心下松了口气。
还好，没到哭那个阶段，就是眼眶红得不行，怪叫人心疼的。
他伸手轻轻给人揉了揉眼尾，010闷闷地往他怀里躲了躲。
霍承刚刚进门，就听说林易的母亲到家里拜访了
他心里还记着林易上次眉心上的伤痕，立刻放下从拍卖会取回来的东西，到客厅时就看见林易低着头像是在挨训。
霍承脸色难看了下来，上前时正好听见林母最后一句。
他将人拢在怀里，顺了顺林易的后颈安抚，冷冷对林母道：“不知道岳母教训他什么了？”
林母听见这声岳母乐得合不拢嘴：“能说什么，小易就是这个脾气，不合他心意就要闹。”
林易到霍家这段时间，霍承都没把他训哭过，此时听见林母这不在意的话，眼里的寒气几乎能结成冰。
他又扫了地上那堆废纸一眼，轻声问林易：“怎么回事？”
010嘴巴一瘪，册子被林母抓在手里皱得不行，就算把纸捡回来都用不了了，手臂刚刚被抓过的地方还疼。
他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半边册子给霍承看。
刚才一番折腾，就算010有心不想弄坏本子，可是他递过来的册子看起来依旧皱皱巴巴，活像是在洗衣机里搅了几遭才拿出来。
霍承一点没有嫌弃，接过后大略翻了翻，看见上面的鬼画符知道这是什么了。
他让林易选车的册子。
林母见状立刻道：“小易这孩子不懂事，要送车给他哥，我说了他几句，他就生气了。”
她心知林易不会反驳自己，毕竟私生子的身份在这里，一旦爆出来，他就是得最先承担霍承怒火。
她道：“星耀这孩子一向疼他弟弟，怎么舍得让他出钱。”
霍承放下了手里的册子，眉头微微皱起。
林易在他面前都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对着林家人这么大方？
霍承没接话，伸手将本子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嗓音淡淡的：“听说贵公子没有进林氏，反而是自己创业了。”
听见霍承的话，林母更是心情愉悦。
林星耀自己创业在圈子里给她挣下了不少脸面，此时听霍承也知道了，还当是得了他的青眼。
她顿了顿，有点为难地开口：“就是昨天星耀回来，我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拍卖会上有个东西对他的事业很重要…”
霍承带着林易在沙发上坐下，一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既然能创业成功，想必贵公子也有其他的手段。”
“他自小就有主见，一毕业就要自己创业，没想到还真被他折腾成了，”林母噎了一下，不好说要东西的事，只好转而道，“他也很崇拜您，还说过段时间带上礼物和我一起拜访您呢。”
霍承还没开口，在他怀里缩着的010先不乐意了。
虽然他知道主角会获得金手指的欣赏，但是真的面对这种情况到来时，010心里感觉怪怪的。
他有点烦，混合着刚才的委屈愤怒，居然转过头一口咬住霍承一直在他后颈抚摸的手。
霍承动作顿了顿，面色不变。
他保持着动作没变，对林母道：“既然这样，林易最近正好想要辆车，不如让贵公子给他添一辆。”
他似笑非笑：“反正贵公子这么疼弟弟，一辆车也算不得什么的吧。”
竖起耳朵听两人交谈的010眼睛一点点亮了，嘴巴也不自觉松了松。
一直被他叼着的手立刻抽了出来，警告似的捏了捏林易柔软的脸颊。
林母咬碎了一嘴银牙才保持住脸上的笑。
林星耀公司才起步，手上哪有什么闲钱，前几天还和自己撒娇要了一笔投资。
她犹豫道：“可以是可以，恐怕小易不会要……”
她还没说完，霍承大衣里的人翻了个面，眼睛亮的不行，还对自己疑惑道：“我要呀，为什么不要。”


第12章 
林母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僵住。
小贱种！
她在心里尖叫，脸上却不得不摆出和蔼的样子。
“好，那我回去挑挑，让你哥给你买一台好的。”
010歪了歪头：“不要你挑。”
他眼尾还残留着刚才的红晕，不过完全看不出霍承刚来时的难过的蔫菜样了，反而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意思。
霍承很熟悉，林易每次和自己讨价还价就是这个样子的。
果然，林易蹲下来在地上的碎纸堆里翻了翻，兴高采烈地塞到她手上：“这个！我也很喜欢，你刚刚不是也觉得不错吗！”
这是林母刚才圈出的那辆车，霍承秘书找来的车价为都不低，而这台是整本册子里最贵的那一个。
林易觉得看起来有点丑就淘汰了，不过现在看看，价格真的很美丽！
林母目眦欲裂，这是她刚才挑出来让霍承付钱的，如果要林家买，林星耀肯定是付不起的，一定会惊动林父。
她正想拒绝，霍承低头扫了一眼，淡声道：“还行。”
林母把劝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010嫌弃地看了霍承一眼。
真的还行吗，难怪霍承开的车看起来都不好看。
林母笑容僵硬道道：“那、那就这辆吧，我回去和你哥商量商量。”
她垂下眼遮掩住了眼底愤恨的光。
林易以为霍承现在帮他就是有靠山了？他这种人没见过霍承对那些私生子的态度，不知道害怕。
林母想着，硬撑着表情伸手挽起了耳边的一缕碎发：“既然要你哥哥送礼物，过几天回去看看他，他也很想你。”
回去后自己就是任由她搓圆捏扁的软柿子了。
010不乐意地拽了下霍承的衣角，霍承原本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都这么歪了。
他面不改色地拿开了010的手，淡淡道：“我会陪他一起回去。”
林母再也撑不起笑。
难道还真的让这个林易攀上了霍家？
她得赶快回去告诉星耀，给这个私生子一点教训。
--
林母离开后，林易就像一个用完就扔的渣男，慢吞吞松开手往楼上走。
霍承站在原地敲了敲桌子。
“回来。”
010表情不变，脚底打了个弯，慢慢地走了一个小圈绕回霍承面前。
“有什么事吗。”
他说的不情不愿，把霍承气笑了。
自己一下班就跑了一趟拍卖场，回来后又急急忙忙给人撑腰是为了谁。
小没良心的。
看着面前强装镇定的小孩儿，霍承抬手捏了捏眉心。
明明自己一开始只是想把人在霍家养养好就行，现在怎么事情越来越多了？
他问：“你在家里呆的不开心？”
这个家里是指林家，可是010没有领会到，迷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呀。”
霍承松了口气，这样的话，他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小孩回林家受气。
不过……
霍承皱起眉，看看刚才林母的态度，还有林易眉心的伤，他有些怀疑小孩儿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对他好。
还是趁着这人在自己手下，多给人买点东西好了，免得回林家了又成了衣服都没几件穿的小可怜。
他紧接着听到林易慢吞吞地掰着手指头细数。
林易：“阿姨每天会给我做小蛋糕吃，早上也不会被人叫起来，晚上可以熬夜，书房也很大很舒服，而且你平常也不用，我一个人很开心。”
听到开头霍承眉头微微舒展，到后面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不是不用，是这几天在装修，你也不能在里面呆太久……你说的是这里？”
010抬起脑袋歪了歪，看向他：“昂？”
他很开心地说：“家里呀。”
他的眼睛又大又圆，眼尾微微有一点翘起，往常都让人觉得可爱，带着迷茫看过来的时候，更是看的霍承内心一颤。
霍承移开了目光，罕见地没有纠正这话，反而是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谁让你熬夜的？”
010捂着脑袋往后挪了两步。
唔，说漏嘴了。他是因为兴奋睡不着熬的，不能告诉霍承，不然这人以后不给他买东西就不好了。
霍承看着这人从自己手下平移走，嘴巴还跟蚌壳一样不张开，有点哭笑不得。
他收回手道：“我说的是林家。”
010小声嘀咕：“那又不是我家。”
这回霍承听清他的话了。
他眸子暗了暗，没有追问什么。
说起来，林家忽然多了个被藏得好好的小儿子，他也觉得奇怪，但是派人没查出个所以然。看来之后得让秘书再查一次。
林易重新回答了他的问题，和刚刚一长串比起来，这次的答案异常简洁，只用了三个字。
“还行吧。”
霍承没再多说，伸手揉了揉林易的小脑袋：“玩去吧。”
拍卖会拿来的东西他让人收好了，准备等书房改造好后再一起拿给林易，让他自己折腾。
林易听了这话就往楼上走，结果没几步像是想起什么来停住了，站在楼梯上从扶手边探出脑袋，观察底下的人。
霍承不愧是金手指，不管凑近了交谈，还是这样远远看着，身上都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叫人不敢开口。
霍承俯身将那堆废纸收拾了，背后如影随形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他终于抬起头，对视上一直探头探脑的人。
“怎么了？”
010只探出一点脑袋来看他：“这样的话，你还给我买车吗。”
听了这话，霍承挑了下眉，故意道：“林星耀不是给你买了。”
010在楼上扣着扶手上的纹路：“那车好丑……其实我不想要的。”
霍承听这话笑了一下。
还行，至少知道不随便收人家的东西，不枉他刚刚把地上那堆废纸都看了一遍。
他答了林易的问题：“看你表现。”
010迷茫地低头看他，不知不觉把整个脑袋都探出来了，像是一个不自觉被猫条从角落勾引出来的小猫咪：“什么表现？”
霍承按捺住了自己差点控制不住的手。
林易在霍家终于长了点肉，脸颊看起来软乎乎的。
他道：“乖点就送你。”
林易“哦”了一声，又追问道：“要多乖呢，只送很乖的我吗？不乖一点行不行呢？”
太乖就没有反派值赚了，虽然林易会很喜欢这些贵贵的车，但是他下个世界想过的好一点。
霍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林家的贪心鬼？”
010没出声，终于自己上楼玩了。
霍承静静看他消失在楼梯口，转身又去叮嘱阿姨，下次不要放林易和林家人单独待在一起。
阿姨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神情后悔地点点头。
她哪里想的到，这么乖的小孩，别人疼还来不及，家里人却反而把他当根草。
---
另一头，010跑上楼，把霍承之前的叮嘱抛之脑后，又坐到书房里去了。
被骂了有点不开心，不过想想反派值也会增加，不亏！
刚才林母给他加到快及格了，想想霍承一向很大方，这次应该能到六十了吧！
他兴高采烈地连手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坐在床上查看起进度，然后有点迟疑。
咦，怎么没动。


第13章 
过了几天，010听见自己脑子里叮叮咚咚加了一连串反派值，知道是林星耀给自己买车了。
因为终于突破了六十大关，他显得异常兴奋，当天晚上连饭都多吃了好几口。
坐在他对面的霍承注意到了，放下筷子：“有车了这么开心？”
今天林家发消息说准备好了，邀请他们去周末去参加家宴。
010“唔”了一声，才记起来今天早上看到的信息。
林星耀早就被他设置了免打扰，不说他还记不起来。
010说了一声“还行”，又戳着米粒问：“林星耀创业到哪一步了，是不是很厉害？”
他想看看世界线现在到哪里了。
林星耀现在的创业不过刚刚起步，在霍承眼里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最近还时不时有不长眼的在自己面前夸他。
虽然还没有查到林易的身份，不过想到他这些年来一直默默无闻，甚至可能只能旁观着林星耀在名利场里如鱼得水。霍承对林星耀的观感就更差了。
想到小孩到霍家时带的一点点行李，霍承垂下了眸，淡淡道：“一般。”
010显得更气馁了，金手指眼光很高的，能被他说一般，肯定都是很厉害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林星耀话里话外都是过几天要过来照顾他的意思。他不明白，林星耀自己都是一个小少爷，还没有林易打的工多，怎么照顾自己呢？
一想到这次见面之后林星耀会得到霍承赏识，霍承没有追究林家送来一个私生子的过错，反而是处处帮助他们，然后过段时间把自己这个私生子赶出去了。010就不开心。
010戳着米饭没说话，霍承看了他一眼：“不好好吃饭？”
010黏糊糊地说：“没有呀。”
霍承拧眉看了他一会儿。
林易饭量小，经常吃几口就饱了，而且爱吃小零食。
霍承也是最近发现的，因为之前他以为这人胖了，结果上称后被这人的体重吓了一跳。
太瘦了。
霍承当场拧起眉把人训了一顿，而且还直接把一天三顿的小零食减成了一天一顿。
林易气的一下午没和他说话。
霍承看面前人不说实话，面前的米饭都要被他戳烂了：“没有为什么不吃饭？”
真难养，以前是挑菜，现在连饭都挑了。
010静了一下，把面前的一小口吃掉了。
霍承眯了眯眼看不开口的小孩儿，伸手给他添了菜，看人下意识吃进嘴里后，故作自然地问。
“在想什么？”
010没防着，下意识诚实地回答道：“在想出去了怎么办。”
霍承顿住了：“出去，去哪里？”
他语气有点沉，还带了点不自觉的急促。
010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看着他：“去林家呀。”
才怪，在想被赶出去了要怎么活。
他不会挣钱，可是离开后还要一段时间任务才会完成，这段时间要怎么活下去呢？他现在又不能靠充电维生。
010无师自通了撒谎的技能，甚至还一脸无辜地看着霍承。
霍承盯了他一会儿，没说信不信，只是在吃完饭后示意人起身和自己上楼。
他停在书房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把林易整个人笼在身下了。
最近书房里头的改动比较大，秘书不让他呆在里面。
林易有点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带过来。
霍承道：“好了，可以用了，记得要给我一幅画。”
010听见好了兴高采烈，一推门后发现里面果然已经大变样了，
右半边原本阴郁压抑的书房窗帘被拉开，甚至开了些窗户，窗外那棵树的枝叶看起来触手可及。
木质的地板上放了新颜色的沙发，正对面是一个镶嵌了珍珠的画架，就连颜料都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会弄脏这些珍珠，010甚至在角落看见了备用的画架。
霍承看起来像是没把这些东西当一回事，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反应。
010呆呆地看了一圈，看见不少自己之前在拍卖会上看见的东西。
沙发上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娃娃，霍承走过来塞到他怀里，轻描淡写道：“上次看你很喜欢。”
实际上他的手已经偷偷攥紧了，青年这个软乎乎的性子，出去工作也会受气，回林家就更不用说了，还是得先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010揉着玩偶软乎乎的耳朵，站在书房中心没说话。
999忽然道：【你心跳变快了。】
010虽然有了人身，但本质上还是系统的思维，一直以来的心跳都很平稳，上次有点起伏还是被林母气的。
【是吗。】010低头摸了摸自己胸口：【不会要返厂检修吧，我觉得有点热。】
999没接话，它觉得这个惩罚世界可能要出问题。
霍承继续带林易看了一圈，走回书桌旁道：“都按你说的放的，不过有几样你没提，自己看着放。”
010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闻言把视线转移到了书桌上，看清那上面一个摆件后，略快的心跳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好丑。
他好像眼睛受到了伤害一样，堪称有些惊恐地回头去问霍承：“这个为什么在这里？”
霍承察觉了一点不对：“我记得你在展品单上做了记号。”
010伸手遮住了眼睛，不行，多看两眼自己的数据都要变丑了，他不要。
“那、那是因为它太丑了呀。”
霍承：。
他几乎是好气又好笑地把人遮眼睛的手拉了下来，故意道：“那怎么办？”
010小心地又看了一眼面对自己的器具。
他没有想到当时自己睡着了，霍承会把这个丑东西拍回来。
010伸手给这个东西掉了个方向，让它面朝书桌，光滑的背后朝着画架这边。
他扭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霍承：“好啦。”
其实平心而论，书桌上放着的器具古老，大气的花纹透露着某种神秘的庄严气息，只是整体的图案过于狰狞，才会让人有第一眼看上去觉得丑陋的印象。
不然林星耀也不会费尽心机想得到它。
但是林易殷勤看着自己的样子确实比这东西好看多了。
霍承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坏孩子。


第14章 
第二天，霍家就来了个中年人。
秘书为010介绍道：“这是负责教您开车的，霍总说您不想就不学了，只是问一问您。”
霍承上次很明显地看出林易眼中的渴望，只是这人不知有什么顾虑，最后反悔了。
010纠结了半晌，最后决定不学白不学。
他一点头，中年人就憨厚地笑着，把人带到外面去，先带着人开了几圈，问了几个基础的问题，最后说：“要不今天直接开始，我带你去场地练习？”
010点点头： “好呀。”
车缓缓停下，010毫无防备心地坐在后座，看见秘书跟着上了副驾，就看着窗外继续发呆。
过了二十分钟，秘书扭头看后座的人，想问问林易要不要同霍总说一声，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他给霍承发了个消息。
010醒来，车已经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场地外。
他有点懵，原来驾校这么豪华吗，和他百度到的一点都不一样呀。
010慢吞吞地挪下车，看见秘书和司机已经在一旁等着他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小步跑过去站在了秘书旁边：“不好意思。”
他有点害羞地说： “你可以直接叫我。”
秘书露出一个纵容的笑，伸手似乎想摸他的发顶，顿了一瞬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死，现在不能碰林易的头发都成金规铁律了，霍总在车上都要等他睡醒，自己怎么可能叫。
他有点慈爱地收回手：“带薪摸鱼，我很开心。”
010：？
他没听懂，不过中年人很快一招手，就把他叫进去了。
秘书站在两人身后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好可怜，回去会被霍总教训吧。
场地很大，里面的过道明亮而凉爽，每个科目都有对应的训练场地。
010毫无防备心地跟在中年人后面，新奇地左看右看。
他现在好忙，每天要练字，要想办法假装画画敷衍霍承。
溜出来学车，回去就可以假装很累不用画画了！
中年人为他介绍了这些室内场地的用处，不用晒太阳让010舒了一口气，他记得林易的大学室友曾经暑假去学车，结束后回来黑了一个度。
他有点雀跃地绕着车场转了一圈，回来后被告知要先刷题。
010：。
他看了一遍题库，然后肯定地道：“我可以了，教我下一个嘛。”
秘书只以为他是没有兴趣，便示意中年人手把手带着他。
010于是把车开的扭扭歪歪的，幸好场地够大，足够他发挥。
两个小时过后，霍总来接人。
室内只有一辆车在满场地乱爬，像是个横行霸道的钢铁怪兽。
他看着玩的没心没肺的林易，有点头疼。
他掐了下林易的脸：“一点警戒心都没有，嗯？说走就跟着走了。”
010没有躲，只是鼓了鼓脸，霍承的手就从他的脸上溜下去了。
霍承收回手时看见上面留下的红痕，有点心虚地收回了手，又道：“下次要和我确认。”
010：“……好哦。”
林易就这么练了一个星期，考科目一的时候居然真的过了，让秘书看的目瞪口呆。
他知道林易这一个星期都在开车玩，根本没有看书。
他告诉霍承时，霍承倒是只略惊讶地挑了下眉。
原来不是笨蛋，是个小聪明。
眼看着林易“噔噔噔”来找自己炫耀，霍承夸了一句：“好厉害。”
林易现在似乎已经忘记在自己面前装坏人的事了。
霍承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他不动声色熄灭手机，上面是林家人一再发来的邀请信息，都被霍承通通回绝了。
他不缺一辆车子的钱，要是让林易因此回林家受欺负，才是他失策。
他将一本崭新的册子推到了林易面前，里面是最近富二代们喜欢玩的东西，他声音温和道：“看看有没有想要的，给你当礼物。”
林易坐在他对面没动，反而是歪了歪脑袋看向他。
他总有一些小孩的习惯，许多话就写在眼睛里，霍承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解读。
霍承装傻：“……怎么了？”
林易伸手将册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像是丝毫不记仇：“你忘记了嘛，要陪我去林家拿车！林星耀刚才给我打电话啦！”
霍承：“。”
很好。
一
周六，林家一大早就开始准备。
一楼的佣人们忙碌着，林母在其中不断穿梭训斥。
林星耀站在二楼，他穿了一身全新的衣服，是精心挑选过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看起来贵气不凡，上一次这么准备还是林易离开林家的时候，没想到现在林易已经改头换面成了林家的客人。
这也是他和霍承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见面。
想到最近自己公司遭受到的那些为难，林星耀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
早知道霍承对联姻的态度还算不错，当初就不急着送林易过去了。
这段时间所有人明着夸他年少有为，暗地里都给他使绊子，离开了林家，大家都把他当做抢生意的竞争对手。
一直到前段时间拍卖会坐在霍承的身边，这些人才一改之前的嘴脸。
林星耀在心底冷笑。
上次拍卖会结束后，霍明轩就忙了起来，不仅和自己不太联系了，甚至也不怎么给自己提供帮助。
如今自己得得到霍承的青眼，公司才能好好地开下去。
他在二楼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花园有动静后，才不紧不慢地下来了。
他想给霍承留一个稳重的好印象，可是当他走到二楼拐角时，看见了门外的霍承和林易。
林易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穿的都是他没有见过的牌子，看起来像个自小都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霍承走在他身后，时不时还会伸手扶人一把。
林星耀看见自己的母亲在门内等的焦急，不断调整脸上的笑容，像是要接待什么贵客。
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现在怎么轮得到他来这里作威作福，霍承这样的人又什么时候会走在别人后面了。
林星耀面无表情地想着。
他搭在木质扶手上的手狠狠攥紧，一直到指尖的疼痛传来，林星耀才调整了一下表情。
没关系，既然霍承的侄子喜欢自己，霍承也会喜欢自己的。
毕竟霍明轩被称为最像他舅舅的人，是霍家下一辈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楼下，霍承被迎进了林家，林母林父就如同看不见林易一样，非常热情地不停同霍承说话。
林易非常习惯，甚至往霍承身后躲了又躲。
在记忆里，林母没有上来戳他脑袋已经算是好的了。
霍承把他从身后揽住，一面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林家两人，一面把人护在身边。
一直到林母热情地邀请他留下来用餐，霍承才淡淡地拒绝了：“不了，小易吃不惯外面的口味。”
外面？
林母笑容僵住，这是真把她当提车的了，提完就走。
她怒不敢言，钥匙在星耀身上，这东西价值不菲，当然不可能这么便宜这个林易。
她强笑了一下：“星耀还在楼上呢，他最近忙着公司的事，还是专门为了小易跑了一趟。”
霍承闻言似乎笑了笑：“是么。”
这么忙还有空打电话骚扰林易。
林母陡然察觉出他的未尽之意。
霍家只要想要这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然而被说的天花乱坠，商界黑马的星耀，居然还要为了一辆车跑前跑后，恐怕中间求了不少人才折价买下来。
林母感觉脸上一阵火辣。
霍承甚至没有踏进林家的门，样子看起来冷淡又高傲，可是他作为霍家的掌权人，却真的有这种底气。
如果不是他爷爷算了个莫名其妙的卦，林家甚至攀不上他的脚后跟，更别提现在面对面和他讲话了。
站在一边的林父倒是没觉出什么，在他眼里两个都是他的种，不过一个是妓，女的，一个是大小姐肚子里出来的而已。
谁能得霍承青眼他都受益。
身后传来声音，原来是林星耀下楼了。
林易从霍承身后探出脑袋，不知为何第一个同林星耀对上了视线。
林星耀噙着笑朝他微微颔首，是林家第一个和他打了招呼的人：“弟弟。”
010打了个寒战。


第15章 
010没说话，倒是霍承正眼看了林星耀一眼。
变聪明了，那林易回家不是更得挨欺负？
察觉到霍承的视线，林星耀脸上的笑更温和，脊背也挺直了。
他走上前道：“车钥匙就在小易房间里。”他笑着看向林易：“我带你去拿？”
林星耀想要和林易单独在一起的意图简直就要蹦霍承脸上了，他看着林星耀脸上的笑，越看越觉得像是在威胁自家小孩。
一直到林易从后面拉拉他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和他咬耳朵：“我拿完就回来。”
作为反派，就是要占主角的便宜。
霍承没觉得自己的心态越来越老父亲了，他眉头微微拧起来，为了一辆破车，要不别让林易去了，自己可以把整本册子都给他买下来。
010继续晃了晃他的手，在他眼里，霍承到底会是主角那边的，不可能来帮自己。
霍承更不可能知道这小没良心的是怎么想的，自己为了帮他立住能在林家不受欺负的样子劳心劳力，此时还真的以为林易真的有什么要和林星耀说。
被人晃了半天，霍承终于松开了手：“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两人往二楼走去，一过拐角，林星耀脸上的笑意就浅淡了下来。
霍承对待林易的态度可真好啊，外面都说霍承性格冷硬，现在看来都是谣传。
这些对待本来应该是自己的。
“林易。”
010的脚步停下，不太明白地看着这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不给他车钥匙吗？
林星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最近手头紧，买不了那么贵的车，我之前不是给过你一辆吗？你就当是那辆吧。”
霍承要的那辆车把他手头的公司都卖了也不够，他也不可能给林易，林易一切东西都是从他们家手上讨来了，怎么有资格要求要什么？
“就当是那辆？”010一点点转过了头，不确定地道：“不给我了吗？”
主角也可以毁约吗。
999在他脑子里纠正道：【对于反派的不合理要求，主角的反悔一般会被视为正确的反抗。】
林星耀最近打着霍承的旗号，在外面做生意如鱼得水，此时林易就如同成功路上总会跳出来的炮灰，而霍承则是短暂被炮灰蒙蔽的大佬，等他发觉后，林易的下场必定不会好看。
999大致给010分析了一通林星耀现在的盘算。
010似懂非懂。
“我可以一定要一台吗？”
林星耀扯了下唇，果然是出去了心就被养野。他之前和母亲说了要好好对待林易，用亲情圈着这人，可是母亲就是不听，那他也得换个法子了。
“觉得不够？加上你的真实身份够不够？”
他手指上圈着一个小小的u盘，放进了林易胸前的口袋里，笑容有些恶劣：“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回去看看这里面的资料。”
拿回去在霍总的眼皮子地下好好看看，最好是被吓得不敢再接触霍承，整天提心吊胆的才好。
这样霍承发现真相的时候说不定还会下手轻一点。
010不需要回去偷偷看，他触碰到的一瞬间，里面的信息已经自动传送到自己脑子了。
里面是霍承对私生子的手段，入狱，断腿，家破人亡，到国外乞讨，应有尽有。
010的表情却很正常。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如果林星耀不动手，他还得自己狂奔向那个结局。
他有点困扰地蹙起了眉：“你不给我的话，我就告状了。”
他说话的声音又细又小，像是自己带着不确定，底气也十分不足的样子。
林星耀好笑地看着他：“告状？向霍承吗？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还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我是私生子嘛。”010慢吞吞道。
010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噔噔噔”跑回了楼下。
他心底有点雀跃。
告状！告状了他可以挣三份的反派值，评分过了80就是优秀了！
林星耀心底伸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追了上去。
这种预感在看见林易扑向好不容易被迎进门的霍承时成了真。
霍承接住了扑过来的林易，稳稳站在原地，还顺手捏了下林易的脸“怎么了？”
林易迟迟不下来，他有点担心，不过现在看起来不像是受了欺负。
林易搂住他劲瘦的腰，哼唧着没有出声。
让他再拖一下下，还没想好被赶出去要靠什么挣钱。
霍承的腰好细哦。
霍承没察觉他的手在干什么，反而是低头瞥了他一眼：“拿到了？”
林易从喉咙里哼出两个音节：“……没有。”
跟过来的林星耀表情僵住了。
林易想干什么！？
霍承抬头扫了林星耀一眼，林星耀被他看得胆寒，甚至屏住了呼吸。
霍承伸手在林易的背后拍了拍，嗓音依旧平淡，不过比起平常，已经是放柔了的：“怎么没有？”
010嘀嘀咕咕道：“他想耍赖。”
话音刚落，010脑子里叮叮咚咚响起来一串的提示音，他兴奋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
霍承眯了下眼睛。
林家人当然不可能这么蠢，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反悔，一定拿捏了林易的把柄。
不过看看林易现在的反应……恐怕这个把柄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好用。
他对林易的把柄倒是有几分感兴趣，不然到时候小孩回家了还被拿捏着就不好了。
霍承强行忽略了自己心底想到小孩要走时心底冒出的不舒服，先哄他：“没关系，回去给你买。”
林易的耳朵立起来了，买车吗？自己最近这么乖吗？
林星耀僵笑着上前，他邀请霍承来是为了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林易是不是故意的？
他道：“霍哥，小易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霍承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林易慢吞吞地道：“不对，你就是不想给我。”
他的语调又轻又慢，简直和平常和阿姨撒娇要多一样甜点一样，却一下子点燃了林母。
林母瞬间炸了：“林易，你说什么呢？我带着你哥亲自去买的，还能坑了你不成？你这个小……”
林母语气一刹，看着霍承冷下的脸色，愣是把“贱种”二字咽了回去。
霍承冷冷看着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林母讪讪地笑了一下，闭上了嘴。
林星耀从后面拉住了她，脸色也不太好看：“小易误会了，车我都买了，当然会给他。”
他说着叹了口气，有点被误解的委屈，幽怨地看向霍承。
霍承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冷声道：“那就去。”
他以前就不喜欢林家人，最近几次看见林易在林家人面前都是被训，就更是不喜了。
林父最近还指望着霍承给他一个大项目，见状跟着没好气道：“还不快去拿。”
原本林星耀说想借机和林易叙叙旧情，没想到最后弄得一地鸡毛。
林父转而对林易和蔼道：“等一下，星耀马上就给你。”
010抬头看了他一眼，缩回了霍承身后，罕见地给了人冷遇。
林父笑容一僵，碍于霍承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倒是霍承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易一眼。
林易似乎和林家的每个人关系都不好……他从小到大，真的是生活在林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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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耀上了楼，却没有去林易的小房间，而是从自己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了钥匙。
他脸色不太好看，这辆车花了他妈不少私房钱，他爸也出了一部分，原本想着能偷偷拿来补贴最近运营不好的公司，没想到林易今天来了这么一遭，一直疼自己爸爸居然还训了自己。
林易凭什么能得霍承的偏爱？
他将钥匙握在手里，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是和他合伙开公司的另一个富二代。
“星耀，你不是说钱的事解决了嘛，我又看了一个新的项目，前景不错……”
林星耀不耐地打断了对面人：“黄了。”
一天天就知道投资项目，如果不是这人家里钱多，他才不会让他入伙。
对面一顿，吃惊道：“你爸妈那么宠你，这点钱还拿不出来？”
这话简直就像是在嘲笑林星耀家里没钱，他自尊心被戳痛，神色阴沉：“我不能让他们出这么多钱。”
“对对对，你就是这个懂事的性子，”朋友道，“那我再求求我哥看看行不行，你是什么情况又黄了？”
他这个富二代朋友是典型的难缠，家里太宠，所以干事总是没有分寸。
林星耀心里一动，有了点盘算：“家里原本给我送了辆车，我弟弟想要，就给他了。”
对面静了一两秒，富二代骂道：“弟弟？不就是那个杂种？他敢到你面前来摆谱了？”
林星耀叹了口气：“他想要就给他算了，霍总亲自帮他开口讨的。”
富二代：“你好心好意帮他瞒着在霍总那边的身份，他居然还蹬鼻子上脸？”
“毕竟他是我们家的人，也是我们欺骗了霍总。”
富二代深吸了口气：“行了，这事你别管，我来给你出气。”
林星耀道：“你别乱来……”
“啪”地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林星耀定定看着断掉的通话界面。
不是要他的东西吗，他给了倒是要看看林易敢不敢拿！


第16章 
林星耀下楼后将钥匙给了林易。
脑子里的反派值加的不停，010神色雀跃地接过了钥匙。
林星耀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道：“弟弟开心吗？”
林易忘记了缩回霍承身后，反复看手里的钥匙：“还可以。”
林星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开心就好。”
他视线幽深，明显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霍承看完全程，缓缓地眯了下眼。
太好骗了，随随便便就让人用糖哄走了。
上了车，霍承开始思考林易这个性子回林家是不是会受欺负。
他一专注地想事情，神色就不自觉变得严肃，连带周身的气场也沉了下来。
司机降下了中间的挡板给后面人交谈的空间。
林易察觉他周身的冷意，生怕自己被波及，一上车就贴着门坐，扒着车窗往外看。
霍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把人拎下来：“干什么呢？”
他把车窗降下来，防止这人手肘被车窗咯得通红。
林易后知后觉地揉了揉手臂，动作间不小心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他的皮肤细腻白皙，从衣服下露出来的时候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羊脂玉，霍承先是下意识移开目光，随后不可思议地拧起眉。
他转回头，伸手攥住了林易的手腕。
“这是什么？”霍承指着他手臂上的伤痕，表情阴沉。
难道在霍家也有人敢欺负他，林易还不告诉自己？
010瞅了一眼。
上面是林易上次被林母用美甲抓出来的伤痕，本来早就结痂了，但是最近晚上总是痒痒的，所以这几天也不见好，现在看起来又红又肿，是严重了许多。
迟钝地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他疼得脸色都变了。
霍承看见这人的反应，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车上就有应急的药品箱，他特意挑挑拣拣，找出个刺激性不强的药水给人涂上，完成后又把袖子细细地折上去，确保不会沾掉药水，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010慢吞吞地把原因讲完，听完后，霍承的表情更难看了。
“这样今天你还让她搂着你的胳膊叫小易？”
受伤了也不擦药，自己反反复复地抓破。
霍承觉得自己的额头突突直跳，他松开手揉了揉眉心。
教，必须教林易硬气一点。
“…”
010：“我躲了呀。”
如果拖着那条被林母拉住的手臂往自己怀里钻也算的话。
霍承被气笑了。
——
霍承因为这件事操碎了心，一晚上都冷着脸思考怎么加强林易的戒备心，甚至连挑嘴的菜都忘了叫林易吃。
010：！
好耶。
他悄咪咪地把碗里的配菜转移到了垃圾桶里，美美吃完一顿饭后就火速跑回了楼上。
【好奇怪哦，】010坐在床上，对999道：【为什么霍承从林家回来就不开心呀，他不是应该开心自己发现林星耀吗。】
999有点疲惫，它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主角的公司发展遇到困难，金手指并没有提供契机，甚至还算故意地拍走了那件对主角很重要的藏品。
接下来主角要怎么走？霍明轩明明应该在近期得到霍承的重用，但是事实是他被霍承发配回他爸的子公司了，还正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呢。
999不知道，上次拍卖会一结束，霍承就打电话敲打了霍明轩。
今天看到林易的伤之后，林家更不可能和原来那样顺风顺水了。
而010看着自己的反派值稳步上升，今天这么一遭突破六十大关往七十去，更不会关心主角了。
他心情愉悦，没有得到999的回复也不生气，反而是美滋滋地去洗了个澡，回来扑到柔软的床铺里去。
在接触到床铺的那一秒，010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今天自己摸到的腰。
比被子硬好多耶。
--
霍承一连几天都没有露面，010开始还试探着了路过了几次书房，后来就躺在里面的懒人沙发上不想动，得阿姨劝好几遍才会懒黏黏地翻个面。
阿姨对他心软，常常帮他在霍承面前掩饰，010便愈发猖狂，把书房都霸占了大半。
霍承让阿姨提醒他的画，也只是在上面草草花了两笔。
没办法，010很无辜，他是反派，反派当然就是要做坏事！
奈何他都这样犯懒了，别墅的阿姨也只给他贡献了一点反派值，还是上次他悄咪咪地伸手将自己吃多的雪糕包装扔进了霍承那边的垃圾桶被阿姨发现。
霍承原本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但是怀疑自己再不出现，林易就要上天了。
几天后，林易被霍承叫去了书房。
阿姨送他到楼上，他扒拉着门框极轻地敲了两下，心里暗暗地希望里面的人听不见，自己就可以回房间了。
一秒，两秒。
010双眼放光，刚转了个身：“周姨，我想吃小蛋糕，抹茶味，巧克力味，还有——”
他背后的门被人打开，霍承依靠在门框边不知道听了多久，此时凉凉地看过来：“还有什么？”
林易委委屈屈地消了音。
可恶，被听见了，这人怎么能靠在门边等他，这是作弊！
霍承抬起手，学着他那样在门框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唇边勾起一抹凉飕飕的笑，看着他：“平常进来那么娴熟，今天还会敲门了？”
010抖了一下，熟悉的压迫感回到他记忆里。
嘤，这几天好像是有点过分。
可是，可是再不过分就要没机会了呀。
010慢吞吞地在原地挪动，霍承直接伸手提溜着这人进了书房。
书房门“碰”地一声关上，阿姨在门口犹豫，担心霍总训得太凶林少爷会哭。
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安安静静的，周姨咬了咬牙。
算了，她下去给林少爷准备小蛋糕吧。
书房内，
霍承谨记在外面要给小孩留面子的事情
上次去个拍卖会林易都会因为不是和自己一起去丢面子而生气，如果自己在别人面前讲他，估计这人可以给自己来个当场翻脸。
将人提溜进了屋，放在沙发上，霍承道：“等我会儿，还有工作。”
他坐回办公桌后观察着林易。
这人发现自己不急着训他后，先端坐在沙发上，随后以一秒一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倒在了懒人沙发上。
霍承：。
他伸手在桌面敲了敲。
林易闻声歪了下头，手在偌大的懒人沙发里划拉了两下，游泳似地将头换了个边，探出脑袋后对上了霍承幽深的视线。
确认这人在叫自己，他立即放下刚刚摸到手里的平板，像是半点不留恋他的大沙发一样，乖乖走到了霍承的办公桌边：“怎么啦。”
……好乖。
霍承顿了一瞬，霍家的小孩个个心怀鬼胎，往跟前一站不是作的要死就是傲的要死。
霍承看着面前人有点犹豫，他对小辈可以训，但是对林易……
林易乖一点而已，在霍家不会受欺负，回了林家却会。
这应该是林家的错，关林易什么事儿？
霍承动摇了一瞬，看见林易手上露出的伤痕又冷静下来了。
不行，性格太软不是好事。
他拿出自己的卡放在两人间，又不准林易碰。
“我凶了你之后给你一张卡，以后继续凶你，愿意吗？”
010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走了几步，靠近霍承压着着那张黑卡：“可以呀。”
霍承道：“这样的话，里面的钱原本可以买册子里二分之一的车，现在是三分之一了。”
010：！！！
他试探着又用手指靠近了一点。
霍承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打开了林易蠢蠢欲动的手，给了他提示。
“你妈妈之前弄伤了你，”霍承顿了顿，补充道：“两次。”
“这次回去后你还是让她随便碰你了。我提醒你离林星耀远一点，你为了拿钥匙甚至和林星耀单独上楼。”
林星耀最近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做事，霍承打算再放任一段时间，让人捧到最高再出手。
可是他面前这个人却笨得连仗势欺人都不会，甚至在林家还受欺负。
霍承越说越生气，他道：“重新答。”
010：qwq
凶、凶起来了。
他忧愁地皱起了眉，收回了手：“……那就不行？”
可是霍承说，里面的钱够他买好几台车了。
他试探的语气像是非常苦恼的样子。
霍承看了他一眼，平心静气地问他：“真的不要了？”
他心里计划的很好，林易这个小呆瓜不可能立刻就不要，再引诱他犯一次错，自己宣布减掉一台车，多来几次就会长记性了。
没想到林易抬头看了他一眼，像一个小松鼠那样缩回树叶里，慢吞吞道：“你早说不让我拿的话，我就不要了。”
霍承听见这话一怔，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010还在那里越想越气。
不是自愿给他的话，反正最后都会被拿去给林星耀的。
“你早说嘛！”
霍承听见这话，心里先是一松，随后眉头皱得更深。
这么乖，别人随随便便就欺负了。
在自己面前还知道耍赖，一在外人面前就软了。
霍承皱着眉想开口，下一秒意识到了自己左右摇摆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他动作顿住，随后神色阴郁地把那张卡推给了林易：“我没说过让你离林星耀远一点吗？”
林易迷茫地抬头看着他。
看起来更生气了，金手指好奇怪啊。
他快快乐乐地拿起黑卡左右看了看，嘟囔地回道：“可是你在呀。”
金手指在，他怎么挣扎都没用的。而且霍承脾气那么好，主角受欺负自己，霍承说不定还会制止。
霍承沉默着没有回答，010黏答答地凑到他身边：“所以这里面现在有三分之一还是二分之一？”
霍承不动如山。
010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银行卡，交换似地往霍承手底下推了推，碎碎念道：“里面的钱也不少哦，之前卖了一台跑车，前几天的车我也卖掉啦！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霍承：“……”
他叹了口气，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全部。”


第17章 
010在家呆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霍承不仅强制他练字，甚至还假借监督之名，试图每天检查他的画画进度。
识破对方诡计之后，010义正严词拒绝了他的关照，因为画本上还是可可怜怜的两笔，连一个色块都不带多的。
人类的身体太难掌握，他连字都写的扭扭歪歪，更别提画画。
999：【除非在电脑上画。】
010：。
对哦，他是ai。
后知后觉的010因为这件事足足和自己赌气了一天，如果不是自己说珍珠画架，现在就不用辛辛苦苦练习了。
霍承发觉他不开心，还以为这人是练字练得不耐烦了，于是哄道：“再给你买一个珍珠画架，今天坚持坚持，好不好？”
010：！
更生气了！！！
所以还是应该怪金手指！
010顺理成章把气转移到了霍承身上。
具体表现为字练得敷敷衍衍，把东西拿到书房吃，甚至在霍承书房开会的时候，打起了小呼噜。
霍承发现他家这个小孩儿要上天了。
看着这人睡得差点掉下沙发的样子，缓缓眯了眯眼睛。
于是等010醒来，霍承已经坐在他身边，双腿交叠，腿上放了个本子正在缓缓翻着。
010迷迷糊糊地翻起身去蹭他，带着下意识的亲昵：“在看什么呀。”
霍承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发顶，又放下了：“你猜呢？”
010咕哝了几声，整个人迷糊得不行。
霍承俯身过去捏了捏他的脸，看着这人的黑眼圈，语气凉凉的：“昨天又熬夜了？”
林易猛地睁开了眼睛，像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是谁。
他圆睁的猫眼陡然升起了一丝心虚，随后娴熟地倒打一耙道：“你是不是在翻我的本子！”
霍承动作一顿。
林易就仿佛抓到了他的漏洞，大声指责：“好哇！你居然偷偷翻我的本子。”
霍承没有，他过来就是因为这画本从林易怀里掉到地上了，而它的主人毫无所觉。
面朝下趴在地上的本子和主人的动作相差无几，走过去的人第一眼就看清里面全是空白，只有一页里面有着几道试图画过的痕迹。
看见的霍承：。
好眼熟，这几道，是不是在前一周的监控里见过。
林易最近居然一笔都没动。
霍承被林易倒打一耙的功夫气笑了，于是道：“是吗，里面是空白的，我怎么会知道是你的本子？”
“才不是！”
010激动地拿起本子要翻给他看，然后动作忽然僵住。
他、他好像只有一面署名了。
010内心一虚，连忙伸手盖住了画本，但是他的手太小，除去掌心盖住的地方，还有好几道暗绿的刷痕从掌心张牙舞爪地露出来。
他磕磕巴巴道：“好、好像记错了，拿错了本子。”
霍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直把010看的身体僵硬，才慢悠悠地移开了目光：“哦，这样？”
“就是这样。”010固执地小声回答。
霍承哼笑了一声。
手机响起，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
010立刻拿起。
来电人是林易的大学室友，说有个酒吧的壁画，问他能不能来。
林易大学忙着兼职赚钱，和室友的关系一般，010也深知自己的技术不行，正打算拒绝，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就当帮哥们一个忙，哥知道你缺钱，这不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活儿又少又简单，你不乐意画，给我打个下手也好。”
室友发完这条消息，对着身边人点头哈腰地道：“我发了，他性子很好，一定回来的。”
这是他今天接到的一个大单子，没想到这群人其实是要把大学室友林易找出来。
站在他面前的人穿着贵气，见他点头哈腰的样子表情轻蔑。
他道：“明天你把他带到酒吧来，没问题吧。”
老同学纠结了一瞬，他知道这些富二代玩的都很花，有点于心不忍。
富二代见他这样子笑了，吊儿郎当道：“你这个朋友是个卖屁股的，你还纠结什么？”
他说着翻了翻手机，从里面找出几张偷拍的照片出来：“喏，看见了吗？”
上面林易正站在车边，眼神湿漉漉的望着里面，一个衣着矜贵的男人坐在车里，居高临下地俯视。
这张照片的暗示意味太强，老同学脸色都变了，没想到林易是个同性恋，还是个卖屁股的。
“再说了，你不知道他妈干嘛的吧，也是出来卖的，”富二代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有心里负担，你又不是没有报酬。”
老同学心里的犹豫陡然成了一阵恶心。
他居然和妓。女的孩子在一起住了四年。
他不再犹豫，深深地呼了口气：“好。”
另一头，林易见又对面又催促了好几条，语气间无不可怜。
他摸了摸自己随身带着的黑卡，表情淡淡，小脸上没有因为对面的祈求而产生丝毫动容。
999旁观着，010说到底还是系统，本来就感情浅淡，更别指望他能拥有可怜这种感情了。
他见010微微蹙眉，有点好奇：【你在想什么？】
010：【酒吧……】
他拥有人身后还从来没有去过酒吧这种地方。
以前做系统时，不管他怎么篡改数据，进系统酒吧后都会有响彻天的警报，然后被主神大人拎回工作室。
主神大人说那些不规范的系统会等在门口，趁着小系统喝的数据紊乱的时候，偷走他身上漂亮的零和一，然后二手卖出去。
而那些被偷走的可怜系统只能返厂重修，通常修后的数据都是丑巴巴的。
呜呜呜，当时010就被吓哭了，他身上全是漂亮规整的0和1，如果被偷了，肯定要变成丑八怪。
听完这一段，999：……
失算。
010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人类世界好像不能偷这种东西，简直狠狠心动。
他摸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转头问霍承：“今天下午我可以出去吗？”
霍承在旁边看了半天，知道这是林易的朋友后就克制地收回了视线。
“可以，”霍承此时反问道，“我限制过你的出行？”
好像没有。
原世界线也是林易为了避免经常和霍承碰见，才不怎么出门的。
嗯……
010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看看霍承和自己近得交叠在一起的衣摆，有点懵了。
应该来霍家的林星耀没来，而应该被讨厌的自己现在和霍承这么近，是正常的吗？
999：【……你终于发现了，我以为你这几天看反派值看傻了。】
010虽然代码对称又好看，却不是一个严谨的系统。
他的算法只支持他马虎但是合格地完成任务，010发现自己变成人了居然还是这样！
他有点吃惊，为了让情况看上去正常那么一点，努力地往边上挪了挪，霍承一抬手将人提了回来，拧眉道：“做什么，想摔下去？”
010嘀嘀咕咕： “我要和你保持距离。”
霍承听不清，他凑近：“再说一遍？”
010以为这人在威胁自己，大声道：“你管我！”
霍承：“……”耳朵要聋了。
他伸手揉了揉耳朵，又警告似地敲了下林易的额角。
“所以去哪？”
010这次学聪明了，他报出酒吧那条街的地址：“这附近吧，他说到时候来接我。”
霍承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去这个地方。
这里，这不是那群富二代平常寻欢作乐的地方？
他沉默了片刻，看林易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是没阻止。
算了，只是去帮忙的，小孩儿不能管太严。
他看了眼表，淡淡道：“顺路，下午我接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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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街上都是奢华的会所和酒吧，周围人都知道这里光是一瓶水都可以花掉一个月的饭钱，所以在白天便显得格外冷清。
林易下了车冲里面的霍承敷衍地朝霍承招招手，一转身就如出笼的小鸟往约定的地点去了。
霍承：“慢着。”
林易迷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往回走了几步。
霍承：“记得我们约好了几点吗？”
林易点点头：“七点。”
霍承不放心，林易全身就带了个手机，这人又喜欢随手乱放，到时候手机一丢，连时间也看不了，说不定人都要丢了。
他从手腕上褪下了腕表，示意林易伸手过来：“忘了你就完了。”
林易过于纤细的手腕，戴上暗色的手表时显示出一种被束缚般惊心动魄的美，像是被折了翼的小鸟，可怜巴巴地拖着比身体沉重太多的锁链。
下次得给小鸟换个更合适的，不能让人累哭了。
霍承耐心地为林易调整，奈何这人手腕太瘦削，收到最紧依旧晃晃荡荡的。
林易另一只手扒着车窗等着，收回时手上多了块重重的手表。
唔，有点沉。
霍承：“去玩吧。”
带着这个林易能玩得更开心，别人也不会随意招惹他。
他就像随意给出去了一个小物件那样，坐在副驾的秘书已经麻木了，看着林易戴着一个一环的房子蹿到了酒吧里。
他忍不住道：“霍总……”您还记得今天是来处理私生子的吗？
林易离开后霍承的神情立刻冷淡下来，他平静地抬头反问：“怎么？”
对上那熟悉的视线，秘书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没了，专业地微笑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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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到了酒吧门口，没有看见老同学的影子。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挂掉了，有点茫然地站在门口。
站了好一会儿，010头顶被热出了一层薄汗，他刚刚试探着往酒吧里去了，挨个地问，结果每家酒吧都有人凶神恶煞地让他出去。
他走回街口拿着手机沉思，最后拨了个给霍承。
没接通。
他有点丧气地垂着头。
好热呀，不想晒了。
灼热干燥的环境和林母让林易在花园罚站了一下午时的环境一模一样。
林易记不起来花园里有什么名贵的品种，只知道下午的空气闷热，窒息，让人难以忍受。
010的身体完全复刻了林易的所有记忆，在这种无助的环境下微微颤抖起来。
010背着999调低自己的感官，顺便试图操作手机，让电话直接接通。
010正屏息凝神，他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男的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轻佻地问：“找人呢？”
010手一抖，把感官的数据拉到了底，周围的闷热一下子压了过来，他有点喘不上来气了。
男人油腻的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刚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有人从酒吧里吊儿郎当地走出来，像是才看见他似的，嬉笑道：“喲，这不是林家的小少爷，怎么在这儿啊，身边这个是新找的金主吗。”
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身后还跟了不少人，都在嘻嘻哈哈笑着看向林易。
“这就是星耀那个拿不出手的弟弟？难怪他不带出来给我们看。”
这些话若是落在真的林易身上无疑是伤人的。
但是010只是转过身，迷茫地看了他们一眼。
说话的肖旭一下子卡了壳。
热烈的阳光底下，眼前人脸色通红，因为在太阳下站的太久，正小口喘着气，一双猫眼紧张兮兮地望向他们，十分灵动，额角的薄汗闪着亮晶晶的光。
这、林星耀不敢带出来见人，好像也很正常。
那男人听见漂亮的小男生原来是出来卖的，挤出笑正想把人搂进怀里，被肖旭一脚踹开。
“妈的，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什么东西你都敢碰？”
肖旭骂了一句，转身想伸手抓住林易，林易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手表从抬起的手腕上往下滑，他眼尖地看见林易手腕上限量的江诗丹顿，是现在早就停产的款式。
肖旭脑子清醒了几分：“霍承这么疼你，这东西都给你了？”
他冷笑一声，直接伸手去拉扯林易：“霍承这种东西多了去了，别见点好的就以为自己多特殊。”
“你要不要考虑跟我？”
周围的富二代哄笑了起来，肖旭表情玩味里却有几分认真。
他确实喜欢林易的长相，带在身边也看的开心。
肖旭凑近林易身边，压低声音道：“乖乖跟着我，我可不会像星耀那么好心帮你隐瞒身份。”
010脑子里还在调整刚才被碰乱的数据，听见这话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没开口，只是抬手再一次避开了这人的触碰。
肖旭没拉住他看起来又软又白的手，心里更发起痒来。
林易的手和他的脸一样嫩，一看就是雏。
想到林星耀和自己说的话，肖旭“啧”了一声：“不如霍总把你踹了之后就跟我？我最喜欢你这种爱装的了，玩起来肯定带——”
“啪。”
空气中传来了清晰的巴掌声，肖旭不可置信地捂住脸看向林易：“你敢打我？”


第18章 
010慢吞吞地收回了手。
好痛。
手心传来阵阵刺痛，010看富二代的表情就知道，这巴掌自己比他还疼。
感官还没调回来，刚才的疼痛在自己身上翻倍了，呜。
他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肖旭的怒意消减了几分。
肖旭喉头动了动。他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没关系，我等着霍总把你扔了的那天。你不知道吧，今天霍总是去处理他的私生子弟弟的。”
他凑近，压着的声音里满是恶意：“霍总很讨厌私生子的，曾经把他的私生子哥哥打断腿扔到桥洞底下，你说要是让霍承知道了你……”
010抿着唇往后退了两步。
自己早就知道了，霍承很讨厌私生子的。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来强调？
肖旭见状逼近他：“怎么样？现在偷偷跟着我，以后霍承对你下手，我还可以帮你一把。”
他已经把为林星耀找回公道这件事抛之脑后，眼前的林易长得颇得他心意，又是霍承手上的人。
他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蠢蠢欲动之下是全心的兴奋。眼前人是他没有见过的美人，还是霍承的人，如果自己能和霍承玩同一个人……
他顶了顶腮帮子。
啧，力气挺小的，人看起来也软。
010抬头看了他一眼，精致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不高兴的表情，看起来冷若冰霜。
肖旭看得心热，他拿捏着这个美人的把柄，林星耀又说过他这弟弟性格单纯，想必面前人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010慢吞吞地，依旧是平常又软又长的调子，看着他说了四个字。
“不怎么样。”
听见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肖旭愣住，怒极反笑道：“胆子这么大？”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不温柔了。”
他说着，轻飘飘地抬起手，一巴掌似乎就要落在林易脸上，又像是要借机会摸一摸他。
他手下的林易抬起脸看过来，眼睛里面亮闪闪的，发着光一样。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肖旭觉得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
要求饶吗？也不是不行。
肖旭想着，忽然察觉林易的视线似乎没有投向自己，而是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肖旭一惊，手还没落下，猛地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腰间剧痛，整个人飞出去，横砸在了花坛边。
身边看戏的富二代陷入了一片寂静。
肖旭唇齿剧痛，往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发现里面有一截牙齿，瞬间暴怒回头。
“他妈的谁啊？敢碰老子！”
他转过头，看见林易身边的高大男人，瞪大了眼睛：“霍、霍总。”
霍承表情很难看。
他发现自己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通了，刚刚想问林易怎么了，电话就断了，担心出什么事当即往回赶，没想到看见了有人要打林易这一幕。
他想都没想就动了手。
想到自己听见这人要林易跟着他，霍承的怒火都冲昏了头脑，此时神色沉冷，看起来像是要杀人。
“偷偷跟着你？”
“先受着？”
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视线扫过躺在一旁的油腻男人身上，视线更加阴沉。
肖旭颤了颤，爬起来口齿不清道：“霍总，是他勾——”
霍承不想让林易听见这些话，又将人踹回了花坛。
010全程脑袋都跟着他们两个转，两个男人之间的斗殴，或者说，单方面的殴打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系统的数据们永远冷静缜密，不会出现这样肉碰肉的肢体碰撞。
他刚才甚至听见了沉闷的打击声。
010在这一刻才真实明白了一点人类的审美，霍承身高腿长，踹人时大腿的肌肉紧绷，西装裤清清楚楚地勾勒出了所有弧度，彰显了这双修长的腿惊人的破坏力。
他几乎是有点儿热切地看着霍承了，眼睛亮闪闪的，比刚才看见他出现时还要灼热。
霍承走过来的动作一顿。
他走回林易身边，抬手把这人好奇探出的眼睛蒙上，语气里带了点未消散的冷意：“别看。”
脏兮兮的。
林易眨了眨眼，又问：“为什么，你好好看！”
这人像是看热闹的猫咪一样，背后似乎有一条隐形的大尾巴在不断摇晃。
看着是没受欺负的样子。
霍承松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辛辛苦苦来找你，把我当热闹看，嗯？”
纤长的睫毛刷过霍承的掌心，像是有个小钩子。
010道：“对不起嘛。”
霍承的动作僵了僵，还是收紧了手。
他低声，声音莫名有些发哑：“没关系，你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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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留下处理残局，霍承蒙着这人的眼睛，带着人上了车。
林易上车时手撑了一下坐垫，轻轻地“嘶”了一声。
霍承立刻站定了，站在车门外俯身查看他发红的掌心，脸色更冷：“他弄的？”
010：“唔。”
“算……吧？”
躺在地上的肖旭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林易。
明明挨打的是自己。
霍承伸手摩挲了一下，力气极轻，林易只感到了一点点酥麻。
他慢吞吞地在代码里找改掉的数据，可是一调回去，就几乎感觉不到霍承的指腹了。
999就看他在两个数据之间反复横跳，忍无可忍：【你当我死机了吗？】
010“嗖”地收回了电子小触手。
霍承见他视线放空了会儿，以为这人是吓到了，伸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转过身，神色就冷了下来。
把小孩吓得碰头发都没反应了。
霍承沉沉地看了躺在地上的肖旭一眼。
他记得这人，肖家里的小儿子，虽然娇惯，但是如果影响到了家里的生意，就不见得会被纵容了。
他对秘书道：“不用管他，通知他的家人来接人，你回去去收尾。”
刚才离开的太过匆忙，很多事情还没有了结。
肖旭听见这句话，嘴唇蠕动了两下，可是却看见了霍承身后从车窗里探出了个脑袋来的林易。
他鬼使神差地什么都没说。
霍承察觉到了肖旭的视线，冷冷地回视他一眼，转身往车上去了。
他一回来，010就失去了往外看的兴致。
010坐在宽大的后座向前伸直了腿晃荡着玩，像是不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霍承的心里顷刻间软了软。
他轻咳了一身，俯身坐了进去。
010还没来得及往旁边挪，就被这人按住了手。
霍承不赞成地看着他：“手疼还动？”
他说着，轻轻松松地一手托着林易屁股一手揽着腰，将人往旁边放了放。
010：。
霍承又查看了一遍林易的全身上下，确定这人除了手心有点肿，没受别的伤。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疑惑，刚到时林易脸色惨白，整张小脸都透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整个人捧着手摇摇欲坠。
“真的没有别的伤？”
010心虚：“没有了。”
当时就是一下把感官调猛了，现在已经调回来了。
他抬了抬手：“只有这里疼。”
霍承叹了口气，哄道：“回去上药就不疼了。”
不知道这伤怎么弄的，难道是小孩被推地上了？还是被拧着手腕了？
霍承脑子里飞快转动，一边推测010受伤的原因，一边还试图转移010的注意力。
他温声问：“有什么想要的吗？”
最近有很多拍卖会，林易想要蓝宝石的画架，镶红宝石的画笔，还是法国纯天鹅绒的懒人沙发，他都可以弄来。
他思绪飞转，顺便想了想还没处理完的弟弟那边该怎么样，听见010的下一句话后，就像突然死机的电脑，一切工作停滞，只能呆呆地抬起头。
他一卡一卡地望向林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010兴高采烈地重复了一遍：“那我可以摸摸你的大腿吗！”
霍承：？！


第19章 
车内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了，前排的司机也飞速打开车门离开，像是多留一秒都怕自己被雇主解雇。
霍承之前心有愧疚，小孩儿给自己打了电话，可是自己却没有及时接通。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林易居然会说这种话。
霍承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如临大敌地道：“不行。”
010眼馋地看着西装裤勾勒出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
“为什么呢，真的不行吗。”
他眼巴巴地凑近，看起来很乖很听话的样子，手却悄悄地竖起两根手指往那边走。
下一秒，额头被霍承的掌心抵住，整个视线被大掌笼罩。
他被霍承推得后仰，手在空中前后画了两圈，像是在水中胡乱扑腾的小白鹅。
霍承：“不许看我。”
010：。
“为什么？”
霍承不理他，反而依旧一手抵着他不让这人把脑袋正回来。
他咬牙切齿地问：“肖旭和你说什么不干不净的话了？”
010想了想一直高居不下的防猥亵警报值，诚实道：“很多耶。”
他伸出手指，系统的记忆让他能精准复述每一次猥亵警报响起时听见的话，数一句就放下一根手指。
终于，霍承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好了，不是让你复述，不要乱说脏话。”
010挣扎着，努力从他手下发出一锤定音的声音：“他说你喜新厌旧！”
霍承整个人散发出阴森森的气场，他不会放过肖旭的。
他警告性地对还盯着自己大腿的010道：“我说真的，你再看我，这个月的礼物都没了。”
好像很严重……
010捏了捏自己软软的手臂：“好吧。”
他想想又问：“那摸摸手臂可以吗？”
霍承听得头疼，他道：“林易，听我说，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你不用听肖旭乱说，你在霍家我就会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别的。”
肖旭？
这个名字是林星耀的助力之一。
010这才把这人和刚才的富二代联系到一起。
是说他会被霍承赶走，然后变得很可怜的那个人。
那这样岂不是和霍承说的话对上了，他如果不留在霍家，就会变得非常、非常惨！
霍承和肖旭在原著中都是主角阵营的人，说出的话是非常可信的。
010犹豫了，自己现在的反派值已经够了。
他是不是可以……离原世界线再远一点了了？
惩罚世界反派值低于五十才会开启强制剧情判定，强制任务者走剧情。
010伸出电子触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反派值，好多！
他美滋滋地收回触手，脸上不见被拒绝的不悦。
他问：“刚才的人就是肖旭吗？”
霍承应了一声。
他认真地对林易道：“他是林星耀的合伙人，这事儿少不了林星耀在中间挑拨，所以你以后遇到林家人，也要躲远一点，知道了吗？”
他紧紧盯着林易的反应，这人半晌才迟钝地眨了眨眼，先是软软地说了一声“好哦”，然后又伸出手努力攥紧拳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你一样？”
他像是一个跃跃欲试的小猫：“看起来很硬！”
像他一样？
林易紧紧地握拳，抬起的手臂却依旧软软的。
霍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子明白林易只是单纯地想摸这些看起来很硬的肌肉。
原来是自己想歪了。
他哭笑不得地伸出手臂，哄道：“手臂可以，你摸吧。至于和我一样，回去一起锻炼，以后就可以。”
010刚刚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嗖”地一下收回来了。
正如霍承了解他耍赖的样子，他也明白霍承想要骗自己做很累的事的时候是什么样。
他一本正经地拒绝了：“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好。”
---
回家的路上，010的脸色越来越白，自己还不觉得，时不时伸手偷偷摸摸地捏一下霍承的手臂。
霍承担心地看着他：“怎么回事？有没有不舒服？”
010在大太阳底下晒了那么久，此时当然狠狠地告了一状。
霍承脸色一黑，打了个电话给秘书，随后提前叫了家庭医生。
010还不太明白地看着他，等回到家后，兴奋感逐渐减弱，恶心和乏力顷刻间蔓延了林易的全身。
霍承早有所料，让家庭医生开了药。
林易坐在沙发上蔫蔫的，抱着抱枕，还挣扎地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的呀。”
他尾音软软的，因为没有力气，拖得比平日里还要长。
霍承看人皱着小脸将药都喝了，才往他嘴里塞了个糖：“有备无患。”
无精打采的，看起来跟个小可怜似的。
林易嘀咕了两声，霍承没听清，再抬起头想问时，这人已经靠着抱枕睡着了。
霍承神色柔软下来，他将手中的糖果放到一边，收拾起刚才被林易翻得一团糟的糖果盒子。
林易往日脸上软的阿姨捏一下都要留红印子，今天这么暴晒，不中暑也可能脱皮，自己不叫医生才奇怪。
在霍承赶回来时，秘书问他，霍老爷子最近在问相处的情况，林易还会不会被送走。
霍承原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否认，顺理成章将林易送回。
可是他在那一刻却顿住了，内心的焦急让他意识到，他似乎是不想让林易离开的，
林家那种地方……
霍承不想让他回去。
他将视线投到了林易身上，视线深沉莫测。
为什么那些人敢这么欺负他，这个和上次林星耀手中的把柄是不是有关？
林易睡得脖子酸，不满地嘀咕了两声，似乎还顺口骂了两句霍承，一边骂一边蹭到霍承膝上，自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手机闪了一下，是家庭医生的信息。
【林少爷的症状似乎不仅是中暑，只是晒了一下午不会导致严重的脱力状况，您可以让人查查，他以前是不是有类似的情况，留下了心理阴影。】
霍承伸手托住林易的后颈，轻轻地抚了下。
他垂眸，视线静静落在林易身上。
不管如何，自己以后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他。


第20章 
第二天，林易一醒，林星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原本是在沙发上睡的，霍家的沙发大的完全装得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抱回了房间。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接起了电话。
林星耀的声音响起：“林易，我不要求你帮林家，但是你为什么要找肖旭的麻烦？他现在被家里人关起来了！”
“肖旭是谁？”
010醒来，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
他迷迷瞪瞪地问。
999在脑子里给他解答：【昨天找你麻烦的人，霍承直接找家长了，还有，你是数据体，不是真正的人类，不需要睡觉，只需要休眠和重启。】
010：“可醒过来就是会很困呀。”
999阴森森的：【巧了，昨天世界线乱了，我一晚上连休眠都没休。】
010闭上嘴巴。
林星耀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声音变尖利了：“林易，你不要装傻！”
010敷衍地“嗯嗯嗯”。他闭着眼下床走，梦游似地走到门口，到处扒拉门把手，半天没有碰到。
正疑惑着，被一只宽大灼热的手握住手腕，
010：！
他像是个被踩到脚的猫咪那样跳了起来，疯狂甩手。
有脏东西！
霍承无奈地笑了一声：“好懒，睁眼都不乐意？”
听见熟悉的声音，010这才悄咪咪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抬头往面前看过去。
看见了面前笑意盈盈的霍承。
手机里林星耀毫无所觉，还在说话：“你和林家应该是一边的，你能不能放过肖旭这次？”
霍承手里拎着一份早餐，懒懒靠在门边。
打开门时看见林易闭着眼睛站在门口罚站。
过一会儿又和挠门似地扒拉着，才伸手制止了。
霍承腾出右手，伸手手动给人转了个方向：“怎么回事？”
010像个陀螺一样伸手拨弄了一下，十分顺从地咕噜噜转了个向。
电话里的林星耀听到另一头温柔的男声，忽然道：“是霍总吗？”
“弟弟，你把电话给霍总，让我跟他解释。”
霍承听清了，拿着早餐的手接过手机，什么也没说将电话挂掉。
电话断了，010听见999在自己脑袋里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啜泣。
他有点迷茫，下意识挣了一下手。
掌下的手腕过于纤细，似乎轻轻一用力都会折断，霍承不自觉跟着松了松手。
霍承已经察觉林易营养不良的真相了。
他走进屋，将早餐放在了桌上，敲敲桌面：“吃饭。”
林易作息颠倒，而自己平常一大早就去上班，今天问了才知道这人几乎不吃早餐。
010用力吸了口气，闻到空中香香的海鲜粥味。
他去洗漱了一通，随后乖乖地坐在了桌后。
霍承：“不动？”
010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以喂我吗？”
他问的无辜又自然，霍承对上他期待的眼神，顿了一瞬。
“你是小孩？”
010慢吞吞地伸出右手来给他看：“你看，肿了，好疼的呀。”
他说话总是会把尾音拉得很长，听起来和撒娇一样。
霍承笑了，昨天家庭医生已经看过，问题应该不大，只是这人在卖乖：“真肿了？那我要好好看看——”
他话音一顿，视线落在010真的有点红肿的掌心。
他嗓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昨天弄的？”
010眨眨眼，他也是洗漱的时候发现的，昨晚睡觉太疼，偷偷调低了感官，然后就成这样了。
莹白的掌心此时肿了一片，跟周围的皮肤一对比，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还有昨天被那富二代狠狠攥过的手腕也有点青紫。
林星耀说不要告状，可他就要。
010在心里高度认可了自己的反派素养。
霍承转身去拿了医药箱。
林易每次见到林家人不是在上药就是在上药的路上，霍承拧起眉，林家离开本市会不会对林易好些？
他操着心，殊不知面前人还惦记着他的反派值。
010道：“我告状了哦。”
霍承沉着脸：“嗯。”
010歪了下头，他想赚两份的反派值。
他强调：“林星耀叫我不要说，我说了！”
霍承脸色几乎沉的更黑炭一样了：“我知道了，他欺负的你。”
010：。
好像，好像哪里不对。
他偷偷看了一眼反派值，还是71。
可恶啊！
接下来，010仗着手疼颇颐指使。
他仔细回忆了原世界线中林易被讨厌的原因，然后露出嫌弃的表情：“我不要喝这个粥！”
说着这话时，他几乎是眼巴巴地望着桌上那碗飘香的海鲜粥，霍承都能从他眼中看见渴望地扒着碗沿的小人了。
霍承颔首：“生病不适合吃海鲜。”
他说着抬手，将那碗特意找外面餐厅送来的海鲜粥推倒自己面前吃完了。
010凝固了，感觉到他的心咔咔裂开了几道。
再看一眼数值，还是71。
呜呜！霍承变了！做反派好苦！
霍承看他苦大仇深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十分钟后，阿姨又送来了新的早餐，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鸡丝粥。
霍承拿到他面前，给人拆好勺子。
010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数值，然后毫无感情地朗诵道：“啊，手好疼，吃不了东西。”
霍承拆包装的手一顿，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人在干嘛。
为什么？
他拧起眉，林易前几天都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又开始重拾办坏人的兴趣？
他是想让自己把他赶走吗。
霍承脸色不变，脑中却接连闪过好几个想法，最后归因于昨天富二代的话。
林易是真的被吓到了，害怕自己会真的翻脸，所以宁愿自己选择离开的时间。
看来昨天自己的话没起到作用。
霍承叹了口气，拿起勺子。
他真的喂了林易一口，看这人因为惊讶瞪大的双眼，心情终于好了些，逗道：“还要不要再喂一口？”
【反派值：-1，目前反派值：70】
010动作一顿。
难得的扣分没有引起010太多反应，999好奇地出来看了一眼。
010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999惊恐地问：【你的数据怎么紊乱了！？】
010有点害羞：【哎呀，没有啦。】
999狐疑地看他这个反应，总觉得和平时比起来有点不对。
它严肃地强调了一遍数据流的重要性，这才转向了其他话题。
【肖旭被关在家里，卡也被冻结了，主角受的公司快要开不下去了。】
010傻傻的：【啊？】
999：【林星耀的公司很烧钱，失去了肖旭的资金支援，他以后的公司至少要缩水到四分之一。】
林星耀在后期会因为创业成功而成为圈子里的一批黑马，在加上乘了霍承的东风，几乎是交口称赞，能带着林家更上一层楼的有为青年。
可是现在，手头上的依仗成了大家族拿钱可以砸出来的小公司，再拿出就成了个笑话。
010眨了眨眼：【可是反派不是就要和主角作对？】
他道：【我做的这么好，你不应该夸我才对吗？】
按理来说，对于惩罚世界的任务者，反派值越高就代表着他们在主角面前蹦跶的越厉害，以后相应地回被报复的很惨。
可是999左看右看，林星耀都不像是以后能报复回来的样子。
010继续说：【快夸我呀。】
999：【……】
010原本开心得要继续讨要，没想到一心二用让他狠狠地咬在了自己口腔的软肉上。
“唔！！！”
他瞪大了眼睛，一阵痛感传来，下一秒，圆润的猫眼就泛上一层水雾，他泪汪汪地抬眼看向霍承。
霍承没反应过来，还在逗他：“怎么，太好吃了？”
发现林易真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他才严肃下神色，拿了张纸俯身过去：“咬到嘴了？吐出来，我看看里面。”
010看着他，下一秒“咕噜”一声咽下去了，好吃，不要吐。
霍承：。
顶着那双澄黑的眸子，他实在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010忍着痛将一碗鸡丝粥喝完，才跑去漱了个口，又“噔噔噔”跑回了霍承面前。
霍城捏着他的下巴观察了一下，靠近时闻见了林易身上香喷喷的樱花味。
他好笑道：“现在不疼了？”
010小声道：“疼的。”
霍承轻轻捏了捏林易下巴：“张嘴。”
010“啊——”了一声。
霍承捏着这人的下巴看了看。
娇嫩的口腔内果然有一处红肿起来，上面甚至还带上血丝，可见主人是真的用了力气咬下去。
确定没有破皮出血，霍承这才松开手。
唇畔在按压下变得越发殷红，霍承恶劣地用指腹摩挲了两下，被010皱着眉打开。
霍承收回手，逗道：“你这么好吃，自己都要吃自己？”
010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人了。
---
林星耀急的焦头烂额。
他为了给买下那辆车，挪动了公司不少资金，没想到林易没那么好打发，现在自己手头根本没钱让公司继续运转下去。
再这样下去别说公司缩水，还能不能运转都是个问题。
林星耀深吸了一口气，抱着侥幸的心里再给肖旭打了个电话。
肖旭被关在家里，前几天的电话都是关机，林星耀屏气凝神，听见对面接通的那一刻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他道：“肖旭，你没事吧？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你再汇点钱给我。”
肖旭被家里的大哥训了一通，手头紧了后就念起了以前被林星耀诳去的钱。
肖家的产业这段时间被整的不轻，他算是看出来了，可能霍承还没腻味林易，自己家就要先破产了。
前几天他就把电话撂了，结果今天没看来电就接通了。
听见林星耀不算委婉地要钱，肖旭吊儿郎当地问：“不是才给了吗，怎么又要？”
林星耀难堪道：“最近公司不顺…”
肖旭打断了他：“不是我不想帮你，不过我家最近也出了点问题，手上实在是没什么闲钱了。”
没钱？
林星耀咬紧了牙关，肖家家大业大，体量比林家大了不止半点，怎么会没钱。
肖旭在另一头道：“哎，还不是上次找麻烦被霍总看见了，这几天一直在找我们家的麻烦。”
“说起来他似乎还蛮喜欢你那个弟弟的，星耀，不如你去和霍总说一说，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一次吧。”
林星耀低声道：“林易是林易，我是我，霍总怎么会看我的面子？”
“可是当时不是林易逼你换人的吗？”肖旭满不在乎地道，“知道了这件事，霍总应该很乐意换回正确的人吧，难道你还比不上那个私生子？”
林星耀拿着手机的手，听得有些意动。
“可是我……”
“怎么了？”肖旭笑道：“你可是正儿八经培养出来的林家大少爷，难道还害怕比不过那个林易？”


第21章 
另一头，010无端打了个喷嚏。
他把鼻尖揉得泛红，迷茫地四处看了一圈。
奇怪，是有灰尘吗。
他因养病暂缓学车，画画拿笔也不舒服，只能无所事事地在宅子里窜来窜去。
前几天钻进了仓库，被霍承揪出来的时候喷嚏打个不停，据说是因为里面的灰尘太多。
霍承勒令010好好养病，并且给他划出了活动区域，然后霍承每天都能看见他顶着怨气十足的小脸在自己面前晃荡。
霍承：。
看不见。
不过010虽然区域被限制了，在划定范围内可算的上是作威作福。
他仗着手疼什么也不干，成了霍承的跟屁虫，然后趁机指使他做各种事情。
然后每天都会瞄一眼自己的反派值，发现数值纹丝不动
010：呜，好小气。
霍承原本勤勤恳恳，还能抽空亲自对肖家的产业进行一些围堵，结果被林易缠得每天都待在书房里，只在线上进行一些工作。
他看着小孩儿手心的伤一直心疼地纵容着，一直到他从秘书那听完林易手上的原因。
霍承拿着手机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转头看向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跟屁虫林易。
他开启外放把秘书刚才发过来的话放了一遍，然后教训道：“所以以后还自己上手吗？”
010双手捧着新从阿姨那里骗来的小曲奇，凑到嘴边咔吧咔吧，抬头看他，懵懂道：“可是他要摸我了。”
摸、他？
霍承顿了一瞬，眼神陡然变得深沉。
“以后出去带保镖。”
过了两分钟又神色严肃地说：“再带一个防狼电棒。”
010手里的小饼干还剩最后一点，他把最后一点小口小口咬着吃，闻言才把最后一口饼干慢吞吞地啃掉了。
010有点失望，自己作为系统时可以放电的，而且也没有人骚扰，没想到当人了反而这么麻烦，还要带防狼电棒。
他像一个小仓鼠那样，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下一块饼干：“可是好重。”
霍承难得强势：“重也要带。”
010瘪了下嘴，不和霍承争辩了。
他转过头悄悄地问999：【你可以把电借给我吗？】
999：【你是要先电自己一遍，再去电别人？】
系统制造的人体可是完完全全的仿生体，扛不住电的，而且999发现，010的身体比一般的身体用的东西高级很多，恐怕更经不起电。
010道：【那还是不要了。】
他咔吧咔吧几下啃掉了小饼干，从沙发上蹦下去，又找阿姨要吃的去了。
霍承看着小孩儿的背影，目光深沉。
又挑食又娇气，还爱偷吃零食。
养了这么多天，小孩儿脸上才有了点肉，结果还有不长眼的敢吓他。
要是吓得吃不下饭了怎么办？
他臭着脸，打开了秘书发来的邮件，又卡了肖家一个项目。
几天后，秘书送来了一个相当精巧的防狼电棒，只有手指大小。
电棒装在非常精致的包装里，010还以为是什么礼物，兴高采烈地打开后差点电到自己。
霍承：。
好像在意料之中。
他谨慎地教了010三遍，010强调：“我会用了！我刚刚是不小心！”
霍承同他据理力争：“你以后也可能不小心，我再教你一遍。”
“不听不听。”010捂着耳朵跑掉了。
他穿着霍承专门买来的毛绒拖鞋，跑掉的样子像是一只蹦走的兔子，明明身材比例很好，却跑出了一种小短腿的错觉。
霍承笑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替换的防狼电棒，还是有些不满意。
太重，但是太轻的小孩是不是容易弄丢。
他忧愁地想，霍家好像有相关的行业，应该可以增加一些业务，正好过段时间是季度总结……
惊觉自己操心至此，霍承眉头更是深深拧了起来。
算了，林易都读完大学，不能真的当个小孩儿看了。
就再加两个保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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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霍承决定要带林易出去认识人。
他先将林易的地位架在这里，如果还有不长眼的人来动他，甚至动手动脚说那些话来脏了林易的耳朵……
霍承神色间闪过一丝冷意。
他拉开抽屉，从抽屉内拿出一张请柬
看着对面舒服地瘫软在沙发上的一滩林易，开口问：“画的怎么样了？”
林易平板后面探出一个脑袋，难得没有躲避这个问题：“在画了！”
那天改变主意要留在霍宅后，010盘算着解决这个遗留问题了。
他原本想耍赖过去，可是看着这几天任劳任怨的霍承，居然难得地产生了一丝心虚。
心虚耶，这种感情好神奇。
他作为对霍承的感谢，还是决定整一幅画出来。
一直旁观着的999冷笑了一声：【说这话前，你可不可以先把视线从金手指手臂上挪开？】
010有点心虚地垂下了眸子。
然后顺便摸一下手臂，有什么问题！
他理直气壮，甚至放下平板走到霍承身边，大着胆子在他的手臂上捏了捏。
霍承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搭在桌面，懒洋洋地看这人走近。
他正好是手臂弯曲的姿势，流畅强悍的肌肉线条鼓起，被林易软趴趴的手指捏一捏也没什么感觉。
霍承似笑非笑地任由他动作：“喜欢？”
手感好软，但是用力捏一下又是硬硬的。
010沉迷于这种手感，十分诚实地说：“好喜欢。”
经过上次车里的惊吓，霍承的心里承受力已经有了值得飞跃。
他听见这话神色不变，低头看他道：“之后有一个宴会，如果你陪我去的话，这一周都不用练字。”
他对成家没有兴趣，而霍家也养得起一个林易。
这次的宴会级别够高，他打算带林易去出席，也好让多嘴的人学会闭嘴。
室内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霍承等待着林易的反应。
因为手疼，林易已经偷懒很久没有练字了。
在他设想里，林易应该火速松开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双手。
惊慌会从他的眼睛里冒出来，然后如有实质地在自己身边到处乱蹿，霍承甚至可以幻视他身上竖起的猫毛。
他有点恶劣地笑了一下，食指屈起抵上了下颚，等待着林易的反应。
他想好了，林易如果不愿意，自己愿意加一个珍珠画架，催一催这个懒鬼。
林易的动作也确实一点点慢了下来。
他秀气的眉头动了动，好像是要蹙起，做出一个不情不愿的表情。
霍承不动声色地提起了注意力，只待林易说出不愿意，便一步步执行自己的计划。
下一秒，010忽然一俯身将下巴搁到了他坚实的手臂上，脑袋上下滚了滚，惬意地眯了下眼睛，学着他懒洋洋地歪了下头，和他对视道：“可以呀。”
霍承一怔，猝不及防地重复：“……可以？”
010伸出两个爪子从下面扒拉住霍承的手臂。他就像忽然学会打滚撒娇的猫咪，看过来的眸子懵懂纯真，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放松。
“嗯。”
霍承原本放松的动作变得僵硬，对上他的视线，呼吸更是一点点放缓了，生怕惊动这只没有自己巴掌大的奶猫。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010亲昵地蹭蹭他，意图显著：“我这么听话，你要多给我捏一捏哦。”
霍承嗓子发干。
手下的肌肉忽然变得灼热，010有点稀奇地低头多捏了两下。
看着面前单纯的某人，霍承头疼地移开了视线，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
他“啪”地将请柬放到林易手里：“看这个，别玩我了。”
林易拿起来翻了两面，不感兴趣地扔到一边。
“看完了。”
他双眼放光：“我要捏捏！”
霍承坚守底线，艰难地拒绝道：“不行。”
“可以！”
010故技重施，脑袋还在这人手臂上搭着，手指也跟着悄悄地也溜了上来。
林易的纠缠太过纯粹，眼里甚至没有一点多想的痕迹。
霍承努力清空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警告性地看向了他。
可是林易像是一点儿没察觉他危险的目光，竖起两根手指沿着霍承坚实的肌肉一点点往上走。
霍承抬手截住两个不听话的手指小人，用手指轻轻踢了一下：“说了不行。”
010索性用软绵绵的手指抱住了他的手指，雪白的皮肤握上比他深色还看起来更加成熟强壮的手，看上去居然有一丝旖旎。
010拉长了声音道：“可以嘛～”
霍承几乎是瞬间就将手抽了出来，克制地虚握成拳。
小孩儿的表情失落了起来，一点点松开了环着他的手。
霍承纵横商场，和各种滑不溜秋的老狐狸不见血地玩弄手段，坑人的事干了不知道多少件了，居然在这一刻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心虚。
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想摸？”
010疯狂点脑袋，霍承伸手曲指弹了下他的脑袋。
他轻骂了一声。
“摸吧，坏小孩。”
与此同时，010脑袋里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滴，反派值＋1，反派值：71】
010：！
他一点点睁大了猫眼，看起来圆溜溜的。
发现了！新的积分方法！


第22章 
霍承发现010最近特别粘自己，重点表现在企图留下自己不出门，和企图和自己一起出门。
之前还只是跟屁虫，现在直接化身为粘人精了。
他以为林易是被肖旭的事情吓到，心软地留在家里了许多次，到后来才逐渐发现，这人只是单纯地想摸自己。
霍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面前是企图卖可怜让自己明天也留在家里的林易。
霍承心硬如铁：“明天我要去上班。”
林易露出了一个泫然欲泣的眼神，霍承威胁似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手只轻轻用力就像陷入了棉花糖里。
他道：“你就算真哭出来也没用。”
金手指好难说话，越来越难说话了。
010磨磨蹭蹭地问：“那我明天一起去可以吗？”
霍承平日里上班都是七点多，他闻言有点惊讶地望了林易一眼。
010一脸诚恳地望着他，霍承忽然笑了：“想陪我上班？”
010：“嗯嗯嗯。”
霍承万分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后脖颈，嗓音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当然可以，明天一起去。”
如果是秘书在这里，就只道此时要远离霍总，但是010毫无所觉，甚至钻进了霍承的怀里，乐滋滋地说：“你真好！”
霍承似笑非笑地搂住他：“当然。”
于是第二天，霍承就从林易床上捕捉到了一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
010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甚至连透气的地方都不留下。
昨天他睡得不算晚，可是010成为人类之后就格外迷恋睡觉的感觉。系统休眠前休眠后都是一样冷硬的机器，根本不会像人类这样，好像要化掉，化成一滩，融化在床上。
霍承扒拉了半天，才从床上一滩林易捞起来。
被子柔软地簇拥着林易，霍承往被子里刨了刨，让把这人脑袋刨出来。
林易的脸小的不行，蓬松柔软的黑发翘得乱七八糟，像是个被咬了一口后露出的汤圆馅。
霍承极快地勾了下唇。
010在他的桎梏下蹬腿：“我不去了！不去了嘛！”
霍承托住他的脑袋：“不行。”
“呜。”
“……”
林易迷迷糊糊的时候很粘人，就像现在，困得睁不开眼，霍承让他去哪就去哪。
“小可怜。”霍承叹息了一声，捏了下这人的鼻尖，“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他把林易从糯米壳子里刨了出来，提溜去洗漱池前，又提溜下楼，甚至给人喂完了早餐。
010终于被他给折腾醒了，臭着脸坐在座位上不动。
霍承笑道：“不是要陪我去公司？”
010理亏，皱着小脸愤愤道：“我发现了！你是故意的。”
霍承哼笑一声，逗他道：“我为什么要故意？”
010看了眼最近赚的钵满盆满的反派值，明智地没有接话。
霍承看了一眼表，现在已经折腾到八点多了，他哼笑一声：“以后再不吃早餐，我就和今天一样把你刨起来。”
恐吓。
010不满地想，绝对是恐吓。
他看着霍承出门，确定这人真的离开后，飞快地扔掉了手里的勺子跑到楼上。
阿姨知道林易最近都爱待在书房，只在后面提声问：“林少爷，不多吃一点吗？”
010飞快道：“不了！”
--
霍氏，霍承刚刚坐下处理了一些文件，秘书就把门敲响了。
霍承继续翻看下一份文件，一心二用道：“进来。”
秘书退开门走近，神色有些犹豫。
霍承淡淡道：“说。”
“老板，”秘书道，“明轩少爷今天讨要了一张徐家的邀请函。”
徐家的聚会就是霍承计划带林易去的那个。
他冷冷地勾了下唇角。
霍明轩真是不长记性，不知道自己前几年是怎么容忍他的。
霍承：“给谁的？”
秘书说话的声音更小心了：“林少爷的哥哥。”
林星耀的公司最近正在苟延残喘，恐怕他这个侄子是想帮帮林星耀，弄得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借着霍家的光让那家公司续命。
“林星耀已经带着明轩少爷见了好几个合作商了，只要林星耀在这次在聚会上借着霍家的渠道露面了，他的公司就可以起死回生了，”秘书是知道自家老板有多讨厌林家人的，说完这话，已经屏住呼吸等待霍承的反应了。
霍承翻看的动作停了一瞬，冷笑了一声。
他手下这份正是霍明轩呆的分公司送过来的合同，申请更换供应商。
原本是分公司可以处理的决策，偏偏要来扯自己这面大旗，如果自己同意了，林星耀的公司就成了被霍氏总部过过眼的公司。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怎么没问过东风愿不愿意呢？
霍承想着，合上了合同。
“既然这么喜欢林星耀，就让他留在分公司好好干。”
他的语气发凉，秘书瞬间安静如鸡。
虽然霍明轩已经培养了几年，但霍承不介意新选择一个接班人。
轻描淡写几句话间，霍明轩就被踢出了霍家权势的中心。
秘书心中一震，这个消息传出去，如今霍家的局势恐怕会有大变，霍家那些人很快就会闹起来。
秘书看了眼神色冷淡的霍承，默默收回了视线。
不过这个跟他们老板有什么关系呢，再怎么闹，都不会闹到老板面前的。
他道：“老板，还有一件事。”
“林少爷以前确实不在本市生活，大学以后才来这里，甚至还被林家人明里暗里下过很多绊子，他以前的事情也大多被人掩盖了。”
霍承眯了下眼睛。
下绊子。
眼看着老板周身的气场变冷，秘书语速越来越快：“林少爷生母早亡，她的信息不太好找，不过目前看来，林父没发家前还有一段婚姻，我们初步估计是这位。”
霍承语气沉沉：“抛妻弃子？”
这事情在上流圈子里不算少见，不过霍承厌恶透了这种事。
秘书斟酌道：“目前看来是这样，但是林父也经常在应酬时找特殊服务，所以……嗯，也不能排除林少爷是私生子的可能。”
霍承应了一声，指尖在桌面敲了敲，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淡声道：“重点查查林家手上有什么把柄。”
早上被拉起来都不会发脾气的小孩儿。
林易能干了什么大坏事，才让那群人以为可以随便拿捏一个人？
--
几乎是霍承让秘书离开的后一秒，010脑子里就忽然响起了电子音。
他原本坐在偌大的书房里抱着平板涂涂画画，重新装修过的书房明亮，还有个柜子上放满了010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999冷不丁道：【霍承在查你的身份了。】
010一愣，随后小小声地“哦”了一声，纠正道：【是林易的身份。】
999被他噎了一下：【你现在就是林易。】
010垂下头：【好吧。】
林易没有别的反应，但是999却担心地看着他。
010最近为了弄出来那幅画留下来，一天中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平板上捣鼓。
现在这人反应这么平静，反而让它更担心了。
他拿着平板涂涂画画的手渐渐慢了，过了一会儿，他摸了摸心口。
【999，好奇怪。】
【人类的心脏也有味觉。】


第23章 
房间内，999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接话。
010过了一会儿将平板往旁边一扔，闷闷不乐地在沙发上滚了滚：“那我很快就要被赶出去了吗？”
按照原世界线，林易被发现是私生子后没多久就被赶出去了。
999诚实道：【我不知道。】
于是010脑袋上的呆毛一点点耷拉了下来。
于是霍承下班回到家时，就在书房收到了一只软趴趴的林易。
听见开门的动静，林易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不感兴趣地垂下去了。
他面前摆着平板，画册，还有乱七八糟的画笔，不过现在看起来它们的主人都失去了使用的心情。
霍承走过来捏了捏他的耳垂：“怎么了？还在生早上的气？”
见人这人没开口，霍承俯下身耐心地问：“那是明天不想去了？还是练字生气了？”
010慢慢道：“都不是诶。”
这人发脾气还软软地在自己手下，语调和平常一样慢。
“那怎么办，”霍承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我要怎么哄你？”
010看了他一眼，在这人手下翻了个身，离开了他的指尖。
他道：“不用哦，我自己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如果身体还是不开心，他可以把自己的数据偷偷格式化。
霍承在他身边坐下，学着他说话：“不行哦，要是明天也这样和我生气，后天也生气怎么办？”
他俯下身来轻声细语地和林易说：“拜托啦。”
010抬头瞥了他一眼：“不要学我说话！”
霍承道：“除非你告诉我怎么了。”
010把头一埋，不理人了。
金手指有点烦人，
霍承眉头轻轻拧了下，这样逗也不好，到底是怎么了？
“……”
第二天，霍承原本想推掉这次的聚会，可是林易一大早就揉着眼睛坐在楼下，见他下楼，还迷迷瞪瞪地抬头问道：“今天不用选衣服吗？”
霍承心里一软：“不用，回去睡吧。”
林易秀气的眉毛皱到了一起：“我好不容易起来的！为什么不去了？”
霍承耐心地给他解释：“上次已经弄完了，衣服下午会送过来，到时候带你去，回去睡了。”
010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没反应，霍承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将人抱回了房间里。
怀里的林易乖得不行，甚至在抱起来时在他胸口蹭了蹭。
霍承软得心都要化了，把人放回床上，仔仔细细地盖好了被子，甚至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
可是林易下午一清醒过来后就又不乐意理人了。
霍承把要往副驾驶蹿的林易提溜回后座，压住了心底的烦躁：“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今天的林易也在生气？”
林易抬头看看他，然后道：“不仅是今天的，太凶的话，明天的林易也会生气哦。”
霍承：。
他几乎是无可奈可地开口：“我哪里有凶。”
010：“你还凶。”
霍承明白了，闭上了嘴。
一路上，010做好了过去划水的打算，在宴会上找个角落，拿上吃的就可以偷偷地猫一晚上。
霍承浑然不觉010要摸鱼划水的心思，他这次带人过去也不过是警告一些不长眼的人，不要再打林易的注意。
而林易既然不是林家自小养大的小孩，林家自然也别想从林易身上拿到一分好处。
想到自家小孩儿现在依旧未知的身份，霍承叹了口气。
010听见这人的声音，扭头看过去。霍承心里一动，等待着他的主动询问。
没想到林易只是慢吞吞看了他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把视线移开了。
霍承又轻轻叹了口气。
林易还是不开心，到底怎么了。
“……”
路上花掉了接近半个小时，到达地点时天色擦黑。
010率先从车上蹦下来，霍承才从他身后下车。
这一幕与拍卖会那次何其相似。
拍卖会主人等在门口许久，看的就是霍承这人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易下车就要往门口跑，霍承跟个操心的老父亲似地将人拉回来。
他给人拎回身前：“这么喜欢乱跑，进去以后别被人欺负了回来找我。”
010在他手底下不满地挪动了几下，又被提溜回去。
一个年轻男人一直在旁边旁观，见他们两僵持住，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没关系的，我办的可是正规聚会，哪有那么多欺负人的人。”
看着林易看向自己，拍卖会主人笑眯眯朝他打了个招呼：“我是霍承的朋友，上次我的藏品怎么样，还喜欢吗？”
林易仔细看了他一眼。
拍卖会主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不得不说，林易的眼睛长得极好，眼型圆钝，瞳仁漆黑，这么仔细瞧一个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幼兽般湿漉漉的错觉。
010从记忆里找到了这个人。
他道：“你好。”
拍卖会主人继续热情道：“我还有别的可以送给你，你哥哥说你很喜欢，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上次霍承一口气买了好多，010不知道面前人是哪一件东西的主人，听到这人提到林星耀更是陷入了迷茫，只能迷茫地转头看向了霍承。
霍承似乎冷笑了一声，他道：“书房里对着我的那件。”
010立刻乖巧地收回了目光，转而幽怨地看了这个奇怪的男人一眼。
这人害他。
他慢吞吞道：“不用了。”
他记着这人的仇，恶狠狠地反击道：“那个东西好丑！”
说完010就立刻瞥了一眼他的反派值，唔，没动。
霍承嘴角极为轻微地勾了一下，林易总是喜欢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试图讨人厌。
拍卖会主人也跟着一怔，随后嘴角弧度越勾越大，最后笑了出声。
好可爱，难怪霍承这种老男人被迷得晕头转向的。
他比了个邀请的手势，绅士道：“进去玩儿吧，我和老霍再聊一会儿。”
010扭头看向霍承。
霍承浑然不觉自己像个老父亲，叮嘱道：“被人欺负了就闹，闹事会不会？”
林易脾气太好，霍承恨不得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底下。
010“哦”了一声，他往场内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敏锐地看着霍承：“不要人跟我哦。”
刚刚想让秘书跟上去从的霍承面不改色。
他笑了一下：“嗯，不跟。去吧，里面的东西都很好吃。”
霍承看着人走掉，叹了口气。
直接就走了，一点都没舍不得自己。
身后的拍卖会主人走上前，开着玩笑道：“特意让我办这次聚会，没想到被人嫌弃了吧？”
霍承淡淡道：“目的达到了就行。”
林易走掉后，霍承周身温和的气场一收，又是以前那个不可靠近的霍家继承人。
友人绕着他走了一圈，啧啧赞叹着，还没开口，就听霍承继续道：“没有下次，不要再在他面前提林家人。”
拍卖会主人笑容一顿，收了起来。
他刚才不过是小小的试探一下，看看这人和林星耀的关系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那人还没事，霍承先炸了。
霍承冷冷道： “他是迟钝，不是笨。”
“好，我的错，”拍卖会主人举了举手以示投降，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说什么只是养在家里的小孩，你自己看看你这样子，啧啧。”
霍承冷冷道：“闭上你的嘴。”
拍卖会主人嘀咕：“心虚还不让人说了。”
--
室内，林易猫猫祟祟地进了宴会。
他自己以为了无痕迹地融入了宴会，殊不知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个长相精致的男生进门后径直奔向了长长的餐桌边。
这里是上流社会的名利场，有几个人会真的在意这一口吃的？
“那是哪家的少爷？一进来居然就往餐桌边走了，哈哈。”
林星耀早早就来到了这里，和各种平常见不到的大佬谈笑风生。
他此时将酒杯抵在了嘴角，遮掩勾起的唇。
笑吧，林易就是没有见识的人，就是这种只知道吃的蠢货。
霍明轩也看见了林易，林易长得实在是太过标志，只要出场，就注定是所有人的焦点。
只是看见林易直奔餐台去的时候，霍明轩还是摇了摇头。
林星耀看见他的反应，嘴角的笑几乎降不下来，就是这样，大家都应该看见林易是怎样的人，而不是被那人的漂亮皮囊蒙蔽——
有人说：“可能是徐家自己的小孩？看看他这么放松，和在家里没什么差别，估计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
“我家的就不行，还是怯场，看看他想拿多少拿多少，这么自在，不是随随便便能养出来的。”
林星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难以置信地看向正窃窃私语的众人。
他指尖用力得绷紧，没有一点血色。
这些人再说什么？
只是一个**的孩子而已，算什么高贵？！


第24章 
“啪！”
林星耀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原本热闹起来的宴会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看过来，他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抱歉。”
众人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心照不宣地收回了视线。
有消息灵通的人在他和林易之间转来转去，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进来的林易对待徐家价值千金的东西都无动于衷，那漠然的视线可是演不出来的，看起来像是只有徐家特地从国外请人制作的糕点对林易有点吸引力。
这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也根本不像林家传出来的那样没见识。
既然传言可能是假的，那林星耀的有些话，可就值得深思了。
霍承慢了半步才进入宴会。
他叫来侍应生，说了几句话，侍应生便点点头，从后厨端了一碟餐点放到010手边。
侍应生笑容满面道：“霍总让我给您拿的，是大厨的秘方，只做了这几份。”
010眼睛一亮，点点头接过。
侍应生的话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
“霍总这么看中林易，那林家岂不是鸡犬升天了？！”
“刚刚霍总的侄子站在林家大儿子那边，我还以为霍总更中意他。”
林星耀差点维持不住他得体的外表，手里拿着酒杯，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他提前到了这里，又四处游走企图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是让迟到的林易来打自己的脸的。
霍承看中的应该是他林星耀才对。
察觉到周围投射过来带有异色的目光，林星耀握紧了酒杯，抬步走到了霍明轩身边。
“明轩，”他轻轻叫了一声，“霍总来了，你要去和他说话吗？”
霍明轩默了一瞬。他被霍承敲打的消息传了出去，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如果能在这次宴会中重新证明自己的重要性还好，如果不能……
想到那样的下场，霍明轩脸色不太好看。
他原本非常崇敬霍承，可是被扔回分公司的这几天，他意识到了自己不过是霍承手边一个无足轻重的玩意。
一旦霍承不开心了，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他踢开。
这种失控感不是他想要的。
霍明轩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时间来找自己的三叔。
“……不了，”霍明轩道，“小叔还在气头上，我就不打扰他了。”
林星耀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咬了下唇。
他想到自己的安排，才勉强放下了心。
没关系的，让林易亲眼看见霍承是怎么处理私生子的，他就不会再碍着自己的路了。
站在桌边的两人明明姿态亲密，却心思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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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010原本捧了一小堆蛋糕在小露台吃，接到霍承的消息后，就慢慢地捧着这些东西上了二楼。
路上，他脑袋里忽然冒出了警报音。
【警告，世界线有重大改变，主角‘霍明轩’‘林星耀’行为产生重大改变。】
010吓了一跳，手里的小蛋糕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怎么了。】
999：【霍明轩要和霍承闹翻了，世界线直接跳到最后了。】
010有点吃惊，怎么可能，霍承明明是主角们的金手指啊。
999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根源：【……你没有发现，霍承的势力太大了吗，他甚至对主角的成长至关重要。】
010迷茫道：【当然啊，不然他为什么是金手指？】
999有点头疼地同他解释：【在最后的世界线里，霍明轩和林星耀会发现霍承才是他们最大的对手，最后联手除掉了他。】
010不确定道：【可是霍承和他们不是一边的吗？】
999：【一边的不代表方向一致，霍承多次否定了霍明轩提出的发展方向，他们的理念不一。不过后来林霍两家在霍明轩手里发展的很好，说明霍明轩的方向是没错的。】
010嘀咕道：【说不定在霍承手里霍家能发展的更好，你不能说霍明轩是对的。】
他说：【那霍承呢？】
999：【霍承斗输了，下台了。】
……霍承下台？
010愣愣地听着这个词汇，在他的认知里，霍承是主角们最大的金手指，霍承那么厉害，是怎么也不可能下台的。
他伸出了一点迟疑的心，不过还是问：【下台后……霍承的结局是什么？】
999：【主角没做什么，只是把他放进了疗养院。】
可是霍承才三十多岁啊。
010怔怔地想，他有点讨厌这个世界了。
虚伪的林父没有出事情，可是对他很好很温柔的霍承住进了疗养院。
三十岁的疗养院。
当反派好难过啊，010难过地想，还是主角好。
999道：【高兴点，不然你以为世界线这么好变，霍承对你的态度说改就改了？当然是因为霍承是最后的大反派。】
010不开心，就开始找身边人的麻烦。
【你之前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999道：【不出这种意外，我也只有一直到你的角色死亡的世界线。】
010不说话了。
他蹲下身开始收拾，刚才的蛋糕撒了一地，地上都有黏糊糊的奶油，碰到后粘在手上，怎么都擦不干净。
010低着头，一言不发。
999看他的眼眶越来越红，有点慌了。
010明明是系统，系统不应该这么大反应的。
【你怕什么，不想这样的话，就去看着霍承，你不是最会撒娇让他改主意了吗。】
【可是我是私生子啊，】010轻轻道，【霍承讨厌私生子。】
999默了。
010于是默默地收拾着。
这地方是个拐角，010刚刚找不到上二楼的地方，从一个外面的偏僻的小楼梯绕上来。
现在附近没有什么服务生，不过也幸好，地上没有铺上昂贵的地毯，不然就更难处理了。
010听见一边的房间有动静，于是边抽噎边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以免里面的人出来突然靠近自己。
被门撞到也好疼的。
之后被赶出霍家也会很疼，到时候霍承说不定也会一起被赶出来，呜。
他忧愁地想，不知道霍承去了疗养院能不能带上自己。
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010连抬头看的心情都没有。
那脚步声一直走到他身后，随后一个高大的人影笼罩了他。
下一秒，一个身影蹲下，伸手制止了他继续擦拭地面的动作。
010抬头，看见霍承蹙着眉，格外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010定定看了他几秒，一直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霍承一瞬间浑身都绷紧了。
他发信息后等了十多分钟，都够上下楼梯几十趟了，可是林易始终没有上来。
霍承找完了前面的楼层，然后意识到林易可能走到后面用来休息的客房，于是独自到后面一层层搜寻。
果然一上二楼，就看见一个自闭的蘑菇蹲在走廊尽头的角落，小脸上难得的面无表情，只有眼眶一圈泛着红，看起来格外引人心疼
霍承几乎伸手把他的眼泪擦掉，声音放轻，像是在哄：“不哭了。”
他神色温柔，周身的气场却控制不住地便沉，冷得好像要掉下冰碴子。
眼前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眼尾都红了，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是屋子里的人？还是刚才找错路有人骂他了？
霍承的脸色随着想法渐渐阴沉。
010被凶到了。
他“啪嗒啪嗒”掉着眼泪，连自己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就按着霍承的胸口往外推。
他说：“你又凶我。”
霍承立刻道：“我没有。”
“不哭了。”
他俯身用手帕把人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了，010的眼泪掉完了，就有点娇气地小声道：“还是好粘。”
霍承轻声道：“马上就找地方给你洗，因为这种小事哭的？好娇气。”
010：“才不是。”
霍承带着人往外走，长长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
010偷偷把手拽在霍承的领口上，小声地靠近他说：“以后你去疗养院，也要带着我哦。”
霍承懵了一瞬，他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第25章 
霍承对这里的路线熟悉，很快找到一个洗手间。
他将人带进去，给人把手洗了，又沾湿了纸巾给人擦了擦脸。
010仰着头任由他动作，丁点没有察觉面前人晦暗不明的神色。
等脸颊擦完，霍承立刻伸手捏了下。
“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怎么了？”
教这人直接闹也不会，难道真的要带在身上才行？
010小声道：“没怎么耶。”
霍承语道：“没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
010站得腿疼，眼睛巴巴地看了地说：“我腿好累哦。”
“娇气死了，”霍承臭着脸，找了个地方抱着人坐下，随后道：“想转移话题？没门。”
林易眨巴着眼睛看他，就是不说话。
霍承被他这个无辜的眼神狠狠拿捏，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转向一遍，恶声恶气道：“除了欺负我，你还会欺负谁？”
“我没有欺负你呀。”010乖乖地回答。
林易不回答，霍承就只能从监控找答案了，他拿出手机，正想拨号，就先接到了别人的电话。
“有了点意外，”拍卖会主人道，“宴会溜进来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霍承面无表情道：“不感兴趣。”
010好奇地将耳朵贴上来，软软的脸颊蹭在了霍承的指节上。
霍承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没有打开免提，反而是垂下眼继续交谈。
拍卖会主人无趣地“切”了一声：“你那个弟弟，他溜进来了，我刚才帮你找林易的时候，这人正好从后花园往前厅走。”
他啼笑皆非地道：“明明知道你就在前厅，居然有这个胆子凑过去，你说好不好笑？”
010睁大了眼睛，弟弟？霍承的弟弟？是私生子吗？
他努力把耳朵贴得更紧，霍承看了他一眼，索性将手机翻了个面，将听筒贴在林易的耳边。
他回道：“赶出去就好，弄来烦我干什么？”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手上拿起了林易的一只手把玩。
拍卖会主人道：“你知道是谁带进来的吗？”
他语气带了点促狭，像是难得能看见霍承的笑话，拉长了声音。
霍承发觉不对，伸手要挂掉电话，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是林星耀，你家林易那个便宜哥哥，他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当司机把人带进来了，要不是我家管家见过，还真要被闹一通。”
霍承手一顿。
他偷偷看了眼林易，没想到正对上林易好奇看过来的视线，动作顿住，喉头一片干涩：“他的意思是你住在……”
010找到了天大的好借口：“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哭吗！”
霍承的话被揭截断，他缓缓眨了下眼，林易好像并没有发现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对劲。
一颗心缓缓地放下来，霍承道：“嗯，为什么哭？”
010“唔”了一声，恶向胆边生：“我太讨厌他了！看到他就气哭了！”
霍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你刚才有看见林星耀？他站在什么位置？”
010一卡，他、他哪里知道，他刚才只看了小蛋糕的位置，呜。
霍承皮笑肉不笑地捏捏他的脸：“想把我当枪使啊，小混蛋？”
010大大的眼睛里简直就写着心虚两个字，霍承哭笑不得，心里也浮起了一丝猜测。
他低声道：“不过你的哥哥是很坏，净找些不讨喜的人在我面前乱蹦。”
010紧张地看着他问：“包括我吗？”
霍承一怔，随后笑了：“你是自己跑过来的，不算。”
开始原本只想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林易整天在自己面前蹦跶去，既然这样，就不要想着蹦跶走掉了。
他温柔地摸了摸林易的后颈，温声道：“所以，你能告诉我林星耀今天为什么又干了件蠢事吗？”
林易的视线四处飘移：“我不知道耶。”
霍承哼笑了一声，没有戳穿他。
他又给人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人没有不舒服后，才慢悠悠地带人回了前厅。
一进前厅，林易就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投在了自己和霍承身上。
他慢吞吞地看过去，不出意外地发现是林星耀。
林星耀几乎是期待地看着两人。
他已经收到消息，霍家的三叔已经混进来了，这两人刚才见到了吗？
他目光落在霍承牵着林易的手上，视线很快阴沉下来。
不。肯定没有见到。
林星耀不甘心地咬咬牙，霍三叔是自己找上门来请求合作的，现在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人具体在哪里。
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让林易知道私生子是什么下场？
这种卑贱的血统，怎么敢走在霍承身边的？！
林星耀几乎要被内心的怒气冲晕了头脑，死死咬着牙，忽然发现身边的霍明轩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脑中灵光一现，霍三叔平日根本不可能见到霍明轩，而今天他愿意以一个司机的身份进来……难道就是为了找霍明轩？！
林星耀抓起手机，想询问霍明轩现在在哪里了。
可惜那头并不接电话，他着急起来，匆匆走到角落，抓住一个侍应生低声问：“刚刚和我在一起的人在哪里？”
林星耀也是病急乱投医，侍应生虽然经受过专业的培训，却也不可能注意到每一位客人的去向。
林星耀意识到这一点后，手松开了一点，没想到面前的侍应生犹豫了一下，问道：“是小霍总吗？”
林星耀一下子激动起来：“没错！他在哪？快告诉我。”
侍应生往后面的花园里指了指：“刚才好像看见他和别人往后面去了，应该是要谈点生意，您要找他可以晚点。”
在这种场合谈生意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林星耀就就是有某种奇异的直觉。
他松开手往后花园赶去。
把私生子找出来，霍承会感谢自己的，而林易也会发现，原来他在霍承眼里的地位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霍明轩去的后花园并不是对宾客开放的那个，要经过后面宾客休息的地方才能进。
林星耀抓着手机赶到。
在那里的霍明轩一惊，看清是他后皱起眉道：“星耀？你为什么来这里？”
他身边的霍三叔笑着搂住他的肩：“没事，还是星耀带我进来的，自己人。”
霍明轩被他搂住，强笑了一下。
霍三叔是霍家人一夜风流留下来的种，如果不是霍承给他的危机感，他根本不会和霍三叔接触。
林星耀之前对林易的时候，就是觉得林易在外面受了很多年苦很可怜，难道这人已经博爱到了全天下的私生子他都觉得可怜？
霍明轩面色难看：“星耀，你先回去吧。”
林星耀抓紧了手机，那上面有一条编辑好的信息。
要不要把林易叫来？林易来了，霍承一定就会跟来。
实际上，他不打，霍承也来了。
小花园尽头响起一阵脚步声，霍承是一个人来的，他把姓徐的留下来，陪着林易，免得这人又不知道钻到哪里去受了委屈。
他在不远处站定了脚步，明明是独自一人，却比面前三人还显得自在放松。
视线在霍明轩被搂住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霍承笑笑：“看来关系不错？”
霍明轩脸色惨白，他没想到会被霍承在当场抓住，只能辩解道：“是三叔来找我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有什么事。”
霍承耐心地听完了，点点头道：“以后问也不迟。”
霍明轩心里伸出了不好的预感。
霍三叔早就在家族产业被边缘化了，是个连职位都没有的可怜虫，怎么能和自己这种培养多年的继承人相提并论？
霍明轩的视线紧接着落在了林星耀身上，他很客气地喊了一声：“林少爷。”
林星耀的脸一下红了。
他四处看看，没有看见林易的身影，这是不是意味着霍承是跟着自己来的？那他单独跟着自己是想做什么？
林星耀有些后悔，如果早点察觉到，他回带着人去一个偏僻又没有人的角落。
他道：“霍先生。”
霍承：“据我所知，你和我侄子似乎感情不错。”
林星耀慌张地抬头。
“老爷子很看重林家，你们两个的事，”霍承指尖抵着唇，懒散地笑了笑：“我会支持你们的。”
林星耀大脑一白。
这和他想得不一样。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霍明轩也不错，他就是自己最开始的目标不是吗？以后，自己也会是霍家掌权人的伴侣。
他看见霍承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懒懒道：“你们一起把那个子公司发展好也不错。”
霍承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明轩：“我记得你上次还给我递了改合作商的合同？好，我同意了，去吧。”
他嗓音淡淡的：“之后那家公司就是你们的了，可以随便折腾。”
霍明轩脸色难看，上前两步：“小叔……”
霍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够了。”他淡淡道：“再多说，我担心你连子公司都没了。”
他已经警告过一次，霍明轩还是敢瞒着他做事。
霍承容忍了一次，不可能再容忍第二次。
既然这么喜欢林星耀，就和他过日子去。
霍承早已看出林星耀不是个省油的灯，看上霍明轩不过也是因为继承人的身份。
他目光在这三个人身上扫过，心底还盘算着，今晚到底是谁给了林易委屈。
让人哭成那个样子。
他视线轻飘飘落在一旁局促的霍三叔身上：“怎么，等着我请你走？”
霍三叔讪笑着，立刻离开了霍承的视线。
霍承冷笑了一声，看了面前身形僵硬的两人一眼，也离开了。
林星耀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想追上去，被霍明轩一把拉住了手臂。
“干什么，”霍明轩阴沉着神色道，“你没有听清小叔刚刚说了什么吗？”
“可是……”林星耀不甘心，今晚霍承跟着自己到底做什么？他想上去解释清楚！
还有，霍承为什么放过了那个霍三叔，他不是最恨私生子的吗？
林星耀心中隐隐生出了事情失去掌控的恐慌感。
霍明轩看他面色煞白，皱眉道：“好了，不要闹了。”
他不相信霍承会就这么放弃自己，他可是霍承亲手培养了三年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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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承以为自己让姓徐的带着林易就万事大吉，殊不知道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特地从楼上挑了一个最好的观赏位置带林易去。
霍承刚才抬头时林易就在往下看，可惜花园里是亮的，楼上的小露台却是暗的。
010也有点好奇，他看着霍三叔一个人走掉，只有两个主角似乎发生了争执，疑惑地问：“霍承就这么让他走了？”
听见林易居然直呼霍承的名字，徐坤挑了下眉，然后道：“不然呢，老霍还能干什么。”
他看着010怀疑的神色，笑得前俯后仰。
知道这人是听信了外面的传言，于是阴森森道：“老霍确实很讨厌私生子。”
林易的眼睛都跟着他的话睁大了。
徐坤不知道林易的身份，倒是因为他捧场的反应十分满足。
半分钟不到，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悠悠道：“没事，他虽然讨厌，但是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情，就算针对，也只是针对那些干了坏事的人。”
顶多是以合法罪名把人弄进监狱，把消息放给高利贷，把人逼出国内。
如此种种，还是不说出来吓面前这个小孩儿了。
010若有所思：“有一点点坏可以吗？”
徐坤看了他一眼，恐吓道：“一点都不行！”
可是自己虽然有一点坏，但是没有犯法呀！
自己跟他坦白了身份，以后霍承总不会翻脸不让自己住疗养院了吧。
010小声道：“我觉得可以。”
正好霍承发来消息，问他在哪里。
010想了想，告诉他在三楼后露台。
然后主动走到了三楼的楼梯处等他。
十分钟后，霍承接住了扑过来的林易，就好像接住了一团棉花团，又甜又软。
林易眼睛闪闪地看着自己，霍承搂紧了他的腰，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人这么高兴。
他问：“怎么了？”
“霍承，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我是私生子！”


第26章 
霍承牢牢托住往自己怀里钻的人， 从后面提溜住他的后脖颈，想要将人从自己怀里拎出来。
010挣扎着，像是不想看他的反应。
霍承被他蹬得都要抱不住了， 无奈地松了松力气， 让这人攀到了自己肩上。
010的脑袋还在往他的肩膀上埋， 问他：“我只有一点点坏， 还主动交代！你可不可以不凶我？”
霍承似笑非笑地重复：“只有一点点坏？”
010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我可以少吃一点， 答应我的事情不可以反悔哦。”
要一起去疗养院。
霍承伸出手， 把他的手指拢在了掌心， 在手里捏了捏。
好软。
他想着， 重点一歪：“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紧接着，霍承像是忽然想到前两次林易指责自己凶，补充了一句：“哪次不是你反过来凶我。”
还喜欢倒打一耙，自己什么时候连开口都要看人脸色了。
就只有面前这人还敢信誓旦旦说自己凶了人。
“我不凶的， ”010小声道， 他又凑近了一点， 观察着霍承的神色：“我是私生子，你一点都不生气？”
霍承心里早有猜测， 他将人揽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脖颈，视线温柔地看着他：“怎么忽然想到说这个？”
林易歪了下头：“我听那个人说，你其实没有那么讨厌私生子。”
他指了指露台的人影，霍承这才看见徐坤站在那里一脸一言难尽地看向自己。
霍承轻飘飘地收回了视线。
算了， 这次能哄得小孩儿和自己说实话，就不找他麻烦了。
霍承没想到小孩儿所谓的把柄就是这种东西，好笑的同时， 又生出了教训教训怀里这个小孩儿的心思。
什么事情不是不敢和自己说，就是瞒着故意不和自己说。
霍承正沉思着， 忽然听见林易道。
“这个消息是不是霍家其他人放出去的，为了不让你风评太好？”
010不确定地问他，因为他刚刚飞快地翻了一下后面的世界线，霍承被赶下台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对那些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哥哥弟弟太绝情，最后霍家居然没有任何人帮他。
010严谨地分析：“那你一直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别人就会知道是那些人有错在先啦！”
他的算盘打得噼啪想，霍承都要看见蹦出来的算盘珠子了。
他笑了一声，温柔地摸了摸林易的后脖颈，像是抚摸一只猫咪那样。
他夸奖道：“好厉害。”
“不过如果徐坤告诉你的是假的，这些事就是我做的怎么办？”
霍承慢条斯理地分析：“我故意让人这么做，然后放出消息来，就是为了抓一些撒谎的笨兔子。”
“笨兔子是在说我吗？”
林易揽住住他的脖子，眼睛一眨一眨的。
他的睫毛卷翘，浓密又漆黑，眨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轻轻停留在了霍承的身上。
“可是你说了不会让我离开呀，你得说话算数。”
霍承明明是在逗弄人，却在这样的目光下安静了一会儿。
他莫名地看了林易一会儿，随后忽然笑了。
“说的不错。”他轻轻道，手却往上放了放，换成一个牢牢掌握腰肢的姿势。
010忽然有些警惕。
下一秒就听霍承问：“你前几天莫名其妙生气，不会也是因为这件事？”
前几天秘书刚刚有消息，林易就知道了。
霍承不在意林易是怎么知道的，不小心看了自己书房的电脑也好，或者是偷偷翻了自己是手机也罢。
这件事他没想过瞒着林易，倒是很希望小孩儿主动和自己坦白。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霍承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面前的林易还没察觉到陡然而至的危险，甚至一脸亲昵地往面前这个危险源上蹭。
霍承被他蹭得后仰，抬头看了徐坤一眼，徐坤很懂眼色地下楼了。
霍承带着人进了三楼的客房。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一点点窗外的灯光透进来，010不知为何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腰上放着的似乎不是霍承的手了，而是一块灼热的烙铁。
010小声道：“你是抱累了吗？我可以下来的。”
霍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视线似笑非笑的，他抱着010坐下，让这人跨坐在自己腿上面对着自己。
他淡淡道：“不累。”
“不过话说了这么多，我可以和你算算账了？”
他语调放得轻轻的，却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威胁性。
“这么久了，不仅瞒着我这件事，甚至还莫名其妙和我生气。”
霍承拉长了的声音透出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他说：“这是你的错，对不对？”
010的背后莫名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前的霍承突然变得有点奇怪，不是凶，但是让他脑子里的警报不停地响。
010转身想蹿出霍承的怀抱，却被这人按住腰一点点拖回来。
霍承：“耍赖？”
“没有呀。”
010扑腾了两下，然后被霍承拖回去。
霍承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打在了他身后。
空旷安静的房间发出了响亮的一声。
两秒后，010的脸色迅速泛红，像是春日带着红晕的花瓣，就连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他知道什么叫羞耻了。
“你，你你你你，”他像是要哭了，眼圈泛着红看着霍承。
人类！！人类好可怕！！
霍承看着他：“怎么了？”
010从他身上蹿起来，眼圈红了。
霍承一手支着下巴，终于拿出了平常在谈判桌上的敏锐。
他道：“平常你想怎么摸我就怎么摸我，我摸你一下，你就这么大反应？”
010默了一瞬，嘀咕起来：“你好像又在强词夺理。”
霍承挑了下眉：“是吗，那我以后不让你摸了。”
010：“不行不行。”
他挪着小步子靠近坐在沙发上的霍承，一边在数据里翻了翻。
奇怪，刚才为什么防猥亵警报没有响？
999目睹了全部过程：【在人类社会中，打屁股也是一种家长教训小孩儿的方式……】
010迟疑地停下了搜索的小触手，迟疑道：【真的吗？】
【霍承大你7岁，如果以长兄如父的观念来看，是的。而且他平常也很照顾你，是把你当小孩子的。】999严密分析：【你看他对霍明轩就很严厉，对你和对霍明轩采用的应该不是同一种教育方式。】
010信了。
不过他还是很别扭，手放在霍承的手臂上狠狠捏了两下撒气。
霍承“嘶”了一口气，像是被他捏疼了。
010：“哼。”
霍承笑了一声，把人重新拉回面前。
“玩笑结束了，”霍承掐住他的脸颊，往外扯了扯：“下次还敢不敢骗我？嗯？”
010被他捏的口齿不清，可是脾气好得不可思议，伸手“啪嗒啪嗒”拍了两下霍承的手背，示意他放开。
霍承转而漫不经心地手指勾着他的黑发玩。林易的头发有一点自来卷，又黑又亮，平日里不打理是个好看的鸟窝，打理了就是一个漂亮娃娃。
他说：“下次不乖，就打两下。”
010愤怒地把人推开，自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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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承没有等到下次打的机会，有了方向，林易身份的资料第二天就摆在了他的桌面。
秘书递给他前还泡了一杯茶。
霍承眯了下眼。
上次秘书这样做，是有一个股东临阵倒戈，自己带着团队去国外加了半个月的班。
霍承心有预感，在看完所有资料后，还是目光沉沉地放下了那一叠纸。
秘书站在他面前汗如雨下。
说实话，在调查完林辉之后，他也很难相信外面那个所谓的儒商不仅是抛弃发妻的混蛋，还是个强。奸犯。
强。奸了人后，居然一把把责任推倒了对方身上，任由自己的妻子污蔑对方，把人赶出本市，最后甚至在对方身亡之后，还要一直迫害对方辛辛苦苦生的孩子。
林易换了许多个城市居住，一直到大学要毕业，他还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林家的阴影。
可是最后还是被忽悠来和自己联姻了。
林易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其实更多是在这些年林家的为难中。
一个存在就会碍着别人眼的私生子。
难怪林易给个糖就跟着人跑了。
这个笨蛋。
秘书从来没见过脸色这么难看的老板，好在几秒之后，休息室的门就见鬼一般响了一声，林易揉着眼睛从里面探出脑袋：“下班了吗？”
办公室里凝滞的气氛一散，霍承转过去时脸上的神色已恢复正常。
“刚刚忙完，”他说，“醒了？”
010飞快地点点头，他另一只手抓着手机，目光在秘书阖霍承之间来回梭巡，片刻后问：“我可以自己出去吗？”
霍承一顿，林易在自己身边确实不怎么出门，所以乍一提出出门，他到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慢半拍道：“……去吧，早点回来。”
010非常兴奋地举起手机给他看：“看！奶茶好近的，我买完就回来哦。”
霍承心里的别扭一下子就消减下去，明白过来林易是先忽悠了自己答应他出门，自己就不能再管他出去买什么了，而他也不会被扣零食。
把心眼用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霍承气笑了。
他凑近看了一眼，发现是半年前发的帖子，估计是最近又买了推广，才会让这个小馋猫看见。
霍承回忆了一下，他确实曾经在公司不少同事手上看见这个包装，不过后来好像就消失了。
可能不太好喝。
不过看林易这么兴奋，还是让小孩儿自己去喝一次吧。
霍承拉开抽屉，抽出了自己的工卡：“过来。”
他的卡可以坐高层专用的电梯，直达所有楼层，又不用担心会遇上些别的什么事。
霍承让人拿好，强调了一遍自己五点准时下班。
010不解地看着他：“可是你平常四点多就走了耶。”
最近迟到早退的霍承：“……”
他好气又好笑地道：“是谁早上起不来，下午还觉得困？”
“不知道哦，不是我哦。”
010摇着头往门口走，拿着卡快乐地走掉。
林易离开后，霍承脸上的笑就淡了。
几分钟后，秘书接了个电话，他转头看向霍承：“老板，明轩少……霍小经理来找您，被前台请出去了，现在还在楼下徘徊。”
霍承皱了下眉，就有这么巧，林易今天就和自己说要出门？
他手指轻轻地在桌面点了下，查了下那家奶茶店的位置，起身和秘书说了几句话，也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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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下了楼，却没如同霍承预料的那样去奶茶店，出电梯口后反而向着和地图截然不同的方向去。
那个帖子上没有定位，不过他偷偷地定位了发帖人的地址。
010猫猫祟祟顶着太阳钻过了两条街，最后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发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家画室！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在休息室里睡醒之后，010拿着平板完成了自己的画。
平日里霍承看见他拿着画笔在涂涂画画，其实事实上他用自己的电子触手连接了平板，上面的都是他用触手弄上去的！
推开木门，是一个小院子的后门。
010手足无措地站在了门口，他好像来错地方了，还闯入了别人家。
呜呜，不会被抓起来吧。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霍承自首的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提了个水桶出来。
水桶里是浑浊的颜色，水壁上有各种水彩颜料黏在上面。
老板见后院的门被推开了，也有些惊讶，因为他的招牌在正门，往常别人找都找不到后门，这怎么还有一个不用寻常路的。
他放下水桶粗声粗气地问：“来学画画的？”
010穿的年轻，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成年人，老板自然而然把他误会为来这里问课程的学生。
010摇摇头：“不是哦。”
他从手机里翻出了自己的那张画递给老板，眼睛亮晶晶的：“我听说这里可以把电子画弄成实体的，这样的可以吗？”
“你是说板绘？当然可以，不过收费很高，还要看具体的作品……”老板接过，看见上面的画后愣了一下，失笑道：“但是我们不接受照片的哦。”
老板是个强壮的汉子，不由自主也被010的口癖带跑了。
010苦恼道：“不是照片呀。”
他生成就是这样的，这是他画出来的！
面前的男生看起来单纯，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骗了。
老板摇摇头：“你这要么就是找了张相用电脑处理过后的，我们这儿不接这样的单子。建议你去找画这个的人，让他负责。”
010有点失望地望着他：“不是，是我弄出来想要送人的。”
就算再笨，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现场给老板画一张。
可是霍承好像很想要的样子。
010有点为难。
他最近查了好多疗养院的内部照片，里面长得都光秃秃的，说不定他现在多画几幅画，到时候霍承会想要带过去呢？
老板看着他，忽然一笑：“不如你报我们的班？”
他热情地介绍道：“我们这儿有很多宣美出来的老师，他们教的学生都很厉害，宣美不在话下！”
宣城美院是本市最好的相关院校，只要说出来很少有美术生不心动，可是面前的男孩听完后，脸色就成了一种奇怪的复杂。
老板移开了视线，心想，现在的小男孩儿害羞起来也真好看。
他一个激灵，看了看自己的肌肉，自己在乱想些什么呢！
010欲哭无泪，可是林易就是宣美的毕业生，如果不是林家，他还是优秀毕业生。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慢吞吞地往外走：“我知道了。”
屋子里忽然传来一个开朗的女声，一个穿着热裤短袖的马尾女生走出来：“老板干嘛呢！还不回去，学生都等急了！”
她说着看见站在门边的林易，惊讶地叫了声他的名字，然后兴奋地上前：“好久不见！我以为你毕业就去别的地方了！”
老板察觉不对，从自己员工热情的话里听出端倪，原来面前人就是宣美的。
他一张黑脸闹成了红脸，然后把林易刚才和自己说的话重复给了那女生一遍。
女生道：“让我看看，这种活儿你自己不就经常接吗，让我看看多难你还得找别人。”
010招架不住她的热情，拿了手机给她。
女生拿着画噗嗤一笑：“你这也太敷衍了吧，一看就是照片后调的。”
人类和人工智能的界限这么明显吗。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伸手把手机拿回来了。
他嘀咕道：“那我就要送他这个。”
如果霍承也觉得自己敷衍，哼，正好加反派值了。
这可是他挥舞着触手自己辛辛苦苦跑了很多遍才弄出来的！
女生揶揄了他一句：“这么大力气要弄这个图，你是在追人吗？”
追人？
010有点疑惑，为什么要追人？
他这么想，也如实地问出来了，女生看着他的视线更加意味深长：“也是，如果不是那些破事，你根本不缺人追啊。”
010道：“可是他好像也不需要我追。”
每天都呆在自己身边，说自己粘他，难道他010看不出来，是霍承喜欢带着自己吗！
女生嘻嘻一笑：“这不是正好？”
010歪了下头：“是哦，蛮好的。”
两人鸡同鸭讲了一阵，010才告辞。
他抱着手机，心想电子画有什么不好，电子画可以无限保存，想在哪个设备上看就在哪个设备上看，还不容易损坏。
这样想着，林易随便进了一家奶茶店，出门后手里捧着两杯奶茶。
出门总不能空手回去，他满足地眯起来圆圆的眼睛，而且这样，他就不算骗人了。
他看了眼时间往回走，这一路上都会安安稳稳，没想到回到办公室，反而见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林星耀和霍明轩。
林易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确认自己没有来错楼层。
奇怪。
他露出迷惘的眼神，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主角们啊。
站在门口的人影很快引起了里面两人的注意力，林星耀注意到林易后瞳孔一缩，用力地拉了拉霍明轩的袖子。
霍明轩有些不耐烦，小叔不接自己的电话，父亲把他臭骂了一顿，今天他废了大力气才进小叔的办公室，没想到那个从不早退的小叔好像已经下班了。
霍明轩原本不相信霍承会舍得放弃自己，今天他连霍氏的大门都进不来，这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很快去官网搜了自己，发现职务都已经被转到分公司，而手里只剩那点可怜的股份后，他才相信霍承是真的把他舍弃了。
他被林星耀拉回注意，注意到门口的人后也皱了下眉。
他厉声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手上拿的是什么？！”
他目光严厉，声音也吓了010一跳。
010下意识把手里的奶茶袋子攥得更紧了一点。
霍明轩以为他心虚了。
他看着林易害怕的神色，心中的猜测更笃定。林易这么心虚，恐怕是偷偷溜过来的，或者是自己小叔曾经带着他来，这次就打着小叔的旗号正大光明进来了。
小叔办公室里的公司机密可不少，如果他帮助小叔挽回了重大损失，小叔说不定会原谅自己。
霍明轩道：“我之前还觉得你可怜，毕竟出身不是自己选择的，但是我忘了，之后的路可都是你自己一点点选出来的。”
霍明轩自认就算被踢出了权力圈，也是正儿八经的霍家人。
而林易怎么可能自由进出这里？
无非是霍承曾经带他进过这里，现在不知道打了什么注意，这人钻空子进了办公室。
霍明轩伸手来抓他，010“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
霍明轩盯着他手里紧紧抓住的东西，目光晦暗：“是这个？”
霍明轩没注意到他身后的林星耀手里捏着一份合同，正心虚地放回办公桌面上。
010提着袋子，里面是他香喷喷冰冰凉的奶茶，他辛辛苦苦提回来，才不是给霍明轩看的。
不知道霍承哪里去了。
010嘀咕着，往门边退了退，看样子像是想往门外跑去。
霍明轩一手拿起手机，一手将被010打开的门“砰”地一声按了回去。
他道：“等着，我现在就打给小叔，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了……”
他的话音忽然断在半路，因为010实在躲避不开他抓过来的手，伸手直接按了墙壁上的警报按钮。
霍承的办公室用的是最高的安全级别，几乎是同时，房间内的门窗都自动上了锁，三人一起被关在了里面。
霍明轩错愕道：“你这是在干嘛。”
为了防止机密被偷盗，现在他的信号也被切断了，电话完全打不出去。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拖延时间吗？”
010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杯加冰的奶茶。
杯壁上带着晶莹的水珠，流淌到细瘦的指尖，被仔仔细细地擦拭到了纸巾上。
霍明轩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场景下居然走神盯着那张被浸透的纸。
几秒后，他愣住了。
里面怎么会是奶茶？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被锁死的厚重大门检测到办公室真正主人的指纹，内部发出了一道道解锁的声音。
霍明轩不自觉地压住了呼吸，身后的林星耀紧张不安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被他拍了拍手背轻声安慰：“别怕。”
林星耀另一只手攥紧了手机，闻言点了点头。
而站在门口的010奋力吸溜着奶茶，完蛋，霍承来的好快，他冰冰的奶茶只喝了一口。
如果被霍承发现自己加了超多冰，自己的奶茶就完蛋了。
背后一点点拉开的门像是死亡的号角，010迈开腿往休息室跑，没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提溜着领子拎了起来。
霍承在他背后说：“跑什么？”
010动作一僵，扭头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霍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做坏事了，目光正梭巡着周围，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
“小叔！”
霍明轩激动地上前。
霍承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办公室里有另外的人。
他放下林易，看了霍明轩一眼：“我记得我应该让人请你们出去了？”
霍明轩尴尬地顿住靠近的动作。
他道：“我找您有事。”
霍承的反应颇为冷淡：“不经允许进我的办公室，我可以直接报警了。”
霍明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小叔，我以前也来过，我是犯了错，但是你不至于这样对我。况且我还是霍家的一份子，你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霍承的视线落在身后被护得严严实实的林星耀身上，他淡淡道：“你身后的可不是霍家的人。”
被霍承点名的林星耀身体抖了一下，他怯怯地钻出来，神情居然和林易有几分神似。
他轻轻辩解道：“我马上要和明轩结婚，不会对霍家不利的。”
霍明轩欣赏林星耀，也爱慕他，所以在今天林星耀请求一起来时答应了他。
此时听见这句话，十分感动。
他曾经计划过结婚要分给林星耀手头百分之三的股份，但是因为现在自身难保，便不再提起，没想到林星耀还是一如既往地为自己着想。
010见他们在这里讨论，不解地歪了下脑袋：“可是我已经报警了呀？”
警报器难道不是自动报警的？糟糕，他要露馅了。
010紧张地睁大了眼睛，他刚刚没按到位置，是用电子触手瞬间入侵触发的。
他紧张兮兮地问：“是自动报警的吧？”
霍明轩闻言怒了：“你胡闹什么？我还没和小叔说你鬼鬼祟祟的，你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010被他大声得往后挪了挪，伸出一只手揉揉耳朵。
他慢吞吞道：“可是，林星耀真的看了合同啊，我还看见了，他拍照了。”
林星耀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易：“怎么可能，我不是这种人，小易，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010歪了下脑袋：“我看错了嘛？”
好在林易好糊弄。
林星耀心里恨的滴血，公司最近太难，只要霍承指缝里泄露出一点点消息，都够他的公司起死回生了。
他来时鬼迷心窍了一瞬，在领口别了微型的摄像头。
林星耀看见桌面上的文件，趁着霍明轩同林易对峙，抓在手里翻了一遍。
反正霍明轩已经断了这层的电，也和他说了所有监控分布的位置，就算被记下来，他也只是好奇看看。
可他没想到林易居然敢提出来。
他咬唇主动拿出了手机，接着解锁的时间，飞快地删掉了一个软件，然后看向霍承。
“……我愿意给霍总看看自证清白，但是，但是小易不能这样随便诬陷人啊。”
他特意把林易的资料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既然林易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了。
自己现在已经是霍明轩的未婚夫，霍承再愤怒，都不可能对自家人的对象家出手吧。
林易拉拉霍承的手，示意他接，紧接着在这人接过手机的时候“嗖”地一下抢了过来。
他的电子触手在里面疯狂扒拉，可恶！果然被删掉了！主角好坏！
010身为系统，对所有电子配件都有天生的敏感，一进来就发现了林星耀领口的东西。
他恍惚了一瞬，好像看到了原世界线里原主的行径。
他还记得林星耀曾经叹息过，说林易何苦做这种蠢事。
010明白了，原来人到了一种地步，都会做蠢事。
幸好他是系统！
010的电子小触手勤快地翻找着数据，刨得数据都变光亮了不少，脑中的警报持续做响，紧接着他像是烫手山芋一样又把手机扔回霍承怀里。
他说：“快看快看！”
霍承办公室有独立电源的监控，虽然电被停了他闻言还是接过了手机，翻了翻后神情一滞，意味不明地看了林易一眼。
他转头把手机交给了秘书，嘱咐道：“警察来了交给他们。”
林星耀懵了，他不明白地看向霍承，等看见秘书奇怪地看向自己，他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伸手要拿过手机，被秘书避开了。
秘书神色古怪道：“现在这个恐怕是证据了。”
证据？什么证据？
林星耀和霍明轩的神色出现了如出一辙的空白，霍明轩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人，而林星耀更是神色苍白得摇摇欲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有问题，我怎么会主动交出去呢？”
霍承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将身边不知道对人家手机动了什么手脚的小嫌疑犯拎了出去。
他道：“这话你可以用来和警察说。”
他带着人出去了。
林星耀想要跟上去，却被秘书拦住。
他转而恳求地看向霍明轩：“肯定是林易，你看见了吧，他先动了我的手机，他肯定做了什么！”
虽然知道林易只是拿着手机解开了屏幕，可是霍明轩对上林星耀含泪的双眼时，还是忍不住动摇了。
眼前人好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纯白善良，可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依旧专情，像是看着不可取代的天神。
霍明轩没忍住把人搂到了怀里，低声安慰道：“没关系，等警察来我不会让你被误解的。”
林星耀听见这话，脸色更惨白了。
另一头，林易被霍承拎到了茶水间。
这里是平常秘书们休息的地方，所以除了零食和茶水，还有一些沙发板凳。
霍承挑了个小小的，好看的绿色圆凳把人放下。
圆凳包了厚厚一层海绵，坐起来软软的。
010手里还拿着两杯奶茶，他根本没找到时间藏起来。
可恶，说霍承粘人就是霍承粘人，不然他怎么会还捧着这两个东西！
010恶狠狠地想，坐下后还是没忘掉刚才的事，又小声问了霍承一遍：“是不是自动报警的？”
霍承以为他被霍明轩吓到了，摸了摸人的后颈，安慰道：“是的，不是你故意要报警的。”
看起来林易还因为主动报警抓了林星耀有点愧疚，霍承眸色微暗，他的办公室又不是筛子，自然是故意放这两人进来的，只是没想到，林易居然也碰巧进来了。
自己在奶茶店逮了半天的人没逮着，这人到底去哪里了？
霍承想着摸到林易冰凉的小手，怔了一下，把人转过来，看见这人背在身后的手里抓着一杯奶茶，而整个手已经占满了冰冰凉凉的水渍后，脸色黑了下来，比刚才看见霍明轩时要难看多了。
010：哦豁。
被发现了。
他决定先发制人，伸出手主动递到霍承面前：“脏了。”
他顿了半晌，似乎也觉得这样过于生硬，于是小声补充道：“可以擦擦吗？”
霍承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噎住，他头疼地揉揉额角，伸手把冰奶茶放到一边，然后咬牙切齿地拿起了林易的手：“你就是明知故犯。”
010：“我没有呀。”
买奶茶的时候他存了坏心思，专门在热天给霍承买了一杯热奶茶，此时反而坦坦荡荡地说：“我刚才太急了，这杯是你的，我喝错了！”
010无师自通了说谎技能，就是瞬间被霍承戳穿。
霍承看了袋子里的另一杯奶茶，冷笑了一声：“少糖，无料，要烫的，你会喝这种？”
010一本正经：“你说这样健康一点。”
霍承捏住他的脸颊。
010胡说八道的嘴变成了金鱼嘴，他觉得有点丑，着急地拍着霍承的手，黏黏糊糊地说：“放开啦，好难看的呀。”
平心而论，一点都不难看。
可能是因为刚刚喝了奶茶，林易的唇畔红润，带着甜甜的香味，看起来软弹得不可思议。
霍承强制自己移开了目光，
他道：“哦，所以你是故意给我买不健康的，我看看这杯，全糖，多冰……”
“哎呀，”010终于扑腾着拯救出了自己的脸颊，伸手去捂霍承的嘴巴，“不是啦。”
他的手软软的，还带着刚才的冰凉，霍承下意识伸手要挡，010却十分记仇地要和刚才一样把霍承捏成金鱼嘴。
……咦。
霍承的脸也好硬。
手刚刚碰到霍承脸颊的一刹，010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霍承的长相属于非常英俊的那一种，轮廓深邃线条冷硬，看起来就压迫感十足。
原来摸起来也不是软软的。
010好奇地捏捏他，又捏了捏自己。
他浑然不觉自己白嫩的脸颊上还残存着霍承留下的红痕，对自己下手也没轻没重，几下之后，整个脸颊都被他自己捏的红红的了。
好笨。
霍承没忍住这么想。
但有点可爱。
霍承没察觉自己眼里带着格外温柔的笑意。
他怔怔地想，自己怎么会……想亲一口。


第27章 
警察来后林星耀直接被带走， 010也被要求跟着去做了一趟笔录。
林星耀难以置信，他已经清除了软件，那东西会自动销毁记录， 可是警察拿来的东西上面分明明明白白留着所有痕迹， 甚至连以前他干过的一些事儿也记着。
霍承在林易一出来就把人带走了， 他连气也没地方发， 只能打电话给父母求助。
他带着哭腔对电话另一头道：“爸妈， 我不知道林易为什么要这样子针对我， 我现在走不了了。”
林父在对面冷笑一声：“做生意本来就就是这样， 林易不懂规矩才会戳穿， 你是明轩的未婚夫，霍总想必也是走个过场。”
想到先被林易拿去的手机，林星耀目光里迸发出恨意。
他挂断电话，看见等在门口的霍明轩， 擦擦眼泪上前柔声道：“明轩， 我可能今晚不能走， 你别等我了，先回去吧。”
霍明轩得知里面真的有文件后就久久回不过神。
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也不走。”
霍承坚持要追究他带人进了办公室的责任。
他走不掉。
他定定望着眼前的林星耀， 有点茫然。
自己真的看错人了吗？
“……”
霍氏
霍家不会留一个影响家族产业的继承人，霍明轩确实干了一件蠢事，他就不需要再去老宅给老爷子一个交代了。
霍承和一群人在会议室，手边是一杯奶茶， 正是上次林易给自己买的牌子。
他这几天心情不算好，每天回家也很晚。
他没有追问林易当天到底去干什么了，林易宁愿撒谎也不想告诉他， 他不会没有眼色到那种地步。
不过这两天小孩还是在躲自己，而且还越躲越欢了。
免得小孩直接不出房间， 霍承这几天都在加班，快把下个星期的工作都给做完了。
霍承周身气压低得把秘书都给吓出来了，里面的一众高管更是在汇报时生怕出了什么错。
秘书偷偷抓起手机给林易发消息。
“林少爷，霍总买了您喜欢喝的奶茶，您要来公司看看吗？”
010：“啊？”
他茫然地看了好几遍内容，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呜，那天林星耀在警察局大喊大叫，说一定是自己动了手机的手脚，霍承虽然轻描淡写帮他圆过去了，可是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和霍承解释！
这几天霍承好像也不粘自己了，010开始还有一点难过。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可以趁机从阿姨那里偷很多很多的小零食！
乐不思蜀.jpg
此时看见秘书的消息，010也有些想念霍承了。
…他这几天都没有捏到手臂。
999：【。】
它就知道。
010犹豫着给霍承打了个电话，刚刚拨通，指尖就转移到红色的挂断键上了。
还没来得及按下去，语音通话就接通了。
010下意识伸手按住了摄像头。
屏幕上显现出霍承的身影来，他的身后是会议室，里面站了不少的人。
霍承穿着黑色衬衫，领口处解开了两个，露出了姣好的锁骨。
可是他身上还带着开会时残留的凌厉气场，看起来像是会议的间隙接通了电话，此时懒懒地看着屏幕，用手指勾了勾自己的衣领。
“知道找我了？”
010被他看得抖了一下，霍承的表情还是好凶。
他的手指已经一点点挪到了红色的挂断键旁。
“怎么不说话，”霍承道，“想挂电话？”
低沉的男声响起，010的手“嗖”地一下就缩了回来。
林易小脸上写满了心虚，他道：“没有呀。”
霍承从镜头里看了他一眼：“那就是不想和我说话？”
他问着，走了几步，身后的背景变成了阳台附近。
他一让出了走廊，身后会议室立刻打开，里面的人群如流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涌出。
010伸长了脖子，看见给自己发消息的秘书也混在人群中，像是一条鱼那样不见了。
而霍承另一只手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奶茶。
010不相信的挪开了挡着自己摄像头的手，好像这样就可以看得清晰一点。
好像、被骗了。
010脑袋卡了一瞬，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得霍承一笑。
他道：“又犯什么笨了？”
010愤愤地把镜头打翻，他决定找麻烦。
霍承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把人逗毛了。
他站直身体，打断了对话：“过来吗？”
010话没出口就被卡住。他的眼神从难以置信变成了慌乱。
“去干什么？你不是要下班了吗？”
漂亮的眼睛看哪里就是不敢看自己，霍承想了想，伸手又解开了一颗扣子。
“最近健身比较勤快，好像有点过头了，”他喃喃道：“你看看手感有没有变差？”
010看着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可耻地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他指出：“你平常只让我摸手臂。”
钓到了。
霍承勾了勾嘴角，他在没有人的阳台，丝毫没有遮挡自己意思，右手搭在身后扶手上，黑色丝绸勾勒出极为精壮的肌肉，极尽优越的身材展示得尽致淋漓。
他淡淡道：“有吗？可能是你记错了。”
小猫爪子已经蠢蠢欲动抓住了逗猫的羽毛，霍承想好了，既然喜欢上了林易，他就要用尽浑身解数留住他。
谁让这是一只娇气还脾气大的宝贝。
屏幕上的林易已经愣住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重复了一遍：“那我以后都可以摸了吗？”
霍承想了想，回答道：“可以。”
010沉迷于柔韧的肌肉触感，奈何他自己没有。
他跟着霍承去过一次，实在是太痛苦了，系统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乳酸堆积的痛苦，而且他呼哧呼哧的都喘不上气。
从来没有体会过疼痛的系统当场眼睛就红了，又痛又酸的感觉就算他一动不动都无法停止，010差点要掉眼泪，被霍承抱在怀里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后来霍承就没提过再带他去健身房的事。
知道多难练之后，010更加沉迷于霍承的肌肉了，况且霍承身上还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花架子，而是正式进公司前每天攀岩跳伞练出来的。
他偷偷溜去别的健身房捏过别人的，没有霍承的好摸。
霍承不知道这件事，010也莫名其妙地觉得不可以和他说。
想到这里，他目光游移了一瞬间，求偶期的霍承格外敏感，狭长的眸子一眯，如同某种鹰隼般盯住了视频里的人：“你在想什么？在想谁？”
“没有呀。”
“那你脸红什么？”
010正仔细回忆着霍承身材的优越之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红了，手忙脚乱地去关掉视频。
霍承道：“不许关。”
010伸出手，“啪”地一声挂了。
霍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发消息问。
“那还来吗？来吗？”
他又学着人说话，010慢吞吞地看了屏幕一眼，趴在床上狠狠回复：“不！去！”
霍承：“不来就没得摸哦？”
还学！还学！
010恼羞成怒，把屏幕按得“啪啪”作响：“那我去摸别人的！”
霍承：？
——
010说到做到，他放下手机就换好衣服。
附近又不是没有健身房。
010恶狠狠地点开地图，然后发现这个别墅区附近真的没有。
010：。
他起身“噔噔噔”去找了司机。
司机带着他去了地下车库，满眼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霍宅的人都知道霍承宠他，上次从林家回来后，霍宅停车库里一半的车都换了新的，就等着这个主人光临。
好日子轮到他了。
“您想开哪辆出去？”司机殷切道，“霍总说过，都随您选。”
是那辆全球限量超跑，还是这辆刚出的定制款？
司机期待地等着，然后看见林易歪歪头，伸手指了角落里的一辆。
司机浑身一震，啊！是…
他说着林易的指尖看过去，然后沉默了。
怎么是霍总平常开的那辆？！
霍总今天出门为什么没有开走？
010的视线略过了所有花里胡哨的车，看向了他唯一熟悉的。
他打开车门，满意地钻进了后座。
“这个就好。”
司机：“好、好的。”
十分钟后，一辆低调奢华的库里南从霍宅驶出，原本正在霍宅外纠结踌躇的林父眼前一亮，上去拦下了车。
在后窗降下前，林父原本十分激动，他双手交握，表情甚至有些紧张，但是在窗户降下，露出林易那张小脸之后，他愣了两秒，竟短暂地陷入了失语。
原来…霍总这么喜欢他这个儿子？
010歪了下脑袋：“干嘛？”
他往常对霍承做出这个动作时，霍承都觉得他十分可爱，可是林父见了只是皱眉，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成熟，甚至学不来帮帮家里。
林父毕竟是个老奸巨猾的生意人，脸上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满，反而是相当慈祥地开口了：“最近在霍家呆的怎么样？”
010诚实道：“还可以。”
林父眉目舒展，既然还可以，说明霍家对林易的态度也是不错的。他叮嘱道：“有空记得回家看看，林家才是你的家。”
坐在前座的司机一下子精神起来，他偷偷摸摸拿起手机，在屏幕上一阵盲点。
010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伸出电子小触手扒拉了一下。收回时被999发现，电了他一下，刚刚扒拉来的信息还被没收了。
010：嘤。
010回道：“可是在林家，我没有蛋糕，没有跑车，连衣服也没有。”
林父卡了一瞬，脸上的笑容僵硬了：“那当然是因为没来得及。”
010点点头，然后低下头在手机上打字。
林父心底觉得不好，他试探地问：“你在打什么？”
010抬头，无辜地看着他：“林星耀妈妈叫我给霍总说，不要再追究了，我在回她，没来得及。”
他的表情太过无辜，林父反应了两秒，表情一下子变得五彩纷呈。
但是现在明显是林易更有前途，林父不愿意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去开口，只好打圆场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你发吧，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对，她没有一碗水端平。”
010小脸上一下子就没有了表情。他冷淡道：“我父亲是个强。奸犯，你是吗？”
林父脸色都黑了，紧张地看了一眼前座的司机，压低声音呵斥道：“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说话，让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010歪歪头，澄黑的眸子盯着他。
在某一瞬间，林父竟然从中看不见任何感情，就像一个无生命的无机质体正沉默地凝视自己。
010问：“那你是以什么身份跑到我面前说话的？”
他似乎真的很好奇，语气里是非常明显的困惑。
林易稳稳坐在车里，做老子的却要站在外面被他质问。
林父无端觉得难看，心头一阵怒意上升，他道：“闭嘴，没影的事情说出来做什么？”
男人呼吸粗重，打断的声音甚至有点粗鲁。
司机不由得回了下头，林父这才记起自己平日里示人的形象，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
010因为他突然的暴怒而愣了两秒，随后往车窗里缩了缩。
车窗上升了大半，010隔着车窗看他，贴了防窥膜的车窗漆黑，只露出他一双更为深邃的猫眼，像是某种在像夜里静静等待的狩猎者，天真又残忍，充满着野性。
林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下一秒，010说：“你在喷口水。”
林父脸色一下子涨红。
他几乎是有点狼狈地站在车外了，气急败坏地道：“林易！”
010缩回车窗里，对着前面的司机道：“快走！”
司机闻言就是一脚油门轰了出去，沉稳低调的库里南在宽敞的柏油马路上扭了一个蛇形，绕开了站在车边的林父。
赶回来的霍承也见到了这一幕，他若有所思道：“倒是蛮会气人的。”
可惜不太够。
可能是还没有彻底长大的幼猫，以为挥舞几下爪子就能给敌人造成强大的伤害。
其实爪子都还是软软的，透明的样子。
霍承会帮他把爪子磨锋利，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霍承看了眼站在路边的林父，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他淡淡道：“跟上林易。”
原本一直停在路边的车缓缓动了起来。
前面的车上，被认为无害的010已经开始黑林父的电脑了。
999咬牙切齿道：【你这样是主动扰乱世界线。】
010不解：【可是为难主角，就是反派要做的事情呀。】
他的手指在电脑上磕磕绊绊的敲打着，如果不是屏幕上林父加密的那些内容，没有一个人能想象到如此笨拙的动作能攻破这台电脑。
999：【你现在用的技术已经完全超过了林易能做到的！】
【可是你说我就是林易呀，】010非常认真地和它掰扯：【而且现在世界线跳结局了，大反派变成了霍承，你看，霍承是不是有这个能力的？四舍五入就是我也有了呀。】
发现010的歪理居然逻辑自洽，999冷笑一声：【这么四舍五入一下，霍承就是你的？】
010想了想霍承那一身紧致流畅的肌肉，露出垂涎的神色。他说：【如果可以，好耶。】
数据已经找到，010偷偷点了个发送，定时发到了霍承的邮箱里。
嘿嘿，霍承还在上班，他发现不了自己出来了！
然后下一秒，010就被电了。
这是他做任务以来第二次被电，010像是触电的小猫咪，原本摊在座位上的身体浑身僵硬。
他同手同脚地爬起来，几乎是委屈地问：【999，为什么电我？】
999冷静道：【系统检测到你有违规操作，自动的。】
010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999补充了一句：【主要是和能力太不符合，偏差值过大。】
【可是我反派值都合格了，】010坐好了，嘀咕了一声：【流氓算法。】
下一秒，细细的电流从手背窜过，999被自动触发了辱骂系统警告。
“…
010车后。
霍承得知林易的目的地真的是一家健身房后，表情就凝重了。
他不知道是小孩学坏了，还是在自己面前装乖。
所以让人跟着林易，没想到看见了林易在林父面前张牙舞爪，然后还光明正大地开去了健身房。
就在霍承准备抓个现行的时候，发现前面停下的车子迟迟不下来人。
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霍承皱了下眉，下车打开了前面的车门。
看着车门被打开，010坐在座位上，抬起的眼里泛起水光。
010说：“呜呜呜，霍承，手麻掉了。”
霍承：。


第28章 
门一打开， 一个漂亮宝贝坐在后座捧着手，呜呜呜地找你安慰。
霍承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应该是什么。
他第一反应十分诚实，立刻上车把林易的手握在手里， 一点点给人从指尖往后揉。
边揉， 他还要边教训人。
“是不是又扒着玻璃了？让你不要一直往外看。”
其实上次说这话是在去公司的路上， 霍承见010一直看着窗外， 才想让这人看一看自己。
010手指往后缩了缩， 似乎是想躲开。
霍承以为自己把人说的不开心了， 将手指拉回来想继续开口， 结果听见林易小小声地开口了。
“松开， 不要你揉了。”
语气里带了一点委屈。
“怎么了？”霍承按着没让他动，问：“我太用力了？”
没人回答。
霍承抬头看见林易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鼻尖眼尾已经全红了，像是被人欺负坏了。
酥麻的感觉越碰越强烈， 如果不揉， 又要维持很久很久的时间。
010在车上忍了好久， 忍得鼻尖都红红的了，可是在霍承给他揉的时候， 他觉得这酥麻窜到了后背。
他抬头悄咪咪地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你好像带电，我不想让你碰了，好讨厌。”
霍承一愣， 随后笑了。
他凑近了一点，俊朗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笑意。
他追问道：“带电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自己，被自己碰到， 会变得不自在的意思。
霍承想，总不会有其他解释了。
010歪了下脑袋， 诚实地交代：“就是酥酥麻麻的意思。”
霍承紧接着眼里也溢满了笑意。
他靠近似乎想亲一亲010的脸颊，可是怕把这个迟钝的人吓到，只能克制地道：“不对，是你在害羞。”
害羞？
010的电子小触手把身体使用说明翻得“啪啪”作响，看清害羞的某种定义后，小触手“嗖”地收了回去，整个触手都蜷缩起来打了个滚，似乎颜色都变成了粉色。
不对呀，999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可是，可是好像真的是霍承说的更符合耶。
010脸上一下子也变得粉扑扑的，好像咬一口就可以留下一个鲜艳的印子，又好像荔枝被拨开露出里面白嫩多汁的果肉。
可是他是系统呀。
霍承到时候会不会指责他拿仿真感情骗人？
999：【。】
在数据都变成粉色时想这些事是不是太多了。
010有点发愁，霍承托住他的下巴，让人抬头看自己。
“纠结什么？”
霍承轻轻笑了一声，今天这件事似乎令他格外愉悦，说出的话都带了些调侃：“说出来，让我把它们都解决了。”
仿真模块是不可能解决的。
010发愁地想。
删掉了自己也完蛋了。
霍承却托着他的下巴左右轻轻摇晃，催促道：“快点儿，告诉我。”
010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那我说了哦，你不能生气。”
霍承：“只要不是去健身房摸别人，我都不会生气。”
010眼神变得心虚，霍承眯了眯眼睛，强忍着没有追问，只是用催促的眼神看着他。
“哎呀，”010首先受不住他的眼神，抱怨道，“就是，就是如果我移情别恋，你不能生气哦。”
空气中静了半晌，眼前人还没在一起就想着分开了，霍承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他捏住这人的下巴，仔仔细细地左右端详了一下：“挺好看的一个小孩儿，说什么话呢？”
010伸手打了他的手背，努力严肃道：“我是认真的。”
霍承松开手，语气凉飕飕的：“我也是认真的。”
“没有这种可能。”
林易一旦答应了自己，就别想着再有回头的机会。
“你最好掐掉这样的想法，”霍承想想，补充道，“掐不掉也没关系，我会给你掐掉。”
010吃惊地看着他：“你好独。裁。”
“独。裁？”霍承凉凉地问：“我当人对象，连生气都不行，算什么独。裁？”
010察觉到了一丝理亏。
他说：“好吧，那你可以生气，但是不能凶我。”
霍承被他气笑了，捏捏这人的脸颊：“我什么都不能做，那你告诉我，我当你对象有什么好处？”
原本只是顺口一问，没想着林易这气人的家伙能给出什么结论。
可是下一秒，林易歪了下头很不解地看向他，随后撅起来他的小嘴。
殷红的唇畔像是柔软的花朵，只等着采摘，里面的汁水就会被蹂躏得溢出。
010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无辜道：“你可以亲亲我呀。”
霍承的思绪断了一瞬。
下一瞬等他回过神来，手指已经放在面前人柔软的嘴唇上，差一点就要凶狠地揉按下去。
肯定会哭的。
霍承冷静地想，克制地收回了手指。
010疑惑地看着他：“不亲亲吗？”
他道：“不亲亲的话，就不能当男朋友哦。”
和那幅画一样，010秉持着交易的基准，如果霍承不行使权利的话，说明他以后还有生气的可能。
那可不行，自己不想再被凶了。
霍承：。
他很重，很沉地叹了口气，010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被这人覆上来的身体盖住了话头。
平日里柔韧的肌肉忽然变得坚硬，牢牢地将身下软的像是一滩水的人桎梏在手里。
“唔……”
唇畔被人警告性地咬了一下，随后安抚地舔。舐。
非常非常温柔，就像是抚摸春日的花枝，生怕再重一点就会将它折断。
霍承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以让这个交易能够达成。
他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喜欢，爱恋满得几乎都要溢出来。
他直起身，亲了一下010的鼻尖：“还瞎说？”
010抬头看看他，明明只是试探地亲吻，他的眼尾就有些发红了。
999拍了张照片投送到他脑袋里。
010揉揉眼睛，看着照片对霍承道：“你下次，要轻一点哦。”
新出厂的身体，只需要一点点刺激，就会给出很大反应了。
他小声道：“会坏掉的。”
要是因为这种事坏掉重修，010想想都要自闭了。
咦。
010思绪不可控制地跑偏了一瞬，他想，自闭，好像是一种很高级的人类感情耶。
仿真模块又升级了！
霍承浑然不知他刚刚亲过的小孩儿思绪歪到哪里去了。
他又亲亲这人的额头说了声好，嗓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就连扔在一遍的手机响起的提示音也没管。
就连010也被这样的霍承给迷的晕头转向，连这人让司机先回去都没有反驳。
“说起来，”霍承坐在车上，温温柔柔地理了理林易的头发，语气却暴露了最终的意图，“所以，你之前忽然挂电话是为什么？”
010思绪瞬间回笼，他抿了抿嘴巴：“没有呀。”
霍承道：“是吗？”
010不禁小声抱怨道：“你好小气。”
霍承凝视着010不断颤抖的眼睫，轻声细语。
“我不仅小气，我还善妒。”
堂堂霍家继承人坦坦荡荡说出了这话，不仅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还十分骄傲。
霍承捏住这人的下巴：“摸别人的，嗯？”
他原本是逗逗林易，结果林易更加飘忽的眼神让他内心一阵不好的预感。
霍承：“真摸了？”
010：“没有哦。”
林易或许不知道，他只要一撒谎，表情就会变得格外无辜。
霍承捏紧了他的下巴：“摸了几次？”
010睁大了眼睛，自己明明说了没有！
霍承紧接着追问：“两个？四个？”
010目光四处乱瞟，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慌乱两个字。如果不是在车里，恐怕都要窜出霍承面前了。
霍承盯着林易的眼睛，视线越发幽深。
“林易，你胆子真大啊。”霍承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他心里明白得很，林易现在就是被自己惯的。
刚来的时候，连说话声音大一点都要缩起来，现在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简直要爬到他头上来了。
“不叫林易。”010忽然小声地道。
霍承气笑了：“还转移话题？”
010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叫11，不要凶我。”
易易？
放在往日，霍承嘴里能吐出一个叠词，霍氏的董事们就要担心他是不是精神病了，何况是他现在生气的时候？
霍承沉沉地看了他一眼，010被他看得委委屈屈收回了手。
呜，不叫就不叫，凶什么嘛…
霍承按住了他收回的手。
“易易。”
霍承叫的毫不迟疑，表情严肃的好像在开什么公司会议。
010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眼睛都亮了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可是手却有些害羞地蜷缩了起来。
“我生气了，”霍承说，“就算你摸了三个，打三下，好不好？”
哪里有这样和别人商量的。
010有点委屈地问：“可以不行吗？”
霍承声音温柔地又叫了一声：“易易。”
他本来想说三天不理他的，可是这个小没良心的说不定还会很高兴。
霍承才不给自己找麻烦。
他轻轻的抚摸林易的后颈，等待着答案。
010解开自己打结到一起的小触手，还有点害羞地小声道：“11听到啦。”
霍承拍拍他：“趴好。”


第29章 
二十分钟后， 010从车子里走下来，脸红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微醺的小猫咪， 轻飘飘地向一个错误的方向走去。
霍承从后面捏着他的脖子， 把人转回了正确的方向， 他语气含笑：“不会走路了？”
这次和上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010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软乎乎地道：“会的。”
他晕乎乎地想， 霍承肩膀好宽哦， 可以完全挡住自己耶。
010边想边走出了一道歪歪的线， 偏生自己还没有一点察觉，直接往花园的小池塘里去了。
霍承笑了一声，上前牵住他的手。
010感受到手指碰到霍承的指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进度， 进度这么快的吗！
就好像又有一道电流窜过， 手背都麻了。
010都在脑袋里呜呜呜地哭出声了。
他对999道：【完蛋了，我肯定是坏掉了， 一直在漏电。】
999：【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漏电了，有这种感觉的应该是霍承？】
010没得到安慰，转头对霍承说：“呜呜呜， 我手又麻掉了。”
他说的好可怜，霍承都看得爱怜了。
霍承伸手给人揉了揉，林易的手软软的任人摆弄， 霍承没忍住笑了一声。
“宝贝好可怜，手怎么又麻掉了？”
“还不是怪你， ”010“呜”了一声，从霍承的话语中察觉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有点生气了，“不牵手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霍城轻轻亲了下他的手背：“那我么多牵一会儿，适应一下，怎么样？”
010还在呜，简直像个小汽笛一样停不下来，还把想法吐了个光光。
“不行，进度太快了呜呜呜。”
999旁观了一路，此时有些一言难尽。
先亲后牵手，居然是牵手的进度更大。听起来有些离谱，可是放在010身上，好像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霍承听完之后，显然也觉得他的想法很可爱。
“那我们林易要怎么办啊？”他俯下身，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林易软乎乎的脸颊，“要不我们多亲几下，进度就顺理成章了？”
010恍惚了几秒，被说服了。他抬起头出其不意地在霍承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声音非常之响亮。
他高兴地道：“我觉得可以！”
如果霍承亲自己会让自己腿软，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010满意地想着。
霍承心想，自己好大的福气，有了这么笨一个老婆。
他也低下头贴贴林易的脸颊。
花园门口，两人黏黏糊糊地往外走。霍承拉住这人的指尖，将人往门口的方向带了带，010便和一个自主定位的小陀螺一样，咕噜噜地往他怀里滚。
霍承顺理成章地接住了，轻笑了一声：“这么粘人？”
010扭扭捏捏地道：“是你拉我来的呀。”
他仔细观察着霍承，发现这人没有一点腿软的意思，有点不满意，凑过去又试图亲两下。
霍承任由他贴贴一样的亲吻，亲完之后一本正经地道：“不对，这样进度加不了很多。”
010苦恼地皱起了眉。
霍承引导道：“想想要怎么办？”
010又不傻，他是非常缜密的系统，能从人的一系列行为中分析出他们最终的意图。
010歪了歪脑袋，坦诚地问：“你是想让我亲亲你吗？”
他的目光干净，澄澈，带着很纯粹的喜欢，霍承被他看得呼吸都顿了顿。
010想了想，补充道：“那种，很深很深的亲亲。”
查出来的词汇太专业了，010选择了自己的说法。
这是什么宝贝。
霍承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笑声。
他说：“没错，多亲亲我呀。”
010嘀咕地用小手捧住他的脸，贴过去的时候嘀咕道：“好吧，那你以后不能再学我说话了哦。”
霍承道：“好的。”
香香软软的糯米团子自动贴了上来，露出又甜又软的内芯。
霍承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等待一个美梦主动降临。
--
林家
林星耀还没被放出来，林父一回到家里，就被林母挡住了去路。
“怎么说？”虽然已经收到了林易的拒绝，可是林母还是没忍住抱了一丝希望。
林父不耐地绕开了她：“还能怎么样？不愿意就是不愿意，难不成我还要求着他愿意？”
可是霍承派了霍氏的律师来，如果真的以这种罪名起诉，星耀就完了。
不说继承，以后商界也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林母道：“他是霍明轩的未婚夫，你再求求霍总，他说不定会退步的。”
林父如同没有听见一样径直上楼，林母看着冷漠的林父，忽然将手边的一排装饰物都扫了下去，噼里啪啦发出刺耳的噪音。
“你没有问是不是？”林母和林父同床共枕多年，早就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从前不介意，可是当林父用这种态度对待她时，林母前所未有地愤怒了。
她尖叫道：“那不仅是我的儿子，还是你的儿子，你的继承人！”
“如果你不去求霍总，我就把你当年的事告诉霍总，我倒要看看，他还会不会那么喜欢那个林易！”
以前的容忍是为了林氏，可是现在公司都不是星耀的了，谈什么林氏？！
林父上楼的脚步陡然一顿。
他皱起眉道：“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拿出来说干什么？就算星耀被定罪了，他出来后依旧是我们的儿子，我还能不养他不成？”
林母恨恨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半晌，终归是林父先退了一步：“我会找霍总再说说的。”
--
几天后，霍承收到了一条消息。
过了一会儿，又叮叮咚咚地响起来一连串提示音。
霍承眼底泛起一丝笑意，林易每次找自己都是东一句西一句，这种黏糊在前几天后更为明显。
他心情愉悦地放下了手边的工作，拿起手机。
不知道林易给自己……嗯？
霍承动作一顿，他收到了数条匿名邮件，上面全是林家这几年来内部的问题。
他动作一顿，神色严肃了下来。
霍承不想再伤害林易一次，对于林家，他在一步步地暗中推手，等到最后，会将一切的选择权交到林易手里，在他处理好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会借此伤害林易。
霍承安静地一份份翻过了这些文件，脸上的神色逐渐复杂。
上面有些甚至是很久以前的账单了，不知道那人怎么搞到的。
看完后霍承给林易打了个电话，对面显得很紧张。
010小小声地试探：“怎么了？”
“没事，”霍承将这些文件有用的地方一点点标注出来，然后温柔地问：“回去给你带冰激凌，想吃什么口味的？”
010似乎在忙什么，手边东西噼里啪啦地掉，霍承在这头都能听见。
他道，“都可以呀，要好吃的。”
霍承笑了一声，逗他：“宝贝，我没有吃过，可能买的没那么好吃。”
010被他一声宝贝叫得有些羞涩，强调道：“这样的话，那你还是都买一份吧，我不会一下子都吃完的。”
过了一秒，他又慢吞吞地补充道：“你没加11。”
电话对面的人像是骄矜的小孔雀，别别扭扭地强调要叫什么。
“好的，易易宝贝，”霍承从善如流。
他还想说什么，林易那头却率先开口：“那易易要挂电话了哦。”
霍承笑了一下，没再多问：“易易拜拜。”
电话挂断，旁边的秘书表情已经变得麻木，自动上前给他递上了一份新的文件。
霍承却表情复杂地没有动作。
如果放在平时，林易恐怕一开始就会猖狂地说全部来一份。
今天他虽然在努力掩饰了，可还是被霍承一下子听出了破绽。
某个紧张的笨蛋连尾巴都不会藏。
连这种消息都可以得到的人，却给自己发邮件时，连说话习惯都忘了改掉。
霍承叹了口气，将文件单独保存转给了秘书，随后将邮件加密，给某个破绽百出的笨蛋收了尾巴。
等忙完手头的工作，霍承下楼，在停车场被意料之外的人拦住了去路。
他淡漠看着面前的霍明轩：“怎么了？来为你的未婚夫求情？”
霍明轩抿了抿唇，那天回去后，他想了很久，甚至开始怀疑初次见面是不是也是林星耀的安排。
他派人去调查后，发现了更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霍明轩咬牙道：“我要和他解除婚约。”
霍承俯视着他，闻言笑了笑：“告诉我做什么？你忘了，你已经不算霍家人了。”
霍承在霍家的权利太大，霍明轩被踢出去时，甚至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霍承看着他道：“你应该感谢我，至少我给你留了一家分公司。”
一家早就被他爸玩的烂账一堆的公司，就像吊着驴的最后一根萝卜，让他狼狈地在泥潭里挣扎。
可霍明轩难以反驳。
他难堪道：“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要说。”
霍承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冷淡道：“你已经耽误我够多时间了，让开。”
霍明轩道：“小叔！有一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希望你不要追究…追究林易了。”
他说话时不知为何顿了一瞬，在知道林星耀的手段后，以前坚信的事情也变得可疑了起来。
霍明轩想到那个在林星耀面前笑得无措卑微的青年。
听到这里，霍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冰寒。
疏忽了，这还有个蠢货没好好处理。
霍承叫来了保安，在霍明轩的挣扎声中上车。
期间伴随了各种对林易身世的猜测。
林星耀只敢告诉别人林易是私生子，让所有人都孤立林易，却不敢再多说一句林易的来历。
霍承一手支在下巴上，目光晦暗。
他受够了这堆乱七八糟的事。
林易是不是因为太可爱，所以才容易招惹来不正常的人？
霍承想，还是要教林易凶一点好。
不然平日里遇到这种人该怎么办？
不过，在林易凶起来之前，这些人还是要赶快处理掉。
他启动车辆打了方向盘，拐进去老城区的路。
越野车过于庞大的车身只能远远停在巷口，霍承下车走去了一家开在这里二十多年的老店。
十分钟后，英俊的男人从巷口走了出来。
“嗯，易易宝贝，有的口味卖光了，”霍承穿着定制的西装，指尖却拎着一袋从角落小店打包的盒装冰激凌。
在另一头的010忽然警觉：“真的吗？真的卖完了吗？你不能骗我哦。”
霍承笑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语调温柔地轻哄手机对面的人。
“不骗，明天再来给宝贝买一次好不好？”


第30章 
将买来的冰激凌放进冰箱， 从里面挑了个平常林易吃的最多的口味，拿在手里上三楼钓猫了。
三楼，书房门敞开着， 霍承刻意走出了重重的脚步声， 果然书房里立刻就响起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声。
要是放在平时， 霍承还要考虑是不是有人来偷盗文件的可能， 放在某个笨蛋身上， 更可能的是背着自己在偷偷吃零食， 嗯。
霍承已经走到了门口， 几乎是他身影出现的同时， 010就手忙脚乱地转过了脑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书房里一片整洁，只有林易的小沙发上摊开了一堆东西。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010本来想先开口占理，可是下一秒看见霍承手上的冰激凌后， 就眼巴巴地移动了视线。
霍承晃了晃手， 010的视线也跟着晃了晃， 半点没往他脸上看去。
霍承钓猫成功，但是被气笑了。他道：“我没有它好看？”
010终于舍得抬头看他一眼， 声音小小地道：“不能比呀。”
冰激凌是好看又好吃，霍承又不能…咦，好像可以。
霍承注意到他一边嘴馋，一边还在偷偷摸摸地往身后藏东西。
他大步走了过去， 用包装贴了贴010的脸蛋，看林易被冰得一个激灵后，恶声恶气地恐吓道：“不准动。”
010“嗖”地一下把东西塞得更严实了。
随后慢吞吞地转过头， 猫咪一样亲昵地蹭了一下霍承的手背，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要吃。”
饶是霍承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反应， 此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掐了下林易的脸：“就知道跟我抬杠耍赖？”
从一开始，林易好像就没有别人那么怕他。
怕是怕的，不过怕的方法很奇特。
别人的害怕会躲得远远的，可他会试图以各种方式让霍承不要凶他。
010已经很熟悉这个动作了，他甚至没有试图拍拍让霍承松手，反而是嘟着可爱的金鱼嘴，软软道：“没有呀，不是呀。”
好像是金鱼吐泡泡一样，霍承没忍住又捏了捏林易的脸颊。
惯会用这招来，霍承松开手，拆开了冰激凌包装，边喂边道：“我看看你下次换不换词。”
“不换，”010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撒娇为什么还要换词呢？”
霍承猝不及防地一顿：“你还知道自己在撒娇？”
010蹭着他，顾左右而言他：“再吃一口。”
…可爱的，可爱死了。
霍承伸手捂住了鼻子，喃喃道：“确实不用换。”
等回过神来，一大盒冰激凌已经快被林易吃完了。
霍承：。
好像中计了。
他收回已经喂在林易嘴边的最后一口，转而自己吃掉了。
学坏了。
不错，如果不用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
在林易垂涎的眼神中，收拾完了冰激凌包装，霍承假装无意地说：“今天我收到了几条消息，还是匿名的。”
010立刻收回了视线。
太明显了，霍承都被逗笑了。
他明知故问道：“怎么不理我了？”
010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霍承继续问：“是和林家有关的，你想听听吗？”
“不想哦。”010摇摇头。
他说的没有一点犹豫，仿佛早已经想好，也绝不改变。
明明平常是个性子软到极致的人，此时说出这句话时，却冷漠的好像没有感情一样。
霍承定定看了他几秒，笑了一声：“好。”
“……”
林家外表华丽，实际上内里早就千疮百孔。
林父的手段不算干净，不过以往惯会扮好人，才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儒商。
等林星耀被送进看守所羁押，而霍家毫无反应时，有人渐渐捉摸出味道来。
第二天，法院传票就送到了林父手里。
说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强。奸。
除此之外，上面还有贿赂证人等罪名，连林母也在被告人之列。
林父接到法院传票时，难以置信，还以为是林母为了洗清嫌疑搞的鬼。
找到人质问后，林母的反应比他还要慌张：“谁？是不是林易做的？他就是不想让星耀好过，所以宁愿毁掉林氏。”
林父脸色难看，如果不是她，这件事另一个可能性就只剩下林易了。
那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结局，林家怎么可能对霍家有还手之力？
林父去了霍宅许多次试图找林易聊一聊，但是林易从来都没有出来见过他。
开庭那天越来越近，林父从原本的胸有成竹到最后的惊慌失措。
一系列的起诉蜂拥而至，从挪用公款到工程质量问题。
他逐渐和上流社会脱节，成为了众人的不愿提起的人，口碑更是一落千丈。
林父只有一个指望了。
林星耀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商业上的天赋胜过自己。
只要能保住林星耀，林氏以后还有机会。
可是当他再去探望林星耀时，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霍明轩早就不来探望林星耀了，他被霍承踢出霍氏后自身难保，不对林星耀落井下石已经是自我克制的后果。
而林星耀进了看守所后，发现原来那些心眼都没有用，只有拳头才是最实在的。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游戏规则。
林星耀疯了一样想要出去，在每次林父来看望他的时候，都歇斯底里地问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林父一点点被消磨掉了耐心，最后甚至不打算再保他。
林星耀终于体会到了以前林易的绝望，不停地适应新的环境，然后再被驱逐，在陌生的环境里艰难地生存。
他引以为傲的高贵气质早就在一次次的耍心眼和挨打中消失殆尽，变成了愤世嫉俗的尖锐。
另一头，看着公司在自己手上一点点垮掉却无力挽回，林父原本意气风发的脸一点点苍老下来，眉间带着驱不散的忧愁。
终于他在霍氏的办公室堵到了林易。
林易看起来和刚来林家时一样，是一个青春活力的大学生。
林易见到他，从一辆豪车的后座探出头，又被一双大手从后面蒙住眼睛，拉了回去。
霍承的身影出现在林易身后，像是一个沉默的保护神，从窗户中沉沉凝视着林父。
林易挣扎着，纤细的指尖扒在车边，黑色皮革更衬得他皮肤莹白。
林父在某个瞬间，似乎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夜晚，他喝得上头，在酒店外也是见到了一抹这样的皮肤。
只是那手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双白骨，现在凄厉地朝自己抓来。
霍承声音森冷地道：“走了。”
“不！！”林父陡然回神，猛地上前扒住车边，厉声问里面的人，“林易，现在你满意了？看着我们林家现在这样，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没了林家当后盾，你以为能在霍家当多久的金丝雀？！”
霍承捂住010的耳朵，可惜010还是听清楚了。
“可是是你们自己接我回来的呀，”他说，“接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难道没有想过这样的发展吗。”
难道就把林易当成一个可以任由他们掌控拿捏的玩偶吗？
林父听见这话，脸白了点，随后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强调：“你送自己的亲生父亲进监狱，你以后会下地狱的！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打击太大，林父说出的话有些神神叨叨。
“不对哦，”010看着他，很认真道，“我不会的，因为你是**犯，你才是做错了的那个人。”
话音刚落，霍承就把他拉进了怀里。
林父怔怔地被留在原地，看着开走的黑色车辆，终于从内心里认识到，林氏真的完了，林易根本对他们所谓是资产不感兴趣。
另一头，车窗缓缓上升合拢。
霍承坐在林易的身边，脸色难看地说：“别听他瞎说，什么地狱，要下地狱也是他才对。”
010第一次见到霍承这么难看的神色，周身阴沉的好像是笼了一团团乌云，就差一点要下雨了。
怎么感觉听见这话吓到的是霍承。
010好奇地想，自己死掉了，霍承会哭吗。
但是看着面前人明显动气的样子，010还是很明智地没有再问。
霍承看他像是一点没吓到，还有心情观察自己，伸手捏住了他的脸颊：“听见我说的没有？”
“哎呀，听见啦听见啦，不要生气嘛。”010伸手拍拍霍承的胸口，不知是在为自己顺气，还是在安慰霍承。
他说：“没关系，他瞎说的，我不害怕。”
毕竟系统没有地狱，只有销毁。
010美滋滋地想。
说着，010的思绪不知道又飞到哪里去了，重点歪得不得了：“所以金丝雀是什么？”
霍承：。
他头疼地揉揉鼻梁，所以果然林易不能听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说：“不准问。”
010好奇地看着他：“可是我已经查完了，是小鸟耶，他为什么骂我是小鸟？”
霍承没有问他什么时候查的。
霍承想想，告诉他：“是一种很漂亮的小鸟，不过总有人会因为太喜欢它，所以把它关起来。”
010道：“那我可以勉强当一当。”
霍承笑了一声：“当我的吗？”
010瞟了他一眼，才道：“当然是你的我才勉强当一当呀。”
霍承家里用的都是电子锁，所以自己根本不会被关住。
计划通√
这句话像是一柄小锤子，轻轻叩在了霍承心口。
他笑了一声，把人搂紧了，似叹似喟：“那你可以真够贵的，我的遗产都给你了。”
现在的身家也被他暗中转移了一部分给林易。
这个傻瓜每次让他签名字就乖乖签了，连内容也不看，自己哪天要弄个零食合同来给他长长记性。
豪门继承人霍承如是想到。
“……”
林家的事刚刚下了定论，只是众多豪门中没落的一个，甚至没让圈子里产生太大的反应。
主角命运变得太多，监察部门下来查了好多遍，可是010除了最后打包消息发出去的操作，确实没有太多违规。
然后010被扣掉了20反派值。
010心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反派值一下就从80掉到60了。等霍承回来，就是一只无精打采的林易。
霍承让秘书先去了楼上，从沙发上抱起人，亲亲他泛红的眼尾：“怎么了？”
010慢吞吞地摇摇头。
霍承想想，拿了其他事情逗他开心：“疗养院修好了，想去看看吗？”
010呆呆地看着他，然后看见自己因为世界线过于偏差而被扣掉的反派值，缓慢地涨了1点。
他激动地扑到了霍承怀里：“要！！”
霍承无奈地把人接住，看这个喜怒变化不定的小孩儿一眼，又亲了一口。
010抬头“吧唧”回亲了他一下，黏黏糊糊地蹭着他的脖颈：“霍承，我肯定是喜欢你的。”
“废话，”霍承被他蹭得有点痒，声音带笑地说，“不然你还想喜欢谁？”
上次林易说了这话，霍承饶是已经想好以后他们两要怎么过了，也还是去物色了一遍疗养院。
然后他发现，都不太行。
林易这么娇气，要是老了发现下楼都要年轻人扶着，肯定会发脾气讨厌衰老。
还是得自己亲手照顾。
自己虽然比他大几岁，但是一直保持锻炼的习惯，最近还增加了训练量。
于是出资亲自办一所成了最稳妥点选择，今天带人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很温柔地摸了摸林易的脸颊。
010还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问：“还可以我们自己选？”
霍承好笑地问：“是我们住，难道让别人选？”
他摸了摸林易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是根本就没有落在上面。
他不经意一样问道：“以后我们一起去住疗养院？”
010：“这样听起来好怪，但是可以哦。”
霍承每次听到林易软软的尾音就忍不住心里发软。
太乖了。
一直到看见林易揉揉眼睛，霍承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最开始谈话的目的。
他皱了下眉，不知道自己的话题怎么忽然之间被带跑了。
无知无觉的罪魁祸首林易正歪头看他。
霍承有一瞬间怀疑，林易到底是笨蛋，还是聪明过了头，每次都可以成功把自己带歪。
林易显然有点兴奋过头，一个晚上嘴里都在念叨养老院。
霍承：…
疗养院不是个好地方，在霍家被送进养老院的只有斗败了的人，从来没有自己把自己送进去的。
霍承若无其事地把这个想法按下，问：“那易易喜欢什么样的装修？”
这明明只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是010却顿了顿，才慢吞吞地从背后摸出他的平板。
作为系统，他在电子设备的绘画里拥有绝对的还原能力。
每个系统对画面的处理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种不一样在人类眼里，可能只是千万分之一的差别而已。
他将平板放到霍承手里，然后不开心地等待回应。
他已经修了很多天了，可是不管怎么做，别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人类的作品。
010有点难过。
霍承没想到自己真的得到了一幅画。
书房最开始的那棵树看起来阴郁而巨大，他还记得林易拉开那道黑色的窗帘时脸上惊慌的神色。
可是010的画里，这棵树却非常漂亮。
又大又茂盛，还可以挡住外面照进来的太阳光。
霍承笑了笑：“易易好厉害。”
010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霍承是不是……不会画画？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画，可是这种一比一还原的画，正常人都会觉得是用了电脑处理的吧。
霍承面不改色，把自己伪装的就好像是个对画画一窍不通的笨蛋。
他说：“好喜欢。”
010瞄了一眼自己惨淡的反派值，忽然福至心灵。
他雀跃地对霍承道：“你喜欢就好！”
霍承不知道，收下这幅画后，他将会面对010以后时不时地提问。
拿出五六幅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画，来问他哪个是自己画的。
好在霍承每次经过长久的辨认之后，都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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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的一个下午，010梦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在苍老的林父身边站了很久。
010猛然惊醒了，一转身钻进身边人怀里。
霍承还没清醒，下意识轻轻搂了搂他。
“怎么了？”
010抱着他不说话，霍承想了想，今天是林家人下判决的日子，虽然林易从来不从自己这里得消息，但总是什么都知道一些。
他轻声问：“是不是难过了？”
010闷闷道：“没有。”
都是仿真模块的运行，系统是没有感情的。
想到这里，010抱着霍承的手更紧了一些。
“不会难过，我是林玫玫的林。”
霍承反应了两秒，才记起这是林易母亲的名字。
他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林玫玫遇上林辉的那天真的是个意外，是姓林的强迫了她。
不过没人相信。
010想。
林易如果按照原来的世界线，也是一个这样的炮灰。
所有人会理所应当觉得他是一个妓女的孩子，到最后偷盗公司机密，品行不端也没有问题。
但是如果一开始就不是林易妈妈的错呢。
010慢吞吞地想着。
不管别人怎么样，但是林易生出来不是带着原罪的，在妈妈去世之后也好努力地考上大学活下去，是很辛苦的。
010没发觉自己的手在霍承肩上越攥越紧，只是低头道：“我妈妈是很好的人，她还是把我生下来啦，不然你现在就没有人陪着啦。”
霍承翻过身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是的。”
“……”
两人早早搬进了疗养院，里面装修的和别墅差别不大，010疑惑时，霍承就一本正经地拿出当初的批准证明。
两人在疗养院住了很久，霍家人都以为这一代家主疯了，居然自己把自己送进了养老院。
然后他们发现就算主动住进了疗养院，霍承对霍家的把控依旧无处不在。
霍承计划的很好，010的画被打出来放在了疗养院里两人的卧室。
卧室是他亲自打扫，霍承就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每天还早起跑步，下午健身，就连010都被他拎着每天锻炼。
010每天早上都闭着眼睛跟在他身后，看得霍承都没有锻练的心思了。
然后有一天010惊恐地摸着他的胸口：“霍承！它变小了！”
霍承：。
他哭笑不得地把这人的手从自己胸口拿出来，他还坐在一个办公桌后处理着文件，林易就坐在他紧实的大腿上。
霍承温柔地亲了亲林易的指尖。
“那怎么办呢易易，明天陪我一起跑步好不好？”
010看了看时间，好多好多年过去了。他转过头对霍承愉快地说：“没关系！不是锻练少了，是你变老了！”
010软软地把手贴在了霍承掌心。
“变老是人类得到的馈赠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霍承心里塌了一块。
010飞速地补充了一句，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不是故意说出来的一样：“所以明天还是不跑了吧，老年人不适合跑步。”
霍承伤感的情绪被这几句话驱散的一干二净。
他额角青筋直跳，伸手在010脑袋上弹了一下：“我还是壮年。”
说完他在林易指尖上咬了一口，没舍得咬出印子。
010就像每一次和他撒娇那样，软软道：“明天不去跑步了嘛，好嘛。”
半晌，霍承也道：“好嘛。”
霍承私心想多陪陪林易。
可是他不知道010是一具未来科技造出来的完美身体，最后竟然是他先离开。
霍承冷硬的脾气逐渐暴露，随着时间过去，周身的气势也越发吓人，010见过无数次他会议时冷沉的神情。
可是每次霍承停止会议，010蹭过去时，霍承都会主动把他抱在膝上，面对着自己，神情温柔地说一些小话。
010喜欢这样的霍承。
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不是喜欢。
最后的最后，霍承静静躺在床上。
010凑过去，抱着霍承的脑袋，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一如既往，像多年前扑进霍承怀里那个夜晚一般，小小声地道：“霍承，这辈子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喜欢你了，不可以追究我用的是仿真系统哦。”


第31章 
系统没有休息， 只有休眠。
010在休眠前细细整理了自己的数据，和霍承在一起时粉色的放在一堆，蓝色的难过放在一堆， 还有绿色的。
奇怪， 怎么会有这么多颜色！
010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仿真模块， 一切都运转无误。
他伸出长长的蓝色小触手， 在打包出来的数据上依依不舍地蹭了又蹭， 差点把自己打成一个结。
不知道碰到哪里了， 010在最后传送前， 听见了回忆中一声轻笑。
“……”
【载入新世界中——】
【检测到上个世界曾有违规行为， 已送至最佳投放点。】
【系统010，请遵循系统条例，认真完成任务。】
“……”
冰冷机械的电子音消失，010醒过来， 觉得腰酸背痛。
正对面是一扇巨大的窗户， 外面是深邃辽阔的暗色， 时不时有浅浅的星光闪过。
010正趴在一张病床的旁边，委委屈屈地蜷缩在一张小凳子上。
身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轮廓凌厉的男人， 纵使是紧紧闭着眼，这人周身也有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偌大的房间里整洁干净，如果不是床头的一台机器在无声运作，010甚至没看出来这里是个病房。
999：【你本来就没看出来。】
甚至一睁眼还被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010：呜呜呜， 很吓人嘛。
他手上还抓着床上人的衣角，此时终于可怜巴巴地收回来了。
999的世界线也来了。
【在这个世界，你是一位帝国贵族的小儿子， 表面上因为嫉妒，抢走了姐姐的未婚夫， 就是你面前这位，顾献。】
顾献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上将，帝国内斗严重，他如定海神针一样，守卫着这个国家的安全，在帝国拥有堪比皇室的信服力。
他这次在战争中意外受伤，重伤昏迷，苏醒的几率渺茫，而且就算醒来，也很大可能再也上不了战场。
这对于一个靠军功走上来的军人堪称是致命的。
赫尔曼家族为了不让继承人和一个废物联姻，所以叫来了他们的小儿子，让他为家族牺牲。
【在这时提出解除婚姻，赫尔曼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一向纨绔的小儿子自然就到了为家族付出的时候。】
999继续道：【顾献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之后会醒过来，成为精神力最强大的人类。他将会平息帝国的内乱，并且创造一个崭新的联邦。】
好厉害。
010心想，然后世界线翻到了第二面。
顾献生性内敛，原本不屑于追究这个纨绔，但是诺伊斯在他昏迷期间打着他的旗号做了不少破事。
他也无意包庇。
所以诺伊斯被送进了联邦监狱，赫尔曼家族的小儿子成为了联邦宪法第一批审判的人，终身监禁，最后死在了监狱中。
之后帝国覆灭，原本荣耀的贵族们也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一切。
010看见了自己的死法后心如死灰。
监狱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只是一个纨绔的诺伊斯在里面自然活得不久。
他被打死了呜呜呜呜。
【我们已经把降落点放在了您强行缔结精神链接之后，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配合赫尔曼家族的计划，靠着顾献留下的影响力为家族争夺利益。顺便提醒，顾献最讨厌纨绔的贵族之后了哦。】
【目前反派值：34】
010于是转身仔细地看了看病床上的顾献。
或许是因为受了重伤，顾献的脸色看起来很虚弱，在忽视他强大的外表后，010就看见他因为痛苦而拧起的眉头。
精神链接可以互相传递感情，不过诺伊斯自从成功缔结后，都是将这个通道关闭的。
010在脑袋里翻来翻去，最后只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快要断掉的透明丝线。
这个好像就是星际人民说的精神链接。
010好奇地碰了碰，下一秒，那道快要消失的精神链接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看起来牢固了不少。
好像突然知道了这东西怎么用，010偷偷打开了一瞬，下一秒眼睛里就满是泪水。
好、好疼！！
顾献是在战场上被人暗算，扔进了陨石洪流中，他的身上有数不清的暗伤，精神世界更是脆弱的一碰就破。
他背负的痛苦更是许多人都难以承受的。
撕裂般的痛苦让010的数据都紊乱了，为了防止死机，010手忙脚乱地挥舞着触手去把链接关掉。
在慌乱间，他没看见顾献一直紧皱的眉头有一瞬间的松解。
床头的仪器响起“滴——”的警报声，010还在脑袋里忙活，腾不出手。
他又疼又急，听见警报下意识就调动了自己的小触手出去。
下一秒，警报停了。
010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蓝色小触手，他晃了晃脑袋里的，眼前的小触手也跟着晃了晃。
像是察觉了主人的难以置信，那小触手还可爱地弯成了一个爱心。
010的神色很快变得惊恐了起来：【999！999！我的数据好像漏出来了！我疼坏掉了！！】
999很快从他脑袋里冒出来，看了一眼现场，然后缩回他的数据库里。
【不是坏掉，】999道，【星际时代人人都拥有基础的精神力，人类的精神世界就等于我们的数据库，你数据能跑出来，就等同于这个世界的精神力外现。】
星际时代能够精神力外现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诺伊斯那个继承人姐姐就是在小时候就完成了外现，所以早早被钦定为继承人。
010这个可以算是他到来而相应改变的事实，不然系统早就在触手出现的刹那给010电击惩罚了。
知道来历正常后，010就放下了心。
他的脑袋里还在隐隐作痛，急需转移注意力。
010把自己的小触手拽了回来，有点新奇地摸来摸去，这是他第一次在实体空间看见自己的数据。
不过他的精神力不太听话，一直试图往床上人的身上去，已经“啪啪啪”在顾献的手心里打了好几下，似乎在叫他起床。
“哎呀，”他苦恼地阻止，道，“不能吵他。”
小触手不满地在床铺上拍得“啪啪”作响。
门外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010急急忙忙跑过去把触手抱在怀里。
不等他琢磨出怎么把小触手收回去，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先进门的是一群医护人员，和不少穿着华贵的人，紧接着就是一众记者。
进来的众人愤怒地望着010，有人质问道：“你又想干什么？是不是动了精神链接？”
诺伊斯被家族强迫缔结精神链接后挣扎过，不过他发现自己和顾献缔结的精神链接似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伴侣链接，一直藏着不敢说出去。
而周围人对他也是高度防备，生怕诺伊斯仗着精神链接对顾献做什么。
010被众人的目光看的一阵心虚，他动了精神链接，他的小触手好像真的碰了人。
医护人员火速检查了一遍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顾献。
没有检查出顾献身上出现什么问题，众人这时候终于察觉010抱在怀里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不听话的触手。
被众人的目光盯着，甚至还会偷偷往主人怀里躲。
估计就是诺伊斯和顾献缔结精神链接后精神力升级了，所以才引起了今天的异响。
“居然是丑陋的触手，”有人厌恶道，“还真是适合你啊，诺伊斯。”
010抱紧了手里的小触手，因为被人骂了，它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并不讨人喜欢，蔫蔫地蜷缩了起来，看着就像是一个矮胖的兔子尾巴。
010也有点难过，还是低头摸摸小触手：“不难过哦。”
在他说话的同时，似乎有一阵风掠过他的小触手，像是抚摸一般。
010疑惑地抬起头，看见了记者们打开的门。
应该是从这里来的？
他不确定地想。
面前七嘴八舌的贵族们忽然安静下来，从记者到贵族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一个穿着威严的男人忽然出现，010慢半拍地认出，这是现在的帝国皇帝。
难怪有记者。
他想，世界线里说了，帝国皇帝为了巩固他的威严，所以对诺伊斯的态度很差劲，想借此来拉拢站在顾献那边的民众。
现在的星网上，确实也有人通过直播关注着这里的状况。
010怀中的触手图片已经在星网上传播开来，受到的都是贬低。
民众们都在期待他们的皇帝给出真正的审判。
“诺伊斯。”
帝国皇帝沉沉地看着他，苍老的声音低沉，“你之前同我说过，顾献想念他的母星，我现在批准你们回去了。”
众人一片哗然，顾献的母星是科技并不发达的蓝星，诺伊斯这么做，无疑是进一步断绝顾献醒过来的可能。
“陛下！！”
星网上也跟着炸了，直播上不断滚屏，那个悬浮的摄像机都快要撞在010脸上了。
星网上的评论快速地滚动着。
“诺伊斯想干什么？他想杀了顾上将吗？”
“谁快点把诺伊斯驱出帝国！我快受不了他在上将身边晃荡了！”
010察觉到了众人格外激动的情绪，他默默抱紧了怀里的小触手，往身后的病床边挪了挪。
帝国皇帝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沉声道：“诺伊斯和顾献有精神链接，这是顾献唯一苏醒的可能，我怎么能放过？”
他声音沉痛，好像已经认清失去了一个得力的臣子那样悲伤。
010翻了一遍诺伊斯的记忆：“陛下。”
他跟着别人叫了一声，随后歪了歪脑袋：“您是不是记错了？”


第32章 
空气在一瞬间陷入了极致的寂静， 就连星网上滚动的弹幕也空白了一秒。
与此同时，010脑袋里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反派值：＋3，当前反派值：37】
010一把按住了欢快摇动的小触手。
随后， 弹幕滚动得更加厉害。
“诺伊斯是什么意思？他敢诬陷陛下？”
“他疯了？以为和顾上将缔结契约就可以这么冒犯吗。”
“你们看他的精神体， 他甚至觉得开心。诺伊斯这个纨绔！”
010似乎也察觉了众人放在小触手上的目光。
他默默把小触手往衣服里塞了塞。
触手被宽大的衣服遮住， 有点茫然地摆了摆， 试图挣脱掉脑袋上的东西。
010在衣服底下把触手按住了。
实际上， 010表现的不算冒犯， 只是他回应的话太出人意料， 才会让局面陷入突兀的沉默。
而就算有小部分怀疑真相的人， 也被淹没在了一众评论中。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诺伊斯，不知道赫尔曼家的小孩突然发什么疯。
他神色不变，依旧沉稳而威严，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宽容的意味：“诺伊斯， 你一周前曾向我进言， 你忘记了？”
010伸手安抚地拍拍小触手。
他有点迷茫地想：“真的吗？”
“假的， ” 有一道沉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 这种事， 只要皇帝说做过就做过。”
耳边凭空响起一道男声，010圆润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警惕地看着四周，像是只警惕的猫咪。
谁在说话？
可是似乎察觉到他的反应， 那男声也随之消失了。
周围人都神色古怪地看着诺伊斯，甚至有人冷嘲道：“怎么，不会是又从精神链接听见什么了吧？”
010似懂非懂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怀里的触手不服气地挣扎着， 被努力抱住了，只好露出一个触手尖尖， 愤怒地冲面前的一群人指指点点，似乎在指责他们仗势欺人。
有人阴阳怪气道：“告诉我们，顾上将又通过说什么了？”
他们看诺伊斯十分的不顺眼。
贵族们不是没有想过让人来和顾献缔结精神链接。
但是顾献的防备心太强，没有一个人能成功，众人也不知道赫尔曼家的这个小孩怎么这么误打误撞的成功了。
精神…链接？
听见这话，010狐疑地戳了戳脑袋里的链接，那链接没有一点反应。像是死掉了一样。
躺在床上的顾献仿佛对一切的闹剧无所知觉，放在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演这么一处闹剧。
脑袋里的小触手很诚实地踹了精神链接一脚，精神链接一动不动。
见人不动，怀里的小触手气得“啪啪啪”拍打着010的手臂。
010安抚地摸了摸它，若有所思地看了躺在床上的顾献一眼。
小触手的意思是，刚才是顾献在说话吗？
众人见他居然在这种时候精神体躁动，质问道： “诺伊斯，你到底在胡闹什么？你以为这是你说没说过就可以收回的哪？”
顶着众人愤怒的逼问，010眨了眨眼睛。
“可是刚刚顾献又说不想了。”
“你…！”
010慢吞吞地强调道：“他说的哦。”
纵使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众人也不能赌。
顾献在帝国民众中的威信容不得任何怠慢。
看着众人被架的居高不下，就连皇帝也只能退了一步，让顾献留在主星休养。
众人内心的怒火不断翻涌，010的反派值偷偷摸摸地往上攀爬了一格。
【当前反派值：38。】
010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个勾。
每日作恶（2/2）。
好耶！
他期待地看向顾献的反应，但是顾献就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好似沉眠了一般。
“…”
于是顾献的副官匆匆赶到之时，就看见已经退空的病房，还有正抱着小蓝触手捣鼓的010。
副官来之前已经看见星网上掀起的骂战。
眼前的纨绔以一己之力带动了所有人对他的怒火，有人甚至已经攻击了整个赫尔曼家族，最后被禁言。
副官眼睛动了动，落在010抱着的小触手上。
触手在如今的星际时代是一个杀伤力非常强大的精神体，是旧地球时代的海洋霸主，经过训练后稍微一挥便能掀翻星舰。
但是被诺伊斯抱在怀里的这个好像格外不同。
这只看起来甚至有点笨拙，正被010逗得满病床乱跑，时不时还要踹上躺在病床上的顾献一脚。
010忽然颈后一凉，他下意识转回头去，看见了幽幽凝视着自己的副官。
被副官的目光一扫，小触手“嗖”地一下缩在了诺伊斯怀里，而阿诺伊斯本人的反应更为诡异，见到他第一面居然是目光飘忽了一瞬。
副官目光沉了下来。
诺伊斯背着自己干了什么？这个纨绔向来嚣张，此时竟会如此心虚。
010慢吞吞地想，完了，刚刚说完顾献的坏话，属下怎么就找上门了。
他先发制人地开口：“是顾献自己不想去蓝星的。”
副官问责的话卡在了嘴里。
他沉下目光道：“上将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你以为我们谁不知道？”
010眼里的惊慌更多了。
他不知道啊。
副官道：“去蓝星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长官失去意识前的心愿。你之前已经答应我合作，此时反悔又是为了什么？”
010没出声，副官表情更难看，似乎隐隐有沉不住气的样子。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嗤笑，010猛地抬起头。
他精神力具像化的小触手也捕捉到了这一声，激动地拍打顾献的胳膊，在寂静的病房中发出肉碰肉的声响。
副官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上前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010立刻松开了抱住小触手的双手，无辜的举了起来：“不是我干的哦。”
副官还想追责，没想到病床旁边的仪器突然再次发出尖锐的响声。
再也顾不得诺伊斯，副官大步上前，检查起顾献的身体状况。
010惊慌的站在后面。
顾献难道是被自己气到，要提前苏醒了？
与此同时，他感觉后颈一阵发凉，似乎有无形的手轻轻的捏在了他的后颈，让他浑身僵硬，像一个动弹不得的小猫咪。
010鼓起勇气往后摸了摸，抓到的是一片空气。
他眼睛里的惊慌再次出现。
呜呜，为什么星际弄得好像和有鬼一样啊，一点都不科学。
触手感知到他的恐惧，努力地从衣服里往外拱了拱，露出一个小小的尖尖。
010阻拦不得，抱着它咬了一口。
触手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形的尖叫，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委屈地缩了回去。
999在他脑袋里嗤笑了一声：【你说的好像系统会怕鬼就很科学一样。】
010嘴硬道：【本来就不科学。】
副官很快检查完了一切，顾献的身体一切正常。
可这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副官心中担忧，只好匆匆走向医生办公室。在离开前，他狠狠地瞪了010一眼，冷声道：“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010乖巧点点头。
副官一离开房间，空气里的温度似乎一下子急剧下降，010害怕的都在打哆嗦。
可小触手不知道在干嘛，刚才还生无可恋地挂在010腰间，此时却亲昵地蹭着010的后颈。
耳边落下一道低沉的男声，声音里带着如铁如石一样坚硬的沉稳。
他问：“怕鬼？”


第33章 
怀里的小触手尖叫一样飞舞起来， 完完全昭示了主人的惊慌。
男人垂眼看着手下浑身僵硬的010。
手下人虽然身体僵硬，可是并没有发出任何祈求的声音，只是蹙紧了眉头，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男人道：“我是顾献， 是精神力的形态， 不是鬼， 不用害怕。”
男人冷硬的解释让010紧紧抱住了小触手， 他道：“这样和鬼有什么区别呜呜呜。”
顾献居然诡异地沉默了。
然后他说：“我没有死。”
010呜得更惨了。
男人道：“刚才一动不动， 我还以为你很淡定。”
010语调里还带着受到惊吓的哭腔：“吓得动不了了， 呜呜。”
落在后脖颈上的手僵了僵，顾献收回了手。
他不是欺负小孩的人，但是眼前的诺伊斯这种横行霸道的纨绔不在他的宽容之列里。
没想到诺伊斯居然是这种性格。
恶名远扬，却拥有一副精致无害的皮囊， 甚至到了星际时代还怕鬼。
但是顾献却不敢对诺伊斯有有任何一点轻视。
自己在失去意识时有自我防护的能力， 最多只能缔结浅表的契约。可是这人哪刚一觉醒， 就撼动了两人间的精神链接。
除此之外，这人觉醒的还是一只穷凶极恶的触手。
虽然这只触手此时正黏糊糊地蹭着他的衣角，
顾献面不改色地移开了自己的身体。
010看不见顾献，同为精神体的小触手却可以。
触手跟着他的动作，一同移动了两步，像是一个要抱的小海怪。
顾献克制住了自己伸手触碰的想法， 用手指轻轻掸了掸，小触手便从他的衣服上骨碌碌地滚下去了，甚至还趴在诺伊斯修长脆弱的脖颈间， 晕头转向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捧着它的诺伊斯看起来更为无害。
但是在受到惊吓之后，小触手一点没有对顾献的畏惧， 反而还蠢蠢欲动试图攀爬到他头顶，也不知是不是现在看起来十分乖巧的诺伊斯的真实想法。
顾献垂眸看了看看似可怜无害的诺伊斯一眼，伸出一只手指按住了小触手。
他对010道：“我们可以互帮互助。”
小触手努力地拉长自己的尖尖，试图缠绕这顾献的指尖。
顾献面不改色地伸手弹开了它。
纨绔子弟撩人的小把戏。
他冷静地想，然后小触手因为太过伤心，直接从010脖子上掉了下来。
010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数据死掉了。
他还没学会和自己的精神体沟通，甚至不知道如何收回去，只能试图把软趴趴的触手举起来。
顾献静静地等待诺伊斯的答复。
只要精神力具象化，诺伊斯就对赫尔曼家主有了争夺的可能。
老贵族对于家主的渴望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所以顾献的内心十分平静，等待着那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没想到诺伊斯捧着那个触手半天，抬起头第一句问自己的话居然是。
“——你是不是欺负它了？还是它坏掉了？”
顾献站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那个装死的触手，从上面看出一丝无辜感。
他顿了半晌，然后回复道：“没有，它在装死，你的精神力还真是像你。”
010伸手摆弄了两下，疑惑道：“真的？”
顾献应了一声。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然后得到了诺伊斯的答案。
010认真地听完，然后说：“我不。”
顾献皱起了眉。
010歪了下脑袋，他怀里蔫嗒嗒的小触手和他动作如出一辙地往旁边倒了倒。
999问：【你在想什么？答应他对之后的任务更有好处。】
010慢吞吞道：【世界线里我会被打死，好疼的。】
他美滋滋地道：【我看见了，只要是直接得罪顾献的人，最后都会被他枪决，我可以先拒绝他，然后再反复惹怒顾献，他一定会很生气，最后我也不用疼了！】
999：【……那赫尔曼家族那边呢？这次的任务要求你根据指挥行事。】
010慢吞吞地问：【我可以两头一起做。】
这样总有一种舒服的死法。
010想到这里，忽然想到赫尔曼家族和诺伊斯的联络都是靠着极具贵族特色的书信传书，诺伊斯曾经还因为写不了一手好看的字而被训斥。
上个世界被抓着练了好多好多年，010信心满满地想。
我可以！
他翻了翻世界线，诺伊斯在这个情节点上向赫尔曼家族报告了顾献真正的身体情况，去了蓝星势力混杂，更不好控制，所以在原世界线中，诺伊斯主动请罪，挨了一顿罚才把这件事翻篇。
这也让处理诺伊斯的帝国皇帝在星网上得到了非常大的呼声。
皇帝从此以后也尝到了甜头。
时不时就会对诺伊斯施压以得到更多的支持。
顾献的神色也明显变了，面前人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为不好琢磨。
难道这人多年来纨绔形象一直是伪装？
顾献：“你要怎么样？”
他的气息平稳，多年的厮杀造就了他稳定的心态，面对怎样的敌人也不会自乱阵脚。
声音从侧面传来，顾献显然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背后。
010小小地呼了口气，趁机提出了要求。
他兴高采烈道：“我不要互帮互助，你只有让我开心，我才会勉强帮帮你。”
话音落下，010期待地等着反派值上升，结果半天也没有反应。
999道：【他对你的坏有预期，这种恶没有到增加反派值的程度。】
010懂了，随后得寸进尺道：“如果你不同意，以后你就完蛋了！”
好贪心。
顾献气息沉了下来，注视着面前这个贪心的纨绔。
纨绔的眼睛亮亮的，他甚至感觉到这人精神世界的小触手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出来了。
有些幼稚的威胁，让人分不清真假。
顾献不动声色地问：“那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是要军团的部分指挥权，机密文件的位置，还是图谋更多？
010“唔”了一声。
他不知何时学会了把小触手放出来，此时指了指被放出来的小触手：“要你摸摸它！”
顾献缓缓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在星际时代，擅自触碰别的的精神体这种行为，会被视为性骚扰。
如果是别人，顾献会认为这人在刻意引导自己犯罪，再不济也是一些拙劣的勾引。
可是对上眼前人的眼睛，顾献莫名其妙地顿了顿。
010故作凶狠地催促：“快摸！”
顾献拒绝了。
如果现在退一步，只会让诺伊斯觉得自己软弱可欺。
“我是不会摸的，”顾献冷淡道，“我是帝国的军人，不会主动违反法律。”
可是小触手很想摸摸呀。
010私以为小触手真的很好摸，没想到会遭到拒绝。
小触手也和受了打击一样，蔫哒哒地贴在了他怀里。
他后知后觉地查询了一遍星网，然后定位到了顾献所说的法律上。
唔，强迫主角犯法，会不会不太好。
010陷入了忧愁的纠结。
似乎是他沉默的太久，顾献顿了片刻，随后到：“不是过分的，我可以答应。”
010也不知道小触手为什么这么喜欢顾献，他觉得可能是顾献作为主角，以后的精神力是最厉害的，所以小触手会偷吃顾献的精神力。
他说：“那你给小触手一点精神力吃吧。”
原来是想用自己来强大精神力。
顾献眸色暗了暗。他伸手放在了小触手面前，小触手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只是不情不愿地贴了一下他的手指，随后就缩回010怀里了
顾献的动作反而顿住了。
精神体多是主人潜意识的体现，可是眼前人的行为却堪称矛盾。
他沉沉地看了010一眼，心想，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狡猾的对手。
“所以，”010问，“你出现的距离有没有限制呀？”
他有些困扰地蹙起了眉：“我看不见你，要是在……在洗澡的时候你也在怎么办？”
刚才那种情况，面前人都没有答应自己，这个时候却表现得纯良又无辜。
看着这人明显在打坏主意的眼神，顾献眯了眯眼，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话
他道：“我只能呆在离身体很近的地方，看不到你。”
010眼睛亮了，然后他一本正经遗憾地说：“噢，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啦。”
顾献看着他，淡淡道：“我也觉得很遗憾。”
因为他是不能离诺伊斯太远。
或许是缔结了精神链接的原因，顾献的精神原本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此时却突然可以在诺伊斯和黑暗中随意切换了。
他有些感兴趣，诺伊斯问出这些问题，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
两人结束交谈后不久，副官就带着医生匆匆赶来。
这是医生今天来的第二趟了，不禁对一直呆在病房的诺伊斯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010从上个世界开始，对医生就有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哪怕后来不常生病了，看见医生也觉得害怕。
此时被这么一看，010强作镇定，其实手已经紧紧抓皱了身下的布料。
旁观的顾献心想，倒是比在自己面前小心多了。
一直自闭的小触手也一个转身，扎进010怀里，然后消失掉了。
010有点稀奇，在自己脑袋里翻了翻，看见小触手在那个精神链接边无精打采地卧着，时不时还腾出手来抽精神链接两下。
那难以撼动的链接在触手小心眼的欺负下，看起来居然有些委屈巴巴。
010诡异地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顾献的身上被放置了一系列复杂的仪器，银白的圆片带着长长的管子，缠绕过顾献的全身。
010伸长了脑袋，看见顾献流畅肌理上道道伤疤，原本极具威胁性的身体上遍布伤痕，系统检测有激光轰出来的，被刀刃穿刺的，还有其他种种，是以前在战场上留下的伤。
010默默把脑袋收了回去，医生和副官倒像是已经对这些伤口习以为常。
在机器运行的下一秒，原本一直无声无息坐在床边的顾献身影突然消失。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人察觉。
顾献沉默地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和。又回来了，自从上次在战场受伤之后，自己能待的地方只有这一块昏暗的角落。
他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交谈。
“上将的精神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目前看来除了诺伊斯擅自动用精神链接外，没有其他波动的时候。”
这是医生的声音。
顾献想。
“有没有别的刺激方法？或者是限制诺伊斯的使用？”
副官的声音有些焦急，但是提出的想法明眼人都知道不切实际。
在昏迷的日子里，他反反复复听见这些声音，也逐渐琢磨出他们背后的打算，只有今天来了个尚未琢磨透的人。
两人的矛头都指向了诺伊斯，顾献垂下眼，想听听他怎么对付副官和医生。
随后他就听见了诺伊斯非常好说话的，甚至如同拨浪鼓点头一样地问：“你们不希望我动精神链接吗？”
010道：“好呀好呀。”
顾献闻言，看了眼角落被触手戳得自闭的精神链接。
诺伊斯果然…是个虚伪的坏蛋纨绔。
【反派值：＋2】
【当前反派值：40】


第34章 
诺伊斯精神力具象化的消息很快到传开。
众人一惊， 以为赫尔曼家族又要再出一个厉害的人物，随后想到诺伊斯同顾献绑定了精神链接，都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上次的直播视频也逐渐扩散， 众人都知道他的精神体虽然是触手， 但是软弱， 怪异， 根本不像传说中深海中杀伤力惊人的始祖。
星网上的攻击， 更是恶毒的不堪入目。
第二天， 诺伊斯的姐姐不急不缓地来到病房外， 敲响了大门。
敲了半天， 曼诺丝脸上原本得体从容的笑越来越淡。
她冷笑了一声：“诺伊斯，你在吗？”
难道是昨天具现化精神力了，就天真的以为不在自己之下了？
事实上，010正趴在顾献的床上呼呼大睡。
这里的人并没有准备陪睡的床。
前几天， 诺伊斯并没有那个胆子去挪开顾献的身体， 都是委委屈屈的全缩在床边坐着睡的。
010来之后， 感觉到浑身疼痛。
于是在昨天，他谨慎地用小触手戳了好几下那个精神链接， 见周围没有突然冒出来什么声音才安心下来。
事实上，因为昨天小触手时不时就要抽精神链接一下，顾献已经单方面把这玩意屏蔽了。
010悄咪咪的把顾献往旁边推了推，自己偷偷占领了床铺的一个角落。
到了晚上， 病房里自动变成了易于休息的环境，整个病房笼罩在昏暗的灯光下。
010以为自己这番动作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十分迅速， 殊不知顾献从他动作第一秒开始就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诺伊斯想干什么？
顾献冷漠地想，是要趁机偷取自己的精神力， 还是为自己植入什么间谍芯片？
赫尔曼家族费尽力气，总不可能真的派一个刚刚学会精神力具象化的纨绔来，
顾献冷静地猜想着，然后看见诺伊斯伸出双手，偷偷地碰了碰自己的身体。
顾献精神紧绷，看着那泛红的指尖碰到自己的身体，拽了半天。没拽动。
失去意识的人本就很难移动，更何况是顾献这种高大的身形。
他愕然看见诺伊斯绕到了床的另一头，把自己毫无意识的身体往床边拽了拽。
顾献隐约猜测出诺伊斯想干什么，但是看见这人的行为后，心里还是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010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挪出小小一个角落。
顾献原本以为他会愤怒的把自己弄醒，没想到诺伊斯居然很好脾气，甚至说的上是满意的，拍了拍床尾。
010愉悦地道：“差不多了！”
他爬上床，把自己蜷缩起来，看起来是个小小的猫咪，跟身边静静躺着的顾献相比更是娇小的一只。
冷静。
顾献现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这绝对是纨绔的花招。
哪怕他是一只小纨绔。
下一秒，熟睡的诺伊斯一滚，呼噜噜滚进了顾献怀里。
他看起来太小太小，就像那个喜欢往自己身上扒拉的小触手一样，轻车熟路的往钻进了自己怀里，娇小的身躯整个被顾献高大的身体笼罩住。
他甚至还在顾献的臂膀上轻轻的蹭了蹭。
顾献看到这一幕陡然清醒，眼前的人是纨绔子弟，不知道有多少个情人，干出这事，也不过是因为习惯了。
然而，诺伊斯昨晚满意地拍拍床铺，然后爬上去的样子反复在脑海中出现。
顾献那个黑暗的角落静静坐着，他没有陷入沉睡，自从身体昏迷以来，已经保持清醒，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呆了许久。
顾献尝试了一下，在诺伊斯失去知觉的时候，他是出不去的。
持续的清醒是最顶尖的战士，也无法接受的酷刑。
顾献不受控制地将注意力放在了身边人身上
身边人似乎睡着了，偶尔传来一些衣料摩挲的声音。
顾献感觉到一只小触手灵活地伸进了他的睡衣。
刚刚主人只敢碰碰衣，然而触手却极为大胆的划过顾献的胸肌和紧致的腹肌最后，在紧实的腰线上停留。
还满意地拍了拍。
顾献：。
一直到第二天被吵醒时，顾献都鬼使神差的没有把那个小触手拿开。
病房外的女人已经站了许久。
然而，该醒的人没醒，不该醒的却醒了。
顾献许久没有做这样一个好觉，此时被吵醒，神色也很难看，只是他是一个精神体，却做不了任何反应。
小触手也被吵醒了，十分愤怒的在他腹肌上“啪啪啪”的似乎是在抗议。
触手的主人似乎醒来了，顾献得以离开黑暗的角落，看见自己听了一晚上的场景。
触手以一个异常迷恋的方式盘在自己的腰腹上。
他沉默的凝视那个趴在自己腹肌上的小触手。
触手似乎毫无所知。
屋外的敲门声还在持续，不停的响着。
被打扰的触手愤怒地拍了拍身边的病床，然后随机从床头捆起一个东西向门外扔去。
杯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破风声，砸在了门板上。
巨大的炸裂声在病房里响起，门口霎时间静了下来？。
顾献沉默的凝视着面前这一幕。这个看起来可爱无害的触手，终于第一次展示了它的杀伤力。
…虽然是因为睡觉被吵醒。
顾轩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在那一瞬间，这个触手似乎变得格外凶悍明明还是小小的身躯气却浑身都透露着暴躁气息。
——和他现在睁开眼的主人一样。
010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他小声嘀咕：“肯定是我幻听了…”
门外女声又响了一次。曼诺丝紧张地问：“是顾上校醒了吗？”
010：。
明明知道诺伊斯看不见自己，顾献还是下意识的补了一句：“不是我在吵。”
010困倦的揉揉眼睛，他小声嘟嚷道：“我知道呀。”
010从床上爬下去，趿着拖鞋往门口走。
他看见门口的碎片时吓了一跳。
010狐疑地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顾献一眼，就好像在看罪魁祸首。
顾献：“…是你干的。”
010不赞成地摇摇头：“推卸责任。”
顾献：“…”
010打开门被站在门口的女士吓了一跳。
门口的人穿了一袭大红色的短裙，妆容精致，看起来十分美艳，也有具有攻击性，只是脸上的神情实在不算好看。
几乎在看见她的第一秒，010就感觉大脑传来一阵刺痛。
这是精神攻击的象征，顾献静静地在后面看着。
刚才触手爆发出的威力，饶是顾献也要为之侧目，诺伊斯此时不可能坐以待毙…
原本摊在床上的触手遭到攻击后猛地一停，随后嘤嘤嘤地挥舞着触手朝顾献的怀里钻去。
顾献：…
他下意识伸手抱住，精神力是主人意志的具象化。
顾献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诺伊斯。
010摸了摸脑袋，小声道：“好痛。”
顾献沉默了一瞬，抬手摸了摸小触手的尖尖。
原本有气无力的小触手立刻欢快了起来，朝他的胸口蹭去。
顾献躲过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小触手有一点…贪色。
出手试探了这个弟弟的实力之后，曼诺丝放下了心。
她道：“星域的防卫墙要加固了，家族需要你借用顾上将的名头，来促成这次交易。”
赫尔曼家族并非专精军事建筑的家族，他们只是有着老贵族贪得无厌的特性，在任何有利可图的地方都试图插一脚。
曼诺丝道：“毕竟你算他名义上的伴侣了，军部顾忌着顾献的安危，也会同意的。”
说这种事情会让诺伊斯的名声更差，不过在赫尔曼家族的人眼中，他的名声已经无可救药了，不如借此来进行一些利益置换。
999：【这是加反派值的大好机会，原世界线中诺伊斯也答应了，虽然最后没有完成，不过还是让之后得知的顾献对他产生了厌恶。】
之后得知的？
010陷入沉思，这样的话，顾献当场得知，岂不是会更生气？
010：“是顾献之前负责的那一片星域吗？”
曼诺丝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倒对顾献真有些了解，没错。”
顾献听见这话，面色陡然一沉。
星域战场是帝国重要的边境，尤其是一些偏远的角落，平日里主星鞭长莫及，他在那里呆了五年才稳定下来局面。
这些贵族却会因为一己私欲而打破平衡。
顾献紧紧盯着010的身影。
010感觉如芒在背。
他慢吞吞地应了：“我知道了，好的。”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反派值暴增了10点。
顾献一转身消失在了病房里。
010感觉身后的视线消失，房间里的气温却急剧下降。
原来昨天不是他的错觉，顾献不开心时的确会影响周围的环境。
…所以昨天好说话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010坏心眼地想，他也会装。
顾献被耍了一通，肯定会很生气的。
010在心里单方面肯定了自己反派的霸主地位。
顾献回到了黑暗的角落，单方面关闭了精神链接。
他此时宁愿呆在这里，也不愿再听外面人的交谈。
尤其是外面两个虚伪的贵族。
他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帝国的战士守卫的就是这样一群人。
而外面，010看了面露满意的曼诺丝一眼，心底蠢蠢欲动。
他又偷偷摸摸看了眼自己的反派值：“那个…”
曼诺丝看了自己不成器的弟弟一眼，冷淡道：“说。”
010：“我们家族好像没有加固防卫墙的技术？”
曼诺丝轻蔑道：“到时候买就好了，边境都是一些平民，不会有人想去入侵的。”
能买到的都不会是最顶尖的技术。
010道：“所以，我们确实是不顾民众安全的坏家伙。”
旧贵族最在乎声誉，这话一传出去，在民众中的形象又要花力气才能挽回。
曼诺丝皱眉道：“你在说什么？不要瞎说。”
随着话音落下，反派值可怜地往前爬了一格，010看了一眼，震惊道：【为什么会有0.5？！】
999也很震惊：【为什么会涨？】
999反应了两秒，才相信反派值来源于面前的曼诺丝。它说：【你都做的出从反派身上薅反派值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不能加0.5？】
010不满地嘀咕：【过分。】
一道微小的电流从指尖窜过，系统警告性地惩戒了一下。
待在自己地盘的顾献忽然皱了下眉。
诺伊斯在干什么？为什么自己电自己？
他看了一眼外面，依旧是姐弟两个有商有量的样子，没有发生什么矛盾。
顾献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行为多余，默不作声地又关上了链接。
999不知道010什么时候发展出这么邪门的路子，主角反派两边赚反派值，简直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它没忍住问：【那最后你打算怎么办？】
010听见它的问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想先死掉。】
在要进监狱前偷偷摸摸地死掉，或者让顾献动手把自己鲨掉。
010偷偷地想。
是主角扰乱世界线，总不能扣他的反派值吧！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面前的曼诺丝又开口了。
“听说你具现出了一只章鱼，”曼诺丝淡淡道，“放出来瞧瞧。”
010纠正：“不是章鱼，是触手。”
曼诺丝有点不耐烦，她说：“好，快把你的触手放出来。”
010乖巧地点点头，
几分钟火速，曼诺丝盯紧那一片空气，沉默地问010：“你的是隐身触手？”
010抬起头，无辜地回视：“不是呀？”
与此同时，忽然从角落被放出来的顾献：？？？？


第35章 
他上一秒还在黑暗里， 下一秒就被拖到了明亮的病房中。
好在没人看得见他。
顾献气笑了，如果不是诺伊斯脑袋中的疑惑真情实感，他几乎要以为是这人在戏弄自己。
010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试图再把小触手叫回来。
顾献回到自己的地盘， 按住了要被弄出去的小触手。
他注视着自己角落里溜进来的小触手。自己和诺伊斯的精神世界不知何时连通了起来， 这只偷渡客刚刚藏在了自己身边， 才导致自己被诺伊斯“叫了出去”。
顾献看着在自己手底挣扎的小触手， 抬手弹了一下触手尖尖， 触手“啪叽”一下垂下去， 好像碰瓷一样不动了。
他眼底浮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 随后抬起头，神色不变地看着外面两人。
几乎是在下一秒，他瞳孔一缩。
999的警报也在同时响起！
——
外面，曼诺丝神情不耐地等待着诺伊斯的触手， 时间越久她便越认定是诺伊斯在愚弄自己。
她不耐道：“算了， 顾献身体怎么样？”
诺伊斯能链接顾献的精神， 得到的会是最精准的状态。
010还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床头那一堆数据。没有数据库连接， 他也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没回答。
曼诺丝的不满终于化为实质，极细的精神丝线从她的身上伸了出来，随后弹射一般攻向了一旁的010。
顾献调动了他的精神力来迎战。
这个黑暗的角落，他从未响应过的精神终于有一丝的动静。
泥沼一般的黑暗涌出， 霎时间吞没了曼诺丝那根急射而来的精神丝线。
看见这一幕，顾献动作一顿。
可惜一切的凶险，外界的两人都看不见。
010听见脑袋里突然多了个新的通知。
【主角精神力觉醒进度30%】  ？
010歪了歪脑袋， 不太理解。他戳戳999问：【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呀？】
999欲言又止，碍于不能透露， 只能委婉道：【按照原本的世界线进程，顾献会在精神力升级到70%时苏醒，在剩下的30%完成后，他将成为联邦的元帅，带领人类走向新的高峰。】
不过那个时候，顾献就是偏暗黑版本的了。
那很厉害呀，010毫无所知地想，随后忽然瞪大了眼睛，圆滚滚的眸子里满是惊恐。
也就是说自己距离被关进监狱，只有40%的时间了！
不知道顾献这个东西是怎么跳跃的，010的精神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他谨慎地观察了一遍自己脑袋里的精神链接，没有看出这东西有什么变化，只是光线不好，好像变得更暗了。
他从脑袋里又伸出一条小触手，小心地戳戳链接。
链接一动不动，甚至因为他的动作更暗了一些。
难道要断掉了。
010慌乱地收回了触手，好像这坏事儿不是自己干的一样。
他没有看见离开后开始往外流淌出暗色阴影的精神链接，忧心重重地问：【到时候我没有完成任务，也会被强制登出？】
999说：【是的，所以你现在必须努力达到合格，不然到时候就要被送去报废厂。】
010“呜”了一声，更慌乱了。
他小声地道：【不要吓我。】
和999的对话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现在010对面的曼诺丝只察觉自己精神力失去了联系，甚至连带着放出去的那一丝精神丝线也一起不见了。
她的具象化精神力极为隐蔽，在偷袭和探索上说的上战无不胜。
曼诺丝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她深深地望了眼诺伊斯一眼，随后道：“你好的很。”
等人一离开，010眼里一下子溢满了惊慌。
刚才和999交流完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脑袋里的警报器本来已经吵得快刺穿耳膜。
在曼诺丝离开病房的一瞬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此时警报器安静下来，010反而显得更加不安。
他小声地喊了一声：“顾献？”
过于寂静的病房显示出一丝不正常，010眼眶渐渐红了，他害怕的声音变得更小了，甚至带了一丝哭腔。
“顾献。”010道，“顾献顾献。”
顾献终于应了一声：“嗯，怎么？”
顾献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异常。
010不禁松了口气，顾献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类，如果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警惕，那么说明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010用手拉住自己的袖口，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可以离我近一点点吗？”
“我有一点害怕。”
010用手指比出了一个极小的距离，指尖泛红，看起来可以轻易的被人拢在手中。
他不知自己是在向更可怕的存在求援。
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顾献黑暗的泥沼一般的精神力已经将病房占据了大半部分，正环伺着他，不断涌动着。
而那更可怜的小触手，此时已被团团围住，只露出一个可怜的尖尖，探出头来。
010就如同沙漠中开出的的最后的奇迹之花，随时都有被摧残的风险。
有一抹黑色的泥沼已经探到了他的指尖，粘附在雪白的皮肤上几乎是一种玷污。
010受惊一般收了回去，指尖像是被人轻轻咬了一口，泛着一圈殷红。
010慌乱地说：“哎呀。”
造成了这一切的顾献声音沉寂。
顾献漆黑的眼眸里，此时翻涌着一些深沉的欲望。
他坐在床上，听见他的声音，眸子动了动，终于有了一分神采。
他的神情同之前变得大不一样。原本沉稳可靠的样子人像是陷入了失控边缘的野兽，正沉沉地凝视着房间中心，肆意窥伺着对一切毫不知情的羔羊。
羔羊还在歪头叫他：“顾献顾献？你不是要我帮你吗？”010拖长了声音：“那你现在帮帮我，好不好呀。”
反应了一秒钟，顾献道：“可以。”
他站起身。
等了许久，黑色的泥沼似乎不耐了起来，他们激烈地扭曲了起来，伸长了想去触碰瑟缩的010。
顾献按住了它们。
顾献一点点从泥沼中挖出那根已经瘫软的触手，貌似冷静地在心中推测着这些黑暗是什么，目光却深深的凝视着正手足无措站在他面前的010。
一个慌乱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笨蛋纨绔。
顾献又一脚踩住了一个企图触碰的阴影。
010小心地问：“好了吗？”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脑中时不时响一声的警报声让010调动了能调动的最大注意力，房间里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能让他成为惊弓之鸟。
黑色的精神力不甘心地环绕着顾献，随后顾献错愕地发现，这些精神力似乎同样正在进入他自己的身体。
顾献呼吸变得沉重，他深深地望了面前的诺伊斯一眼，随后低声道：“好了。”
下一秒，顾献的身形连带着整个病房中一切暗色的精神力消失了。
010察觉到房间内的气压陡然一松，小心呼了口气，小声道：“好厉害。”
999不知道说些什么，复杂地看着010。
它说：【要不，你混到及格就跑吧。】
010很不赞同地道：【不可以。】
他美滋滋地道：【顾献看起来很好说话，只要我多欺负欺负他，就可以啦！】
他说着，迷茫地又绕着自己看了一圈，找了半天，茫然地问道：“我的触手呢？”
“…”
他的触手已经钻到了精神世界里。
原本非常黏着顾献的触手，此时精神链接离得远远的，甚至藏在了010的精神世界。
可是，精神链接处不断弥漫出暗色的精神力，似乎想把它拖拽过去。
触手“啪啪啪”的打它们好几下，另一头的顾献听见，控制着那些精神力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所有对精神力的了解中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已知的精神力都是可控的，可自己现在的精神力就像是想要噬主。
为了争夺…某个宝物。
顾献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比以前强大了很多，但是同时也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和诺伊斯莫名其妙缔结成的精神链接导致的。
顾献花了大力气才平复下自己的冲动。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自己呆的角落又缩小了一部分。
精神链接那里鬼鬼祟祟地冒出了一个触手尖尖，见顾献神思清明的坐在那里才放心地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
顾献在这时似乎得到了某种安慰，他垂下眸，默不作声摸了摸触手。
触手得到了回应，激动得不停贴贴，然后被突然冲出来的黑色沼泽吓得到处乱挥，紧紧贴在了顾献身上。
顾献若有所思的看着好像柔弱得好像毫无还手之力的触手，随后带着触手出现在了病房里。
010被突然出现的触手吓了一跳，十分心虚的把手背到了身后。
顾献眯了下眼睛，出声道：“在藏什么？”
010目光游离：“没有哦…”
顾献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追问。
他凑到010耳边，压低了声音：“赫尔曼家族没有教过你精神力的运用？”
010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慢吞吞说了句：“没有…”
具象化这件事是自己意外导致的，诺伊斯本身没这个能力，对于这些课程的记忆也是一片模糊。
小骗子。
精神力的运用是所有贵族之子都有的课程。
顾献深深地看了诺伊斯一眼，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他耐心道：“那我教你。”
掌心的手腕细瘦，能感觉到不堪一折的腕骨，被权势娇惯出来的花朵，上了战场只有被揉碎的份。
握惯了枪械的手带着茧子，抚摸过诺伊斯的皮肤，留下浅淡的红痕。
010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被顾献按住了。
看不见的手抚过他的肩膀，顾献慢条斯理地贴在他脖颈边，轻声道：“不许动。”
他没察觉自己的行为已经被黑影影响得有些不一样了，甚至有些亲昵地贴着他。
010浑身僵硬，从顾献不正常的行为中意识到了什么。
呜呜呜，为什么顾献看起来比自己更像反派。
听见了他心声的999：【嗯…这个…】
顾献警告性地捏了捏010的后脖颈，像是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士兵那样，冷声道：“认真。”
010就像一个被提起后颈皮的小猫，乖乖地点点头。
精神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顾献放轻声音道：“感受我是怎么用的。”
010晕乎乎的，脑袋里的数据开始紊乱，有的在飞速流动，有的却几乎停滞。
顾献看着他的反应，眸子微暗，柔声问：“有感受到吗？”
顾献可以通过精神链接对诺伊斯施加影响，他盯着诺伊斯忽闪忽闪的眼睛，颤抖的眼睫，在精神世界里的动静放得更轻。
010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有…”
顾献问：“当初，你和我绑定精神链接，是怎么办到的？”
面前人黑色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自己，什么都没有回答。
顾献还欲再问，这人明明看不了自己，却表现的依恋又柔软。
…真是物肖主人。
小骗子的嘴和人一样难以撬开。
顾献收回了自己入侵的精神力。
小触手原本在精神世界舒舒服服地躺着，忽然被人从身后提溜了起来。
它惊恐地乱摆触手尖尖，还是被拎了出去。
随后，触手在刹那间变得极为有杀伤性，又短又笨的身体在空气中破开了极为狠厉的电弧。
顾献眯了眯眼睛，电弧？诺伊斯这只触手的能力倒是很不寻常。
010瞪大了眼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触手，好、好厉害！！
触手在刹那间挥出，仿佛带着万钧的一击落在地板上，却又轻飘飘的，好像什么危险都没有造成。
010：？
他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他明明感觉自己的能量被抽空了，原来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呜呜呜，原来自己每天充的能量只有这么一点吗。
顾献清晰地看见诺伊斯的力量从触手身上汹涌而出，在地板上时却被自己的精神力一口吃掉。
黑暗仿佛得到了某种滋润，愉悦地在地板上伸展，变得更为深邃。
顾献陷入了沉默。他本来想让诺伊斯的精神力对自己的精神力有一些反抗的能力，没想到结局是这样的。
轻轻呼了口气，顾献轻声问：“这样，你会不会用了？”
他凝视着面前这个装傻的纨绔，诺伊斯的演技高超，哪怕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依旧没有流露出一丝错愕以外的情绪。
010的眼睛流露出了一丝迷茫。
他问：“可是…没什么杀伤力也算用吗？”
顾献面不改色地看了地上自己疯狂乱窜的精神力一眼，斩钉截铁道：“算。”
另一头，曼诺丝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飞行器上。
她的飞行器里还坐着一人，是皇室并不受宠的大皇子。
大皇子见他回来，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站起身来：“你受累了。”
曼诺丝摆摆手。
她皱着眉，有些不舒服，刚刚失去了那一丝精神似乎在不断扩大。
曼诺丝把这当做是诺伊斯攻击的后遗症，什么也没说。
只在大皇子搂着自己坐下时道：“顾上将没有醒过来的征兆，现在二皇子和四皇子斗得厉害，
大皇子眼睛动了动：“父亲会不会发现是我们动了手脚？”
曼诺丝掩唇笑了一下：“我的殿下，希望帝国乱起来的可不止我们，顾上将出意外那次，不知道有多少人插手。”
顾献也是一个奇迹，明明没有任何势力扶持，却走上了上将的地位，成了帝国的定海神针。
只可惜，再缜密的防备也抵不过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
顾献唯一低估的，就是贵族们都有的对权势的欲望。
所以他现在躺在病床上。
曼诺丝轻蔑地想，她道：“安排的差不多了，等诺伊斯完成之后，我们要抓紧时间。”
大皇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依旧温柔：“好。”
曼诺丝温柔地注视着他，可是透明的丝线，却无声地缠上大皇子的身体。
曼诺丝同样温和地问道：“殿下，我会成为你的皇后，对吗？”
大皇子道：“一定是你。”
他并非帝国最受宠爱的，也并非最有能力的皇子。
那两位现在争夺得你死我活，只有自己在所有大臣眼中像是一个隐形人。
一想到这一点，大皇子的内心就充满了愤恨？
凭什么，明明是一样的出身，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得到皇位？！
与其让这个帝国落在不属于自己的人手里，不如稍微地借一些外人的手，从边境星域开始渗透，偷运武器进来。
代价不过是几颗星球。
他会成为新帝国的皇帝，而曼诺丝作为一个实力强大的精神力具现者，背后又有强大的家族支持，自然会成为他的皇后，赫尔曼家族会变成皇室之外的第一家族。
大皇子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36章 
过了几天， 听见顾献发生两次精神力异动，军部来了不少人探望。
宽敞的病房里站了五六个穿着军装的军人。
他们身形板正，正在同顾献的副官交谈。
顾献自己是平民出身， 结交的大多也都是靠着军功打拼出来的军人。诺伊斯作为权贵之后， 在这些人之间堪称格格不入。
他精致又脆弱， 是放在星域众军人绝对不会接受的那个。
听说这个纨绔子弟居然具象出了一个攻击力异常强大的远古形态， 众人才在进屋时多分给了他一些注意力。
不过诺伊斯完全打破了他们对于纨绔子弟的刻板印象。
主星的纨绔子弟分为两种， 一种看着上流， 其实端着高傲的姿态， 做出的都净是些下流事情
另外一种则是看着就不行， 每天追求刺激，有这种精力在众人眼里不如扔到边境去玩几圈。
但是诺伊斯好像介于这两者之间，他看起来只像一个乖巧的贵族少年那样，但是在某些时候， 他又呈现出惊人的漠然和冷静， 从中可以窥见某些贵族之首特有的魄力。
顾献的部下愣愣地想， 难怪诺伊斯是主星纨绔头子之一。
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010翻了翻以前诺伊斯的记忆， 模仿着冷冷道：“看什么看？”
众人移开了视线，凑在一起小声交流起来。
010待在了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小触手这几天都叫不出来，只能抱着光脑自己玩。
顾献抱臂站在他的身旁， 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因而他此时也可以仔细大胆地观察自己这群好友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在战场上他是被人背后捅刀的，随后兵刃脱手直接被的敌军捅了个对穿。
顾献不知道是谁就失去了意识。
他此时看着自己病床前的这些人， 觉得心里微凉。
这群人站了一会儿后就走到了病房外，顾献试图跟着他们走出去， 出乎意料地，他成功了。
融化掉这群人用来做屏障的精神防护，顾献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现在顾上将还不知能不能醒来，星域也不过才安定了一年，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卷土重来…”
“顾上将，唉…”
“别说了！”
在上这场战事之前，顾献就知道帝国内部波诡云谲，他一旦决定出战，帝国一定出现各种各样的混乱。
哪里是敌人卷土重来，明明是帝国自己就是个千疮百孔的筛子。
顾献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静静听着同僚们的声音。
大家都知道这些事，只不过只有他站出来了，做了那个最傻的人。
顾献并不觉得心寒，只觉得有一阵茫然从心底涌上来，然而不等他再颓丧几秒，忽然感觉到病房内留下的人似乎比自己更不对劲。
如今的星网一点进去都有辱骂诺伊斯的帖子，010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点进了攻击他具现化精神力的地方。
系统的读取速度比人来快得多，010刚刚看到标题，数据就已经席卷完了所有内容，传送到他大脑里面。
于是原本正专心观察的顾献忽然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被浸湿了。
他一愣，黑影吱哇乱叫地跑出来，像是犯了错手足无措的小孩儿。
闪回自己黑暗的角落里，黑影已经完全摊在地上，像是一块吸水海绵一样努力地吸取着地上不知道哪里来的液体，小小的角落已经被水沾湿了不少地方。
顾献陡然一惊，以为自己的精神世界出了问题，等他寻着源头找过去，精神链接上蜷缩着一个团成一圈的小触手。
顾献有心想要安慰，甚至都找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顾献：。
小触手哭的好伤心，顾献都不知道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哪里来的这么多海水。
他出现在了诺伊斯身边。
诺伊斯手里捧着光脑，精致的小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着眸子，浓密又纤长的眼睫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顾献以为对于诺伊斯这个臭名远扬的纨绔浪子来说，网民的谩骂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想错了。
……诺伊斯难过了。
010努力吸了吸鼻子，顾献几乎是同一时间警觉了起来。
在哭？
在顾献意识到的同一瞬间，阴影就发出了愤怒的尖叫，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除了010脚下的一块地方，其余地方都铺满了翻涌暴躁的阴影。
顾献脸色一变，试图控制住那些阴影。
他凑近了诺伊斯，压低声音道：“我的星网权限很高。”
因为是帝国的上将，所以在遇见一些不正确甚至有可能误露战机的舆论时，顾献有权限直接删除所有帖子。
顾献从这些铺天盖地的言论中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
攻击别人的精神力，怎么看都是很无礼的事情。
只是现在由精神力构造的他没有办法插手。他低声道：“你可以用我的光脑删掉。”
顾献的声音放的很低沉，这样让人隐隐约约模糊了他和昨天那个不容拒绝的人之间的界限。
顾献的声音低沉可靠，哪怕声音有些冷硬，却还是有不可忽视的关心在其中。
不管是不是他防备的人，在受到伤害时，他都会有军人的第一天性，保护他的群众。
顾献又顿了半晌，才语气缓慢地道：“你现在拥有和我的精神链接，可以使用我的光脑。”
010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不用了。”
被拒绝了。
顾献抿了下唇。
010偷偷地收回按在光脑和皮肤的接口出的手。
无数的数据已经顺着连接处涌入星网，随后把这个恶意狂欢的网址撕成碎片。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处理方式受到了精神力的影响，就如同触手凶狠地撕碎它的猎物一样。
等弄干净后，010慢吞吞地把自己的光脑取下来，往顾献那边推了推，小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不见啦！”
他的演技实在错漏百出。
顾献意识到诺伊斯再怎么纨绔，也是赫尔曼家族的一份子，不会让人欺负。
顾献沉默地待在010身边，他这几天因为可以来到外界已经有了满足，可是此时他甚至使用不了自己的光脑。
他意识到这样，自己还是被困住了。
他不仅对现在诺伊斯的境况无能为力，对整个帝国更是无能为力。
他道：“那就好。”
察觉到主人压抑的愤怒，阴影翻涌得更厉害了，黑色的泥沼慢慢蔓延到屋外。
一切发生的很迅速，在战场上厮杀过数千次的军人们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甚至调动了精神力来防御，不过在阴影的腐蚀下，那些精神力注定只能像是海面上的泡沫一样很快消失不见。
军人们神色不定，纷纷看向了病房。
会是顾上将吗？
如果顾上将在昏迷时也有这样的实力，那说明他在清醒时的实力甚至有藏拙。
那帝国失去的，更是一个可以撼动战局胜败的将军。
有人放低了声音：“进去看看。”
病房内此时已经淹满了看不见的黑暗阴影。
一直到阴影够着010的衣摆，010看了一眼：“哎呀。”
他明明察觉有什么在偷偷扯自己的衣角，可是低头一看，脚边空空如也。
010朝刚刚顾献开口的方向小小地挪了两步，小声道：“顾献顾献，好奇怪，好像又有奇怪的东西碰我。”
罪魁祸首的顾献垂着眼，心情不愉地看着自己的一摊阴影。
“是吗？”
他扯住自己的阴影，一脚踩在脚下。
阴影四散炸开，有的迅速与010的影子融为一体，似乎还觉得幸福，舒服地瘫成了一滩。
没有了。
010眨眨眼，觉得主角真的异常的好用。
想到这里，他忽然偷偷摸摸摸到病床边，伸出小拇指挨着顾献毫无知觉的身体。
他心想，如果自己被999电了，说不定顾献也回会被电，这样999肯定会下手轻一点！
于是，众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就看见房间里唯一一个毫无所觉的人自以为隐蔽地靠近了他们顾上将。
然后……牵起了他们上将的手。
一个处在精神力异动边缘的人是非常危险。
众人齐齐看向顾献，然而他床头的那台机器并没有给出任何警告。
所以这动静并不是顾上将引起的？
大家对彼此的实力心里多少有一些估量，所以在房间里唯一会造成这种意外的只有……
众人将视线投向了那个自从他们进门来就漠然的青年身上。
在众人看不住的角落里，小小的触手钻进了机器里。
它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插入的接口，笨拙地把触手尖尖往里放了放。
被电了一下后，触手嘤嘤嘤地哭了一通，发现这里没有人可以安慰自己，只好努力地继续工作。
身上泛起银蓝色的光，出现不少零和一的数字不断地从和机器的连接处传送出，随后原本剧烈变化的数据逐渐平息下来，变成了平稳的数字。
触手完成这一切后，委屈地甩了甩被电麻的尖尖，又从角落钻了出去，到010面前要抱抱。
众人很快发现了突然出现的小触手。
和他们想象中极为不同的触手，甚至只有人的半个手臂大小，看起来甚至会被猛兽一脚踩死。
可是他们并不敢忽视。
因为在众人都感觉到危险性十足的房间里，只有小触手和小触手的主人跟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有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010俯身把触手抱了起来，一碰到软软的触感，他就轻轻地：“呀”了一声。
“怎么弄脏了，湿乎乎的。”
发现弄脏了010的衣服会增加麻烦后，小触手就变成了干燥的触感，不过对待顾献时还是最原始的样子，毕竟精神体弄脏的话，随时都可以重新变得干爽干净。
010把小触手高高地举起来，发现是它的眼泪后就心疼地亲亲他。
然后在小触手身上发现还有一些不知道哪里蹭到的脏兮兮的黑东西。
010默默把小触手举远了一点，他小声教育道：“你要爱干净一点啊。”
触手委委屈屈地摆了摆。
原本因为010亲小触手而异常激动的阴影们听见这句话都僵住了，自闭地如同潮水样退去。
病房内的压迫感也随之而去。
众人都愣住了。
在被诺伊斯教训后，效果居然如此地立竿见影。
难道这居然真的是诺伊斯的精神体带来的压迫。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软乎乎又乖的触手。
没错了……
这种邪恶黑暗的压迫感，确实只有深海深处的生物能够带来。
就在众人恍惚地离开病房后，010捧着软溜溜的触手，拦住了一个人。
那人低头看了这位强制和他们上将绑定的人一眼，语气不是很好：“干什么？”
010想了想，慢吞吞道：“顾献现在陷入昏迷，星域边防是你在管理吧。”
眼前是人战场上顾献的副手，听见这话，副手神情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他问：“你要做什么？”
010露出一个桀桀桀的表情：“我要你和赫尔曼家族合作。”
010在脑子里做了十套预案，只要面前人不答应，他就可以拿出来加反派值了！
可是他长相太精致，哪怕努力做出吓人的凶狠表情，也不会带来什么凶恶感。
早就在战场见过不知道凶残的人，副手正想拒绝，忽然背后拂过一阵凉风。
刚才在病房里被危险包围的感觉重新出现。
又人低低地在他身后道。
“答应他。”
副手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表情变得极为奇怪。
这声音和顾上将的极为相似，可是危险感却同刚才病房里的如出一辙。
可怕、扭曲。
如果他不答应，无形的存在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拧断他的脖子！
副手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好……”
010：？？？
他露出了费解的眼神，自己还没有用顾献来威胁，为什么顾献就要先恐吓别人！到底谁才是反派！
听见这个回应，顾献眼底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他回去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已经是一片漆黑。
顾献意识到了自己性情的改变可能和异常的精神力有关。
就在顾献要投入沉沉的黑暗之中时，他的精神链接被人用小触手愤怒的拍响了，震得整个黑暗的小空间都轰隆隆的。
010怒气冲冲地问：“顾献！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话！”


第37章 
顾献一怔。
010的动静让整个小空间都轰隆隆响了起来， 周围涌动的黑暗退潮一般缩了回去，只不过残存的那股阴郁气息依旧挥之不去。
顾献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也有阴郁的气息，跟刚才用来恐吓副手的威压不相上下。
自己被不正常的精神力影响了很多， 现在一定是很凶的样子。
诺伊斯看见那几个长官都吓得躲在角落了， 更何况是现在的自己。
顾献漫不经心地想。
外面的小纨绔胆子小， 幸好看不见自己， 不然就要被吓跑了。
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 顾献身上缠绕着暗色阴影也随之浮动， 像是在应和。
顾献轻笑了一声， 出现在了病房里。
他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看着炸毛的010，心情不知为何变好了些。
他努力很温和地问：“怎么了？”
面前人眉目锋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了什么身上从战场厮杀下来的硝烟气……除了， 那一块湿的不像话的衣角。
010愣愣地抬了下头。
顾献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了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原本应该看不见自己的诺伊斯视线也跟着动了。
糟糕。
意识到小纨绔现在可以看见自己，顾献表情都僵住了。
……吓到了吗。
自己现在应该很吓人， 小纨绔不会吓哭吧。
他正犹豫着想离开，居然被人伸手拽住了衣摆。
010偷偷摸摸地给他拧了拧，松开后整个衣摆都皱巴巴的，可是上面的水渍还在。
呜， 为什么看起来更明显了。
010更心虚了。
顾献意识到了他在干什么，宽慰道：“没事的。”
想干随时都可以干，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弄……
“那你怎么看起来蔫蔫的。”
诺伊斯的问题让顾献止住了话头。
他看过来的眼睛里满是心虚， 就好像干了什么天大的坏事，接下来的问题也很可爱。
“人类和花花草草一样， 浇多了水都会死掉吗？”
怎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顾献笑了一下，顺着他看见了自己湿透的衣服：“是的哦，你不知道吗？星际人类也不能浇太多水。”
010更心虚了。
他怎么会知道！！
010刚刚进自己的系统数据库看了一眼，里面好多水，数据都飘起来了。
999说他的系统数据库就等于人类的精神空间，而精神链接就是他和顾献中间多了一个门。
不知道有多少眼泪顺着门缝到了顾献那边呢。
顾献袖口还带着小触手眼泪沾湿的痕迹，010理所当然认为他也被小触手掉的数据眼泪淹没了。
010急的团团转，完全忘记了最开始是来谴责顾献的，茫然无措地抬眼问。
“那要怎么办？”
999去翻世界设定去了，010只好紧张地叫出自己的小触手抱住。
顾献看了眼被他rua的七倒八歪的小触手，眼中多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他道：“不知道，我也没被浇坏过。”
原本以为诺伊斯会试图用触手看看自己的状况。没想到下一秒，诺伊斯“噔噔噔”跑到了肉身身边，警惕地看着监视顾献身体状况的仪器，时不时在上面点两下。
顾献：？
他跟了过去。随着诺伊斯的动作，面板上的数据发生改变。
顾献不动声色地看着趴在操作台上的人，诺伊斯说是纨绔，可却能不动声色地修改星际高级的医疗器，如果说有多聪明的话……
他微微叹了口气，在自己面前直接改，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笨蛋了。
顾献在他身后静静等待，有黑影从地上冒出来，悄咪咪地爬上顾献濡湿的袖口。
数据显示顾献没有什么问题，010松了口气。
以后小触手还会哭的，要想办法把精神链接解掉才行，不然顾献到时候真的死掉了怎么办。
010想着，回头看见了这一幕：“这是什么？”
他眼里没有一点害怕，顾献心里不知为何软了下来。
他道：“我的精神力具象化。”
精神力具象化千奇百怪，人类尚未探索完全，顾献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黑影算是什么。
他手指动了动，黑影不乐意地从他的袖口下来了，又环绕着010，似乎想讨他的欢心。
精神力所做出的事情都是主人的潜意识，顾献冷静地看着这一幕，心想，人类现在对精神力的研究确实不够准确。
他抬手又把黑影叫了回来。
010小声和离开的它打了个招呼。
“嗨，原来是你。”
小触手身上沾的黑漆漆。
原本要离开的黑影瞬间又不听话了，兴高采烈地围着010转。
顾献：。
他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对010道：“不要惯着他们。”
他说着靠近了010，010怀里的触手顿时扭捏地往顾献身上蹭。
010险些抱不住。
顾献皱了下眉，伸手接过来道：“来，我抱。”
010乖乖伸手递给了他。
身下的阴影颇为不满，似乎在抗议，010蹲下身子新奇地看着它们。
“原来小触手身上沾的不是脏东西。”
听见这话，黑影害羞地蹭了蹭他，在他雪白的衣角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痕迹。
010看了一眼。
嗯……好像也不是很干净。
顾献看着蹲下小小一团的他：“所以为什么要说我抢你的话说？”
010抬头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帝国的上将，刚才那种的话，应该我说才对！”
他嘀嘀咕咕：“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会不舒服。”
顾献没有纠正自己并没有不舒服这件事，反而是顺着问：“那为什么应该你说？”
010自然而然地说：“因为我是坏蛋。”
系统没有太多的善恶观，对于010来说，完成任务才是第一重要的。
顾献：。
他卡住了，甚至在某一刻觉得这样的诺伊斯很可爱。
帝国的恶人无数，诺伊斯那点事情甚至排不上号。
黑影亲昵地贴贴010脚踝，010不觉得危险，纵容地让黑影们爬上自己的小腿，伸出指尖去接它们。
白皙的皮肤攀上扭曲的黑色，看起来惊心动魄。
顾献见他伸手去碰阴影，脸色变了。
他还不知阴影是否会影响诺伊斯。
他刚要出声制止，就看见阴影们热情地缠上了诺伊斯指尖。
诺伊斯毫无所觉，甚至把手指举了起来，对着光源看了看。
“咦，一点都不透光耶。”
010好奇地把黑色的阴影抻来抻去，在别人面前阴沉不可触碰的阴影此时显得格外好脾气，随便他拉长拉短怎么折腾，都只害羞地粘在他的指尖。
下一秒，阴影消失不见，顾献拧着眉看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忽然失去了玩具，010意犹未尽看了看顾献。
发现这人没有再放阴影出来玩的意思，只好看看自己：“没有呀，我很好。”
顾献道：“再看看精神世界。”
010看了一眼自己的数据库，非常漂亮，非常干净。
零和一都乖乖地排列着。
他伸出小触手，把自己的数据都擦拭了一遍，亮得反光。
顾献看010不出声了，担忧地问：“怎么样？”
010重新欣赏了一遍，此时神清气爽，愉悦地说：“很好呀，很漂亮。”
顾献有点不放心，诺伊斯连精神力都不知道怎么使用，要是有什么问题，会不会也察觉不了？
他捧起怀里的小触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看见它发光的身体上没有任何一处黯淡，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松开了不知为什么自己扭成麻花的小触手，顾献抬起头，看见010好奇地望向自己。
他问：“怎么了？”
“那个……”010慢吞吞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的小触手耍流氓呀？”
小触手对于010来说，是他数据的分流，在这个世界因为规则原因，可以具现而出成为精神体。
顾献捧着小触手的动作都卡死了。
他“咔咔”地低头，又抬头。
在战场上，具象化的精神力都用来互相攻击，精神力互相碰撞已经成为了常态。
但是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变态。
顾献艰难道：“我害怕你被我的精神体传染，它现在很古怪，我控制不住。”
010听着，无害地眨了眨眼睛，像是非常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的哦，我也控制不住小触手。”
今天他才学会怎么用小触手敲门！
他说的如此诚恳，好像控制不住一个深海怪兽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顾献第一反应想严肃地纠正他的观点，下一秒低头看看在自己手腕上乖乖缠绕的小触手，又可耻地停顿了。
“没关系，”他说，“慢慢来。”
反正他们整天待在病房里，不会给他人造成什么麻烦。
然后他就看见诺伊斯拧着眉看了一圈病房：“说起来，病房呆的好闷哦……”
010歪歪头：“我可以出去逛逛吗？”
糟、糟糕。
顾献挣扎了一会儿，
010拉长声音道：“虽然装饰的很温馨，可是窗户外面一直是重复的星空，顶灯的变化也好无聊……”
这些规律哪怕是注意看都看不出来吧。
顾献：“……不行。”
010叹了口气：“好吧。”
两人就这样在病房里带了将近一个月。
小触手没有变得更听话，倒是顾献努力寻找和阴影共存的方法，在用各种常规或者非常规的方法训练。
于是010时不时能从各种各样的角落看见顾献。
终于有一次，他溜到走廊尽头，里面有免费提供的解压贴片，就类似于曾经现代的尼古丁贴片，不过现在只有一个指甲大小，做的也又轻又薄，看起来如同糖纸。
010拿起一个看了看，若有所思。
999冷漠地评论：【人类有些习惯是没法改变的耶。】
哪怕危害生命。
010端详着，露出了渴望的眼神：【好想试试。】
999：？
010自言自语：“人类可以，我也可以，就试一点点……”
他取了一片。
不等999回话，010身后忽然冒出个身影。
顾献下身沾满了黑漆漆的污泥一样的阴影，不知道又弄了什么。
他说：“什么人类？”
他已经习惯诺伊斯时不时冒出一些奇怪的话。
010不知为什么，有点惊慌地把解压贴藏在了手里，在顾献狐疑地来看他的手后，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吃掉了。
顾献：？？？
他看见了一闪而过的贴片材料，有点着急地去碰诺伊斯的嘴。
“在吃什么？”
仿真体确实什么都能吃，可是010放到嘴里后，立刻尝到了一股苦味。
010手忙脚乱地关掉了自己的味觉，小触手在空间里苦得到处乱呸。
随着“咕噜”一声，顾献表情凝固了。
最后010打死不承认自己吃掉了解压贴片，顾献甚至数了墙上置物器里的份数，010还是装傻道：“是吗，可能有人贴着走了哦。”
顾献冷冷道：“这东西吃了，会黏在肚子里，然后进医院。”
可是他不是人哦。
010半点没有被他恐吓到，反而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么说来，好危险！”
墙上的东西是需要刷信息验证解开的，顾献现在碰不到光脑，就查不了名单。
他在这一刻异常焦急，甚至难得地有些暴躁。
于是010那里收到了提示音。
【主角精神力觉醒程度：55%】
010：！！！！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顾献，又转过头看了看提示。
一个贴片而已！
顾献继续阴郁地盯着010。
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010对着他，苦着脸yue了一下，然后可怜巴巴地抬头问他：“上面写了误食也没关系的，我吐不出来呜呜呜。”
顾献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下，阴沉道：“刚刚不是吃的很开心，嘴都不张开。”
刚才被他用手蹂。躏过的唇畔此时殷红不已，看起来似乎很美味。
顾献沉着脸移开视线，拿着010的手在墙面上刷了一下。
果然，屏幕跳出提示。
“请不要过于频繁使用解压用品，上限三片，您已取用：2/3。”
随着提示，一块小小的解压贴片又掉了下来。
顾献伸手接住了，随着这几天的联系，除了别人看不见，他的身体已经很接近实际存在的身体了。
只不过更自由，像是飘荡又可以随心意凝结的幽灵。
他甚至不知道之后自己会不会再用到身体。
他不知道那样自己成什么东西了。
顾献垂眸，把那片解压贴片放进了嘴里。
010：？？？
他瞪大了眼睛，伸手扒拉顾献的嘴巴。
顾献的嘴唇很薄，被他碰到立刻就红了，冷白的肤色上泛起薄红。
010顾不上欣赏。自己是仿真人，可是顾献是人呀！
顾献加快了动作：“不是说能吃？”
010软软地回答：“…能吃也不能是你吃呀。”
顾献后仰躲过010软软的手指，然后冷冷道：“这么难吃，还吃。”
他声音冷硬，可是010不知为何听得有点发愣，随后一点点收回手。
他观察着顾献，似乎并没有难受的样子，然后小声道：“好嘛，下次不吃了，你也不能吃哦。”
--
顾献原本以为诺伊斯会因为这件事反省几天，结果第二天，看见了兴高采烈来找自己的诺伊斯。
顾献：。
没心没肺的纨绔。
010有礼貌地敲了敲精神链接，然后道：“明天我要出门啦！你要自己在家。”
因为呆的太久，010已经习惯把这个病房称之为家了。
顾献在某一刻很想带诺伊斯回自己真正的家里去，但是他常年在战场，家里什么也没有。
诺伊斯现在娇气得连看病房都觉得不顺眼，顾献想了想自己光秃秃的家里，还是明智地什么都没说。
010强调：“不是我想去的哦，是他们主动找我的哦。”
听见这话，顾献下一秒就出现在他身边，这段时间他在寻找和阴影和睦相处的方法，接触的更多，周身气质更阴沉，现在哪怕走出去，别人也不敢轻易认这人是以前的帝国上将。
好在唯一一个看得见他的人十分迟钝。
顾献：“去干什么？”
010道：“他们好像找到了可以恢复你的方法，我去旁听。”
顾献不想让他去。
帝国那群人，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顾献这几天训练精神力，已经可以顺着门缝溜出去，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让他重新认识到了这个腐败的帝国。
顾献垂着眼睛：“可以不去吗？”
奇怪。
010说：“不可以哦。”
顾献周身的气息更加阴郁，他想，要是诺伊斯去了，被曼诺丝带坏了怎么办？又或者，在场有不少皇室，他们以权压人的话，这个小纨绔又怎么办？
顾献缓慢地说：“为什么一定要去？”
是看出自己这几天恢复希望渺茫，所以要找一个新的去路吗。
顾献说：“我会很快恢复好的。”
010听见惊得瞪大了眼睛。
不可以！！
顾献恢复完成后，正好是帝国内战最混乱的时候，他对这个帝国逐渐失望，最后强势地插入战局，终结掉了几个皇子的内乱，顺便把一起混进来的敌人也灭干净了。
然后自己就死掉了。
不行不行怎么这么快！
010看了眼自己还没到及格线的反派值，小声道：“就不能慢一点吗？”
顾献一愣：“嗯？”
010伸出手，眼睛闪闪地看着他：“我还没有当够坏蛋诶，晚一点点再恢复好不好？”
他比了个小小的距离，顾献没明白这两者间的关系，等自己恢复了，醒来了，诺伊斯不是更可以当个坏人。
还是说，诺伊斯现在依旧是害怕自己的，害怕自己一醒过来，就找他算账？
顾献顿了顿，他没有解释，温和地道：“当然可以。”
“不过今晚我想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010想了想，慢吞吞地点头了：“好呀。”
到时候让顾献看看自己有多坏！
--
于是顾献就见证了诺伊斯是怎么扮演反派的。
他哭笑不得。
诺伊斯被人迎进了宫殿，而顾献则轻松地跟在他身边，没有人看得见。
几个皇家卫兵看着诺伊斯，小声议论。
“诺伊斯？他怎么回来皇宫？不怕陛下把他赶出去吗？”
“他现在可是绑定了顾上将的人，谁敢动他。”
“我拍了几张放在星网，热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虽然声音放得很小，可是精神力强大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献很快想到了诺伊斯因为星网的评论把他的精神世界淹了的那一次，立刻转头看诺伊斯。
然后他就看见了诺伊斯的神情转变。
诺伊斯看着门口站岗的几个皇家卫兵，几乎是很艰难地皱起了眉，过了一会儿后，才露出了挑剔的神色。
顾献：。
有点可爱。
想到前几天的事，顾献又咬牙切齿地想，如果不乱吃东西就更好了。
冷漠的神情在诺伊斯矜贵的小脸上并不突兀，反而还多出了几分攻击性。
010道：“站得歪歪扭扭的，也好意思出来丢人？”
皇家卫兵都是世家子弟，已经很多年没有上过战场，来当侍卫不过也是贴金而已，听见这话又气又怒。
可是不等他们找茬，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爬上了脊背，威胁着他们不许妄动。
所有人额角冒出了冷汗，他们忽然想起了诺伊斯觉醒的精神力，可恶……诺伊斯真是仗着精神力具象化横行霸道。
【反派值＋3，当前反派值：53.5。】
010满足地弯了弯眼睛，随后注意到那个0.5。
010看着那个0.5咬牙切齿。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其实凑近了顾献。
他小声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凶？”
“好凶，”顾献面不改色道：“不过你说的很对。”
而且，很可爱。
010：？
他瞄了一眼反派值，一动不动，甚至呈现出要往后退的样子。
010连忙闭嘴了。
两人进了内厅。
这里是皇宫的偏殿，每一处都金碧辉煌，就连地上铺上的都是用古法制作的琉璃地砖，需要工人忍受高温的摧残而一块块做成。
顾献冷静地扫过室内的一切。
内厅里空无一人，皇室都有的架子，向来要别人多等候他们一会儿。
顾献曾经等待过，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此时看诺伊斯乖乖坐在原地，不知为何心里就烧起了一阵火。
黑色阴影不动声色地从他脚边里弥漫开，顾献心想，着火了总会着急一些吧。
同他抗争许久的黑影已经能够触碰一些实体了，他们顺着墙壁潜行，伪装成各种各样的影子，最后来到后面休息的地方。
大皇子果然已经等在这里了。
他身边陪伴着曼诺丝，手边还有好几个仆人，正在不断地为他换上新的饰品，让他挑选哪个更为搭配。
大皇子看了一会儿，摆摆手：“不要这个，太过隆重，不过是见见诺伊斯而已。”
“诺伊斯结成精神链接后，医学院倒是拿出来了能强行刺激顾献恢复神智的药物，不过需要诺伊斯的配合，”大皇子不耐地挥开仆人的手，自己对镜整理着领子，“恐怕他的精神体会因此报废，不过顾献之后会变得很听话。”
他道：“这是值得的，我已经用其他人实验过了，事成后诺伊斯会一直受着皇室的庇护，到时候我们有了顾献当做助力，事情成功的概率也更大。”
他们可以直接通过听话的顾献来控制星域。
曼诺丝在一旁笑眯眯的，没有一点动怒。
有格调的贵族都该是这样的，诺伊斯不过是一个棋子，怎么对待都无伤大雅。
大皇子走到仿古的烛火旁，烛台同样是手工打造，每天都不分昼夜地燃烧着真正的烛火，有人轮流清理替换。
他捧着烛火点燃了一盏新的蜡烛，没有发现手底的影子似乎正跳跃着，像是烛火遭到了大风一样摇摆不定。
大皇子微笑了一下，回过头道：“正好也可以让你弟弟欣赏一下真正的权势长什么样子。”
曼诺丝赞同地点点头。
听到这些话，黑影张牙舞爪地打翻了烛火。
下一秒，通通采用仿古构造的烛台烧了起来。
安全装置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潜伏在一旁的黑影钻入侵蚀，像是被火燎成了破破烂烂的样子。
大皇子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身后扑来了一阵热浪。
他看见曼诺丝惊恐的神色：“殿下！”
前厅，010等得有点困了。
黑色触手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脏兮兮地过来蹭他的脚踝，在纤瘦的踝骨上留下一道道脏印子。
010擦了擦，这才发现是真的脏东西。
他左右看看，拎起黑漆漆抖了抖，质问道：“去哪里干坏事了。”
黑影随着抖动扑簌簌掉了些黑灰。
系统分析出来这些是烧干净的灰烬。
黑影在010手上乖顺地贴贴，于是010就把视线投到了他的主人身上。
顾献面不改色地道：“后面好像出事了，我叫它看看，可能不小心蹭到了。”
这样吗？
010伸手摸摸黑影，摸了一手的灰。
这也太多了吧。
他默了片刻道：“顾献顾献。”
装没听见的顾献只好凑过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露出马脚的黑影，淡定道：“怎么了？”
010眨眨眼道：“好像后面着火了，要不我们先跑吧？”
他说的非常诚恳，顾献反应了两秒，随后笑了起来。
果然好坏啊。
顾献想到自己听见的话，觉得诺伊斯还可以更坏一点。
010听见自己的反派值响了好几声。
奇怪。
“没关系的，”顾献止住了笑，他安慰道，“皇宫的安全系统非常高级，不会让火势蔓延到这里来的。”
他保留了这一块的安全系统，但是大皇子宫殿的其他地方，恐怕就要重修了。
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同意，还是会直接把大皇子调度去另一个偏僻的地方呢。
010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反派值，警惕道：“他们说不定觉得是我做的，我们还是走掉吧！”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顾献慢条斯理地点了下头，毕竟现在众人都看不见自己，他们能找麻烦的，只要诺伊斯了。
他淡淡道：“没关系，我会帮你打跑他们的。”
精神力改变后，顾献已经感受到了它有多强大。
他在帝国内本就实力高强，加上看起来有了点自主意识的黑影，恐怕现在他想把整个宫殿都烧掉也不是不行。
010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
怎么感觉，这个世界的主角有点坏！不过他好喜欢！
不等010反应，门口来了别的侍官。
那位侍官冲010点点头，不容拒绝地道：“陛下正在开记者会，听见您来了，请您过去。”
顾献的眸光忽然暗了。
没有等到大皇子，倒是等到了皇帝。
皇室这群人，还真是烦人的很。


第38章 
010听见这话， 瞪大了眼睛。
按照他的了解，皇帝又要用诺伊斯塑造形象了！
010摩拳擦掌，已经做好了当反派的准备。
等他跟从侍官走到招待厅时， 面前是无数不停闪烁的闪光灯。
无数飞行摄影器和微型收音器盘旋在他身边， 帝国皇帝就站在许多记者面前， 见他来了， 威严地问：“顾献还没醒， 你出来做什么？”
010不知道这些东西对着自己做什么， 他是高级系统， 看这些东西就和看简陋的原件一样。
010嘀咕道：“好丑。”
下一秒， 不少的微型悬浮器都炸了。
010吓了一跳。
身边的顾献神色自然地说：“我也觉得好丑。”
丑、丑就会被炸掉吗。
010紧张兮兮地望了顾献一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顾献轻轻皱了下眉，下次动静还是要弄小一些，诺伊斯胆子小。
众人原本等待着诺伊斯的出丑， 可是诺伊斯好像察觉不到这些刺眼的光芒， 眼睛就像一个无机质的机器扫视过他们， 然后他们的机器就炸了。
皇帝也惊了惊，随后沉下脸色：“诺伊斯， 你放肆！”
010温吞地看着他：“陛下，我不明白。”
“……你！”
刚才并没有检测到精神力的动静，皇帝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
他等待着记者们发出攻讦，可是齐齐挤在前排的记者们多神色僵硬， 不少人捏着记录器的手都白了。
皇帝看了一眼，星网直播的设备也损坏了。
他挥挥手让人去更换，在主位坐下后， 示意道：“大家一直关心顾上将的身体，现在诺伊斯就在这里， 不如让他亲自回答。”
顾献视线沉沉地看着皇帝，自上次探望后，他的病房就没有任何医生来过，只有副官定时检查生命体征。
皇帝心知肚明，不管诺伊斯怎么回答，他作为一个强行缔结契约的人，都会受到众人的辱骂。
顾献动了动手指，黑影四散开来，愉快地潜入众人混乱的影子里。
场内一时没人开口。
皇帝没想到自己都这样开口了，场面还是一反常态的安静。
他沉下了声音：“怎么都不开口？”
众记者难以开口，就像是有什么极为可怕的存在从脚底缠绕而上，俯在他们的脖颈边。
有人艰难道：“没……没什么问题。”
这人是记者中的领头羊，最擅长调动舆论，也最识趣。
阴影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那记者脸上的表情都快哭了。
好在他一开口，众人都纷纷摇头。
“没什么问题，让诺伊斯离开吧陛下。”
“陛下，我们还有其他问题想要问您。”
阴冷的黑影一点点退去，随后温驯地藏在010的影子里。
【反派值：＋1】
【反派值：＋2】
【当前反派值：56.5】
010听见自己脑袋里响起一连串的提示音。
这些没眼色的人！
帝国皇帝气的沉下了脸色。
他原本想频繁用顾献巩固自己的形象，消磨掉民众对顾献的热衷后，还可以为自己造势。
没想到这群平民这么快就厌倦了。
于是星网直播重新开启后，民众们只看见异常沉默的记者，还有隐隐怒容的皇帝。
他们发了一条弹幕。
“怎么了，问了什么导致陛下直接把设备砸了吗？不是说要直接和民众沟通？”
“哈哈哈，开玩笑的吧，咱们陛下不是最开明的？看看顾上将草根出身走到现在这一步就知道了。”
“可是你们看看，这个氛围，记者明显不敢问问题了啊……”
下一秒，类似的话通通被禁。
皇帝尚不知自己弄巧成拙，让诺伊斯离开。
场地内的威胁感消失，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终于送走这个瘟神了。
——
010的反派值一直到皇宫门口都还在涨。
他数了好多遍，就像一个囤食物的小仓鼠，然后露出一个失望的眼神。
好可惜，差一点点就及格了。
顾献不知身边人的情绪怎么就忽然低落了，他想想，最终也只能归咎于皇宫那位陛下身上。
他刚才在皇宫里留了一段影子来探听消息，此时用来干些别的也是很好的。
【精神觉醒进度：56%】
010听见这个提示音，好奇地观察了一下身边的顾献。
嗯，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999：【觉醒程度涨了，你怎么不着急了？】
010满意道：【只上涨了百分之一，顾献很努力啦。】
……这个笨蛋还没有发现主角的变化。
这个觉醒程度简直就和拯救部门的黑化值一样啊！
999叹了口气，它努力暗示道：【你没有觉得主角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吗？】
010顿了顿，迅速用数据对比分析了一通，然后迷茫地问：【比如？】
此时，顾献走在他身边，周身的黑影影影绰绰，像是黑暗的大手，随时会将顾献拖入黑暗中。
任何能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会觉得010身边这个人危险性十足，阴冷的目光
这还需要比如吗！
999截了一张图片，正想投放到010的脑袋里，忽然顿住了。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顾献甚至刻意陪着010放慢了脚步，让那一双大长腿慢吞吞地挪着，看起来有些委屈。
999：。
它愤怒地撕碎了照片。
两人离开皇宫，原本想着搭成飞行器直接回顾献的病房，但是顾献忽然问：“要不要去我家？”
010一怔。
脑袋里的触手开始哗啦啦地翻世界线。
他记得！主角有重要的东西存放在住宅里，结果回去之后正好撞上了有小偷。
虽然是醒过来之后的剧情，不过现在顾献也和醒了一样嘛！
剧情要来了吗！
010殷切地看着他。
顾献若无其事：“你之前不是说想出去玩？”
“嗯嗯嗯。”
顾献手指动了动：“那去吗？”
010眸子亮了：“好呀！”
两人乘了来时的飞行器，诺伊斯现在在帝国人人喊打，于是自欺欺人地躲在顾献身后。
快要到时，010鬼鬼祟祟地抱着触手出来，捏着触手尖尖朝顾献挥了挥，小声问：“你觉得它好看吗？”
好看的吧。
010紧张兮兮地想，虽然系统和人类的审美不一样，可是自己明明就是很好看的！
如果小触手漂亮，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更漂亮一点？
010歪歪头，期待地看着他。
顾献：“可爱。”
010瞪大眼睛，它纠正道：“好看！”
说什么可爱，要说好看！！
顾献注视着面前的青年，颔了下首，像是一本正经地要重复010的话。
然后他叹息一般道：“好可爱。”
010气炸毛了。
他把丑的机器就会被炸掉这件事抛之脑后，接下来的一路无论顾献怎么跟在他的身后，都不搭理人。
就连黑漆漆小心翼翼地来牵他的手指，都被010避开了。
顾献低声道：“前面的路有点难走。”
去上将家里的路会有多难走！
010怒气冲冲地往前走，然后看见了通往正门的院子里杂草丛生。
面前的两层别墅，复古的像是地球时期的建造。明明外表还算华丽，可是通过窗户看见里面只有光秃秃的家具，那院的杂草横生。
他狐疑了两秒，随后茫然地回头看了眼顾献：“这个，是你平常训练的场地吗？”
顾献：。
他也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门口难走也只是没有灯而已。
他伸手打开门口的机器查看了一下，里面的提示灯黯淡，显然机器已经坏了许久。
顾献掰断了那个报废的机器。
他默不作声地松开手，掉落的机器残渣落进了黑影里，被愤怒的黑影吃掉。
又把事情弄砸了。
顾献心情变得阴郁。
黑影涌动着，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阴翳，顾献道。
“打扫的机器坏了，一直没发现。”
话音落下，黑影流淌进院子里，顾献淡淡道：“等一小会儿就好。”
黑影愤怒地在院子里破坏，咔叽咔叽啃掉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小心翼翼地绕开了还残存的花朵。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个黑影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一支，钻过栅栏，扭扭捏捏地把小花送到顾献手边。
顾献冷眼看着黑影献媚。
想要它们提前过来看看情况时，一个两个都黏在诺伊斯身边不愿动。
现在了还想着弥补，让自己送花给诺伊斯道歉？呵。
顾献正和黑影僵持着，010探头看看小花，又看看顾献：“不收吗？”
他小声道：“我刚刚叫他们去摘的哦，你不喜欢吗。”
顾献一怔。
刚才诺伊斯不是在生气。
他低声道：“送我？”
“哎呀，”010小声说：“所以，给你送花的话，你要夸我哦。”
顾献的神色柔和下来。
他伸手去接，没想到等久了的黑影一扭，把小花吃了。
顾献：。
他眯起了眼睛，自己的精神体似乎有点太过不听话了。
可以把这一节精神体处理掉，他浑然不觉自己的想法有问题，冷静地评估，他的影子几乎是不断再生的，弄死一些也没关系，反正它们也经常背着自己打架。
010浑然不知身边人在想什么，见花被吃掉了，有点震惊地伸手去掏。
“不要乱吃东西！”
顾献看着黑影被诺伊斯好脾气地摆弄，道：“没关系的，它什么都能吃。”
看010还担忧地看着黑影，顾献很轻地皱了下眉。
他转身挡住了010的视线，自然道：“机器自动种植的都是安全系数高的花，误食也没关系。”
听见这话，010的眼神倏然飘忽了一下。
纤细的手指伸入黑影中翻找，010觉得黑影变得粘稠了许多，收回手一看，指尖红了。
黑影朝他兴奋地滚了滚。
010吹了吹指尖：“我的手指不能吃的。”
黑影缠上他的手指，显得有些飘飘然。
顾献视线阴冷地盯着那团死缠烂打的阴影。
阴影察觉到威胁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庭院被影子处理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大的有些空了。院子里放了不少的杂物都被愤怒的影子一股脑地吃干净。室外原本还放了不少训练模拟设备，此时只剩下一个大大的花坛，还有一个空的小池塘。
黑影在池塘里面挤成一坨涌动着，试图伪装成有水的样子。
任何东西掉下去都会咀嚼的一干二净，只有诺伊斯毫无所觉，甚至蹲在池边。
顾献静静地站在他后面，黑影不知何时铺满了别墅的整个阴影。
他垂眸看着这一幕，唇角不自觉地含着一丝笑意。
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情，涌进房子的黑影开始变得兴奋。
他们到处钻入没有被打扫干净的地方，逐渐填满整个房间。
忽然，二楼传来了异样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努力反抗。
底下的两人都静了一瞬。
顾献顿了一瞬，不等他开口。010雀跃道：“我在这里等你！”
顾献诡异地从诺伊斯身上察觉到了一种殷切的期待。他按下这种错觉，颔首道：“我马上回来。”
一转身，他脸上的温和就如流水一般淡了下去，逐渐布满阴翳。
他漫不经心地想，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阴影涌入二楼的书房，在窗户前凝结成人形。
二楼的偷盗者瞳孔骤缩，看清凝结成的人形是谁后，更是震惊到失语。
顾献？
怎么会是顾献？！
明明来之前自己还检查过顾献的身体特征都平稳，没有苏醒的可能。
“长、长官！”
顾献也认出了这个人，自己的副官。
是他啊。
顾献漠然地看着他，察觉到这人异样的神态，缓慢地眯了一下眼睛。
他抬手唤起了一缕阴影，果然看见副官恐惧扭曲的神情。
啊，会被人看见了。
黑影似乎在某一瞬变得更加听话，顾顺察觉了这其中微妙的差异。
副官：“上将…将军！我有苦衷！”
顾献冷漠地看着他。
阴影在两人周身环绕，蓄势待发。
副官道：“我没有叛国！将军，我只是听说有皇子想要动星域，我只是为了拿您的手令去自保！”
顾献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副官碰的东西。
他备下的基因认可，储藏在戒指里，是一次性的。
这玩意可以在他出意外的时候签下授权书，调动他的军团。
顾献没心情去探究副官到底是皇帝的人还是敌军的人。
黑影搜出了副官身上的通讯设备，顾献快速浏览了一遍，眸色渐深。
上面有副官偶然从医院附近窃听到的内容，皇室的人把星域当成权力争夺的地点，就连知道这些的皇帝也默认了。
当成给最宠爱皇子的一次试炼。
烂到这种地步的帝国，没有救的意义。
副官还在嚎叫。
他只是无意中听见了皇室的绸缪，想要从这混乱的局面中夺取利益。
他道：“您相信我，我探听到了很多对帝国有利的消息，我都告诉您。”
顾献是个忠诚的军官，这绝对是对顾献诱惑最大的东西——
顾献忽然笑了一下。
他懒懒道：“不用了。”
黑影像是窥伺已久的野兽，从副官身后扑了上去。顾献没有问更多的回答，让黑影争先恐后地吞噬了这个不长眼的人。
副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就消失不见。
顾献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戒指，一边随意道：“吐出来。”
脚边的黑影不满地翻涌，最终还是在顾献的压力下剧烈挣扎，一朵小花颤巍巍地从黑沼中掉出来。
顾献伸手接住，用指腹抹掉了花瓣上沾上的污渍。
他扫了眼刚才副官挣扎时弄得一片狼藉的书房。
应该没被楼下人听见吧。
听见了会不会害怕？
顾献幽幽地出现在一楼。
010从院子里往里看：“怎么啦？”
顾献神色不变，走近了诺伊斯。
他的身形高大笔挺，或许是因为更加凝实的缘故，几乎挡住了身后房内投来的大半光亮。
“没事，”顾献轻轻解释，几乎大半张脸都被阴影挡住，让人看不清神色，“只是有东西掉下来了。”
他俯下身，把手心里攥紧的东西放在了010手里。
没事吗？
010好奇的瞅了眼：“这是什么？”
“一点装饰品，你可以戴着玩。”顾献垂眸给人戴在手上，突然眼神一凝，看见了010手边被薅秃了一丛的花。
他心中冒出了不好的预感，立刻将视线投向了他留在这里的阴影。
阴影像是有些心虚，被他一看就吱呀乱叫着不见了。
顾献随后将视线投向了010。
010歪歪头，一派无辜。
顾献：“你吃了？”
010：“没有呀。”
010理直气壮地想，系统怎么能叫吃呢。
他用数据很仔细的分析了花瓣成分，已经检出来确实是无毒的。
唔，还有点苦。
顾献眉头拧得死死的，比刚才和人打架时还要生气。
他阴郁地开口，语气低冷：“诺伊斯。”
010一愣，随后小声道：“你凶到我啦。”


第39章 
顾献顿住。
身后的阴影尖叫起来， 开始互相围殴。
顾献面无表情地把影子收起来了。
他伸手摘了一片花瓣放在嘴里，僵硬地咀嚼后，咽了下去。
苦涩从舌根蔓延开来， 丝毫影响不了加速跳动的心脏。
明明只是精神力形成的心脏。
顾献道：“好苦， 下次不要吃了。”
不凶了吗。
01偷偷瞧他一眼， “好呀。”
花确实不太好吃。
他答应的太过轻易， 顾献皱起了眉。
明明上次自己吃的时候， 诺伊斯还表现的很担心， 为什么今天却没有其他反应了？
他跟在010的身后， 带人逛完了整个别墅， 别墅里面空荡荡的，黑影不仅打扫掉了里面的灰尘，连带着把很多家具也一起吃掉了。
打扫卫生都做不好的黑影被顾献打包扔回了精神世界。
顾献的别墅简直像是一个样板房，除了里面已经被破坏掉的智能管家， 所有的东西都是全新的模样。
010好奇地钻进了厨房， 想知道星际的厨房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
然后他就看见了成箱的营养液， 整整齐齐地叠在角落。
010：好、好可怕！
他“嗖”地一下就出了厨房，顾献从他身后跟上来， 见状很轻地皱了下眉。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不喜欢厨房吗？”
010从厨房往外走，怀里还抱着从沙发上捞来的抱枕。
这种东西在顾献的房间里也十分稀有，只有待客的地方有智能管家为了美观放的小抱枕。
010忧愁地揪着小抱枕上的流苏：“没有啦。”
顾献真是太可怕了，房间里只有硬邦邦的桌椅， 就连吃的都是营养液，还是统一口味的。
这和系统充电有什么区别！
他将脸颊贴在了绒面的小抱枕上，软软地蹭了蹭， 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顾献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了黑影为什么要吞掉家具。
010身后，黑影又窜了出来， 嫉妒地尖叫着，吃掉了座位上的其他小抱枕。
被撕碎的流苏撒了一地。
顾献：。
010听见背后的动静，要回头，被顾献按住了。
顾献镇定地收回视线：“没事，它们又在乱吃东西。”
010露出了更加渴望观看的眼神。
顾献的语气凉了些：“和我上楼看。”
才做完坏事的010小声道：“好哦。”
他其实不明白顾献带自己逛别墅干什么。
在现在的世界线里，应该是皇室一不小心暴露了部分的真面目，反叛军逐渐出现，试图接触顾献，唤醒顾献。
而自己作为强行链接顾献的人，也成了反叛军首要的针对目标。
在发现顾献对精神世界的刺激有反应后，毫不意外地反叛军被抓走，变成精神链接刺激顾献的人形按钮。
010晕乎乎地想：所以现在自己为什么会在顾献家里乱逛呀。
顾献显然不能明白他的疑惑，上楼梯前，他转身抽走了010手里的小抱枕，淡淡道：“有灰，不要这样靠着。”
他说话的样子可靠又淡然，010无所怀疑地抬起了头：“好哦。”
他有点遗憾地捏住了柔软的抱枕，然后松开了。
顾献的住处的皇室的赏赐，几乎每一处都在努力复现古地球的样子。
010熟门熟路地上了楼梯，跟上顾献的脚步。
然后他在客卧摸了摸自带的摆件说可爱，后一秒黑影就趁他不注意“咔咔”啃掉。
010站在空空如也的客房，几乎是有点困惑地回过头：“顾献，你的朋友不来这里吗？”
顾献面不改色：“他们习惯打地铺。”
“哦……”010小声道，“可是我觉得地上很硬。”
“你可以睡我的房间，”顾献自然而地道，“你忘记了，我现在不需要睡眠。”
曾经的痛苦现在似乎终于化为愉悦，顾献跟着人走进自己房间。
顾献的主卧里摆了不少小玩意儿，很多都是当地的居民在他离开时送给他的，有手扎的古蟋蟀，某个星球上特殊的植物，甚至是土壤。
顾献很珍惜它们，如数家珍地给诺伊斯介绍。
010一一摸过了这些玻璃罐子，一转头，黑影就趁他不注意，冒出来一大口吞掉他碰过的东西。
顾献面无表情地用另外的黑影揍了吃掉东西的黑影一顿，揍完后，揍人的黑影继续吃掉了下一个玻璃罐子。
顾献：。
算了。
在黑影连续吃掉了五个玻璃罐子后，010终于露出了迷惑的眼神。
从客房开始010就觉得有点奇怪。
他的记忆是随时可以调取的录像，经过对比后，他确定有些东西不见了。
010几乎是有点惊恐地问：“是我干的吗？”
他惊慌地检查一直放在数据库里的小触手。
顾献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黑影。
他道：“他们吃掉了。”
010的表情更惊恐。
里面有些东西不像是能吃的呀。
他从旁边揪了一团黑影，忧心忡忡地翻来覆去，甚至还拎起来抖了抖，
他边抖边问顾献：“为什么要吃掉呀。”
黑影陶醉地在他手下任他摆弄，像是一个毯子那样铺开，垂到地面上的那一堆偷偷摸摸地蹭010的脚踝，把人脚腕的皮肤都蹭得发红了一块。
顾献看了一眼不争气的黑影，视线微冷，选择说了实话。
“他们可能，比较喜欢你的气味。”
“那……那他们会吃我吗？”
010想起自己被咬红的指尖，惶惶地问。
他的手指还在黑影里，此时却可怜地一动不敢动。
顾献的喉结微妙地顿了一下。
“不会，他们不敢。”
010一点点把手抽了回来，低头摸了摸。
顾献勒令这些黑影回来：“怎么害怕？”
010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3。
明明看起来没有害怕的意思，问得却依旧可怜兮兮。
“我查到，精神体是主人的潜意识。”
顾献意识到什么，表情空白了一瞬，面前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纸，困惑又好奇地问——
“你是想把我吃掉吗？顾献？”
“…”
顾献在这一刻，诡异地和黑影共感了。
他感受到黑影之前拼命贴上的踝骨脆弱却散发着香气，手指尖也怎么红红的，看起来就很软。
他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站在了原地。
等了一会儿，010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他只好默认了这个主角有一点点奇怪，然后道：“那样吃的时候快一点哦，我有一点怕疼的。”
不按照原世界线死掉也可以的，但是被吃掉的话，要快一点点。
顾献从共感中努力脱身，像是短暂挣脱了某种不可能逃离的诱惑。
他侧头看了一眼眼眶通红的010，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敢。”
哭了可怎么办。
--
那天去完顾献的别墅后，010就非常警惕，就连小触手都会在黑影靠近时火速逃走。
010和999发生了一些争吵。
010非常认真地和999说：【我觉得顾献不对劲，他看起来像是很坏的那种主角。】
999：【哦，你终于发现了？】
它愉悦地想听听010的发现，然后听见010担忧地说。
【好像现在反派主角最后都会死掉，你看看后期的世界线，顾献有没有死掉？】
999：？
010接着盘算：【顾献好像想让我换一种方法死掉！这样的话，我可以和他商量，以后吃掉我的时候快一点……】
999：【不、不用了。】
你死掉的话，恐怕先嘎掉的不是顾献，是帝国。
顾献发觉了010的走神。
这几天诺伊斯在他身边总是走神，就连顾献把黑影捆住了扔在屋外也不行。
小触手现在根本不愿意碰黑影，顾献在心里耿耿于怀，毕竟这是主人潜意识的反应。
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忧心的直接导致这两天觉醒程度不进反退，将010和999都惊了个彻底，没想到这个进度条还能倒退的。
这天在病床边，顾献强调：“我真的不会吃掉你。”
010点点头：“嗯嗯，我相信啊。”
他非常自然地坐在病床边上，就连自己碰到了顾献的身体也没有反应。
见状，小黑影试探性地去碰了碰触手尖尖。
下一秒，小触手尖叫着跑掉了。
黑影卡顿了一瞬，像是不敢相信这一幕，随后再空气中生无可恋地散掉了。
顾献表情沉重。
那么现在，诺伊斯是潜意识里都在怕自己了？
潜意识是最难办的东西，顾献拿010束手无策，头顶的阴影凝成实质，每天在天花板上徘徊着。
黑影现在和顾献相看两厌，主角的觉醒程度一天天下降。
现在010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
上次的副官死掉后，来检查顾献身体的换成了一个医生。
这位医生看起来很专业，每次都会非常细致地检查顾献的身体反应，甚至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试图刺激顾献的精神力。
由于医生会直接把自己当空气，010每次在他测试时都会带着顾献和黑影去病房走廊里乱逛，试图增加他们的感情。
好在觉醒程度下降，顾献可以毫无负担，不用担心别人看见的跟着诺伊斯。
至于身体的恢复，他没有一点黑影愿意自己留在病房，精神力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反应，所以医生每次做完测试，都是满脸沉痛。
顾献毫无愧疚，甚至连医生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010今天又绕了一圈小花园，里面好多人，不过看见他就之久扭头走了。
010没有在意，诺伊斯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倒是顾献见了神色阴沉，很不满意的样子。
010看了一眼飞速走掉的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小声和顾献说话。
“他长得好像你的新医生哦。”
是吗？
顾献不记得医生长什么样了，每次进来都包裹的很严实，谁看得见。
“我看得见呀，”010强调道，“高高瘦瘦的，亚麻色的头发，很好看！”
哪里高了？
顾献皱起眉道：“只比你高一点点也算高？”
010卡住，他松开手里玩着的小触手，小触手也像是受伤一样，一动不动地瘫在他的腿上。
010迷茫地问：“你在说我矮吗？”
顾献：“……不是。”
他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不对，很诚恳地重复了一遍：“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真的不是吗。
010反复多次看了刚才的记忆录像，隐约察觉出，顾献攻击的应该是医生。
不太确定，之后再看看。
但是有一点很重要！
010抱怨着和顾献强调：“就是亚麻色头发！我和你打赌！”
他边说边站起来，往病房的方向走。
顾献不确定医生是什么发色，不过赌一赌也无伤大雅。
他说：“输了就不怕我？”
010嘀咕：“本来也没有怕呀。”
顾献懒懒道：“骗子，不和你赌。”
010小声地狡辩：“哎呀哎呀，小触手又不归我管呀。”
“是你的精神体。”
“可是它不听话呀。”
两人边说话边往病房走去，刚刚走到拐角，一个快步通过的人迎面撞上了。
是那位医生。
顾献下意识用黑影替010挡住了。
那人感觉自己被大力地掀飞，又被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拽了回来。
他脚腕一阵疼痛，仔细一看，发现是诺伊斯，表情就变得非常复杂。
他知道这个诺伊斯是谁，也知道他具象了非常强悍的精神力。
是刚才那东西吗？
诺伊斯原来这么强？
医生顿了顿，才开口：“抱歉，是我没看路，你快回去吧，不要在外面多呆了，对上将的精神力稳定不好。”
010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医生揉了揉手臂，离开了。
010站在原地，好奇地目送他离开。
顾献问：“怎么了？”
010摇摇头，但是眼睛愉悦地弯了起来。
他好像，在医生身上看见了反叛军的标志。
世界线又在正常进行了耶！
反派值指日可待！
--
顾献察觉了诺伊斯这几天异常的兴奋，他觉得这种兴奋似乎似曾相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检查了一遍，房间里有没有能吃的。
很好，没有。
诺伊斯的兴奋很快发展到了其他方面，具体表现在医生进来时不再出去乱逛反而是乖乖地坐在角落，甚至在医生出来的时候露出一个笑。
顾献沉沉地盯着这一幕。
医生一直表现的很克制，忽然他惊呼一声：“上将的精神有反应了！”
要行动了！
010表现得异常兴奋，顾献几乎分不出他是为自己有可能醒来而兴奋，还是因为第一次看见医生脱下了外套。
顾献心情更阴沉。
想到诺伊斯是因为什么和他远离，顾献的觉醒程度又掉了一格。
010大惊失色。
医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堆仪器，放在顾献身边，随着他的操作，010看见主角的掉落精神力觉醒度缓慢地回升了一格。
010：！！！
看起来，很适合顾献。
010的小触手蠢蠢欲动。
医生做完一切后，将视线投在了010身上。
010的触手“嗖”地收回去了。
医生起身，几乎是彬彬有礼地道：“现在暂时不需要稳定了，您出去一下吧。”
010点点头。他在离开前百般叮嘱顾献：“你要和你的影子好好培养感情哦。”
顾献：“……好。”
010眼睁睁地看着黑影爬上自己的脚踝，然后觉醒值又掉了一格。
他立刻补充道：“不准跟着我了。”
影子炸开抗议，看见小触手慢吞吞地远离他后，又心碎地一动不动了，同时愤恨地远离了顾献，
顾献也同样视线沉沉，盯着他，又转头看向站在床头的医生。
010为一人一影操碎了心：“也不许欺负医生。”
顾献冷冷道：“那个机器我用过，运行起来时医生也要出去。”
010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顾献转头看他，强调道：“不要随便跟人走掉了。”
010小声道：“我想去买吃的。”
这几天因为担心顾献突然提升觉醒度，他甚至没有敢出去乱逛。
顾献：。
他理亏地说：“记得早点回来。”
“好啦好啦，”010安慰他，“等你和影子不闹脾气了，我就回来啦。”
顾献“嗯”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诺伊斯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但还是道：“我尽量。”
010和医生出了病房。
他没有试图和这个对自己冷漠的医生搭话，只是兴高采烈地出了医院。
他发现医生和自己同路时还有些好奇。
原来反叛军也驻扎在糖果店旁吗？
他走到了那家星网上十分受欢迎的糖果店，排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队，才取到糖果回去
结果没有回到病房，就忽然被几辆悬浮车拦在了中间。
医生坐在车上冲他笑笑，斯文道：“我想找您聊一聊。”
010慢吞吞地把手里的糖果扎紧了口子，放在贴身的袋子里。
这家是手做的糖果，非常容易融化。010悄悄默默地调低了自己的身体温度。
然后道：“好哦。”
他说完后突然眼前一黑，正惊恐地以为自己死机了的时候，听见医生淡定冷漠的声音。
“多打几针，诺伊斯的精神力不弱，上次直接把我抽飞了。”
010：QAQ


第40章 
天色渐晚， 顾献站在自己的身体边小憩，正抱臂靠着墙小憩。
他面容英俊硬朗，闭着眼时看起来和床上的身体别无二致， 可是一睁开眼， 眼底的阴鹜便立刻打破了周身可靠的气息。
顾献淡淡扫了眼还在运作的机器一眼。
这东西对他来说用处不大， 能勉强让这坨黑色的影子听话， 但是也不到苏醒的地步。
顾献能察觉， 如果自己想醒来， 恐怕要等到他彻底和影子融合才行。
恐怕到时候， 自己也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
顾献垂眸， 黑影像是淡淡的黑雾萦绕在他指尖，随着心念变化，倏忽成为实体，被指尖蹂躏来蹂躏去。
黑影愤怒地咬了他一口， 被暴力压制后又不甘心地蹬了顾献一脚。
顾献捏散了黑影。
溃散的黑影在他侧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顾献原本想避， 想到或许能在诺伊斯面前讨个巧时，动作诡异地顿住了。
他到现在才明白， 曾经有些战友丁点的小伤也要故意留着，甚至大呼小叫地对着光脑拍照的原因。
虽然有点蠢，但是不是不可取。
顾献淡定地点评道，如果这样能让诺伊斯把他和黑影当成两个独立的客体看待， 怕黑影不怕自己，就更好了。
察觉到顾献险恶的想法，重新凝实的黑影不客气地又在顾献脸上留下几道红痕。
顾献挥手把它给驱散， 淡淡道：“差不多得了。”
这么一通作弄，机器刚刚回复的一格觉醒程度又掉了回去。
顾献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治疗结束， 忽然感觉精神世界震了一下。
小黑影试探性地敲敲精神链接，另一头没有回应，好像刚刚那一下剧烈的震动像是幻觉。
小黑影想从精神链接跑到010的数据库里去，可是010为了防止它乱跑，将精神链接关得死死的，在试图偷渡过去的时候，精神链接上就会闪出蓝光。
010留在数据库的声音播放了出来：“不行哦不要哦。”
顾献笑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通过精神链接，却可以通过最普通的技术手段。
自己的身体就如同没有意识的尸体，顾献非常自然地扒拉出自己的手臂，俯身解开了腕上的光脑，解锁成功后，给诺伊斯的光脑号发去了好友申请。
他靠坐在床边，腰背挺直，神情期待，看起来放松又愉悦。
会不会被当成骗子呢。
诺伊斯买回来的糖果要提前嘱咐他看好，不然会被小黑影通通吃掉。
到时候哭了可就完蛋了。
随着时间过去，顾献唇角笑意一点点淡了。
屋外天色渐晚，光芒一点点从屋内沉入黑暗。
在仪器终于发出完成的提示的后一秒，顾献站起了身。
与此同时，他脑袋的精神链接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感，彻底搅碎了他最后一丝清明。
他没有等到自己乖乖回来的诺伊斯。
谁偷走了？
谁把诺伊斯偷走了？
整个病房都笼罩在阴沉沉的黑影之下。
黑影像是被惹怒的巨兽，挤满了房间，病房里传来仪器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几分钟后，仪器下的顾献睁开了眼睛。
他瞳色泛着不正常的黑，站起身时牵动了身上绑着各种各样的仪器。
黑影从他的影子里倾斜而出，病床上留下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影。
皇宫，
曼诺丝坐在床边，左手边放了一个巨大的治疗仓，银色的仓身看起来低调内敛，浑身散发的蓝光示意着正在运作。
治疗仓已经连续运作三天了。
大皇子正静静躺在里面，上次的火中不知道掺杂了什么东西，他的伤久久不好，一开始只需要短暂的治疗，可是到了后面伤口中不知冒出什么物质，治疗的时间越来越长。
曼诺丝听着下属的汇报，忽然打断道：“买糖果？”
“是，他买了一百多星币的糖果。”
“我这个弟弟还真是有童心，”曼诺丝笑了一声，有点惋惜地道，“家族养他这么多年，他还是这副样子。”
她漫不经心地为里面的人添加复原剂，大皇子是否能够苏醒，无关紧要。
曼诺丝更希望他不要苏醒，这样自己就能打着为大他复仇的旗号，去讨伐那两个可厌的王子，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自己会是第一个摄政的女皇，
她的红唇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微微侧了下头，同汇报的下属道：“不用管他了。”
下属踌躇道：“可是小少爷他被抓走时注入了很多不明药剂……”
“正好让人跟着，”曼诺丝将空了的透明试管放在桌上，淡淡道，“事关顾献，反叛军不会让他出事。你带着殿下的人好好跟着，到时候直接一锅端。”
两人交谈尚未完毕，下属很快又收到了新的消息：“反叛军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新手段，他们也打算刺激顾上将醒来。”
曼诺丝发出了一声冷笑。
“怎么，现在局势乱了，都想来争取顾献的支持了。”
治疗舱内的人眉头皱了起来，刚刚灌入的药剂似乎使他陷入了痛苦。在修复舱内发出了砰砰的挣扎声，然而舱外两人都恍若未闻。
曼诺丝道：“诺伊斯才是和他做出精神链接的人，等他醒来后，我们大义灭亲也好，拿精神链接威胁也罢，于情于理，顾献都应该同我们站在一个战线。”
下属犹豫道：“那小少爷…”
曼诺丝冷冷道：“他们用完再说。”
她没有注意到，随着话音落下，身后的黑影如有实质地涌动着。
副官看着她身后瞳孔骤缩，惊得说不出话来，曼诺丝察觉到懒懒的转身：“怎么了——”
她惊恐地后退一步，透明试管被带倒在地，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顾献站在他们面前。
他的眸子里像是坠着沉沉的黑暗，他曾经坚毅可靠，此时周身却环绕着不详气息。
注意到面前两人惊恐地看着自己，顾献下半身缠绕的黑雾炸开，像是在尖叫着欢呼。
顾献抬眼，眼里泛着不正常的黑色。
他问：“你说我要站哪边？”
黑影如蛇般窜出，瞬间吞噬了面前两人，用作通讯的光脑被黑影乖乖送到了顾献手里。
顾献垂眸，扫过了010现在的位置，看清是谁将他弄走后，脸上的阴沉神色更深。
“我就说医生是个坏东西，”他克制地收紧了手掌，只有语气泄出一丝阴翳，“下次不让你去了。”
--
010刚一睁眼，眼睛就浮现出了一层水雾。
后颈像是同时有好多小虫子在啃咬，精神世界的小触手疼得吱哇乱叫，触手尖尖在数据库里到处乱砸。
010揉了揉后颈，针刺一样的疼痛更重，他眼眶也跟着红了。
“好痛哦。”他嘀咕道。
他似乎没有察觉自己疼得都要掉眼泪了，毕竟系统怎么会觉得疼呢，这些都是当人类的错觉。
010这样说服着自己，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眼泪汪汪地想。
呜呜呜人类怎么这么疼啊。
他的小触手终于找到了调低感觉的地方，正要上去噼里啪啦一顿乱按，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
“醒了？”医生笑眯眯地走进来。
房间内很昏暗，010蜷缩在角落，此时后颈的疼痛已经改盖过了身体其他地方。
看见他疼的不行，医生温和地道：“不好意思，你的触手杀伤力太大，所以我下了重剂量的药。”
他身后跟进来了一大堆人，参观似地轮流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010呜的更难过了。
又不是他的精神体把医生打飞的。
医生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诺伊斯还在难过，坐不住了。
他皱了下眉，诺伊斯是主星出了名难对付的纨绔，吃亏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不吱声？
不应该早就开始叫骂找自己麻烦，问自己想干什么了吗。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发问，他只好主动开口道：“我是想来叫你合作的。”
010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泪眼朦胧地抬头问：“你们找人合作，都要先绑架吗？”
医生噎了一下，终于感受到了诺伊斯的攻击性。
他身侧的同伴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我们知道，你是被迫和上将缔结精神链接的，我们现在有刺激上将醒来的方法。”
“如果你同意和我们合作，等上将醒来后，我们会为你担保，让上将在不过于追究你的情况下解除链接。”
010保证自己不是为了反派值，他作为系统公平计算的天性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发挥了出来。
他很诚实地问道：“好像有一点不公平。”
开口那人被问得顿了一下，随后道：“什么？”
010说：“我现在好痛，还要和你们合作，成功了还要被顾献追究，我好惨。”
他补了一句：“我还会死掉。”
如果被反叛军出来的剧情不会跳的话，那他最后死掉的剧情就更不会跳了。
他语气诚恳，反叛军众人甚至听不出来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自从前几个月顾献上将失去意识后，他们这群人就逐渐发现皇室并不珍惜现在帝国内部的平衡，半月前大皇子受伤，甚至惩罚了手下的所有仆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从顾献上将家旁边找到了皇室不少荒谬的罪证。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会相信皇室中人已经过上了帝国中最优渥的生活，却还联通外敌。
肯定是冥冥之中顾献上将给他们留下的。
“至少我们可以保证你活着，”医生顿了顿，摸不清顾上将醒来后会有多大的怒火，补充道。
“我们为了从科学院弄到这个技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们为的都是帝国。”
反派值从刚刚开始就不知道为什么跳来跳去，最后缓慢地把那0.5分补上了。
010的脖子还在疼，愤怒地关掉了提示音。
可恶，都这么痛了，居然只有0.5。
他们好小气！
010动一下就疼得满眼泪花，他坚强地问：“我不是帝国的一份子吗？”
医生顿住了，010屏住呼吸，自己这么顽固不灵，总是一个坏人了吧。
【反派值：-1】
010：？？？
看见这行记录，010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010强调道：“我还是帝国的贵族！伟大的赫尔曼——”
医生打断：“够了。”
果然世界线还是很固定的。
010没注意到小触手疼痛的发泄把他关上的精神链接打开了
此时不断有黑影悄咪咪地从中溜进来，一点点凝结成更大的一团。
医生开口道：“看来你已经有决定了。”
黑影刚到，就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它欢脱地在精神空间里撒欢，然后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反叛军的人道：“考虑吧，我们最后能保证你活着和上将解除链接。”
010立刻思考了一下。
顾献以后也会解开，然后自己死掉…
唔，提前好像也不错。
黑影难以置信在他脑子里徘徊，最终呜呜呜了起来。


第41章 
顾献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脑子里的黑影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嘤嘤嘤了起来。
他心情阴沉：“别吵了。”
黑影发起疯，在精神世界里到处发疯。
顾献听不懂它的话， 只看见它们愤怒地将彼此撕碎。
顾献的心情更不佳， 诺伊斯不知在外面受到什么委屈了， 让黑影发这样大的疯。
他想， 发疯还是不可取的。
看看黑影现在像什么样子。
要冷静克制地去诺伊斯面前。
他站在巨大战舰的操控台前， 大皇子的人通通被人打晕， 七扭八歪地扔在了后面， 像是一堆可怜的破烂布偶。
只有他手边站着一个高级的战舰驾驶员。
驾驶员紧张地看着顾献：“上、上将， 权限已经开放了。”
顾献垂眸扫过定点。
那群人，把他的诺伊斯偷到了别的地方。
“…”
另一头，小触手发现了数据库里心碎的偷渡者。
它伸出尖尖拨了拨，刚刚把黑影扶起来， 一松开， 黑影又“啪叽”倒在了地面上。
小触手：！！！
010感受到了小触手的惊慌失措， 进自己的数据库一看，然后小声道：“顾献来了？”
小触手到处乱挥， 似乎在回应他的问题。
站在010面前的医生一愣，然后道：“顾上将还没醒过来，怎么会来？”
而且诺伊斯现在这种有点兴奋的样子也不太正常。
医生开始拨弄手腕上的光脑，查看病房的情况。
显示的数据一片平稳， 诺伊斯同顾上将有着隐秘的精神联系，医生抱着某种期望，确定顾上将依旧无所知觉地躺在病床上后， 失望地否认了诺伊斯的说法。
010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几秒后，众人脚下的地面忽然震了震。
这是主星附近的小行星， 算是私人所有，平常风景良好位置偏僻，根本不会有这种动静。
010在原地晃晃悠悠地晃了两下，然后“啪叽”一声坐在了地上。
顾献没有来，但是其他人来了。
医生冷静地切换了一个页面，诺伊斯身上被好几拨人盯着，他不奢望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帮走诺伊斯，不过这些人来的似乎太快了。
而且怎么只有一个点在移动，越移动越快，是帝国又有了什么新的技术吗。
医生表情变得更加难看，如果有这种技术，以后反叛军的发展就会更加艰难。
像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住来人。
那个象征着敌方的点，从头到尾畅通无阻，甚至在绕圈的地方直接打通了墙壁。
层层叠加的防御系统都在眼下被摧毁。
哪怕是帝国最新的技术，也无法达到这个效果。
医生缓缓咽了口唾沫，什么也说不出来。
身边的同伴也开始紧张起来。他们凑过来查看了情况，然后压低声音说：“我们撤退吗？”
医生咬了咬牙，硬撑着道：“不。还能撑一会儿。”
他把视线投到了010身上：“我们得先看看，他对上将的刺激程度有多大。”
不然大家就是前功尽弃。
一群人刚刚围住诺伊斯，下一秒牢房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硬质的鞋底不紧不慢地叩在地面上，步步逼近。
医生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牢房沉重的大门传来了一声轻敲，对方一路暴力的破坏到这里，临到门口，却像是担心惊吓到里面的人，就连叩门的声音也放得克制而斯文。
“诺伊斯。”
屋外传来了低沉的呼唤。
门外的人声音发凉，在场众人听着觉得有些耳熟。
010听见这个声音，眼神立刻变得飘忽。完了完了，顾献醒了，自己还没回去。
完蛋了！
门口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轻轻又敲了两下门。
“不骂你，回家了。”
010小声道：“你进来接我呀。”
明明声音放的特别小，外面的人却像是听见这一声。
众人原本以为黑色的大门会跟前面的所有建筑一样被直接轰开，可是隐秘的黑雾不断从门缝侵蚀而入。
黑雾就像是某种有生命的个体，咔嚓咔嚓啃着厚重坚硬的大门。
这可是目前最安全坚固的材料…这一幕看起来简直像是噩梦。
他们猜想外面的人都用了什么厉害的技术操控，结果一看，外面牢固的墙壁一片狼藉，只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阴沉沉地站在那里。
那人长相俊美，只是周身围绕着不详的黑雾。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顾上将吗？！
顾献走到了010面前。他看似冷漠的淡淡扫视了一遍010，实际上连010的指尖都没有放过。
察觉到面前人身上的冷意，010小声抗议地道：“不能怪我。”
010轻轻一动就牵扯到了后颈上的伤口，疼痛立刻唤醒了他的感官。
刚刚消下去的泪水立刻又溢了出来，眼尾也带上了湿乎乎惨兮兮的红色。
看见这人似乎哭过，顾献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身后原本沉默的黑影跟着躁动了起来，四处乱撞。墙壁在这样的撞击下变成了一张纸，轻轻一戳就会破碎。
顾献瞥了黑影一眼，黑影才收回了破坏墙壁的身体。
动静太大了，会把诺伊斯吓到的。
顾献极轻地摩挲了一下010湿红的眼尾。
又哭了。
跑出去的诺伊斯像是被人欺负坏了的猫咪，毛发变得乱糟糟的，眼睛也是红的。
不仅被偷走了，还被欺负了。
他的动作放得很轻，但是周身的气息却寸寸冻结，变得异常冰冷。
铺满整个房间的黑影从愤怒的翻涌到沉默如一滩沼泽。
它们周身泛起了阴冷而潮湿的气息，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冷血动物，整个房间都是它们的捕猎场。
反叛军们齐齐靠在了一起。他们鼻端闻到了铁锈的气味，医生甚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昏暗冷白的灯光下，影子拉得极长，妖异地投到了另一面墙上。
这好像……不是自己的影子了。
医生牙齿打战，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另一头，对这些危险毫无知觉的010还在小声抱怨。
“轻一点呀。”
放在眼尾的手指默不作声地移开了。
顾献开始任劳任怨地检查他的身体，全盘接受010时不时的小抱怨。
等看见后颈上几个红肿的针眼伤口时，顾献缓慢地眯了眯眼睛，身后的黑影直接暴怒。
面前的反叛军当即被掀飞，重重砸上天花板，又掉回地上，发出痛苦的**。
好在星际人的体质不错，不会因为程度的撞击就当场丧命。
顾献面无表情地想，可以多摔几次。
他好像听不见**，只是凝视着那个伤口。
他问：“怎么弄的？”
顾献站在面前，几乎挡住了010看别人的全部视线。
010想看怎么了，顾献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不许他探头。
顾献道：“乱动，不疼？”
010的重点歪了一瞬，像是终于找到可以撒娇的人，小声抱怨道：“好疼的呀。”
他抱怨也是小小声的，像是只要面前一个人听见，然后亲亲他就好了一样。
顾献的动作缓慢地停留了一瞬。
身后**的人声还在继续。
010想起刚才的一幕到底哪里熟悉了，他立刻警惕地问：“小黑没有在啃人吧？他不能再乱啃东西了！我给他买了糖的。”
“没有，给我买了吗？”
“买啦！”
顾献慢条斯理地岔开话题，揉揉010伤口附近的皮肤，确定他没有其他的痛感后，才道，“谁弄的？”
010的视线下意识放在了自己死机前看到箱子。
呜呜呜，那个痛死人的试剂就是里面拿出来的。
他的视线刚刚放在那个医疗箱上，医疗箱就被愤怒的黑影拍飞。
它重重掉在了地上，奇异的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随后箱体像是被溶解了一般。
黑影沿着墙角变成偷偷摸摸地从010的视线盲区送了两管药剂来，在顾献的手边摇摇晃晃地举着。
顾献低头扫了一眼。
一种止疼药剂，另一种还是让人陷入昏迷的药剂。
顾献抬起眸，意味不明地看了表现异常的黑影一眼，伸手挥散了它们。
他取了止疼的药剂，直接拔开瓶口。
指腹沾染着透明的液体，顺着流淌到手心。
顾献直接伸手按住了010脆弱的后颈。
手下人仿佛真的没有任何的第六感，明明小触手都在尖叫了，把死门送到了别人手上，甚至还亲昵蹭了蹭，催促自己快点。
药剂冰冰凉凉地敷在后颈，刺痛一点点变成轻微的酥麻。
010像是小猫一样缩了缩脖子，往顾献的怀里贴了贴。
他道：“好舒服哦，”
顾献低头说：“小黑有点生气，控制不住情绪。”
黑影七手八脚地从里面扒拉出一堆药剂，抱着速度缓慢地向反叛军靠近。
反叛军有人看出了它们要做什么，拼命地往墙边缩去。
这是顾上将的具象化精神力吗？
可是为什么和以前的不一样。
医生表情难看。
面前人不应该是顾上将，顾上将不是这样的人。
他倏忽抬起头对010道：“诺伊斯，他是假的，顾献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你过来，到我们这边来！”
顾献放在诺伊斯后颈上的手一顿。
他原本是低头注视着诺伊斯的，此时却缓慢地回头看了医生一眼。
医生在那一刻几近失声，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危险。
010拉拉他的袖子。
顾献回过头，低头问：“想看医生？”
在诺伊斯点头后，顾献俯身将人抱进了怀里。
010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舒适地眯了眯眼睛，像是泡在温水里舒展的小兽。
他小声抱怨道：“顾献，你刚才好凶呀。”
010一边抱怨别人凶，一边一点点靠近这人，随后整个人钻到了顾献怀里。
顾献太过高大，一只手就能把整个010给搂住。
一点脑袋都不露，整只都抱在怀里。
顾献低声道：“怎么，现在不觉得我凶了？”
010静静的不说话，露出了新奇的神情，
他耳边听见了人类的心跳。
砰、砰、砰。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顾献的心跳。
急促，慌张。
010伸手拍拍他的背，哄小孩似的：“不怕不怕，我在你这里啦。”
顾献浑身僵硬，搂着人的手下意识的放轻了些，怕弄痛他。
他垂眸看着诺伊斯。
买个糖果也会走丢，要是不让这人以后再出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哭。
结果还哄起自己来了。
顾献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解释了医生的怀疑：“我在病房留了一具身体，他们分不清。”
010好奇的伸手捏了捏戳他的手臂。
硬硬的，是人类的触感。
这一举动几乎将对面的几个反叛军惊得掉下嘴巴。
诺伊斯就好像感受不到他身侧的人有多大的危险性，居然还动手动脚。
医生咬牙，扬声道：“你不是想要解除精神链接吗，现在和我们走，去唤醒上将。”
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黑影仿佛又听到了一遍不愿接受的现实，在整个房间的黑影炸开，把房内的东西噼里啪啦地砸了。
这头，010感觉顾献的身体似乎冷了下来。
他小声问：“你不舒服了吗？”
顾献顿了片刻，他没有回答，一点点侧过头，凑到010耳边：“你要和我，解除链接？”
010感受到身边的空气在一瞬间被抽空了。
这是一种物理意义上的感觉，因为他脑袋里的警报尖叫起来，示意主人生命受到了威胁。
小触手不可控制地到处打滚，最后失控地咕噜噜滚出了数据库，掉在地上被争先恐后的黑影捉住。
医生死死盯着那个背影。
诺伊斯是他们唤醒上将的唯一希望，绝对不能被面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假人骗走了。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我保证你的生命，上将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我在他醒来后为你担保。”
他在滥杀无辜四个字上咬字极重，顾献听完垂下了眼睛。
滥杀无辜？
他抱着怀里软软的人，这人十分依恋地靠在自己胸前，无辜又懵懂的样子，半点看不出会达成这种协议的样子。
他问：“你觉得我会杀掉你？”
顾献的嗓音冷冰冰，010抬头看他，似乎有点不解。
顾献清醒地感觉到了和黑影融合后，他的脾性变得更加偏激暴虐。
而且占有欲也更强，光是010站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就会感觉到内心深处燃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
确实，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人会不害怕。诺伊斯现在的表现，说不定都是为了求生。
他放弃了前一个问题，转而问：“诺伊斯，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的变化了？”
眼前人还毫无所觉地看着自己，圆润闪亮的猫瞳一瞬不瞬，像是在努力看出自己有什么区别。
010凑上去贴贴他的脸颊，和他咬耳朵：“我知道呀，你看小触手更害怕你了。”
精神力具象化是人的潜意识，自然还包含了人对于敏感的天生性的警惕，小触手会这么怕他，也是因为他从自己身上感到了无与伦比比的危险
010分析的头头是道，最后总结道：“所以以后，你不能随便凶我们了哦。”
顾献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什么逻辑陷阱。
不过不要紧，面前的笨蛋没有发现这个陷阱的诱饵是他自己。
顾献态度良好道：“好的。”
顿了片刻，他说：“那我们的精神链接可以不解开了吗？”
010犹豫了一下，顾献原本放晴一点的心情立刻重新乌云密布。
010犹豫地问：“你不是想吃掉我吗？”
他小声道：“精神链接不解开的话，你也是在吃掉你自己呀。”
他轻轻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然后皱着脸苦兮兮地松开了。
他道：“有点疼。”


第42章 
他说完， 身后传来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010回头，发现黑影扒着的一整面墙塌了下来。
黑影连带着一众反叛军一起被压在下面，明明可以离开的小黑还呆呆地躺在地上， 只把小触手抱着。
010：？？？
他忽然被人捏着脸颊转回了头， 顾献盯着他。
010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虚。
最近自己没有偷吃什么呀。
他说：“怎、怎么啦。”
顾献沉默了一瞬， 开口问：“谁说我要吃掉你了？”
“不、不吃吗。”
不吃的话， 自己会怎么死掉啊。
010紧张兮兮地想， 被打死会很痛的。
他像是知道自己这样很可怜似的， 可怜巴巴地望着顾献：“要不你还是吃掉我吧， 拜托你了。”
顾献听见这话气笑了。
他知道诺伊斯的吃掉和自己理解的不一样， 是真的生吞活剥。
他只好抬手召来小黑，然后指了指010道：“吃掉他。”
010小猫惊慌。
这么快吗，现在就吃吗。
他一个劲往顾献怀里蹭，顾献也纵容地让人往上蹿， 柔软的头发在脖颈处不断乱蹭。
他把人抱紧了， 凉凉地道：“不是吃掉你吗？”
010道：“我还没有洗澡， 脏脏的。”
顾献甚至不用偏头，就可以嗅到诺伊斯身上浅淡的香气。
虽然有了专门的清洗剂， 可是诺伊斯每天都会钻进浴室，用那个能出打泡泡的沐浴露洗的香香软软的，每天趴到他床边时，像是趴了一块小奶糕， 黑影每天都在嫉妒的啃墙角。
顾献道：“不脏。”
香的。
他现在简直像是一个铁了心要吃掉人的恶魔，010绞尽脑汁，然后补充道：“我还没有吃刚才买的糖。”
小可怜。
顾献稳稳托着怀里的人：“嗯， 这个可以，还有呢？”
010想不出来了。
他可怜道：“刚刚的麻醉剂还有吗， 麻烦再给我一管吧。”
被吃掉一定比被扎针还疼，呜呜呜。
顾献捏着人的下巴让人转了个方向。
他道：“看看。”
被召来的那一缕黑影从听到命令后就一动不动，木木地站在原地，像是死掉了。
顾献抛了个选择给黑影：“吃掉诺伊斯，要么你就一直原地转圈吧。”
黑影连犹豫都不带的，像是个追着尾巴的小狗就开始飞快地原地打转，就连被压在墙地下的黑影也纷纷钻了出来开始打转。
010下意识拉住了顾献的袖子。
他道：“你不要欺负小黑呀。”
话音刚落，黑影立刻不动了，甚至嘤嘤呜呜地凑到他脚边。
虽然不会说话，可是010莫名感觉自己听到了它们的声音。
顾献嘴角勾起一抹早有所料的笑。
他懒懒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抱了一朵又软又甜的云。他道：“你看看，听我的么？”
010眨了眨眼。
他眼里带着新奇，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尝试和黑影有过交流，都是直接让小触手和它们玩的。
他伸出手，像是呼唤宠物那样，白嫩的掌心朝上。
“小黑小黑。”
听见这话，顾献心里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奇怪，毕竟在某种意义上，自己的精神体就象征着自己。
随后下一秒，他就看见黑影打着欢地往诺伊斯身边凑过去。
顾献：。
算了。
变异的精神体是精神体，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冷静地移开目光，放在正艰难从废墟下爬出的反叛军上。
重点放在了那个医生身上。
顾献阴冷的目光扫过医生。
医生托着脱臼的胳膊往后靠在了墙壁上，他胸腔发出沉闷的呼吸声，像是破了一个洞的风箱。
他感受到面前人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躲避，又硬生生靠着意志力对上了。
顾献散漫地发出了几个音节：“我的医生？”
医生额角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不得不靠着忍耐胸前的剧痛来保持清醒。
“是我，”他沙哑着道：“如果你是顾上将的话。”
顾献很轻地挑了下眉。
诺伊斯的眼光还算不错，这人看出了自己是谁。
医生定定看着他，现在的顾献看起来阴沉，疯狂，完全不是印象中那个拯救帝国的军人。
他道：“顾上将，你还记的军人的铁律吗？”
“我保护民众，”顾献散漫地提醒道：“你是反叛者。”
医生不甘地道：“为了现在的帝国？”
顾献道：“民众就是民众。”
医生咬了咬牙。
“我们也是为了民众，”医生说，“反叛军付出了很多代价，才让我成为你的医生。”
顾献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这句话，只懒懒地扫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医生陡然感觉到了一阵极大的压力，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不知道自己的主动挑衅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顾献心情不佳。
他知道，如果皇室一直这么乱的话，诺伊斯一定会一次次卷入乱七八糟的斗争中。
这人又喜欢乱跑，不是要去主街区买吃的，就是想去混乱偏僻的地方看热闹。
得想个办法解决麻烦。
他又扫了躺在地上的医生一眼。
不行。
顾献又移开了目光，想要平息皇室的斗争有很多方法，没必要选择这个晦气的人。
黑影发现诺伊斯愿意接触他，此时已经热情地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来讨诺伊斯欢心。
没出息的东西。
顾献抬抬手，把看起来懵懵的小触手放在手心上，怜爱地摸了摸。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精神体思想有多肮脏，于是对诺伊斯道：“别玩太久。”
010：“好哦。”
他乖乖地放下手，甚至没有一点拖延。
顾献看得心软，就算他带过最听话的学员也没有这样听话的。
他摸摸掌心的小触手，慢条斯理地问：“现在知道它们听谁的了？”
010道：“好像知道了。”
顾献笑了一声，看着诺伊斯明明松了口气，却还很忧愁的模样，心底有些恶劣的想法升起。
一天到晚，不知道哪里有这么多发愁的事情，不如多愁一下自己。
随着他恶劣的念头升起，原本乖乖退到地面的黑影忽然开始黏上诺伊斯的小腿，随后一路攀上他平坦的小腹，撞得衣服上的装饰品叮叮响。
010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被顾献蒙住了眼睛。
010摸摸他的手背：“怎么啦？”
顾献面不改色地捂着他的眼睛，脚上毫不留情地将缠绕的黑影踏碎了。
凝结的黑影溃散成流动的雾气。
顾献抬手把上面打结的流苏和宝石捋顺，又长又柔顺的流苏顺着指尖搭落在掌心，被他一点点收紧，握在掌心。
如果诺伊斯也能这样乖乖地待在自己掌心就好了。
他没有松开蒙住010的手。
手下人眼睫的每一次颤抖，他都能感觉到。就像是停在掌心的蝴蝶，只要轻轻收拢手指，就再也飞不出去。
小触手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嗖”地一下窜回了数据库，只是他的主人依旧毫无所觉。
黑影逐渐顺着顾献的手指，一点点蹭到诺伊斯的脸颊上。
他的下巴精致，唇珠圆润，顾献不知为什么没有阻止，垂眸盯着黑影凝结成实体，一点点亲昵地蹭过诺伊斯的侧脸。
如果，这样关住就好了。
下一秒，殷红的红唇微微张开，诺伊斯像是自己自己是献祭的羔羊，扬起了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顾献心底陡然生出了一种破坏欲。
随后诺伊斯轻轻侧了下头，咬住了黑影。
顾献：？
在场所有人一起受到了惊吓。
那黑影看起来阴暗又邪恶，大家连碰都不敢碰，怎么会有人直接上嘴啊！
黑影一下子把瞪大眼睛的众人淹没，嫉妒心极强地不允许他们多看一眼。
顾献下意识道：“松开！”
010叼着成型的黑影，抬头抗议地说：“为甚么，它都可以次我。”
因为叼着黑影，010说话含含糊糊的。
顾献陡然清醒过来，被咬住的黑影十分兴奋地炸开，随后在主人的强制之下不得不消散。
010咂巴咂巴嘴巴，有点失望地闭上了嘴巴，像是遗憾它消失得太快。
几秒后，他又被顾献强硬地捏着下巴张开。
顾献视线冷静地扫视了一番，很好，看起来没事，牙齿也没有被硌坏，小颗又光洁，看起很整齐很可爱。
顾献强制着自己收回手，才道：“又乱吃。”
不是很服。
010伸出手指摇了摇。
“它之前吃了我，我也可以吃它。”
腿边的黑影在满地打滚，看起来像是发疯。
010多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逻辑。
顾献气笑了，他把人的脑袋转回来：“狗咬了你一口，你也咬它一口？”
010犹豫了一瞬：“唔，小狗可以。”
软软的，看起来很好吸。
顾献压下去的火又重新烧了起来。
他咬牙道：“我咬了你，你——”
话头猛地顿住。
诺伊斯就像个笨蛋，对什么都不知道，整天都仗着不知道在自己面前乱来。
果然。010抬头，端详一般看了看他的薄唇。
顾献僵硬地抿起了唇，淡色的唇畔因为他的动作染上一层薄红。
010道：“唔，也可以，看起来很好吃。”
顾献抬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010像是被他的目光咬了一口，委委屈屈地低下头：“不要凶啦。”
顾献凶狠地把人扛起来：“以后不要学小黑。”
什么都乱吃。
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诺伊斯才像小狗。
顾献道：“你再乱吃，下次我就教训你。”
黑影委屈地窜来窜去。
脚底被顾献踩散的黑暗像是蒸腾的雾气，向上弥漫着，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诺伊斯整个人笼罩住。
可是010毫无知觉地说：“好哦。”
他乖乖地被顾献扛着走，过了两秒又道：“可以带上我的糖果吗？”
顾献凶狠的脚步顿住：“在哪里。”
他语气冷酷，好像是要对罪魁祸糖处以极刑。
010伸手指了指刚刚呆的地上，那里有一个被扎好口子的棕色小布袋，里面都是他拜托店员仔仔细细包好的。
黑影自发地蹿了过去，然后过来捧着糖果袋子送到010手边。
010抓到手里，努力地用小拇指勾了勾顾献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指。
顾献冷冷道：“怎么了。”
010：“我们要走掉了吗？”
顾献脸色更臭：“不然呢，留下来看医生？”
可是，原本的世界线里，顾献和医生第一次见面后，反叛军就跟着顾献了呀。
现在自己的反派值那么低，世界线偏移的话，自己连及格线都够不到了！
“什么，”010惊恐地道：“你不给他们做首领了吗？”
顾献：？
他回头看看被自己的黑影弄得一团糟的场景，低头沉默不语的医生，还有呻。吟的人们。
顾献：“什么首领？”


第43章 
顾献看了眼身后的反叛军们。
小孩子要面子， 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教育。
他放下了扛着的诺伊斯，语气凉凉地掐住这人的脸颊上的软肉：“当首领？”
指尖陷入软肉中，手感异常的好。
010小鸡啄米地点头， 顾献加强了语气：“我吃饱了没事， 给这群蠢货当首领？”
他这话的攻击性太强， 010鬼鬼祟祟地回头， 确认那些人没听见， 又松了口气转回头。
可是， 按照顾献这么说， 原世界线的他确实当了蠢货头头呀。
眼前的人神情太好懂， 明明从小就是高贵的贵族，现在却连收敛情绪都不会。
顾献在第一时间就明白这人在想什么。
他手痒地捻了捻手指，伸手弹了下诺伊斯的脑袋。
他说：“我是蠢货头头，你是什么， 小蠢货？”
010小声“哎呀”了一声， 捂住额头：“不要骂人。”
顾献哼笑了一声， 他收回手，大步向蜷缩在一起的反叛军走去。
顾献走近反叛军， 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刚才诺伊斯的表情那么惊恐，看起来好像只要他否认，就要当场死掉了一样。
皇室或者赫尔曼家族曾经给过诺伊斯什么警告？
顾献面露沉色，像是下一秒就就要将那些庞大的实力撕碎。
等走到反叛军一众面前时， 他神色沉冷，看起来竟有一瞬和以前众人记忆中的顾献一模一样。
然而他一开口就打破了众人的幻想。
“你们怕死吗？”
反叛军众人眼中露出警戒又恐惧的神情。
顾献歪了歪脑袋，他这个举动和身后诺伊斯有些像， 却一点带不来诺伊斯那种单纯无害之感，反而是让面前众人觉得毛骨悚然。
医生艰难道：“你回来干什么？”
顾献朝他伸出手：“让我看看你们的计划。”
他轻描淡写， 医生居然在某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欣喜，因为无论是怎样的顾献，只要愿意帮助他们，他们的胜率都会大大提高。
医生很快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计划不只涉及到在场众人的性命。
……他不可能轻易托付。
顾献似乎看透了医生的想法，只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黑色的瞳仁中透着某种冷血动物才有的阴冷感。
他道：“大皇子通敌，想要借机掀起内乱，贵族们知道，却想要从中获利，完全没有考虑到帝国。你们是为了阻止这个？”
“没错。”医生紧紧回视着他，随后看见顾献偏过头轻轻嗤笑：“那你们支持谁？”
医生脑中很快蹦出了一个人选，他艰难道：“当然是支持陛下。”
陛下？
顾献扯了下唇角：“清醒一点，你的陛下知道从头到尾所有事。”
反叛军收到的消息不过是皇室放出来互相攻讦的工具。
“他等着大皇子做点蠢事，然后为他最爱的皇子铺路，”顾献懒懒道，“他最喜欢的皇子，应该就是你们真正想支持的那位？”
这也可以叫反叛军吗。
010偷偷用光脑听着他们的对话，眸子里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999说：【别着急。】
黑影在皇宫住了快一个月，探听的消息几乎是最多的。
价值千金的情报被投在空气中。
星域不过是皇权角斗的战场，所有人命都是筹码。
医生一点点浏览着，眼里的沉稳变成了不可置信。
他反应也极快，只是看了几眼，就很快想到了另一个关卡。
如果皇帝知道这些事，那反叛军的成立……应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医生咬紧了牙关，被当做工具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道：“……那你想怎么样。”
医生将光脑放在了黑影手上，他知道顾献一定对他们的计划没有兴趣，这些东西对他而言甚至算不上一次小打小闹。
果然，顾献懒懒地扔下被黑影送到手边的光脑。
他道：“不如你们先改道，去星域实战一下。”
医生愣住了。
顾献垂眸，调出着手腕上的光脑资料。
第一军团常年驻扎在边境星域，对边境情况的掌控是众人想象的数倍之多。
上面有着星域无数的资料，当然也包括敌军现在的动向。
一群烦人的蛀虫，已经在边境窥视很久了，他曾经还不明白，前段时间才得知这群人呆在那里的意图。
顾献抬起头，微笑了一下：“让你的人变成敌军，怎么样？”
医生的瞳孔骤然紧缩。
---
010等着他们谈完，一边蹲下和小黑玩一边偷听讲话。
顾献不在身边的小黑十分欢脱，几乎是围着010打转，远远看起来，010都已经被黑影淹没了。
010毫无所觉，甚至打开了糖果的袋子，从里面拿出黑漆漆的糖果。
这是他专门给小黑买的，店员说加了某种特殊的染剂，放在灯光地下都不透，简直和小黑一模一样。
010偷偷摸摸地也吃了一点。
小黑绕着他的手打转，时不时变成实体出来“吸溜”一下。010会有一瞬间手背湿润的感觉，不过等他转过手背摸摸，就发现其实是错觉。
他叹了一口气，回过神发现小触手在“啪啪”揍狗，而黑影也不跑，努力地继续纠缠着。
010惊恐地伸手去拦住。
这不是他的触手吗，他没有这么想啊！！
999幽幽道：【没事，反正顾献的黑影也不听他的。】
010还没有从中品味出别的意思，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没有觉得，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你在让它们自己吃自己吗？”
010歪歪头，很自然地回头看看医生：“没有呀，而且，它们本来就经常互相吃嘛。”
过来的医生从他身上感觉出一种堪称残忍的天真。
他沉默了一瞬，精神体互相吞噬，这话落在谁身上都是恐怖又痛苦的。
他只能归结于贵族的残忍。
医生往诺伊斯身边靠近了一步，原本装死的黑影瞬间弹射而起 ，他猛地后退一步，黑影刀锋一样掠过。
他甚至从耳边听见了某种咀嚼声。
医生猛地屏住了呼吸。
身后的顾献走了过来。
他不知看了多久，医生背后寒栗起来。
顾献对于医生有着某种不加掩饰的敌意，在这一刻尤其明显。
他开口道：“他们在找你。”
医生的肩膀陡然一松，他这时才敢抬步去找同伴。
黑影已经开始吃含着糖的同类了，然而顾献像是完全没有发觉这一点一样。
他在诺伊斯面前蹲下，逗弄道：“那我的糖呢，在哪里？”
010视线飘忽了一瞬，原本只是顺口一问的顾献捏着人的下巴转了回来。
他道：“在哪？
他察觉诺伊斯的腮帮子鼓起来一点，伸出手一戳，硬的。
顾献笑了起来：“你吃掉了？”
010：“吸溜。”
顾献继续捏了捏，含着糖的脸颊捏起来不太一样。
他评价道：“馋猫。”
010歪了下脑袋，脾气很好的摇摇头，他说：“不对哦，我不是猫。”
他看顾献站起身，拉了拉人：“那我们之后去哪里呢？”
顾献摸了摸他的脑袋：“去星域，带你去玩。”
两人等待着反叛军处理好手头的事，医生一脸严肃地站在同伴之中，手上发出讯息的同时，嘴里还在说什么。
顾献自从精神力变异之后，五感就异常敏锐，他漫不经心地听了听，原来是在说自己的八卦。
“@#￥……％￥”
顾献只听见医生道：“你们以后离诺伊斯远点。”
他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后散漫地转移了注意力。
聒噪，不如多看看诺伊斯来得开心。
而还没有关掉光脑监听的010眨了眨眼。
……喜欢？
他下意识往数据库里看了一眼，里面有一个地方放的是他封存的数据。
里面有很多是……粉色的。
喜欢是粉色的吗。
010想，可是顾献有点黑耶。
只有嘴巴红红的。
--
010于是度过了在这个世界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医生他们要去想办法调度人手，顾献就带着自己慢慢开着飞行器去星域。
重点是，每个星球有好吃的顾献都会停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顾献还试图满足010的所有愿望，在他看来，诺伊斯可能是作为贵族没有尝过，所以才什么都想试试。
然后在他出去了一天回到住处后，发现了三个空了的糖罐，甚至糖罐身上还有牙印。
小小的，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周围还环绕了一圈奇怪的印记。
顾献一开始以为是特殊的包装设计，看了其他糖罐光滑的罐身才意识到什么。
是诺伊斯咬过之后，黑影想把糖罐吃掉，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
还拎着一袋食物的顾献：。
三罐！！
今天战场上敌军反扑时顾献都没有这么大反应。
他冲到了诺伊斯身边，检查了一遍牙齿。
很好，很健康。
010非常放心，仿真的身体虽然逼真，但是其实比人类的身体好用一点点。
他想了想这几天分享给医生的糖，医生都吃完后，好像去看牙齿了。
嗯，亿点点。
其实010也不是故意的。
他虽然没有去探听，但是大概知道顾献现在的进度。
他们到的地方离星域很近，顾献这几天离开都是为了悄无声息地让反叛军吞掉星域外的敌军。
他还会在这个过程中遇上星暴，带着反叛军失踪了一段时间，才将这一支没见过血的队伍磨炼成日后堪比第一军团的存在。
然后等顾献带着反叛军抵达主星，然后自己就该下线了。
010数了数，没有多久了。
他开始忧郁，忧郁起来就开始摸手边有什么吃的。
顾献捏了捏他的脸颊，吃得多，还不长肉。
星域有一种罕见的生物，杀伤力极强，每次皇室出现重大事件时都会派很多搜星舰捕捉，不过也只能捉到一两只，然后从上面割下没被武器污染的肉运输到主星。
所以每次只有那么可怜兮兮的一盘放在皇室面前，味道应该不错。
他收回手，叹息了一声。
“不要乱吃了，我过段时间要出去久一点，给你弄好吃的，怎么样？”
010眨了眨眼睛：“好呀。”
是到了要失踪的时候吗？
他有点茫然地问顾献：“久一点的话，是要多久呢？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顾献不太确定，不过他确定这以后自己就不会离开那么久了。
他道：“最多一个礼拜，你一天吃三罐，吃二十一罐……”
顾献顿住了，自己也觉得这个数字好笑。
太多了。
他起身把剩下的糖罐子数了数，然后整整齐齐地码在诺伊斯面前。
他看着这个娇气的小贵族道：“一天吃一盒，正好吃完我就回来。”
010有点不乐意，不过他还是：“好哦。”
999忽然开口：【根据检测，顾献回来要花的时间肯定不止一周，而且，在人类的世界里，他和你说的话一定会被打破，这是一种定律。】
010很放心地说：【可是我是系统呀，系统是机器。】
而且到时候糖就吃完了，顾献怎么放心自己没有零食吃呢。
999：？
【荒谬。】
然后999看见了顾献离开时特地留下了一半的黑影，让它们保证每天都偷偷摸摸往010罐子里添一点吃的，这样他就不会食言了。
999：噫，黑化的人类心好脏。


第44章 
低调华贵的房间里， 银白色的自动治疗舱自动弹开，曼诺丝是满脸阴霾从里面爬起来。
在皇宫遭到袭击后，陛下就派人把大王子保护了起来， 曼诺丝失去了照顾大皇子的机会， 自己也身受重伤。
上次入侵的那人长的和顾献一模一样， 陛下大怒， 甚至已经拟好了废除顾献身份的旨意， 然后他们发现病床里竟然还有一个顾献。
不管如何， 这条旨意是发不出去了， 病房里的顾献被接入皇宫， 送进了最高防护的科学院。
星网上许多人不明所以，以为是顾上将遭到袭击时诺伊斯逃走了，连带着曼诺斯家族的信誉也受损。
曼诺丝花了大力气也没有找到诺伊斯的线索，这人被那个冒牌货带走， 也不知道给家族递个消息？
她按下了事情失控的愤怒感， 星域的事还要推进， 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的下属能够带来这么好的消息。
他们看见诺伊斯了。
“……”
日子一过七天， 010有点发愁，顾献还没有回来。
不过好在，他的糖果还没吃完。
010慢吞吞地从糖罐里又掰下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吧唧。
不好吃， 明天吃更少一点好了。
看着010的背影消失，一直蜷缩在他脚踝上的黑影忧愁地下来了一部分。
黑影的颜色比最开始浅淡了很多，现在看起来像是报纸上褪色的墨水， 爬到橱柜上，几乎让人看不出样子。
黑影背着诺伊斯愁得吱哇乱叫， 不知道从哪里再弄来些糖果。
他偷偷摸摸地又分了一小块出去，试图从别人那里要到一些糖果。
从医生那里回来后，像是悬浮在空中的红色糖果被摇摇晃晃地举高，等在这里的黑影立刻飞窜起来，一如既往欢快地转开了糖罐子。
“啪。”
一颗鲜艳的糖果被扔进了糖罐里，只有最底下薄薄一层是纯黑色的糖果了。
黑影忧愁地在旁边打转几圈，最后爬进了糖罐，试图增加糖果的体积。
第八天，010走到一楼，他直接越过糖果罐子，在一楼等着他的医生愣了一下，站了起来：“不吃吗？”
010摇摇头：“不了，有点腻。”
诺伊斯和反叛军们印象中的贵族都不同，他们甚至无法用以往那种带着敌意的态度对待诺伊斯。
毕竟诺伊斯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有点怕人，又没有什么伤害性的纨绔。
如果单纯爱吃东西算的上是纨绔的话。
医生脑中掠过很多想法，但是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诺伊斯精致的面容有时长久地盯着人时会带来一种非人感，但是这种感觉经常会因为他笨拙的举动而冲散。
医生并不擅长作战，这次也没有跟去。
不过他也知道，顾献离开前是打算一周内回来的。
他道：“……你不担心吗？”
担心？
这是人类的情绪。
小触手戳戳仿真模块，上面的数据最近黯淡了不少，看起来好像有点运行困难的样子。
010认真回答道：“可能是我最近有点坏了，所以没有担心。”
不然模块会模仿出这个情绪的。
医生没听懂，不过他看得出来诺伊斯的状态确实还算平静，至少比一大早找过来的自己平静多了。
星网上的言论似乎也没有办法给面前人造成任何的伤害，医生时常从诺伊斯身上看到一种独属于贵族的冷漠，比如只把星网上网民的辱骂当做无关痛痒的聒噪，把自己今天吃什么，看的比别人性命重上许多。
医生觉得有些心情复杂，毕竟哪怕顾献上校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依旧十分看重诺伊斯。
可是爱上一个贵族，这是一定会面临的局面。
他叹息了一声。
他注意到什么，忽然表情凝重了起来。
“诺伊斯，顾献的精神体呢？”
小黑？
010下意识低头，这两天小黑都爱缠在他脚踝上。
小黑变成了好小好小的一块，正趴着呼呼大睡。
010没有吵醒它，只是伸手指了指。
医生神情并没有变得更好看，如果顾献出了这样的意外，那他的同伴不是更危险了。
“……”
某个星球，顾献神色阴沉地看着失控的黑影。
黑影已经把星舰啃得一片狼藉，趴在上面呼呼大睡。
如果说他们着陆的时候，星舰几乎报废，那现在就连开着废品回去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当时把敌军剿灭后，他们了遇上星暴，为了保护星舰，顾献放出了黑影。
结果黑影出去后就开始乱啃，顾献察觉随着它们吃的越多，自己的精神力似乎就越发丰盈。
他索性把黑影放出乱啃。
一开始他还可以平稳地控制摄入的能量，结果黑影忽然和硌到牙一样停住了。
顾献看了一眼，黑影在啃真空中一众漂浮的物质，闪闪的，也只在星暴附近短暂出现。
人类至今没有开发出这种的用处，看起来倒像是诺伊斯会喜欢的东西。
要不带一点回去好了。
正漫不经心想着，下一瞬，黑影的能量忽然就爆了。
顾献脸色大变。
他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不能带。
万一诺伊斯看见那些闪耀的物质也觉得馋就完蛋了。
---
又过了两天，医生坐不住了，带着诺伊斯去周围看情况。
他们还带上了反叛军其他留下的人四处查看。
顾献和敌军两拨人早就不在最开始的区域，一路追踪而去，看出是被卷入星暴后，众人的神情就很难看。
010站在飞行器上，透过舷窗看见众人不甘心地在四处搜寻。
这是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
010的数据也同这艘飞行器接通，他的眸子里闪过蓝光，随后歪了歪脑袋：“好像最后的信号，还有一个。”
999：【顾献会回来的，你现在去找是破坏世界线，会受到惩罚。】
010道：“可是，我的糖要没有了。”
010晃晃手里带着一个牙印的罐子，这是他出门前带上的，如果看见了顾献看，就用这个恐吓他一番。
999：【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其他的糖罐子！】
010：【唔…】
为了转移010的注意力，999道：【你不如考虑一下反派值怎么办？自从你被顾献带到反叛军就扣了不少，如果你要改变世界线，这个世界肯定无法及格，你会被考虑废弃的。】
之前010一气之下关掉了反派值的提示，此时听见这话，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打开反派值的提示，然后睁大了眼睛。
四十五。
010陷入了心如死灰的状态，罐子从手上咕噜噜地滚下去，被人一脚踩住了。
010察觉不对劲，刚要回头，就有人从后面架住了他的手臂。
他动了动，腰上被抵上锐器，隐隐约约传来痛感。
暗含威胁的声音响起：“小少爷，好久不见。”
010恍惚了一瞬，身边人已经拿着他的权限启动了飞行器。
底下的人露出震惊的表情。
“飞、飞行器出问题了？”
医生沉声道：“不，还有另一种可能。”
就是诺伊斯自己走了。
既然顾献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诺伊斯作为一个利益至上的贵族，直接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完了，如果顾献回来了知道这件事，他们怎么办。
另一头，010被按在操纵台上。
他们不指望诺伊斯这个纨绔会开飞行器。
用着这人的权限将飞行器设置了自动的航线，曼诺丝的下属放松了些。
他们原本是来星域打探情况的，没有想到有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收获。
回去之后不知道能得到怎么样的奖赏。
众人的情绪高涨，他们没将小少爷放在眼里，毕竟大家都是曼诺丝手下的下属，自然知道诺伊斯几斤几两。
010面前的舷窗闪了闪，随后浮现出曼诺丝的样子来。
曼诺丝看着 没有束缚就乖乖坐在原地的诺伊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看来诺伊斯还是识趣的。
她道：“你回来后，我会送你去科学院，这样赫尔曼在陛下那里能立一功，对星网的民众也算有了交代。”
诺伊斯的表情显得有些出神，像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曼诺丝难得起了怜爱的心思。
她说：“赫尔曼家族会记住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实际上，010表现出了最近最雀跃的样子，他在脑子里叫道：【999999。】
010很高兴地说：【那现在我是被绑架的啦！】
999：【……嗯。】
010有一点害羞道：【这样的话，他们走错了的话，不会惩罚我吧。】
999：【呵。】
电流警告般窜过指尖，010抖了一下。
999道：【你想想怎么说服检测机制吧。】
010：【呜呜呜。】
都怪顾献。
看着诺伊斯垂头没有说话，曼诺丝看了下属一眼，随后挂断了对话。
下属很自觉地站起来，他们手上拿着针剂，是这次曼诺丝特意让人送来的，能提前为诺伊斯在科学院唤醒顾献做准备，一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小触手警惕地窜出，010坐在原地，浅色的衣摆几乎垂到地面。
他垂着眼，像是在赌气的样子，察觉众人在看着自己，这才抬起头。
就算在星域边境，他穿的衣服依旧是贵族的样式，看起来繁琐又华贵，坐在原地不动的样子透着无害。
在场的几人都笑了起来。
星网上已经曝光了，诺伊斯的这条小触手胆小又没有杀伤力，此时蹦出来的样子他们现在看来更是觉得好笑。
“小少爷，您放心，这玩意儿一针下去就没事了，你醒过来就在科学院了。”
010摇摇头拒绝了。
“不行哦，”他好声好气地道，“上次我被差不多的针管扎了三针，疼了好多天。”
那几天顾献几乎要头大的不行，每天晚上还要派出黑影勒令010不准滚来滚去地睡，不然压到了第二天又要红着眼睛来找自己了。
拿着试剂的那人甩了甩针尖，上前一步：“您体谅体谅我们，我们也就动作轻一点，保证不会多受一点苦。”
诺伊斯作为一个纨绔可能连怎么使用具象化的精神都不知道。
放一个精神体出来，简直是引人发笑。
可是触手抽过来的动作又快又准，那一下为首者的手腕被震得发麻，触手只是打在了试剂外壳上，可是他几乎拿不稳了。
“少爷，您不是不知道，这些药剂的外壳是星际标准的坚硬材质，牢固的砸都砸不开，您怎么还犟上了呢？”
周围人还在笑，他却察觉出一丝不对。
随着众人话音，试剂那在一些炮火的轰炸下都不会有裂痕的外壳，此时却缓缓断裂成两半。
透明的试管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里面的液体滴滴答答淌了为首者一手，众人都愣住了。
为首的那人立刻后退，然而已经迟了。
010道：“没事的哦，它打人不痛的。”
顾献上次说这样打人就行了，不过010清楚地记得，触手挥出的力量没有带来任何伤害。
众人戒备地看着他，纷纷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五分钟后，010愣愣地看着狼藉的操纵室，墙壁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触手痕迹。
他看着面前几人躺在地上，眸中陡然露出了一丝心虚。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子。
顾献教他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大动静。
999：【小黑把小触手的力量吃掉了。】
010恍然大悟。
触手察觉到了他的心情，欢快地把几人拖去了后仓。
目送人们离开，010偷偷坐回了操纵台前。
999说：【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回到医生那边，他们吓坏了。】
010歪歪头，然后道：【可是，诺伊斯应该是不会开飞行器的，我回不去哦。】
他抬手把操纵杆碰歪，又轻又欢快地说：【纨绔万岁。】
999检测机制飞转，与此同时，飞行器飞快地朝另一个方向疾驰。
010黯淡的仿真模块在这时仿佛变得熠熠生辉，所有数据都散发出快乐的金光。


第45章 
顾献掉落的星球偏僻荒凉， 头顶是常年阴云滚滚的黑天，整个星球可见度极低。
众人甚至怀疑这是顾献精神力的具象化。
毕竟自从掉到这里，哪怕黑影的主体趴在他们的星舰上， 顾献周身黑影也浓郁得像是实质化了。
唯一的意外之喜是， 顾献在这里看到了他想打来给诺伊斯吃的那种生物。
他花了半天时间确定这种生物的行踪， 然后就开始思考， 黑影醒来后从附近拖一艘倒霉飞行器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在顾献思考到了飞行器还得多弄来一点， 不然拖不动吃的时， 一直黑沉沉的天空终于被一道光亮破开。
中型飞行器巨大的机身出现在半空中， 两侧的外壳已经升起， 露出下面黑洞洞的武器来。
顾献抬头。
来的正好。
他抬手抓起黑影幻化成的长刃，上面鲜血已经干涸，不知道跟着顾献在这个星球上经历了多少场搏杀。
身边的众人也跟着纷纷抓起武器站了起来，
星舰修好不知道要多久， 现在居然有人送上门了。
这种偏僻的地方， 一来就开着武器的， 只有可能是他们的敌人了。
众人有些兴奋，这些天的厮杀已经将他们身上的好战因子点燃。
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一直趴在星舰上的黑影动了一下。
飞行器越飞越低， 从一出现就暴露在外的武器却没有一点开火的意思
众人神情严肃地看着飞行器着陆。
那仿佛是一个新手操纵的飞行器，晃晃悠悠的，惊险地掠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物。
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差点以自杀式方法着陆。
010也很无奈， 可是这就是纨绔的风格！
他在过来的这段时间想通了，如果想快快地提升自己的反派值的话，保持纨绔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式。
毕竟自己刚刚装完纨绔通过检定后， 999看起来很生气。
010心虚地想。
他的触手操纵着飞行器险之又险的降落，然后飞行器舱门打开。
顾献从刚才起就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理智分析， 如果是诺伊斯来开，估计也是这种效果。
不过好在，医生他们应该好好看着诺伊斯，这家伙不会乱跑。
想到刚刚险之又险的几次擦边，顾献忧心忡忡地想，回去不仅要教诺伊斯继续使用精神力，还要教他开飞行器。
就在顾献想完后，他看见打开的舱门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随后从飞行器上欢快地跑下一个棉花糖。
棉花糖快乐地跑向他。
“顾献！”
顾献下意识地上前迎了几步。
棉花糖又香又软，他接住时恍惚了一瞬。
是幻觉？
星球的气体有毒？
顾献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想法，随后感觉这人在拼命往自己怀里钻。
顾献回过神，在星球上一直冷冽的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是真的。
身边原本拿着武器跃跃欲试的反叛军们默默散了。
顾献几乎想要凑上去亲亲这人的侧脸，按捺住这种冲动。他问：“怎么会过来？”
顾献不敢想象，诺伊斯一个连飞行器说不定都不会开的人是怎么过来的。
就在顾献屏息凝神，等待听诺伊斯一路的惊险后，他看见怀中人退开两步，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理由。
“我的糖，”010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他，“我的糖吃完了。”
停顿了一瞬，顾献按下了自己一肚子的教训，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他将010抱了起来，这个星球的土地也像是泥沼，每一步都会陷下去不少，刚才他看见诺伊斯啪嗒啪嗒跑向自己时就想这么干了。
“跑过来好辛苦，“顾献说，“我去弄点好吃的给我们诺伊斯吃，好不好？”
010顿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小触手和黑影。
被留下的黑影已经淡得像是阳光下要消失的阴影，碰到顾献的一瞬间就汇入了他的精神世界里。
010道：“那你要先说服小触手。”
小触手不过是主人意志的化身。
顾献还没来得及接过来，小触手就飞快地缠上了他的手臂。
顾献托着诺伊斯的手臂肌肉紧绷，小触手便十分满足地贴在上面。
顾献道：“那就先给你找个地方呆一会儿。”
外面的环境实在差劲，顾献见不得诺伊斯待在外面。
他抱着010往废弃的星舰主仓走去，那块地方因为休眠的黑影，最近都是禁区。
反叛军这几天和他混熟了，有的人开口揶揄道：“不会是要干坏事了吧。”
坏事？
什么坏事？
痛失数点反派值的010支棱起了耳朵。
然后就被顾献捂住了。
众人在星球上顾献的高压之下生活了这么久，此时好不容易享受到了揶揄顾献的快乐。
随后顾献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众人瞬间安静如鸡。
顾献收回视线。
带坏了诺伊斯就不好了。
他皱眉想着，浑然忘记了诺伊斯自己就是一个在主星花名远扬的纨绔。
踏着泥泞的地面走近了废弃星舰，众人纷纷感叹，纨绔的胆子就是大啊，上面爬着那么大一个黑影居然还敢进去。
舱门被趴着的黑影“啪”地关上，顾献也找了个干净的桌子把诺伊斯放了上去。
010坐在这上面，比顾献要高半个头。
他有点快乐地看着顾献的发旋，伸手摸了摸，发觉这人没有察觉后，就愈发大胆。
顾献在检查诺伊斯身体是否受伤，他并不在意诺伊斯在自己头顶捣鼓什么，等检查完后，顾献才放心地抬起头。
星球的空气并不好，空气中都漂浮着黑色的物质，诺伊斯只呆了这么一小会儿，脸上就脏了。
顾献伸手在黑影里搅了一圈，才抬手在诺伊斯洁白的脸颊上蹭了蹭。
干净了。
又是又白又软的小纨绔了。
顾献看着他的视线温和，像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精神力的异化一样。
010有点新奇地看着周围。
废弃的星舰内黑漆漆的，照明已经全部被拆下来使用了，似乎到处都挤满了顾献的黑影，又像是空旷到只剩他们两个。
010拉拉顾献，他感觉自己的后腰被戳了一下，委屈巴巴地说：“顾献，小黑咬我。”
顾献轻声道：“把它打飞。”
010顿住了，他发现顾献没有帮自己，只好小声道：“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顾献伸手梳理他的黑发，缓慢地道，“不想它碰的话，就要狠狠的教训它，怎么总是要我当这个坏人，嗯？”
他的话语像是刚出口就被黑暗吞没，带着不可查觉的压抑克制。
“明明就是你的精神体。”一点没听出来的010嘀嘀咕咕地抱怨，小触手毫不客气，从顾献的手臂上探出一个尖尖，抽飞了010腰后试探的黑影。
然而，它能抽飞一个，却抽不飞整个主仓内斗蠢蠢欲动的黑影。
唯一能震慑它们的人正踩在主仓的地面上，看起来闲散又放松地站着，耐心地梳理着010的头发。
他脚下踩着无数条不听话的黑影，表情却温柔的像是在给人扎辫子。
“有点长了，”顾献漫不经心道，“确实可以扎一个小辫子。”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诺伊斯不知道为什么就心虚起来。
顾献觉得好笑，诺伊斯怎么这么笨？自己似乎每次都能正好抓住现行。
“做了坏事？”
顾献边慢声问，边用一只手从上往下梳开了自己的头发，果然从中感受到一股被编了起来的头发，只是尾端没有皮筋，很松散地就散开了。
看着成果没有了，010露出了一个可惜的眼神。
他说：“没有很坏。”
有一个小辫子的顾献看起来好好看，发尾顺着颈部的线条，差一点点就可以垂到肩膀上了。
吸溜。
顾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也做一件，没有那么坏的事情。”
010：！！
挣扎不得的010拥有了一条从耳侧编了一条小辫子，隐在黑发中，并不显眼，却让人觉得诺伊斯成了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010并不反感这个，反而是好奇地问顾献：“好看吗？”
顾献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道：“好看。”
010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觉得你刚才也很好看。”
原来刚才那么乖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顾献失笑，捏了捏他的脸颊。
他头发变长不过是因为一直昏迷来不及修剪，对于有没有小辫也很无所谓。
他道：“想我扎着？可以——”
顾献原本想开出条件，比如以后不能随便乱吃东西，或者至少不要以罐为单位吃东西。
然而面前的纨绔曾经肯定是调情的高手，因为他看见诺伊斯听见这句话后，眼睛就弯了起来，像是非常开心。
“这么开心？”顾献失笑道，“只是一点头发。”
010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对哦。”
顾献顺着他问：“哪里不对？”
他问这话时漫不经心，脑袋里回忆着刚刚飞行器着陆时的惊险场面，想着怎么警告一下诺伊斯，下次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举动。
然后他就猝不及防地听见了诺伊斯的回答。
“我喜欢你扎着小辫子，”010道，“唔，应该是喜欢？如果是因为我扎着，我好像更喜欢了。”
他坐在桌面上，晃荡着悬空的小腿。
010拉着数据记录，在看见顾献扎着小辫子时，仿真模块显示的开心指数和吃糖的时候是一样的。
唔，如果这还不算喜欢！
那顾献就不能天天说自己喜欢吃糖。
010理直气壮地想。
喜欢？
顾献完全摒弃了前因后果，脑子里只听得见这两个关键词。
“喜欢？有多喜欢？”顾献听见自己慢慢问，“一直扎着，就一直喜欢吗？”
010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一直喜欢。”
顾献呼吸慢了下来，在这一刻，他只听到了自己如同鼓噪的心跳声。


第46章 
答应了？
顾献很没出息地想， 诺伊斯答应了？
010歪歪头，看着僵掉的顾献，不解地伸出手。
他“啪”地捧住顾献的脸， 左右晃了晃：“死机了吗？”
顾献跟着他小小的力气左右摇晃。
他凑得极近， 顾献甚至看得清诺伊斯光洁脸上小小的绒毛。
顾献几乎是怜爱地想了， 怎么会有人哪里都这么可爱？
顾献一把将人抱起来。
主仓仓顶忽然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 顾献一怔， 随后坚固的仓顶破了个洞， 外面庞大的黑影努力地把脑袋挤进了洞里， 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
趴在顾献手臂上的小触手一个激灵， 窜回了数据库。
顾献脸色阴沉地看了黑影一眼，黑影才轻手轻脚地停下了动作。
010这时才慢吞吞地收回手，他看着顾献歪了歪脑袋：“所以，他们刚才说的坏事是什么呀？”
顾献浑身一僵。
等会儿出去就要把外面那群人统统打一顿。
面前人还盯着自己等待一个答案， 顾献缓慢地开口， 声音有些沙哑。
他问：“你不知道？”
诺伊斯怎么说也是主星有名的纨绔， 风流事迹也不少。
现在这么说，是真的不知道？
010迷惑地继续看他。
脑袋中的小触手火速连接星网搜索， 噼里啪啦得数据库都溅出火星子了。
这么忙活了半分钟，顾献凝视着眼前的诺伊斯。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不管诺伊斯想怎么装，他都可以陪着这人演下去。
“还不知道？”
010搜索出了一个答案， 不过他不太确定，毕竟人类实在是太复杂了，检索出来的答案其实有几十个。
010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
他小声的， 有点害羞地问：“是亲亲吗？”
顾献脑袋又卡了一下。
这个可恶的纨绔一定是故意的，知道他有多可爱， 所以故意逗自己。
顾献伸手抵住面前人凑近的毛茸茸的脑袋，故意道：“没错，是坏事，不做。”
黑影在脚下愤怒地挣扎着，顾献克制的反应明显惹怒了它们。
顾献心想，果然是没老婆的东西。
下一秒，010伸出手，很大方地捧着他的脸颊吧唧了一口。
“亲亲怎么能算坏事呢？”
顾献顿了一瞬，随后笑了。
他道：“确实不能算。”
010咂巴了一下嘴巴，没有糖果好吃。
他蠢蠢欲动地看着顾献的薄唇，凑过去黏糊糊地说：“没错吧？你也觉得没错哦？”
顾献怀里钻进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诺伊斯的脑袋努力仰起来，眼睛还巴巴地望着自己。
顾献盯着010，缓慢地道：“想亲？”
“对呀对呀。”
010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忽然被人捏住下巴。
顾献从胸腔涌出了一声叹息。
“笨蛋。”
他垂下头的一瞬，星舰上的黑影就炸开了。
主仓里的黑暗更加浓郁，像是黑色的海水涌动着。
亲吻似乎比糖果更粘稠，也更晶莹，顾献尝出了比糖还要甘甜诱人的滋味，黑影融化一般从天花板滴了下来，落在010脸上，被他抬手擦去了。
010伸手想要抓点什么，可是抓到空气中时，只有无数的黑影从指缝中钻过。
随后顾献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撬开他的指缝，把他的手也攥住。
一种被控制的感觉让010抖了抖，他蹙起细细的眉，细腻的皮肤像是白釉的瓷器铺上了薄红。
他数据乱七八糟的堆在了小触手身上，把小触手都压的颤抖起来。
“不要了呜，”010委屈巴巴地道，“嘴巴酸了。”
顾献克制地退开，010眼睛红红的，小触手探了个尖尖出来，“啪啪”打着顾献的肩膀。
顾献从善如流地挨打。
脚下的黑影嫉妒地啃起了他的作战靴，被顾献轻描淡写地避开了。
看，这才是有老婆的人。
010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异动，他低头看看，连忙抬头：“顾献，小黑他在吃你的鞋子了！”
顾献没察觉自己的目光有多痴迷，只是无限爱恋地看着诺伊斯。
他说：“对呀，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双作战靴，怎么办呢？”
010好像忘记了明明几分钟前，黑影碰自己时自己还去寻求了顾献的帮助。
他发愁地看着黑影，小声叫了几声，看见黑影更愤怒地咬起鞋底后，不说话了。
他小声地，委屈地对顾献说：“骗人，他们根本不听我的。”
看见诺伊斯不高兴了，顾献原本温柔似水的神情冷了一瞬，脚下的黑影瞬间如同潮水褪去。
他温柔地否认：“不会的。”
整个黑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凝结成010的影子，乖乖地待在他脚边。
主仓瞬间明亮了起来，010看清了自己坐在靠舷窗的桌子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跳了下来，被顾献接住抱在怀里。
整个星舰都被发疯的黑影啃食得乱七八糟，顾献抱着010离开主仓，到了门口时，010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腰。
顾献停了下来，仿佛完全没有觉得他抱着诺伊斯走出去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010拉拉他的袖子：“我要下来。”
顾献一脸不高兴地把人放了下来，010见状又贴贴他。
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他们转身朝来的飞行器去，010碎碎念：“小黑又在乱吃，我带了糖果，虽然只剩下一点点了。”
顾献点评道：“给它们吃，太浪费了，路上你吃什么？”
010慢吞吞地回答：“我都行哦。”
顾献：“这么好养？”
010非常谦虚：“我每样都要一点点。”
顾献笑了起来。他耐心地跟在后面听010说话，时不时还回应两声。
他好像只是顺路去飞行器上看看够不够载人，主要是陪着010去拿糖罐子一样。
反叛军都非常有眼色地没有一起挤上那艘飞行器。
从星舰到飞行器的距离不远，刚刚顾献抱着010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他看010执意要自己走回去，只好颔首道：“让小**你，这里的土地行走起来会陷进去，不好走。”
010点点头。
黑影簇拥着010的小腿，颜色比周围的徒土地看起来还要深。
010微微拧着眉，他每一步都会踩进黑影里，然后要费劲地扒出来，这个和踩在地上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好笨。
顾献从后面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从刚才开始他整个人就表现得异常愉悦。
他说：“我抱着你走？”
顾献在刚出门时就又提了一次这个建议，被010无情拒绝了。
他现在一手抱着小触手，另一只手拎着010宽大的外套，整个人在复杂难走的丛林里如履平地，黑色的行动服勾勒出极为精悍的身形。
010抬头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了内心的不服气。他嫉妒地道：“不要。”
说完他抬脚跨过地下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枯枝，然后衣角又勾到了。
010：……
机器是不会生气的。
他蹲下身，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衣服从枯枝上解救下来。
顾献眼睁睁看诺伊斯气成了一个河豚。
他把小触手和外套都扔给黑影。
然后自己上前，一把圈起了蹲着的诺伊斯。
他把010整个抱在了怀里，语气可怜道：“要吧，要吧好不好？”
顾献宽厚的被贴在他的腰上，010默不作声，伸手拍拍手上的灰土，伸手环住了顾献的脖子。
好乖。
“…”
走上星舰，顾献第一眼就看见了糖罐。
他抬脚踩住咕噜噜滚到脚边的糖罐。
010的小触手冒出来啪啪拍他。010：“不许踩罐子。”
顾献非常虚伪地说：“我腾不出手。”
左手要抱老婆，那当然右手也要。
于是糖罐被擦了擦，由010抱着，010拧开盖子，里面留下的黑影“哇”的一下冒出来，似乎是想吓他一跳。
010亲昵地蹭蹭陪了自己好久的小黑之一：“原来你在里面呀。”
黑影害羞地缩回去了。
顾献从010身后凉凉地看着这一幕。
刚才还可以再踩一会，他想。
顾献叹息了一声，他看见了小黑出来后罐子里的糖更少了：“看来真的很喜欢我，担心到糖也不吃了。”
他好像把自己让小黑每天往糖罐子里加糖的行径忘得一干二净，010歪了下脑袋，钻进他怀里小声辩解：“是吃腻了。”
顾献被嘴硬的诺伊斯可爱到了。他耳朵泛起红色，随后连带着脖颈也一点点泛红。
010稀奇地睁大了。
顾献、顾献变成粉色的了！
顾献好喜欢自己啊！
听见顾献“嗯”了一声，010才发现自己说出了口。
“哦。”010一本正经地道，“原来是因为太喜欢我了。”
粉色的顾献把人放驾驶座上，检查了一下这个可怜的小糖罐，上面还带了裂痕，看起来被不小心摔过了。
里面的糖倒是连那个黑色糖果都还剩下薄薄的一层。
顾献奇怪地心软了一下，忽然注意到糖罐的裂痕不太正常后，意识到了什么。
顾献站在主仓中心，抬头环视了一圈。
他冷静地看见空无一人的操纵室，墙壁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诺伊斯过来的路上可能遇到了什么意外。
甚至，是什么意外才让他能出来找自己。
010坐在原地自己玩了一会儿辫子，忽然顾献过来捏住了他的脸颊：“都能自己来找我了，医生他们呢？”
顾献说这话时神色微冷，一群人都看不住一个诺伊斯，甚至让他一个人开着飞行器跑出来了。
身后刚刚鼓起勇气踏进半步的反叛军们也伸长了耳朵。
010道：“他们去找你们，我留在飞行器上，然后曼诺丝的人过来找我，开走飞行器…唔，医生他们好像被留在那个星球上了。”
黑影躁动起来，反叛军门齐齐收回了踏进来半个前脚掌，只在心里祈祷着这艘飞行器不要再被黑影吃掉了。
顾献眯了眯眼：“曼诺丝的人呢？”
提起这个，010的视线就飘忽了起来。
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当初是顾献说小触手那个力气可以的！
“被扔到后面去了，”010伸手比出了一个小小的距离，“小触手打人的时候，用多了一点力气。”
顾献脚下的黑影窜了一缕出去，他没有要管的意思，只是伸手捏了捏010的耳垂。
010的脑袋好奇地跟着黑影转动，被顾献转了回来。
“好辛苦，”他道，“回去给你弄好吃的，等等小黑。”
随着这话出口，又是一群黑影掠出。
010无心关注刚才分出去的一小缕小黑到底往哪里去了。
顾献带着人往外走，目光掠过周围的反叛军。
他的目光如同寒冰那样森寒，反叛军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分了一波人去前面的操控室检查，另一波人跟着黑影走进了关人的后舱。
顾献把人抱在自己的膝上，让黑影去了之前自己找到的那种生物的栖息地。
他想到诺伊斯特殊的爱好，放缓了声音道：“回去带你找人算账。”
010：！


第47章 
010和小触手齐齐蹲在飞行器外壳上。
010抱着小触手， 看它长长地垂到地面，在地上的黑影争先恐后地掠起时，又手忙脚乱地提起。
这边一提， 黑影就扑了个空， 不满地围着飞行器绕来绕去， 像是一只发脾气的小狗。
派出去的大部队黑影还没回来， 010一边玩一边偷偷地听顾献那边的对话。
顾献一边同身边的反叛军交谈， 一边时不时看他一眼。
“皇室？”顾献分神地回答， “皇室的身体不是我。”
010的表情非常形象， 把“我在偷听”通通写在了脸上。
顾献他们谈及最近急转而下的皇室风评时， 010脸上的表情非常震惊。
反叛军说他们已经把手上有的皇室黑料都放出去了，没达到预料的效果。
010的表情上写着：居然都是你们做的。
他脸上没有一点贵族信誉崩塌的恐慌感，反而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吃瓜人。
顾献没忍住笑了。
他终于停下了交谈，把诺伊斯提溜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弯腰问：“听的这么开心？”
“没有呀， ”010试图从他手下溜走， 被提回来后努力挣扎：“干什么干什么？”
顾献凑到他耳边恐吓：“脸上的表情收一收， 变成知情人了就要把你控制起来！”
010：咩？
他低头看了看缠在自己脚踝上的小黑，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
他有点疑惑地， 甚至还带了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问：“男朋友也要被控制吗？”
周围的反叛军们不知道为什么齐齐脸红了起来，顾献露出一个森冷的表情，他们立刻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010还在追问：“要吗？真的要吗？”
顾献：。
他深深地吐出了口气，低头亲了亲他， 随后松手放开010：“不用。”
010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随后继续蹲到一边偷听去了。
等终于敲定事情后，顾献也蹲到了010的旁边。
他看着底下绕着触手打转的黑影， 露出一个嫌弃的神色
010道：“好啦？”
“嗯，”顾献抬起头：“它们也来了。”
回来了？
010跟着抬头张望， 脚底的飞行器传来了巨大的震动，然后他就看见黑漆漆像是一片巨大的巧克力蛋糕，乌泱泱的向自己扑面而来。
010：！！！
下一秒，黑影在顾献的注视下乖巧地缩成一团。
010这时在注意到它们后面还拖着一个巨大的星际兽，不过因为刚才的黑影们看起来太过巨大，反而把星际兽衬托得小小一只。
现在看清星际兽的样子，010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拉了拉顾献，小声道：“真的吃它吗？”
“嗯，”顾献问，“吓到了？”
星际兽是凶名在外的猛兽，在宇宙中遇上只有死亡的份，反叛军中都有不少人看见它就白了脸色。
“难道我们要带它上路吗？危险啊！”
星际兽在宇宙中的杀伤力更加可怕，他们怕飞行器会被撕碎。
顾献轻描淡写地道：“活的，新鲜。”
反叛军们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诺伊斯身上。
这个贵族总知道星际兽有多可怕吧，如果带上路，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贵族都很惜命的吧！
随后他们就看诺伊斯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盯着那只浑身鳞片倒竖，拥有两个长长的獠牙的凶兽，细声细气地说：“可是，它看起来有一点丑。”
似乎知道这话很伤兽，010说话时特意放低了声音。
顾献：糟糕。
忘了思考这一层。
周围的黑影似乎也听懂了，它们蠢蠢欲动地徘徊着，似乎只要诺伊斯说出不要了的话，他们就要把这东西吃掉了。
出乎众人所料，感受到危险的星际兽躁动地挣扎了两下，被黑影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后，那两双黑豆豆眼中居然闪出了晶莹的泪光。
那泪光折射出的光芒实在过于眼熟，顾献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随后，他就看见银色的物质从那双豆豆眼中掉了出来。
反叛军们：！！！
原来宇宙里漂浮的那玩意是星际兽的眼泪。
黑影们兴奋地尖叫着，
顾献这时才明白，为什么010说星际兽有点丑时，黑影表现的异常兴奋。
原来是要加餐了。
但是诺伊斯却诡异的没有出声。
顾献立刻转过头看他。
010一点点睁大了眼睛，随后小声道：“是吃这个吗，这个看起来，很好吃耶。”
顾献缓慢道：“不是。”
他非常严肃地和诺伊斯科普了黑影吃这玩意的下场之后，收获了一个不舍的眼神。
顾献勒令道：“绝对不能吃。”
黑影吃多了都会出状况，更不要提人类了。
010：“好吧。”
他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可是大脑里的程序异常活跃，那个银色的块块对他来说似乎也是某种能量体。
看起来还是冰淇淋味道的，很好吃吧，吸溜。
010戳戳999：【你想吃吗？】
999：【……是你想吃了吧。】
010说：【没有啦。】
010靠近了星际兽。
周围变得反叛军纷纷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诺伊斯是依仗触手的强大实力，还是不知者无畏。
毕竟他们已经看见了后仓那些试图袭击诺伊斯的人的下场。
星际兽在这时表现出了超乎常识的温顺，它甚至打了个滚，闪耀的银块从他眼眶掉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黑影吸溜吸溜地靠近，黏糊糊地缠着010的脚踝，试图让他喂自己一口。
然后黑影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010居然直接跨过了自己，然后去摸了星际兽。
星际兽的毛明明又粗糙又扎人，诺伊斯的手指都被扎红了，扎红了！
他居然还在摸！！
黑影愤怒地转来转去，010不舍得地又摸了两下。
黑影张牙舞爪地威胁，被顾献从后面踩住了。
他道：“冷静点。”
黑影一口咬上了他新换的作战靴，嫉恨啃了起来。
鞋帮很快变得坑坑洼洼，010摸完后，被放开的星际兽就飞速窜了出去。010也同样飞速地从地上摸了两个银块。
顾献：“诺伊斯。”
“听见啦，”010小声地道，“我就是收藏一下嘛。”
顾献叹了口气，从他背后靠过来，把下巴放在了010肩膀上：“那我回去找人弄一个展示柜，放在里面。”
呜。
010十分不舍地说：“好呀。”
飞行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划开了星球上污浊的空气。
010脑袋中的世界线进度在不断核对。
百分之三十，五十，最后直逼八十。
010表现得很开心，他还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反派值耶。
唔，是没有的吧。
飞行器直接返回主星，顾献走到操纵台，一有信号就接到了医生的通讯。
他挑了下眉，医生每次对自己都是避之不及，这次怎么会一口气打这么多个，现在还不停。
他接通了。
“怎么了 ？”
医生听见对面淡定的声音舒了一口气，顾献能是这个反应，看来这次行动还是没有出大事。
“你们已经消失一周多了，”医生沉沉道，“计划照常进行，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顾上将，现在万事具备了。”
反叛军行动时，外面的舆论还是倒向皇室的。
但是这段时间，曼诺丝为了能让大皇子更顺利的登上皇位，已经接连挑明了许多那位指定继承人见不得人的事情。
公众哗然，反叛军们趁机浑水摸鱼，把事情挑得更大。
原本这件事情并不到动乱的级别，但是反叛军们抛出的事有一件是真的。
就是边境又开战了
这次敌军选了非常偏僻的区域，不知是当做和大皇子协议的转移视线招数，还是真的想趁火打劫。
好在第一军团目前没有人把控正好就在附近驻扎。
大家一开始还担心失去顾献的第一军团能否抵挡。
训练有素的第一军团这次完美的扛下了所有压力。
顾献的声誉在这一刻达到顶峰，虽然他醒不过来，可是他留下的第一军团称得上是帝国的中流砥柱。
顾献听完这一切，懒懒地抬了下头。
目前的情况还没来得及互通，顾献总结情况的消息依旧打好在消息框了，就差按下就能发送。
他听见医生犹豫的声音，慢下了动作。
“少了一件事，医生，”他说，“我的诺伊斯呢？”
随着通讯的恢复，顾献自然看到了诺伊斯消失时医生发来的种种铺垫。
医生也知道诺伊斯没出意外，这艘飞行器的信号就是诺伊斯乘坐的那艘。
顾献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还是把诺伊斯弄到了他身边。
医生果居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是我的疏忽。”
顾献笑了笑：“是么。”
他的视线倏然冷了。
反叛军的能力不行，居然能让诺伊斯在眼皮子底下就被绑走。
他脑子里莫名其妙跳出了这次出发前医生找自己说的话。
医生那时神色严肃，先是表明了自己不会对诺伊斯打其他的注意，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顾献开口。
“顾上将，你常年在战场上，不知道主星的贵族们生活有多风流。他们这种人不会有真心。”
如果是以前的顾上将，两人或许还可以好聚好散，可是现在，医生只能想到这两人不好的结局。
主星的那群纨绔就像是滑不溜秋的鱼，只要想要他们的一点真心，就会被一连串的花言巧语砸晕。
顾献自然深知这一点，他在军界呆了这么久，见过的名流比医生见过的多多了
每个人都端着最大公无私的态度说着最自私的话。
顾献当时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局促的医生，他淡淡地问：“如果诺伊斯不是这样的纨绔，你就喜欢了？”
医生像是被戳中什么弱点一样，沉默了。
顾献当时冷笑了一声，正好诺伊斯在楼上叫他，他便径直离开了。
面前人再次陷入了一样的沉默，
顾献笑了一下。
他说：“不会有下次了医生。”
“这次之后事情结束，你可以去干你想干的事情。”
“我……”
010突然冒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顾献面前的通讯轻轻地“呀”了一声：“你在和医生聊天了。”
顾献周身冷厉的气息立刻一收，他把诺伊斯抱到腿上。
“嗯，我们现在去主星，和他说一声。”
010见到通讯里的医生，还有点心虚。
毕竟他开着飞行器离开了，这群人肯定在星球上废了很多功夫。
医生看见他，似乎张口想说什么，结果通讯被顾献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道歉有用的话…
顾献冷酷地想，还要他干什么。
“他可以去干他想干的事情了，那你呢？”
010期待掉看着他
顾献应该去当总统！然后打下来更多的星域！
最后世界线的完成度就会蹭蹭上涨！
顾献原本冷沉的思维一歪，他想，自己也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他把视线投向了面前的诺伊斯，缓慢地说：“嗯……”
面前人用闪闪的眼睛看他，导致顾献嘴里那些调情的话 全部卡在了喉咙
可恶。
顾献想，诺伊斯怎么又用这招。
他伸手托着这人的下巴，先是十分温柔地碰了碰他的唇，随后轻轻咬了咬。
眼前的人是个纨绔。
纨绔都很可恶，风流，花心，从来不吃一点亏，也不给出任何真心。
诺伊斯的嘴唇被亲的红红的，有点肿，正迷惑地看着顾献。
顾献被他看得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可是他可爱。
顾献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给他。
他搂住了诺伊斯的腰，将人拉到了身前。
“我和你以前喜欢的那些人可不一样，”
以前喜欢的？
010眨了眨眼。
“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什么名声，我们不是利益或者精神链接绑定。”
“是单纯的我与你绑定。”
顾献捏住了010的下巴，左右晃了晃，不让这人走神。
010立刻回过神，继续眼巴巴地听他讲话。
顾献垂眸对他说：“如果你想对我始乱终弃，或者是玩够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010抬头，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湿漉漉的，看人的时候简直和新生的幼兽一样。他问：“会怎么样？”
顾献喉结极为缓慢地上下移动了一下。
他视线带着 毫不掩饰的侵略性，非常克制地从诺伊斯的脸颊上收回，可是身下的黑影已经互殴了起来。
不会怎样，只要你还这样看着我，永远都不会怎样。
他嘴上却道：“这样的话，就让小黑把你吃掉。”


第48章 
010不信。
他有点开心， 甚至是骄傲地说：“小黑不吃我。”
上次黑影再原地打圈成残影的场景，010在数据库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原来不笨。”
“顾献点评道，看着这人神气十足的模样， 内心的恶劣连按都按不住。
他凑上前， 有点用力地咬了010脸颊上的软肉一口， 懒声道：“那我就勉为其难， 亲自来吃吧。”
010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兔子， “噌”的一下就蹦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捂着脸颊， 上面其实连牙印都没有留下， 可是却一路从脸颊红到了耳朵。
010像是受了很大的欺负一样， 嘀嘀咕咕道：“我就知道你想吃我。”
顾献笑得连遮掩都不遮掩了。
看010躲到一边和黑影继续玩，他才转头望向来找自己的人。
“怎么了？”
那人目光怪异地看着顾献的头发。
顾献是实打实的英俊长相，他耳边出现一小缕辫子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他看起来俊美了不少。
“您的头发…”
“哦， 这个， “顾献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很好看，你也觉得吧？”
那人：“嗯…是的。”
“：…”
按照原来的世界线， 现在才是顾献苏醒不久，他借助反叛军的力量隐藏了自己苏醒的消息，并且帮助反叛军消灭大皇子引来的那部分敌军。
【皇室正在举行宴会，之后还会有记者会。皇帝为了鼓舞民众的信心， 这次的宴会规模巨大。原本顾献不应该出现在这场宴会上，他会通过直播，看见皇室在这种时候甚至还试图以这种愚蠢的方式鼓舞民心， 心灰意冷…】
飞行器里的屏幕上不断转播着这场盛宴，999看着全程没有往报道上看一眼的顾献， 自暴自弃道：【算了。】
主角早就把皇室抛之脑后了。
顾献抱臂靠墙站着，诺伊斯对窗外宇宙的光景感兴趣，反叛军们都在看着报道，显得他格外无聊，游手好闲了。
然而看起来百无聊赖的顾献站在那里，视线不是从010的头顶看到脚踝，就是从他扒着舷窗的手指看到亮晶晶的眼睛。
010愉快地欣赏外面的风景，顾献愉快地欣赏他。
999：有变态。
它呆在010 数据库里，都可以感受到顾献一阵阵灼热的视线，此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敲敲010：【你没有发现顾献在看你吗？】
【发现了呀，】010的眼睛还紧紧盯着外面，【怎么了吗。】
他说着看着舷窗里自己的倒影，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很喜欢我的身体，他非常有眼光。】
999：。
舷窗外的风景开始变化，顾献走过来几步，道：“要到主星了。”
顾献的视线还落在010扒着玻璃的指尖。
那双手柔软又修长，指尖带着浅浅的红色，按在特制的透明玻璃上时，看起来比玻璃还要脆弱。
010晃了晃，他的视线也跟着晃了晃。
010乖乖地伸出手：“给你牵。”
在飞行器上的这段时间，反叛军们已经发现诺伊斯好脾气的不像是个贵族。
他们只有在诺伊斯不情愿地指着某顿饭，说太丑了不想吃时，才会反应过来诺伊斯是一个出身高贵的贵族。
诺伊斯伸出手后，原本盯着屏幕的反叛军们齐齐转头，盯住了他们牵住的手。
010：？
他的手顿了顿。
他被这群人注视着，顾献都以为他要放手了。结果010狐疑地转过身，把两人牵着的手藏到了怀里。
010嘀嘀咕咕：“不给看。”
他把顾献的手抱紧了一些，非常小气地藏了藏，浑然不知没有人对顾献的手感兴趣。
顾献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这下屏幕上的报道连反叛军都没人注意了。
没人注意此时报道的视角已不是全部的歌颂皇室，反而隐隐约约透露着对皇室奢靡的不满。
999愤怒地隔空调大了音量。
众人只当是收声筒离得更近了，倒是有人像是被这一声提醒了一样，忽然转向头看向顾献道：“说起来…”
那人遗憾的话语打断了顾献的思绪。
“我记得要诺伊斯的姐姐先结婚，你们才能登记？”
顾献：“什、么？”
他问的又缓又慢，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开口，身后的灰影却影影绰绰地映了出来。
“我听说，如果不是按照顺序来的婚姻，家族内部是不会承认的。”
那人语气发虚，他没想到诺伊斯居然从头到尾没和顾献提起过这种事。
这就是纨绔吗？
010迷茫地听见了反派值增加的提示音响起。
他慢吞吞的看了眼顾献，又看了那个一脸古怪看着自己的反叛军。
虽然，顾献看起来好凶。
可是，反派值加了耶。
顾献也没想过诺伊斯会知道这种事，如果他知道，自己反而会发疯。
这种消息听来荒谬，可是在爱讲究的贵族身上顾献居然觉得有一种诡异的合理感。
顾献不能允许诺伊斯的家人否定他们的关系，那是自己好不容易确定的。
他此时终于到注意到了屏幕上播放的报道，微微抬起了头。
看了几秒后，顾献转过头柔声对010说：“我们去玩，怎么样？”
010：！
--
皇室宴会上，齐乐融融的场景通过直播转播出去。
宴会刚刚结束，皇帝身后还是各色各样的佳肴，其中大部分看起来都没动过，毕竟这场仪式的意义大于实际，皇帝在直播镜头前正襟危坐。
“这只是一次很小的战争，不会影响到主星…”
下一秒，直播的仪器被黑影搅碎，星网众人只看见了一片黑屏。
皇帝顿住。
面前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各种各样的黑影，他们有的如同实质，正在搅碎运作的机器，有的却像是幻觉一般游离，穿梭在人群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只有曼诺丝陡然坐直。
诺伊斯回来了，还是那个冒牌货？
周围的侍卫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警惕的环绕着保护着皇帝。
宴会上陷入一片安静。
几秒后，宴会入口探出了一个脑袋。
几乎是他出现的一瞬间，脑袋里的反派值就开始增加。
010一个机灵。
他的目光四周转了转，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才不好意思走了出来。
他说“：“你们好呀？”
曼诺丝的瞳孔微缩。她的下属失去了消息，本以为诺伊斯是不会再出现，没想到他居然主动出来了。
而那些那些诡异的黑影，难道是诺伊斯的触手吗？
他的触手明明不长这样！
然而没有人会为他们解答。
010背后的小触手鬼鬼祟祟地靠近了宴席上的佳肴，其中一缕黑影非常贴心地跟着，遮盖掉了触手上的光。
皇帝沉沉地凝视，在确定了只有诺伊斯一人进来后，微微松了口气。
他甚至有些欣喜，顾献的苏醒有突破口了。
这样，到时候星域的战争自己想什么时候平息都可以了。
皇帝正这么想着，忽然看见010手上的戒指。
那是，那不是顾献的吗？
皇帝神色大变。
他第一次正视诺伊斯，这人以前不过是主星的一个纨绔，后来阴差阳错和顾献结定精神契约，自己才调查了这人的平生。
只能说是愚蠢大胆的纨绔。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他冷声，第一句话就试图把诺伊斯钉死在罪名上。
“你偷了顾献的基因戒指”
众人的注意力紧接着也到了诺伊斯手上。
基因戒指！
但凡他们知道一点消息，这个戒指都会在他们手里。
有了这个，一直如同铁桶的第一军团也会有了裂缝。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诺伊斯是怎么弄到手的？
脑袋里的反派值叮叮咚咚地响，010有一种丰收的快乐。
他听到这句话愣了愣，随后道：“不是呀，他给我的。”
在原世界中，诺伊斯就经常以精神链接来假传顾献的话。010这话一出，自然而然也被大家认为是狐假虎威。
就算在诺伊斯强行和顾献达成约定的时候，他都不曾说过这么明目张胆地骗人到嚣张的话。
在场的众人都十分震惊。
直播信号闪烁着，正在被努力维修的直播信号闪烁着。
备用摄像头开启，直播间播放着断断续续的音频。
听见了这句话的民众们哗然一片，他们原本已经对贵族和皇室非常不满了，没想到诺伊斯居然敢放出这样的狂言。
皇帝冷冷道：“抓起来。”
场外，被010勒令不要陪伴，只能默默等候的顾献陷入了沉默。
坏蛋是这么当的吗。
随着那诺伊斯那句话的落下，在场媒体意识到有更大的料可以报道，纷纷放出了备用的机械器材。
010身为系统的敏感让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开启的摄像头。
他看过去，摄像头背后的民众都顿了一瞬。
诺伊斯长的确实很好看过头，那一瞬仿佛不在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面前人好看而已。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干出了强行链接，抛弃顾献等一系列丧心病狂的事。
弹幕一时乱成一团。
“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东西？基因戒指这玩意又不会时时刻刻带在身边，难道诺伊斯还拥有进出顾献宅子的权利？”
“皇帝又不是傻的，诺伊斯和顾献本来就是强行结合，给这种权力不如给自己人。”
“确实，找到了的话，顾上将的基因戒指这玩意能有多大权限，我想都不敢想。”
“所以顾上将到底什么时候醒来啊帝国需要他！”
其中，也参杂着一两条评论，弱弱道：[我也可以醒来拥有这种老婆吗？他刚刚真的，好漂亮啊。]
[提示，方才用户发言过于激烈，警告一次，三次将会禁言。]
宴会上，不少人围住了010。
在场人都紧紧盯着那枚戒指，他们都知道那枚戒指象征着什么，拿到它就等于拥有了第一军团中许多人的忠心。
010不想用小触手打人。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之际，黑影突然涌动了起来。
众人的眼睛纷纷瞪大，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星网也在瞬间炸了。
顾上将…醒了？！
随后010感觉自己脑袋被人敲了一下。
顾献站在他身后，凉凉的看着010：“你偷来的？从哪偷的，我手上？”
见010心虚的不回答，顾献好气又好笑。
他的出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连老皇帝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皇帝抖着手点开了光脑，查看科学院安装的实时监控。
伤员病床上躺着的人影熟悉，老皇帝的眼中渐渐有了光，然后下一秒视频模糊了起来，病床上的人影也跟着消失。
顾献似乎察觉到他干在干什么，抬眼的瞬间，光脑就熄灭了。
这熟悉的一幕，让皇帝想起了什么。上次上次记者招待会，好像也是所有电子设备就这样失效了。
皇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难道顾献早就醒了？
这头，顾献还在好声好气地和010说话，他俯身，耳边还有一缕小小的三股辫垂下来。
星网的弹幕已经刷的秘密麻麻，甚至让人看不见人像了。
[这是在搞什么？不是说顾上将是被强行决定链接的吗？]
[顾上将是什么时候醒的呀？他醒了是不是帝国就有救了？呜呜不管了，我先哭一下。]
[家人们谁懂啊，原来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对。顾上将那么多军事记录中，我就没见他温柔过。]
摄像头里，顾献还在低头小声问010：“骗人算什么坏事？”
推翻了帝国，会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样才是坏人。
顾献心想，可诺伊斯被人骂小触手丑都要哭的把自己淹掉，还是不要做这种事的好。
顾献已经和反叛军沟通好了，之后会在新闻上放出38个相恋的故事版本，以保证人人都知道他们的爱情。
010看了他一眼：“你说的，不算哦，以后我骗你不能生气。”
这时候反应倒是快了。
顾献气笑了。
触手和黑影欢快的捧着蛋糕过来了，010看了看，偷偷吃了一口。
顾献站在皇帝面前，他甚至非常客气地行了个礼：“陛下。”
皇帝有一瞬间，以为他们现在还是当初的那对君臣。
然而他很快记起科学院的那具身体。
他瞬间回过神，明白此时面前，不管是不是顾献，都得成为一个冒牌货。
然而，顾献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顾献伸出手，轻描淡写地捏碎了飞到面前的摄像机。
他道：“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
皇帝从他的态度中意识到什么，眼里闪过不敢置信。
以前顾献对他是最忠诚的，哪怕这次顾献他去意识后，自己没有立刻救治，他从没有想过顾献会背叛自己。
顾献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在想着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甚至没有得到及时救助的理由。
顾献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我听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提议，想必您也有兴趣。”
皇帝难以想象提议是什么。
他摁下了光脑上的紧急信号，可是没有丝毫反应。
顾献看着他，淡淡道：“如果要用一种更高贵的说法，这似乎叫逼宫？”
皇帝张了张嘴，可是他感觉自己的背后爬上了什么，紧接着是脖颈传来一句一道凉意。
如果他拒绝，恐怕下一秒他就会人头落地。
在场的贵族骚动起来，护卫队使用了仅剩的武器，才发现那黑影简直是怪物，可以吞下一切东西。
除了诺伊斯。
众人都看出了黑影对诺伊斯的特别。
曼诺丝没有忍住，开口道：“弟弟。”
她这一声反而像是提醒了010，010眨了眨眼，看向她确定在叫自己。
似乎想到了什么，010轻声问：“大皇子醒了吗？你们可以登记了吗？”
曼诺丝以为他在关心自己，顿了一瞬才接话道：“没有，弟弟，我是想说别的。”
顾献也竖起了耳朵。
010慢吞吞地道：“那你，能不能现在去登记一下呢？”
他诚实道：“非常急。”
众人纷纷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儿戏一般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眼前。
然而顾献却笑了起来，他非常温柔地靠在了010肩膀上，轻声细语道：“我太开心了，诺伊斯。”
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份是靠欺骗诺伊斯得来的。
原来诺伊斯是真的在装傻。
010小声地道：“那就不要用小黑摸我的腿了。”
他一说完小黑就扒拉上来了。
顾献：“不。”
曼诺丝想拒绝，按照现在的局势，她联姻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她的拒绝卡在喉咙里，在顾献冰冷的视线里一点点咽下去。
顾献没有忘记她打的主意，笑了一下：“登记之后，应该也可以帮大皇子做苏醒治疗吧？”
谁都知道他在报复。
顾献的目光永远只跟随诺伊斯。
在有人试图反抗诺伊斯时，黑影会爬上所有人的后背。
顾献以一种默不作声的方式威胁着所有人，为他的诺伊斯作陪。
诺伊斯到底驯服了一头怎样的怪兽？
众人冷汗涔涔地望着站在中心毫无所觉的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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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动荡，皇子们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然而他们皇室的遮羞布被扯下，也撕下了最后那一层和睦亲民假面。
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后续的一切都不是010要关心的了，顾献把他带去了之前的住处，每天给他投喂食物。
010每天就听着999的转播，比如反叛军又和哪个皇子打起来了，皇帝今天气进了病房，结果没有一个皇子来看他。
贵族中讨论度最高的居然成了诺伊斯。
开始大家认为网络上那些故事都是诺伊斯刻意放出来洗白自己的。
顾献那段时间表情十分臭，010醒来每天都会亲亲他，顾献就会别扭地去买菜。
诺伊斯非常非常挑嘴，但是又奇怪地什么都会想要试一试，而且碰上了喜欢的，简直就是。
顾献很遗憾这一点，为什么010不喜欢狂吃一下自己呢？
他提着最新季的蔬菜回家，开门时商量的语气还非常温柔。
“我以前的下属邀请我回去看看，你和我一起好不…”
顾献没看见人，拐弯走到糖果室门口，里面黑漆漆的。
如果不是挤满了自己的黑影的那种黑漆漆就更好了。
顾献面无表情地抬手挥散试图为诺伊斯遮掩的黑影，果然看见了从小门鬼鬼祟祟离开的诺伊斯。
010想到他这么快，在一楼就抱着糖罐逃跑。
那是刚刚买了一周的新口味，现在几乎变成了一个空罐子。
顾献都被他气笑了。
黑影窜起，缠住人的腰。
010双脚离地，被从楼梯上举起，然后拖进了顾献的怀里。
顾献道：“这么喜欢吃？空罐子都要抱着跑掉？”
010很不好意思地说：“这次的罐子是真的可以吃的。”
他浑身都带着糖果的甜味，嘴巴晶莹诱人，看起来比糖果，或者什么新出的蔬菜好吃的多。
黑影铺天盖地地笼罩住了两人，视野一点点消失，010整个都浸在阴影里，伸出的手臂，也被接二连三缠上来的黑影爬满。
黑影里，顾献温柔地冲他笑了笑：“我也可以吃。”
第二天，010愤怒地把顾献赶去了书房。
他只是多吃了一点点而已，顾献明明比自己还不克制！
而且他还不上班！
一大群叛军每天都要过来，而顾献只会其中的几个。
顾献百无聊赖的等在书房，看见医生的身影出现。
他让黑影关上了门，顺便去送一罐零食给诺伊斯。
医生是特地来请他在即将成立的联邦中担任职务的。
顾献懒懒拒绝了：“没什么兴趣。”
他连老皇帝是怎么输的都没兴趣，更不会对联邦有兴趣了。
医生道：“有专门的记者会，职务只是挂名，你可以带着诺伊斯一起出席。”
医生顿了顿，特别强调道：“你一定要带着诺伊斯一起出席。”
这样诺伊斯也不可能对顾献不负责了吧。
毕竟如果诺伊斯这么干了，国会的那帮老东西第一个跳出来谴责。
毕竟发疯的顾献是真的很危险。
顾献可耻地动摇了。
他那些阴暗的念头并没有消失，不过好像全部集中到了诺伊斯身上。
他知道这人胆子小，所以每次表现的都很人畜无害的样子。
思来想去，他拒绝了医生的提议，只是接受了挂名。
医生显得很愕然。
顾献却不满地想，自己都不舍得管着诺伊斯，这群人居然想让诺伊斯当自己的附庸。
医生走掉后010才跑出进。
顾献把人抱在怀里，问他：“怎么不出来聊天？”
然后010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啪”地抱住了他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蹭了蹭。
他说：“不要吃醋啦，我喜欢你呀。”
顾献顿住，随后缓缓地眯起了眼。
“所以你知道我在吃醋？”
010的目光一下变得飘忽。
他小声道：“才知道的。”
他刚刚过来时，小黑围着他不让他走。
010一下就想到了当年遇上星际兽时，小黑也是这个反应，他正好奇书房里有什么，然后就看见医生走了出来
010：。
他对顾献道：“下次不可以乱吃醋啦。”
顾献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下午，顾献带他去见了第一军团。
第一军团在顾献昏迷时差点四分五裂，所有人都想拥有顾献手底下这只虎狼之师，然而他们也都咬死了不愿离开，也不愿接受上面指派来新的团长。
就这么僵持住也本没有权限去拜访顾献，只能辗转同顾献以前的其他兵团长友人那里得知。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花言巧语，还是因为回到了非常信任的地方，顾献非常兴奋，表现为他逗诺伊斯的频率显著地上升，最后被010愤怒地打开。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曾经他们非常憎恶擅自缔结精神链接诺伊斯，可是现在看见顾献对诺伊斯言听计从的样子，众人内心陷入了复杂。
也算是这个贵族有手段吧。
居然能把油盐不进的顾上将迷城这个样子。
哦不，现在是顾元帅了。
010莫名其妙地听见了自己反派值响了一下，他奇怪地按开，发现增长了几个点后，欢天喜地地抱住了顾献。
顾献显然是十分习惯他突如其来的情绪了
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腰，同时暂停了和下属的谈话。
“又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嗯？”
010小声地和他咬耳朵：“我喜欢当坏人。”
因为010的这个特殊爱好，顾献非常热情地让他去当了联邦监狱里面的顾问。
他不需要负责什么，不过因为这个职位，010每天都要在监狱里待很久，世界线居然也奇迹一般地又正回来了不少。
010每天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把反派值掉光光，随后又去监狱里面逛一圈涨回来。
他非常满足地捧着接近满分的反派值过完了这一生。
这一世顾献活的比他要久。
要死掉前，010有所察觉。
仿真体自然衰老，他的程序也像是卡了一样咔咔卡顿。
他拉了拉顾献的袖子。
顾献当时还在给他捏糖果，新从其他星球学的糖果，010想要一个触手样子的。
就在顾献捏最后一个尖尖时，010拉着他的袖子凑过去，一口吃掉了还没完成的小触手。
他砸吧了两下嘴巴，小声抱怨：“好小，下次你要做大一点哦。”
他拉着顾献的力气变轻。
顾献意识到什么，放下了手里的糖，然后凑过去亲了亲010，恶声恶气地道：“我不。”
010没有再亲亲他。
在010离开后，顾献辞去了在联邦的职位。
他花了五年把能见到的吃的都收集了一遍，一个个放在了房间的零食柜里。
做好这一切后，顾献独自走进了存放诺伊斯的房间里。
黑影汹涌地从他的胸口冒出，吞噬了两人，随后布满整个星球，像是守着宝藏的恶龙。
数百年后，有人发现这里消失了一颗小行星。
行星的寿命之长，极为罕见才会悄无声息地在宇宙里消失。
那人按照曾经的星图找到这颗星的名字，然后发现这是一个私有行星。
“主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掉了吧，”那人嘀咕道，“就不上报了。”
他拿起笔，在星图上划掉了这颗行星。
这一块的宇宙比其他区域暗很多，让人觉得很危险。
这人记录完后，嘀咕着“奇怪”，飞快地操纵着飞行器离开。


第49章 
010睁开眼， 他站在狭小脏乱的巷子中，明明已是傍晚，小巷里的光现更是差劲， 但是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夜风呼呼地吹过， 010鼻尖敏感地嗅出， 这一缕微风中掺杂着一点人类的血腥味。
哪怕这缕微风不知道经过多少个路口， 拐了无数个弯， 里面血液的味道依旧诱人。
010几乎是立刻从身体中感觉到一种不受控制的渴望。
指尖原本还算柔软的指甲变得异常坚硬， 甚至长了不少。010没有察觉自己的变化， 他伸出舌尖， 舔了舔发痒的犬牙。
作为系统，这种失控的感觉实在是少见。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向着味道来源的路线立刻浮现在了自己脑袋里。
999到了。
【这是一个有血族的世界，然而人类中只有一小部分猎人知道血族的存在。主角就是猎人世家中最有天赋的新晋猎人， 他正急于找一只血族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转为正式猎手， 直到这天，他发现女友的同事简林似乎有些不对劲…】
010发觉自己在舔牙齿， 立刻冷静下来。他小声道：【那个不对劲的人类，不会是我吧？】
【没错，】999道，【你是人类和血族结合生下的孩子， 既没有传统血族强大，也不能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人类社会。】
【女友的这位同事鬼鬼祟祟，主角跟踪后发现， 他果然是一只吸血鬼。】
主角按捺着激动，像他学过的所有前辈那样沉下心来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终于，他看见那个畏缩的身影跟在一个人身后，就在那个身影准备扑上去的一瞬间，主角出手了。
他拿着自己打磨过千万遍的黄铜匕首，干净利落地刺进了这个吸血鬼的胸膛。
可怜的吸血鬼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被攻击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差点被吸血的路人尖叫一声，当场就跑走了。
吸血鬼的生命力强大，这样只能造成重伤。
主角绷紧了神经，可是刀下的吸血鬼没有任何动静。
主角这时才发现，自己杀死的是一个混血。
他拔出匕首，看着上面沾染的血迹，厌恶地甩了甩。
混种的吸血鬼不能当作晋升的依据，这次的捕杀还是他匕首第一次见血，没想到就这么弄脏了。
主角报了专门处理吸血鬼事件的部门。
按照基本的规章制度，尚未表现出攻击意图的吸血鬼会被管控起来。
主角在做基础的笔录时说的非常清楚。
“是的，我是看见他想要袭击人类才动手的，你们也可以调取监控，我一定配合。”
混种吸血鬼没有这种费工夫的必要。
警局的人摆摆手。
他们只是简单的记录后就让主角走了，随后这个吸血鬼的身体就被送去了研究院。
主角虽然没能借着这次取得晋升的资格，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了捕杀的经验。
他凭借这次经验跟了有经验的猎人队伍，最后在那次行动中出名，成为了新生代名副其实的最强猎人。
看完自己短暂的一生，010“呜”了一声。
匕首捅胸口，一定很疼吧。
他问：【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这么讨厌混血？】
999道：【不止是人类，血族也讨厌。】
【混血的能力并不强，最多也只是比普通的人类厉害那么一点点，所以血族称呼混血为劣质的杂种，而人类则认为混血的血液里带着吸血鬼脏污罪恶的血液，所以也不把混血当成同类。】
010默默地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口罩，戴上了。
999道：【除了能力没有吸血鬼强意外，混血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们每个月都会有一次不可自控的吸血期，出现的时间不定，防不胜防。】
难怪了，血族看不起这样的混血，人类更会觉得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010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他精致的脸颊被口罩挡住了大半，过了一会儿，他感觉闻到的血腥味更浓烈了。
好像身体有了自己的意识，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往血液飘来的地方区一探究竟。
010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才按下这种冲动。
他露出的漂亮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010迟疑地问：【999，为什么我觉得，我现在就很难控制我自己呀。】
999：【稍等。】
因为是临时过来，999甚至来不及查询现在的世界进度，等它查到后，直接陷入了沉默。
【嗯…】999道：【你现在就是失控阶段。】
010 的眼睛里立刻写满了惊慌。
他说：【现在就要被捅了吗？】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样。
远处观察的主角顾原皱了下眉，难道是察觉自己了？
可是自己藏的非常好，身上的气息也已经掩盖了。
他紧紧盯远处青年的一举一动。
青年跑出咖啡店的时候甚至来不及打声招呼，身上还穿着店员服，黑色的围裙系带勒在腰间，勾勒处纤细柔软的腰肢。
这一幕太过熟悉，那些吸血鬼闻到想要的血时就是这副德行
况且，自己女友的这位同事长得也太过好看。
顾原有八成把握这人是吸血鬼，只等着抓一个现行。
010有点难耐地站在原地，他清晰地感觉自己一点点不受控制了，难受地呜咽了两声。
999也没想到一来就做任务。
它立刻去查询了010现在的反派值，然后道：【反派值来不及了，不过这个世界的完成度在你被杀掉之后就可以结算，可以保证你不进报废间。】
999有点歉意：【我会去申请基础数高一些的下一个世界，当作补偿。】
010：【好呀。】
松懈的下一秒，010浑身就不受控制地朝血腥味的来源处狂奔。
他跑的跌跌撞撞，动作笨拙得不像是一个吸血鬼。
顾原心想，看来这个血族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同样飞快地跟在了010身后。
两人穿梭过数个街口。
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污浊，掺杂着酒气，汗味，随着逐渐靠近，他口罩下的脸色被复杂的气味熏得都发白了。
010意识到，这里的人应该不少。
010踌躇地停下了，他在这一片群魔乱舞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几乎大半街道的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却毫无所觉。
好在那香味马上也移动了，往一个更偏僻的地方走去。
好香，越来越香了。
010马上跟上去，就像是看见猫薄荷的猫咪。
【世界线完成度：五十，六十…】
就这么一个跟着一个穿过喧闹的人群，010来到了另一个街口。
这个巷子很深，两侧的墙壁高的像是没有尽头，一块块黑砖垒起来，看不清里面的人长什么样，但是香味的源头就在里面。
010在巷子的另一头探出了脑袋。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只眼睛已经泛起了血色，像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然而另一只还是深沉的黑色。
顾原手里的黄铜匕首出鞘，此时正默不作声地靠近。
他盯着那个吸血鬼的后背，像一个狩猎中的猛兽，悄无声息。
010似乎对身后的危险毫无所见，他带着口罩的样子像是一个漂亮的人偶娃娃，非常有礼貌地又朝巷子里的人探探脑袋。
“你好，你可以给我吸一口血吗。”
巷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话音刚落，身后顾原的匕首已经飞至。
涂了特殊药水的刀刃已经靠近了010 的后心。
下一秒，那匕首不知撞上了什么，发出一声断裂一般的嗡鸣声，弹开了。
顾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弹开的匕首。他的这柄武器就好像是他的肢体一样，被攥在手心打磨了十年，才有今天这一击必杀的出鞘。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与此同时，010忽然听见自己脑袋里的世界线似乎哀嚎了一声，然后完成度疯降。
【警告，世界线偏离，目前完成度：五十，完成度四十，三十…】
【反派值＋10】
【完成度：二十…】
脑袋里提示混乱，就在010懵了的时候，高挑的男人从巷子里走出。
这人穿着极为讲究的衣服，只不过手腕处裹了一层白色的绷带，像是听见了010刚才那一声可爱至极的发问，容斯年伸手挑起了010 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
他轻描淡写地用力，就让010吃疼地张开了嘴巴。
容斯年看着那纹丝未动的犬牙：“原来钓了只还没有长乳牙的小吸血鬼。”
他说怎么会有吸血鬼吸血前还要问问。
010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想也不想，低头就在男人捏着他下巴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没有咬动。
010难以置信，还没等他尝试第二口，男人伸手夹住了他脑后在此刺来的匕首。
顾原沉沉地看着这两人，他不知自己是被算计了，还是遇上了两个血族争抢一个人类的情况。
他立刻松开匕首后退两步，戒备地看着两个血族。
黄铜匕首轻巧地打了个转，容斯年垂眸，漫不经心地把它扔到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顾原。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猎手。
容斯年在心中评价道。
甚至还不如这只吸血鬼幼崽可爱。


第50章 
看见自己的武器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顾原表情僵硬，他能看出这位忽然出现的男人恐怕比自己盯上的简林危险。
他谨慎地后退两步，观察着这个明显更加年长的吸血鬼是否有要离开的意思。
吸血鬼之间并不像人类那样会插手别人的事， 他说不定还有机会。
还不离开啊。
容斯年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的眸子是深绿色， 一不留神会让人误以为是黑色， 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却让顾原的表情骤变。
容斯年似笑非笑地问：“还是说， 你也想狩猎我？”
顾原表情煞白地后退一步。
本城的吸血鬼中长相各异， 但是在本城的吸血鬼只有一个吸血鬼拥有这样的眸色。
那是无数猎人都闻之色变的吸血鬼亲王。
他不过是初出茅庐的猎手， 根本没有和面前这只老吸血鬼抵抗的能力。
他顾不得地上的匕首， 后退几步，确定这人没有追上来的意思，飞快地消失了。
010被眼前事情的走向惊住了，为什么， 为什么主角走了呀， 可是自己还没有死掉！
010反应很快， 他几乎是立刻就去看地上躺着的那柄黄铜匕首，他蠢蠢欲动地问999：【如果不是主角动手的， 但是我还是死掉了，而且是一样的死法…】
999道：【判定成功。】
010眼睛一亮，容斯年只觉得面前这个小吸血鬼红色眸子一下子亮了，更加漂亮， 泛着鸽子血一样的光泽。
他顺着小吸血鬼的视线看过去一眼，不出意外看见了地上的那柄黄铜匕首。
破破烂烂的，啧， 也好意思拿出来当武器。
如果要杀掉面前这只漂亮的吸血鬼，怎么也要用镶嵌满宝石的匕首， 在动手前用熏香熏染过，才好意思拿出来。
容斯年伸手将面前的小吸血鬼脑袋转了回来。
“你知道那个猎人在跟着你。”
010的表情心虚了一瞬，容斯年把他的神情收入眼底。
被强制转化的人类中自杀的倒是不少，可是没有完全觉醒的吸血鬼没几个会选择自杀的。
搞不懂现在的小吸血鬼在想什么，看起来很叛逆的样子。
容斯年绿色的眸子看着持续心虚的010，他淡淡开口说：“别死在我面前。”
面前人的视线很快转为淡漠，他道：“我闻到别的血族的血会觉得很臭，你死了，这个城市会臭三天。”
010：？？？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强调：“我才不臭！”
面前的这个小吸血鬼重点奇怪。
容斯年点到为止，他准备离开前又看了010一眼，随后慢下动作。
容斯年看着010，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深邃的绿色，看起来像是原始丛林，神秘而危险十足。
010觉得有点好看。
然后010听见容斯年道：“你的美瞳掉了。”
010：！
作为混血，在形态上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缺陷，010下意识抬手挡住了那只红色的眼睛。
他的手指纤长，可是挡住自己眼睛的动作却显得有些狼狈。
果然是控制不住力量的小吸血鬼，还带了美瞳来以防万一。
容斯年眯了下眼睛，他的身形高挑，走近时极有压迫感。
一般的吸血鬼在成年时都会完全觉醒，一出生对自己的认知也是吸血鬼，没有什么身份转圜的障碍。
这人看起来，却像是很不喜欢吸血鬼的身份，不仅故意卖破绽给刚才那个猎人，还对吸血鬼的样子遮遮掩掩。
容斯年拿开了010的手指，他虽然用的力气不大，可是010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了，只能乖乖地放下。
容斯年端详了一阵：“虽然血是臭的，不过眼睛倒是很漂亮。”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话音落下后，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迅速泛起雾气。
010没忍住蹭蹭他的手。
好香，刚刚面前这个大吸血鬼用手上的手摸自己，好香。
容斯年看出他的反应，松开了手：“没有自制力。”
010本能不断地催促他动作。
可是面前人身上有一种好可怕的气息让010的身体自发地停下，仿佛违逆面前人的意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999道：【这是正常的压制。】
【血族是等级森严的种族，你在高阶吸血鬼面前，就会有这种受到压制的感觉，越高越明显。】
010：【那我…】
999也很遗憾：【混血确实是最低级的，不过能够到达这种压制程度的血族并不多，你不用担心出门就被人压得走不动路。】
010“哦“了一声，他小声道：【我讨厌吸血鬼。】
容斯年垂眸看了眼蠢蠢欲动的小吸血鬼。
他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下次不要这么馋了，小吸血鬼。”
能让吸血鬼馋到这种地步，不是正常的事。
容斯年离开，他右手上的绷带落下来些，露出上面已经愈合的伤口。
等在路口的同伴见状直起身，缓缓打量了容斯年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我们有洁癖的容大人怎么有其他吸血鬼的味道？不会是刚刚去做了坏事吧。”
容斯年表现的比刚才冷漠了很多。
“遇到了一只还没觉醒的吸血鬼，”容斯年抬眼扫了一眼自己无聊的同伴，然后道：“不要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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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010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回了家。
他沿着血腥味相反的地方走，边走还边吸了吸鼻子。
吸血鬼住的地方不大，不过非常整洁，因为混血，吸血鬼的嗅觉比人类要敏感很多，可是又没到血族那样，拥有几百米之外察觉敌人的能力。
010走到冰箱前，纯种血族觉醒后没有味觉，对人类的食物不感兴趣，但是混血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一直都有味觉。
冰箱里大多都是人类的食物，简林出生时父母就在人类和吸血鬼的追杀下死掉了，他被扔到福利院，幸好遇上了好心的院长，被教导后从小就知道要遮掩好自己的特征，长大后会定期从各处购买一批血液。
鸡血鸭血人血，每个月就和开盲盒一样。
刚刚被容斯年压下的渴望又卷土重来，对血的欲望蚀骨一般升起，010大口喘气，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受过，几乎是无言一般打开冰箱后面的夹层。
颤抖地拿出里面的血袋，010小口喝了一口。
刚刚咽下，010眼里就泛起晶莹的泪珠，他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显得头发凌乱，整张脸都泛着红，看起来更像是被人在喝他的血。
他轻轻地吐了下舌头哈气，为什么是辣的，呜呜呜。
血袋开了之后不能再封闭，身体里的渴望也催促着他喝完。
010只能苦兮兮地埋头苦喝，喝完后脸上都淌满了泪痕，他低着头，眼泪还在一滴一滴地落下。
999：【…有这么辣？】
010边喝边哭，他小声道：【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从今天那个大吸血鬼身上闻到的香味。
闻起来好好喝啊，好想喝一口。
010露出渴望的眼神，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在被吸血鬼的本能影响着，这个世界好可怕，连他的数据都要乱掉了。
他要快点死掉。
喝完之后，010拿到水池仔细清洗。
他顺便问999：【如果是明天主角把我杀掉了，世界线是不是也可以正回来呀？】
999被他问住，看了眼已经掉到底，和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世界线，给出肯定的答案：【可以。】
010小小地呼了口气：【那我明天就去死掉。】
999：【可以。】
第二天，010早早就去上了班。
他出门就穿上了咖啡店的制服，出门前非常喜欢地摸摸后腰上的蝴蝶结，可惜他自己绑不了一个标准又好看的蝴蝶结，不然还能更好看。
仔细地收拾好一切后，010鼓起勇气去上了班。
上午的咖啡店十分冷清，店员们都在前台擦拭着杯子，见他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热情地同他交谈。
只有一个女生神色变了，随后转身去了后厨。
999道：【可以了，女主发现你，已经去告诉顾原了。】
010开心地点点头，他甚至还找了一个非常方便被攻击的位置，然后被人推到了点单台上。
“这边这边，这里才是你的位置！”
010有点为难。
可是他怕等会儿自己死掉，会吓到她们呀。
010知道不能这样说，他只能点点头。
那就，拜托主角到外面再杀掉他吧。
接到电话，顾原没想到他还敢出现，正常的吸血鬼早就该逃窜前往其他城市了。
顾原惊讶之余，怒气逐渐蔓延了上来，他认定这个小吸血鬼昨天看见自己的窘状之后，就以为他是好捏的软柿子，居然耀武扬威到面前来了。
他伸手摸向了身后的匕首，这是他昨天回去后新换上的，虽然不如那柄黄铜匕首，不过也是锋利的武器，杀掉一个小吸血鬼绰绰有余。
一个优秀的猎人时时刻刻都要携带武器，做好随时猎杀吸血鬼的准备。
010感觉身后一凉，他打了个抖，然后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不疼哦，”他小声嘀咕，催眠着自己的仿真体，一点都不疼哦。
咖啡店门口悬挂的风铃忽然叮铃叮铃想了起来，010低头整理好自己漂亮的蝴蝶结，这才乖乖抬头道：“欢迎光临——”
他卡了一下，懵懵地看着面前人。
明明一个月才有一次冲动，昨天才喝过血的身体似乎察觉到了面前人，居然又再次燃起了喝血的冲动。
010连忙低下了头，他以为昨天过了今天就没事了，没有带美瞳。
容斯年原本认真地看着这家小店的菜单，察觉到面前人断掉的话音，抬头扫了他一眼：“不欢迎了？”
010小声补全了。
他道：“欢迎光临，要点些什么。”
容斯年对菜单上所有单品都没有兴趣，他兴致缺缺地移开目光：“点你喜欢的吧。”
咩？
010：ovo
他说：“真的吗？”
容斯年颔首。他对人类的食物没有兴趣。
他垂眸看着面前人的发顶，看着表现得有些兴奋的小吸血鬼
得到同意之后，010就伸出了魔爪。
“这个，他们说甜甜的很好吃，这个上面有酥皮！”
容斯年沉默地看着点出的十一份甜品，难得地陷入了疑惑。
他顿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再这人兴高采烈地转身去点单后，伸手拉住了这人的后领子。
他修长的手指看起来极为有力，手背上浮现淡青色的脉络，只是轻轻往回一勾，010就被他拉回来了。
容斯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昨天那个猎人又来了，小吸血鬼，你是不是又在找死？”


第51章 
主角来了？
010还没发现， 他警惕地抬头四处看看。
看见面前人警觉的反应，容斯年视线柔和下来不少。
有点笨的幼崽。
吸血鬼靠视线来判断靠近的敌人的话，恐怕都要绝种了。
容斯年想着， 忽然被面前人用非常无辜的眼神回视， 思绪顿了一瞬。
010的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漂亮的鸽血颜色， 显得另一只纯黑的眼睛看起来也熠熠生辉， 有一瞬间好看的不似人类。
010软软看着他道：“没有来呀。”
忘了， 本来就不是人类。
容斯年伸手揉了揉眉心。
010确定了顾原还没到， 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没忘记昨天主角看到面前的大吸血鬼就跑掉了。
今天不会也跑掉吧。
010不确定地想， 他看了眼一动不动的世界线，有点发愁。
不来的话，自己又要去刷反派值了，还是快点来把自己杀掉好了。
垂眼看着点单表的容斯年不知为何， 抬起头扫了他一眼。
010下意识有点害怕。
他后退了一步， 随后慢吞吞地往后厨移动。
999安慰道：【这人的等级应该很高， 害怕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血族的阶级压制是直接作用于血脉的。】
010小声问：【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吗？】
999道：【暂时没看出来。】
世界线不会记录无关的人，这位看起来很厉害的吸血鬼可能没在世界线出现过。
站在收银台前的容斯年终于起身去了座位上， 扒着后厨门的010松了口气。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会来这种小咖啡店的人，010有点不安地揪着身后的绑带，外面来了客人，点单的另一位同事忙不过来了， 朝着后厨叫：“简林！！林林！”
“来啦。”
010不得不出去。
010走了过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刚才容斯年留下的气息，浅浅的香味环绕着收银台。
他吸了吸鼻子，那股香味便顺着爬进了身体里， 挑动着敏感脆弱的神经。
010感觉自己好像又饿了。
好香啊。
他一边出神一边道：“欢迎光临，请问想喝点什么呢？”
点单的客人看见他， 眼里闪过惊艳之色，然后笑着道：“你的美瞳好漂亮。”
…美瞳？
010反应了两秒，然后手忙脚乱地低下了头。
他有点害怕自己会在主角之前遇到其他猎人，只好小声道：“忘记摘啦。”
客人夸奖道：“这么漂亮，不用摘。”
拿到奶茶，客人没走，趴在收银台边上问：“可以合影吗？”
后厨还没做完甜点，010犹豫地往外看了一眼，顾原还没来。
他点点头，客人热情地把人从收银台拉了出来，拿起手机靠近。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客人的靠近，010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在客人要碰到他的一瞬，后厨让他去拿做好的甜品。
010蹦起来，拿过客人的手机匆匆照了两张，双手合十地说了两声“对不起”，随后像是受了惊的小猫一样窜回了后厨。
客人脸上的笑容僵硬，她看着走掉的010，笑容像是贴在脸上的假面。
另一头，容斯年的对面坐下了他的同伴。
同伴观察了一会儿，见状评价道：“虽然是幼崽，还是有一定警觉性的。”
容斯年端起面前的咖啡淡淡抿了一口。
“嗯。”
容斯年凝视着那边的情况，小吸血鬼不是想死掉吗，现在又后悔了？
乐成弘见状跟着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一入口就顿了顿，随后确定一般看了这家店一眼。
“一家普通的店啊，”他嘀咕道，把咖啡推到一边不再碰，“真难喝。”
端着小甜点过来的010顿了顿，他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是美式。
美式，狗都不吃。
他脸上嫌弃的表情逗笑了乐成弘。
他盯着010，像是知道010在想什么，忽然开口道：“我们吃什么都是美式，小屁孩。”
010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手上的托盘抖了抖，上面满满的甜点立刻倾斜起来，滑到盘沿摇摇欲坠。
容斯年抬手稳住了托盘，放在了桌上。
010小小地呼了口气。
乐成弘反反复复看着面前的010，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眼神。
容斯年看见幼崽上报，这里是自己要管辖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只可爱的小吸血鬼？
010感觉到一阵压力。
那人上下扫视了一番他，看见他控制不住泛起红色的眼睛，随后笑道：“哎呀，还是控制不住力量的幼崽。”
010感觉自己的牙齿有一点痒了。
他还想说什么，999忽然在脑子里道：【主角到了，快出去。】
010连忙把托盘放回去，然后一步步小心地走出门。
容斯年忽然叫住了他。
容斯年比起昨天来态度冷淡了很多，他指了指面前的一堆甜品，淡淡道：“回来记得吃掉。”
010点点头。
他有点可惜地看着那堆甜点，可惜自己等会儿回不来了。
他小步跑出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发出一连串乱响，容斯年看着小孩跑掉的身影，轻轻地皱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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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走到外面，他按照999的指示穿过了好几个街道，然后迎面撞上了主角。
顾原看着010。
这个昨天得救的吸血鬼仿佛一点没有躲着自己的意思。
重新更换的武器已经抓在了手里，匕首尖露出一道寒光，纯银的小匕首看起来甚至像是一个装饰品，但对于吸血鬼来说却杀伤力十足。
顾原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010见状，缓慢地后退一步，在顾原追过来后撒腿就跑。
999比010表现的还要惊慌：【你跑什么！！】
010小口喘着气，还有力气回答999的问题：【这里是斑马线呀，死在这里会吓人的。】
010边说边跑，仿真体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就不错，变成半个血族之后就更好了，一时间居然和身后的顾原保持住了一定的距离。
跟出来的两人见这一幕，停住了脚步。
乐成弘笑得不行：“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可爱的幼崽了。”
容斯年刚刚放下心，准备离开。
下一秒看着那个背影“滋溜”跑进了巷子里，心里头立刻跟着升起了点不详的预感。
他抬脚跟了过去，乐成弘跟在后面，边笑边道：“这么不放心啊，看来你确实很喜欢幼崽。我也喜欢，幼崽太少了，我几百年都没见过了…”
容斯年：“你太吵了。”
这句话一出，乐成弘便如同被定身了一般闭上嘴巴。
乐成弘不敢再说话，默默跟了上去。
啧，就这还脾气好，就这。
另一头，顾原已经拿着匕首将人堵在了巷子口，他定定望自己面前慌乱得左右张望的人，灵动的眼睛到处乱看，像是意识到逃无可逃，只能束手就擒。
这是独属于吸血鬼的美丽。
顾原缓步停下，堵在了路口。
010左右望望，好耶，是死路，不会有人进来了。
010也停下了脚步。
他不像血族，经过极其剧烈的奔跑胸口也可以毫无起伏。
他额头冒出薄汗，在日光的折射下泛着晶莹的光，白皙的皮肤下反而透出了淡淡的红色。
顾原居然从一个吸血鬼神色看出了鲜活的意味，他神色微变，疑心自己中了吸血鬼的什么把戏，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010站在原地催促说：“好啦，你可以快点杀掉我啦。”
顾原听着这挑衅一般的话，神色沉了下来。
不管面前的这只吸血鬼是不是故意在拿昨天的事情羞辱自己，他都不会放过这人。
顾原握紧了匕首。
010乖乖站在原地，小声道：“要扎胸口哦，准一点。”
顾原抽出了小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他冷冷道：“你的要求还挺多的。”
“多吗？“010小声问，看着面前人一步步逼近，也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怕了吗？
顾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个吸血鬼，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敢回到咖啡店挑衅自己，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真的不想活了。
那柄匕首泛着寒光，010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最后转过身，跑到角落里蹲下了。
这样也可以算是更还原世界线吧。
010捂住自己的眼睛，仿真模块的害怕实在太逼真，他现在调整感官的触手都是抖的。
关掉！听见的脚步声好可怕！关掉！还有痛觉也要关掉！
010的数据触手挥得到处乱舞。
999假装没看见，跟着010一起面壁思过，然后它听见010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999一看，数据凉了半截。
顾原被人掐着脖子按在了墙上，脖子上青劲爆起，周围的砖头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银白的匕首落在地上，沾染了不少灰尘，随后被人一脚踩弯。
动手的是乐成弘，容斯年从头到尾都站在一旁，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一下。
顾原明白，自己今天是被骗过来了。
他努力伸手扒住了自己脖颈上的手，试图获得一些氧气。
他死死盯着站在后面冷漠围观的容斯年。
吸血鬼就这这种看似高贵，实则暴力又血腥的生物。
刚才的小吸血鬼也是他们的诱饵吧。
等了半天，身后都没有动静，010移了移手指，从指缝中露出一只漂亮的眼睛，然后偷偷回头——
容斯年垂下眼，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像是看见一条蛇一般，010这回真被吓炸毛了，容斯年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睛一点点变成红色，纤长的睫毛颤抖着，就连指甲都变得坚硬。
这是吸血鬼的应激反应，会最高提高战斗的实力。
面前人刚刚居然真的是在等死，甚至连这种状态都没有出现。
“看什么呢？”容斯年问。
010小口喘着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到地下的心跳砰砰地到处乱跳。
面前人动了动唇，010眨了眨眼睛，他听不见。
感官数据在下一秒被999重置，010听见容斯年身后传来受伤一般沉重的喘息声。
被抵在墙上的顾原奋力挣扎着，乐成弘挑了下眉，居然有点按不住这人。
顾原摸向了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小瓶透明的液体。
乐成弘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手。
这家伙居然有圣水。
顾原刚刚抓住那瓶圣水，来不及动作，就被人猛击落地。
面前的容斯年抬手的动作看起来没有用什么力气，下一秒顾原却感觉自己的手腕传来了一阵剧痛，里面的骨骼像是破碎了一样四分五裂。
圣水落到地上，被一只修长的手捞住。
容斯年抬手扔给了乐成弘。
珍贵圣水像是垃圾一样被抛过来，乐成弘连忙伸手接住了，生怕砸到地上误伤了自己。
躺下的顾原张了张嘴，发出痛苦的气音。
他试图爬起来，被人踩中后心，一点点压了回去。
容斯年轻描淡写地把人踩在脚下，他转头对010说话，语气有点凶。
“叫你的监护人来，我需要和他谈一谈你的心理健康问题。”
010惊慌地看着他，像是一只被吓坏的小猫。
“没有，”他小声地回答，“没有监护人。”
站在旁边的乐成弘眼神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他道：“一只没有监管的小吸血鬼，容斯年，你还真会捡。”
每个城市的吸血鬼都有暗中的管辖者，他们对成年的吸血鬼没有什么关心的心思，对于幼崽还算呵护。
血族的幼崽极其珍贵，自己一个月巡逻一次都没看到，没道理容斯年出来一次就这么好运吧？
以前研究院曾经强行把吸血鬼转换为人类，然后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也是送到容斯年面前，试图迷惑容斯年被收留。
他们以为吸血鬼中名声很好的容斯年好心。
啧，他们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亲王级别的血族来说，一点点宽容都是莫大的仁慈了吗。
乐成弘想着，正想说点什么恐吓一下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血族，就被容斯年开口淡淡打断了。
“没有就算了。”
乐成弘“唰”地一下回头看他，算了，算了这只小吸血鬼就让他游荡吗？
这是一只想死的吸血鬼，要是被猎人们抓到研究院去，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容斯年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目光，抬手朝010招了招。
010乖乖地走到他面前，容斯年的目光柔和了些，看面前人乖乖的样子，谁也想不到这人十分钟前在拜托别人快点杀掉自己。
容斯年垂下眸，他深绿的眼睛像是某种冷血动物，可是眼神却还是柔和的。
他道：“身份ID。”
010不解地看着他，报出了一串数字，然后好奇地问：“吸血鬼也要被查户口吗？”
容斯年低头把名字输入，几分钟后对面就给出了消息。
他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基础信息，一边回答道：“吸血鬼不需要，不想活，而且还没长大的吸血鬼崽子需要。”
还没长的·0·吸血鬼崽子·10听见这话，重点一歪
“我成年了。”
容斯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评：“如果你管半觉醒也叫成年的话。”
010不服气地闭上了嘴。
可恶，混血得罪谁了，都不能说。
容斯年俯下身，他墨绿的眸子仔细地盯着010的唇畔，他道：“我记得，上次你的犬牙都没有完全长出来。”
010没忍住舔了舔齿尖，尖尖小小的，舌尖抵在上面有一点痒。
他道：“现在也没有。”
容斯年直回身。
他伸出手，手指纤长，手腕下的骨骼微微凸起，看起来有力极了。
010好像又闻到了香香的味道，他没忍住把视线放在了容斯年手腕的位置，上面泛着淡淡青色。
看起来好好吃，可是刚刚这只手直接把主角打趴下了。
容斯年低头看了他一眼。
上次不是还会问？现在怎么就眼巴巴看着了？
他道：“咬。”
几乎是一声令下，010就张嘴“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他的牙齿像是咯上了什么东西，010试探着磨了几下，他的牙齿都咯痛了，容斯年的皮肤甚至都没有泛红。
连皮肤都咬不破。
容斯年在心里判断道。
他正秉持着高度的克制让面前人攻击自己，没想到磨了三分钟牙齿后，面前的小孩就委委屈屈地主动松开了嘴巴。
010委屈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咬不动。”
身边的乐成弘发出了第一声爆笑，被容斯年瞥了一眼后，又身不由己地被迫消声。
容斯年收回手，他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手腕，上面沾了一些晶莹的液体。
柔软的手帕被折叠收拢，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一个没有亲属，觉醒也不完全的吸血鬼。
容斯年轻轻地叹了口气。
乐成弘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诚实道：“带回去啊。”
呆在亲王级吸血鬼的身边，吸血鬼幼崽会被加速催熟，对于这种卡住觉醒进度的幼崽最管用。
010呆呆地抬起头，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主角，又看了眼面前的大吸血鬼。
…到哪里去？


第52章 
010抱着行李， 跟在容斯年身后。
乐成弘告诉他，他这种没有觉醒的小吸血鬼是不能自己到处活动的，必须等完全觉醒之后才能自己独自生活。
010委委屈屈地点了头， 因为自己不同意的话， 乐成弘就要住进他家里了。
他吓得回家把冰箱都清理干净了， 抱了一堆垃圾食品去容斯年家。
容斯年当时看了一眼他的冰箱没说话， 010不知为何松了好大一口气。
容斯年手里还提着两盒甜点， 是从蛋糕店打包回来的。
999：【我需要明确一点， 你不是没有觉醒的小吸血鬼， 你是觉醒不了的杂种吸血鬼。所以你呆在容斯年身边， 也是觉醒不了的。】
【是混血吸血鬼，】010委屈地说，【你怎么还骂人呀。】
999默了一瞬，因为偏见， 这一种叫法其实比起混血更为常见。
它道：【抱歉， 所以你要怎么办？】
010更发愁了。
他也不知道。
他愁容满面地跟着容斯年到了住处。
还以为容斯年这样的大吸血鬼住的地方会是古堡， 没有想到是市中心的大平层。
还是两层！
010一下子就把自己刚才还在发愁的事情忘了。
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不过两只吸血鬼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010甚至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看到了满意饲养官，时不时用尾巴蹭蹭主人的猫咪。
看出010新奇的目光，容斯年将甜点放在了桌上， 带人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客房门口。
“这是你的房间，”容斯年垂眼， 看着往里面走的小孩儿，伸手把人提出来， “等等。”
010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只小吸血鬼在遇见其他危险时跑的那么快，看见那个猎手后，却一动不动了。
容斯年问：“你想死在那个猎人手上？”
010的目光转为无辜。
又来这招。
容斯年手指温柔地滑过010的眼角，不久之前，这里因为害怕还泛红，现在它的主人就装成傻瓜了。
容斯年淡淡道：“你不说的话，我会怀疑他用了什么迷惑吸血鬼的邪术。”
“哪有这种东西呀。”010小声嘀咕道，“骗人。”
容斯年听见他的话，轻轻地笑了一声。
010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面前人继续道：“你也不知道的话，我会处理掉他。”
威胁到这么可爱的幼崽，完全是一个名正言顺处理的原因了。
处理掉主角！
010打了个抖。
容斯年好整以暇地等着答案。
小吸血鬼明显在努力动脑筋，片刻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他说：“银色的匕首！好漂亮，我喜欢他的匕首。”
好烂的借口。
容斯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吸血鬼。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漂亮坏蛋没有和自己说实话。
他俯下身，并不是很在意这个蹩脚的谎言。
容斯年凝视着010漂亮的黑色眼睛，缓声道：“不要再靠近那个猎人。”
容斯年的声音像是蛊惑的低语，010几乎要被卷入深邃的绿色漩涡，他呆呆地回视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吸血鬼，仿佛在这人嘴唇的张阖间看见了里面一闪而逝的白色獠牙。
片刻后，木木地点了下头。
随后容斯年轻笑了一声，松开手。
“好乖。”
010听见这一声，才和被惊醒一样，愣愣地回过神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
到底谁才是会邪术的那个！
010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眼前人惊讶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容斯年被逗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010的后颈，耐心道：“以后每天要和我呆满五个小时，能做到的话，我不会干涉你的日常行动。”
炸毛的010被容斯年一下下带着安定意味的抚摸安慰下来。
五个小时…
010听见这个时间，在数据库里拿出了小算盘。
一天睡九个小时！上班八个小时！然后呆五个小时。
只剩两个小时了。
小触手委委屈屈地拨弄着算盘，应该够抽空去找主角一趟吧。
容斯年见小吸血鬼乖乖地点了点头，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了，拍拍他的后颈，嗓音温柔又和煦。
“去吃甜点吧。”
结果接下来，小吸血鬼和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容斯年到哪里，小孩就端着甜点跟到哪里。
容斯年开始还以为是小孩粘人，后来察觉出不对来。
现在天色还早，他看010终于端着甜点回客厅了，便也转身回了卧室。
结果在他上床后，听见门口有动静，便拿起床头的书，静静翻着等了一会。
一会儿，一个小脑袋从门缝处探出，010看见了在容斯年柔软的床铺。
做完了心理准备的010左右看了看：“不是棺材。”
容斯年被他这话逗笑，解释道：“新时代的吸血鬼只有床睡，你要睡棺材？”
“没有，”010可怜地看着他，“那可以一起睡吗，”
“怎么这么粘人？”
容斯年从起身，走过去摩挲了一下010的唇角：“饿了吗？”
血族要摄入一定的鲜血，这个小可怜没有监护人，冰箱里全部都是动物血，也难怪觉醒的困难。
随着容斯年的靠近，010从他身上闻到了一阵不可抵挡的香味。
失神了一瞬，010发现自己已经点头了，跟着容斯年亦步亦趋到了餐厅。
餐厅是全开放式，上面的厨具崭新，显然从来没有用过。厨房里唯一运作着的暗色双开门冰箱打开，里面没什么食物，有一边整整齐齐排列了两三行的血袋。
010没忍住动了动鼻子。
还是只有容斯年的香味。
容斯年俯身，从冰箱里拿出了一袋血，看见010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打算再拿个杯子的动作一停。
看起来饿坏了。
他问：“直接喝？”
010点点头，容斯年就从冰箱的侧门上给他拿了吸管，正好接入密封袋上的吸口。
010凑过去，美滋滋地吸了几口。
好甜。
鲜血带来的满足似乎比甜品更甚，010捧着血袋，身体暖洋洋的，像是得到了某种久违的满足。
容斯年坐在桌边，手指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
他不做声时就像是某种神秘的雕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吸引力。
然而唯一的观众满心满眼都在手里的血袋里，容斯年看了一会儿，确定小孩儿喝的很开心后，就起身继续去睡了。
快到门口后，容斯年的脚步逐渐缓慢，他回头，看见了跟在自己身后的010。
010看着他，喝下的鲜血让他的眼睛变成了漂亮的红色。
“不一起睡吗？”
容斯年一顿。
几千年来，有无数吸血鬼想和自己一度春宵。有的为了力量，有的只是单纯喜欢自己的外貌。
容斯年觉得乏味，统统拒绝了。
他看着面前的小吸血鬼，拥有姣好的皮囊，仿佛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味。
“简林，”容斯年说的很慢。
他嗓音里带着无奈，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斟酌。
他非常轻地说，“我说的是，呆在同一个空间里就好了。你的卧室离我足够近，不需要睡在一起。”
原本想等小孩自己明白过来的，没想到这笨小孩直接送上门了。
010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后连脸蛋都一点点红了。
数据库的数据变得乱七八糟，010只能凭着本能，捏紧了手里的密封袋，磕磕绊绊道：“这样呀。”
明明要一起睡的时候表现的比谁都无辜，现在发现是理解错了，反而害羞了。
容斯年没有再多揶揄，捏了捏他的后颈，像是在安抚一直受惊的猫咪。
“去吧。”
---
容斯年睡得好早。
010在客厅喝完了血袋，往外看看：【才是下午耶，等我吃完，我们可以再去找一趟顾原。】
999：【你不是答应了他？】
虽然看起来像是被蛊惑，但是答应确实实打实的。
010看了一眼自己的反派值，之前因为容斯年暴打了一顿顾原，已经缓慢地上涨到了20。
他小声道：【可是我是坏蛋啊，坏蛋才不遵守承诺。】
相反，骗了容斯年，容斯年发现后自己的反派值一定会大涨！
999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正怀疑这个世界会不会又崩的一塌糊涂，看见010白嫩的脸上逐渐染上酡红。
999：？不会吧。
喝完了血，身上的满足感似乎转为了困倦。
010觉得脑袋变得晕乎乎的，他小声地和999商量：“先睡一会儿吧，等会叫我好不好呀…”
他站得摇摇晃晃的，999甚至担心他直接睡着了。
楼上的门忽然响了一声，容斯年走到010身后。
他听见010自言自语嘀咕的声音，感觉这人似乎出了点问题，就又出来了一趟，
容斯年看着这一幕，几乎是哭笑不得：“怎么还会醉血。”
010抬头看他，看起来像是没听懂他说什么。
他凑到容斯年肩旁，和小狗一样到处乱嗅。
那股香香的味道不见了…
“要叫我哦。”
毛茸茸的脑袋在脖颈间乱蹭来，饶是非常敏感的位置，容斯年还是很难对一个连自己手指都咬不破的小吸血鬼提起防备心。
他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哄道：“好，会叫你。”
容斯年把人抱回房间，盖上被子，关好门后才离开。
---
一觉醒来是深夜，010没想到自己睡着了，还睡了那么久。
他掀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的被子，看了一眼隔壁房间。
房门紧闭，一点光都没有透出来。
芜湖！
容斯年还没有醒吗，比自己还能睡。
010美滋滋地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还不忘拿上吃完的蛋糕包装。
就在他快要换好鞋之后，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
容斯年从楼上看他，手里还拿着水杯。
“简林，你去哪里”
010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蛋糕包装落在地上，弄了不少奶油。
他慌慌张张地去找纸巾。
容斯年见状，走下楼梯，蹲下身帮人收拾。
010闻到他身上带着点淡淡的香味。
他克制着凑上去的冲动，乖乖站在原地。
“去倒垃圾。”
过了一小会儿，他忍不住小声问：“你怎么醒啦。”
容斯年有点好笑：“你猜被子是谁给你盖的？”
不仅盖了被子，还关了门。
010去翻记忆看完了全程，然后陷入了自闭状态。
999安慰他：【吸血鬼的本能而已，你太久没摄入人血，会醉也是正常的。】
容斯年已经处理好了奶油，把垃圾收了起来，看了眼身边的自闭小猫。
还好，至少还知道要躲着点太阳。
虽然半觉醒的血族不会见不得光，但是能晒还是要少晒。
容斯年看着家里这只勤劳的小吸血鬼，伸手把空空的包装袋递给他：“看来不需要叫醒服务了。”
他态度自然，好像010没有醉血在他身上乱蹭一样。
010看了他一眼，蔫蔫的样子逐渐恢复。
“要出去直接出就好，”容斯年给了他一把钥，“今天五个小时已经到了，好乖。”
010不知道容斯年夸人好乖的习惯是怎么养成的。
他的触手在数据库里扭扭捏捏地关掉记忆回放，而他晕头转向地接过包装，同手同脚走了出去。
容斯年看着小吸血鬼走掉，回到楼上。
书房里，乐成弘手里还拿着带过来的街区资料，两人正在讨论简林会是在哪里被丢弃的，在血族，丢弃幼崽是很严重的罪行。
见人回来了，乐成弘笑了一声：“他不知道我们能听见他的动静吧，动静放的那么轻也没用。”
其实乐成弘还真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是容斯年忽然皱了下眉。
容斯年在简林一醒过来就听出了他呼吸的变化，本来要去叫醒人，没想到简林是要出门。
容斯年垂眼，他耳边还是简林被自己吓到时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
那是完全觉醒后就会消失的声音。
血族不再需要微弱的心跳来维持自己脆弱的生命
容斯年道：“他还没完全觉醒，以后会知道。”
乐成弘点点头：“好嘛，也没见你以前带幼崽的时候这么好心。”
在人类围剿吸血鬼的时候容斯年曾经教导过一段时间的幼崽，后来那批幼崽觉醒，虽然都实力超群，但是统统一见到容斯年就躲。
他饶有兴趣地问：“就这么让他走掉，你不怕他又去找那个猎人找死啊？”
虽然那个猎人现在应该在医院躺着了，不过不排除这个小吸血鬼会找过去的可能。
“不会，“容斯年冷淡地翻过一面，”他答应我了。”
“他答应你有什么用——”乐成弘一顿，才反应过来容斯年说了什么。
他表情变得惊异：“哦，你对他使用能力了？”
亲王总有一些特别的能力，不过乐成弘只见过容斯年有，也不知道具体有哪些。
他之所以知道这个能力，还是容斯年带过的那些幼崽告诉他的。
他们只要答应了容斯年却没有做到，就会受到非常可怕的惩罚，痛苦不亚于直接面对容斯年的威压。
容斯年的威压成年吸血鬼也扛的够呛。
但是这确实也是非常有效直接的手段，有人抗议到吸血鬼长老处，容斯年当时就坐在高位，双腿交叠，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抗议的吸血鬼。
“虽然暴力了一些，”当时的容斯年还是长发，发丝垂落在腰间的姿态看起来俊美又优雅，淡然回复道，“但是效果我们显而易见。”
面前人放下了资料，乐成弘回过神，表情复杂。
那个小吸血鬼看起来那么乖，这人倒是蛮下得去手的。
啧，可怜的小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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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垃圾出门的010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虚了一下。
他回头看看，确定容斯年没有跟着自己，才继续地往外走。
他有点忧愁，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999安慰他：【吸血鬼都是这样的，容斯年这种大吸血鬼的吸引力对别人来说更是成倍增长，更别说你在他身边呆满了五个小时了。】
999不知什么时候，也被010带 的直接称呼容斯年为大吸血鬼
010将信将疑。
他按照999的指示走到了一家…
010抬头看看：【是医院欸。】
999催促道：【没错，顾原伤那么重，你觉得他今晚能到哪里？】
整个医院都漂浮着血液的香味，010没动，神色严肃。
999：【控制不住吗？控制不住的话，我们就不进去。】
【不是哦，】010小声道，【这里的血，都没有容斯年的好闻。】
999：。
010进去，在门诊大厅绕了两圈才找到去住院部的门。
他一间间数过去，然后停在了一家单人病房门口。
深夜的住院部走廊还是明亮的，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将010本就白皙的皮肤照得更为冷白。
正要开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010开口：“嗨——”
是女主。
出来的女主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见他来了，下意识尖叫了起来。
010：！！！
他没说完，被迫闭嘴。
病房里躺着的顾原听见外面的动静。
他挣扎地从病床上爬了起来，狼狈地扶着墙往外冲，正正要撞上010，随后像是被什么力量掀飞了。
两人视线相接，顾原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像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耀武扬威至此。
010还没来得及张嘴，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有人站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腰转了个身，顺手把他举起试图打招呼的手也按下了。
耳边还传来一声叹息。
“这么不听话？”
010：！！！
---
书房，乐成弘正精神百倍地翻着面前的资料，两人面前不仅仅是简林的资料，顺便还处理了这一块街区最近血族乱出没的事情。
原本每个辖区都会有专门负责的血族，最终都归于血族的长老会统筹。最近不知道长老会怎么了，已经许久没有处理过底下报上去的事情，所以乐成弘才找上了自己的好友。
旁边，容斯年靠在座椅上阖目养神，只有手指在扶手上缓慢地轻点着。
墙壁上亮着昏黄的壁灯，将他俊美的轮廓勾勒得更为立体，阴影打在脸颊上，像是某种神秘的雕塑。
乐成弘不自觉地将动作放心，生怕吵醒了这个瘟神。
忽然，容斯年的指尖的动作顿住了。
他睁开眼，墨绿的眼睛在灯光下泛起某种幽光。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53章 
010就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小猫， 被人拎着后颈皮，心虚地动弹不得。
拎着他的人还威胁似地晃了晃：“不听话，嗯？”
010神色飘忽：“你怎么来了呀。”
明明他来的时候已经看了， 没有人跟在后面。
容斯年凉凉地道：“我还没来， 是邪术能分身。”
010更心虚了， 原来当时容斯年看出来自己在想什么了。
顾原被女友搀扶着， 死死盯着那个又离去的背影。
这个弱小又纤瘦的背影， 才短短两天内几乎成为他的执念。
010还不知道身后的危机。
他没注意容斯年那个“还”字， 等被人拎到门口， 看见医院正门等着自己的容斯年， 这才有了一丝真的完蛋了的实感。
010默默后退了一步，忽然听见身后响起数道脚步声。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和一大群人对上了视线。
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999在他的脑袋里道：【快走，后面是一群猎手。顾原把容斯年的行踪报上去了。】
010睁大了眼睛。
容斯年原本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 没想到简林忽然扑进了自己怀里。
010抬起头， 可怜巴巴地道：“快走吧， 我知道错了。”
眼前人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然而短短两天， 容斯年就知道了面前人是个小骗子。
他叹了口气，虽然嘴上责怪，可是行为还是很诚实地把人抱了起来。
“你知道才怪。”
【反派值：＋5，当前反派值：25】
010把脑袋埋到他肩膀上。
虽然系统计算出来这样的方法是最优解， 可是看到容斯年半夜因为自己跑出来，010还是小声道：“对不起嘛，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容斯年缓缓眯了一下眸子， 他多看了怀里的小吸血鬼一眼，开口道：“你不知道晚上才是血族的白天？”
虽然用容斯年自己活了这么多年， 需不需要睡眠都无所谓，不过对于一般血族而言，大家都更喜欢深夜。
010一卡。
他发现自己一开口就是一个大破绽，便慢吞吞的闭嘴不说了。
世界线现在是彻底歪掉了，如果自己不自杀就得刷反派值。
010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过25的反派值，非常发愁。
想到自己本来是一日游，现在因为这个邪术，不得不变成了这个世界的长期工人。
他一头埋进了罪魁祸首怀里，愤愤道：“不知道！”
容斯年笑了一声，没有多问。
血族的身体素质强大，010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身后的脚步声被甩得远远的，一直到听不见了为止。
010偷偷抬了下头，被容斯年抬手按下去了。
“别动。”容斯年道。
010靠的很近，几乎是贴在容斯年的脖颈上。
他又闻见了那股隐秘的芬香。
今天是喝了很多很多的血，010更能察觉到容斯年的血液对他的独特吸引力。
他没忍住凑上去咬了咬，想解个嘴馋。
容斯年微微抬起头，仍由他作乱。
发觉这人在尝试咬自己后，轻笑了一声。
他问：“拿我磨牙？”
010察觉到了他言语中戏谑，愤怒地用力咬了一下。
容斯年终于察觉到一丝疼痛，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抬手拨开了010 的脑袋。
“不能喝我的血。”
010失望地问：“为什么？”
容斯年停在了某个地方，010能感觉到呼呼的夜风。
容斯年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挑起010耳边的发丝。
他声音里含着笑：“等你彻底觉醒的那一天，我可以奖励你喝一口。”
010愣住。
可是，可是他根本不会觉醒啊。
混血吸血鬼没有觉醒一说，自己现在拥有的是比人类好一点的身体素质，可是他既打不过真正的血族，还得面对猎人的追杀。
010叹了口气。
不如一开始就死掉算了。
“…”
过了一会儿，010被带回了住处。
容斯年把人放下，警告性的点了点人的脑袋：“不要有下次。”
010看似良善地乖乖点头。
容斯年这才转身打开房门，乐成弘站在门口，像是等待两人多时了。
他稀奇的看着010，仔细打量这人有没有脸色惨白脚步虚浮。
发现这人一切正常后，乐成弘感叹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吸血鬼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这么抗打。”
010：？
010露出了个不解的表情，然而乐成弘也没有给他解答。
乐成弘挥挥手让他快去睡觉。
“还没觉醒的小吸血鬼一天要睡十多个小时，快走吧。”
010听见这话，默默回了房间。
另一头，乐成弘一转头，乐了。
他身边，看起来高贵优雅的容斯年冷白的脖颈上，有几个显眼的红点。
他揶揄道：“这是什么时候怎么弄上去的，刚才在书房我都没注意。”
容斯年对着窗户的倒影看见了一些模糊的痕迹。
小吸血鬼生长的倒是挺快的。
他想，并不在意，转头就给乐成弘布置了一个任务。
乐成弘听完后大叫： “常识？你让我教他血族常识？！”
容斯年被他吵得皱了皱眉。
他道： “我有事情要处理。”
乐成弘盯了他一会儿，想起来什么。
“说起来，你不是说上次帮我处理完，打算睡几十年再清醒吗。”
乐成弘睁大眼睛：“你不会是为了那个幼崽不打算睡了，要把棺材放回去吧。”
容斯年看了他一眼，默认了。
乐成弘更吃惊了。
他缓了一会儿，才做梦一样点点头：“行吧。”
“…”
仿佛像被乐成弘说中了，010接连几天都睡了十多个小时。
容斯年把这当成很平常的事，只是留下纸条，让他每天都要记得喝血。
原本的混血吸血鬼一个月只需喝一次血，但是010把那自己带来的垃圾食品吃完后，就默默把视线移到了一袋袋密封袋上。
容斯年告诉他，这些血都是正规途径的。
010揉揉眼睛，困倦地出来大喝特喝，然后又梦游一般走回房间睡了。
一觉睡到下午，010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他的数据库还是无比的顺滑，只是仿真体像是坏掉一样，每天都很累。
010不知道这是不是和容斯年呆在一起的副作用。
他打开门一看，被外面齐刷刷投过来的一排红眼睛的视线吓了一跳。
外面坐着三四个年轻又俊美的青年人，容斯年独自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瓷质的杯子，看起来不像是在开会，更像在喝下午茶。
他看起来就像优雅的贵族，对面前几人说的什么都漫不经心，只有看见010被吓到的神情才微微皱了下眉。
他站起身走了过来，伸手按住了010的肩膀把人带回房间。
他低声问：“被吓到了？”
010小声说：“还好。”
他脑袋里还残留着外面几人的眼睛。
这些人看自己的视线很奇怪。
010还有点迷糊： “你们在商量什么呀？”
容斯年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一点琐事，没什么。”
他又说：“乐成弘马上过来。”
010“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这几天容斯年让乐成弘陪着他，自己倒是经常不在家。
乐成弘虽然级别没有容斯年高，但是时间可以凑出不少，几乎大半天都和010呆在一起。
他讲了不少东西，扯东扯西，常识没有讲多少，010倒是听了一耳朵的吸血鬼怪谈。
010在房间内乖乖地等了一会儿，果然十分钟后，门被敲响了。
010往外看了一眼，那群人还在外面坐着。
乐成弘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然后摆摆手说：“不用管他们。”
他走进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上次跟你讲了什么来着？”乐成弘从一边勾来了一张椅子，姿态轻松的和再容斯年面前截然不同。
010摇摇头，上次的讲完了。
他问：“那外面那群人是干什么的？”
乐成弘闻言也顿了一瞬，他道：“我工作最近不是有点问题吗？然后容斯年就找他们来谈一谈。”
“不用管，我们在里面说话他们不敢听的，我们说我们的。”
撒谎。
010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他的听力已经比以往来的更加敏锐，能隐约听见外面的声音。
血族和人类一样，都会说谎。
屋外，
容斯年坐在首位，周围的长老殷切的看着他。
他们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容斯年居然又开始养起了幼崽。
“最近族里也出生了几只幼崽，母亲都成功活了下来，我们想知道您是否可以带一阵子培养一下。”
容斯年轻轻放下茶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道：“我这里不是什么收容所。”
开口的长老露出了不赞成的视线，然而立刻被身边的人打了圆场。
“你再考虑考虑，没关系，那个幼崽现在还认生，我们也无法接近。再说了，幼崽之间有个伴也是好的。”
容斯年垂眸喝着茶，没有说好或者不好。
长老这时才道：“最近那些猎人都没有出来，研究院也很安静，我们怀疑他们又在憋什么新的大事。”
容斯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许久不关心人类和吸血鬼世界的纷争。
如果不是010的出现，自己现在已经躺在棺材里睡觉了。
容斯年想着，分神了一瞬。
昨天的小吸血鬼抱起来还挺软的，不知道看在自己帮他觉醒的份上，小吸血鬼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睡个几百年，醒来后再离开。
出神间，面前的几位血族已经把事情讲完。
容斯年放下水杯，淡淡道：“乐成弘已经上报了很多次，你们多看看他的消息，也不会来问我。”
长老们语塞。
看出容斯年并不愿插手此事，也没有多问，只是一起站起身，再次寻求他要考虑幼崽的事情。
把人送走后，容斯年关上门。
他看了眼客卧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瞬要不要上去打扰。
还没等他想出结果，客卧那里就主动探出了一个脑袋。
容斯年没察觉自己冷淡的面色一下子柔和下来，甚至是带了点笑看着探出脑袋来的小吸血鬼。
010看着他，小声张嘴问了什么。
饶是容斯年这样的听力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他笑了一声，走近道：“你是不是没有出声。就想骗我过来？”
010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他小声道：“我出声了的，我问你，血族也有收容所吗？”
容斯年嘴角的笑意凝滞了。


第54章 
容斯年捏住他的下巴， 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片刻后道：“问这个干什么？”
010小声说：“我没有住进去，所以比较好奇。”
容斯年的表情更冷。他现在还没有找到简林不负责任的亲属们。
他说：“不用好奇。”
010粘着他追问：“哎呀，所以是真的吗？”
“血族的幼崽这么少， 怎么办得了收容所？”容斯年耐心地解释道： “如果有遗落在外的幼崽， 会由那个区域负责的血族报到长老会去， 长老会中有专门负责照顾幼崽的人， 不过具体由谁接管， 视情况而定。”
010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他这几天都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容斯年也习惯了， 此时难得见到一个清醒的010，便伸手捏着人的下巴晃了晃：“张嘴，我看看牙齿。”
010乖乖张开了嘴巴，只可惜里面的牙齿整齐光洁， 没有要冒出吸血用的犬牙的意思。
乐成弘从房间里跟出来， 见到这幕露无语道：“好歹是我带着的， 这是有多不放心，你还要亲自检查？”
容斯年抬头瞥了乐成弘一眼， 低下头继续查看。
他说：“下次不要给他讲血族间乱七八糟的亲伦故事。”
乐成弘立刻闭上了嘴，谁知道这人在外面开会还有心情听里面在说什么。
控制欲也太强了。
鼻尖的气味太香，010没忍住咬了下来，叼住他的手指。
犬牙伸出来了。
容斯年将指腹在小小的尖牙上轻轻按了按， 一点点摸索过齿尖，确定着长到了哪一步。
手下的虎牙像是幼兽的乳牙，过了小半个月依旧没什么杀伤力， 只能狐假虎威地叼着猎物。
容斯年有点担心。
他晃了晃手指，010的脑袋也跟着晃了晃。
“咬的还挺牢， ”他被逗笑了，“饿了就去喝血，咬着我有什么用？”
010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嘴巴。
他砸吧了一下嘴巴，容斯年抽出手指。
“长得有些慢，”他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干净了指尖：“今天下午我们出去一趟，你自己玩，嗯？”
010听出来自己要被留下，他眨巴着眼睛问：“不可以带着我吗？”
容斯年抬头端详了一下，面前的简林看起来还算有精神。
这次去也是拿一些对觉醒有益的东西，确实可以带上小孩。
他说：“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在路上睡着。”
血族觉醒期会有无法抵抗的睡意，随时随地睡着，010几次被发现叼着血袋睡在餐桌上，都是容斯年把人抱回床上的。
010连忙点点头：“好呀好呀。”
999这时开口道：【你确定可以？】
【下午没有喝血，】010道，【饿着肚子就不会困啦。】
他跟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容斯年身后。
一出门，容斯年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人抱起来，乐成弘一脸惨不忍睹：“我说，不能坐车去吗，虽然我们是比车快，但是这样抱着也很不方便吧。”
010从容斯年肩膀上抬起脑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有点晕车。”
这件事还是上次010从自己家搬过来的时候发现的，容斯年就把人从车上提溜下来。
当时还不熟悉，小朋友自己抱着行李走在前面，容斯年就保持一个安全距离静静地走在后面。
现在到了地方，容斯年把怀里的小孩儿稳稳放下，先去了门口。
这里似乎是一个别墅区，依山傍水，一眼望过去大半都是树木，只有寥寥几幢房子掩映在丛林之间，偶尔路边停在几辆车，都是低调昂贵的款式。
010抬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乐成弘和010一起抬头，打量着这间看起来相当豪华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嫉妒的笑：“我们管这里叫库房。”
010：？
他还是需要打工才能保证活下来的小吸血鬼，一时不明白这种壕无人性的说法。
乐成弘神秘道：“你猜容斯年有多大了？他到处都有地盘。长老们平时也住在这附近，都是他的地盘，拿出来给大家用的。”
010露出个被惊呆的神情。
乐成弘被逗得发笑，摇摇头往里走进去，边走边说：“容斯年活了好多年了，钱多的花不完，里面的东西有很久以前被人上供给容斯年的，也有他慢慢收集的，可惜只有容斯年有。”
容斯年出身就是高等的血族，在血族内乱的那段时间里，更是威名赫赫，不然如今不会在血族中拥有这么高的地位。
乐成弘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我也想要。”
面前的别墅居然是一个大库房，010有点好奇里面是什么。
他跟着进了门，就看见门口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和010见过的血族都不一样的血族，白色头发，脸上罕见地带了些皱纹，看起来像是人类四五十岁的样子，但是神态间却看起来老的快要死掉了。
乐成弘第一次来时被这个守门人吓了一跳，本来想看简林的乐子，结果没想到简林扫视了一番，非常镇定。
010甚至转过头问他：“这也是藏品吗？”
乐成弘露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表情。
“不是…”乐成弘觉得第一次被吓到的自己非常狼狈，他说：“ 你不是对收容所感兴趣，喏，那个人以前就是管幼崽的。”
010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管幼崽！
他神采奕奕地凑上去，像是一点没被那人与外貌截然不符的神态吓退。
管理员许久没有见过幼崽，更没有见过容斯年带在比身边的幼崽了
他目光带着慈爱地打量着010，等010凑近后，听见他的问话，脸上却闪过了愕然。
010： “请问，你现在还养幼崽吗？”
管理员愣了一瞬，随后含笑摇摇头：“幼崽太闹腾人了，管不动了。”
010有点失落。
他小声地说了句好，没想到管理员看着他，笑眯眯地问：“是容斯年管教太严苛，你受不了了吗？”
010有点茫然，他觉得还好。不过在容斯年的眼皮子地下，他就没有办法去完成世界线，就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小声说：“其实还好。”
远处，听见010问话的容斯年面容由冷转热。
管理员像是人类中的老人那样，有人倾听便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他带崽子凶是凶了些，不过个个上心，要是哪个没有觉醒好，他都会一个个带，不找出原因不罢休。”
010打了个抖。
如果被容斯年知道，自己不是觉醒不了的幼崽，而是一个混血，会怎么样？
不会觉得自己在耍他吧，呜呜呜。
另一头，乐成弘走到了容斯年身边。
容斯年抬头扫了他一眼，声音缓慢，但是慎重：“他之前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为什么他对收容所这么好奇？”
乐成弘也听见了010的问题，他不在意道：“崽子们好奇心都很强，简林的好奇心不过奇怪一点，问题不大。”
容斯年听见他的回答，眉间的警惕才松了松。
他抬手把自己挑出来的东西又放回去了。
乐成弘知道容斯年是来这里干嘛的，瞥了一眼这人刚放回去的东西，摇摇头。
乐成弘凭借记忆抽出来了一样，是干掉的果子，据说是以前容斯年扔给那群崽子吃的，每个都要六位数。
他转头问容斯年：“这个不是很好吗，以前那群小崽子用的好像都是这些吧。”
容斯年垂眸认认真真地看着新拿出来的东西。
眼睫在他的侧脸上扫出一道阴影，让他看起来有一种非人的俊美。
他抬手将东西放回去了，同时往乐成弘的手上扫了一眼。
他淡淡道： “不行。”
乐成弘露出了一个受不了的神情。
他就知道，这东西用起来有一点痛，简林觉醒的意愿本来就不强，一痛估计更自闭了。
说话间，容斯年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个被放在最深处的盒子。
盒身通体漆黑，像是会吞噬光线，只有正面上刻着某种神秘的花纹，看起来古老又不可触碰。
乐成弘露出一个惊异的神情：“不至于用这个吧。”
容斯年晃了晃，里面传来碰击盒面的声音。
他道： “用来沐浴，刚好。”
容斯年的态度就好像里面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
乐成弘陷入了沉默。
容斯年看着010与其他相谈甚欢的样子，淡淡道：“林林，过来。”
简林又和管理员嘀嘀咕咕了几句话才过来。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容斯年： “你叫我呀？”
容斯年一手拿着纯黑的盒子，一手在身边的展示柜上轻轻敲了敲，他问：“有没有喜欢的？”
容斯年在这里表现得明显和在家里不一样。
他周身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变化，让010觉得他更遥远，更高不可攀，和在门口笑着放下自己的好像是两种人。
010的来后就在门口聊天，还没有仔细看过里面的东西。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容斯年的，自己只是一起被带过来，里面是什么和没什么关系。
虽然好奇，但是关系不大。
他小声地应了一声，跑过去的路上，视线忽然被吸引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某个银色的石头，展示柜里放着拳头那么大的矿石，在灯光下泛出迷人的色泽
010莫名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
他凑上去，有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容斯年温温柔柔地道：“一种矿石，传说是某种生物的眼泪。”
“乐成弘说你活了很久，活了很久，”010抬起头看着他，满眼都是好奇，“你也只听到了传说吗？”
容斯年舌尖轻轻地在犬牙上抵了抵，乐成弘还是太闲了。
他伸手打开展示柜，里面的银色物质静静放在那里。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单手拿出石头，放在010面前。
他轻轻道：“摸摸。”
010摸了，而且爱不释手：“为什么，你会有这个呀？”
刚才从管理员的叨叨里，010知道别墅里面的东西大多都是别人送来的，或者是容斯年游历时随手买下的，过了很多年，如今无一不是如今珍贵罕见之物。
这一下更加衬托着手里这块石头一无是处了。
容斯年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
这块石头好像从一开始就放在了库房里。
010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想起乐成弘和自己说的，整个别墅里面都是容斯年的东西，有点犹豫。
他刚刚和管理员聊天，知道容斯年是过来找一些能让自己觉醒的东西。
他想到自己其实是个觉醒不了的混血吸血鬼就更为心虚，小声地问：“不要那个东西了，我可以要这个吗？”
他说的“那个“正是容斯年手里拿着的东西。
容斯年差点没被面前这个小混蛋提出来的意见气笑。
他道：“不行。”
010委屈地收回手。
可是自己真的没有办法觉醒啊。
容斯年垂眸多看了010手里捧着的石头一眼。
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他陡然生出了一种不知道何处而来的警惕心。
容斯年温和地问：“要这个回去干什么呢？”
010几乎是一张口就想说咬一口，他迷茫地顿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冲动。
容斯年见人愣住，也好笑地抬手摸了摸这人的脸颊。
他道：“这么喜欢银色？”
010没有回答。
他遵循着内心的渴望，露出白尖的虎牙，在上面轻轻咬了一下。
稚嫩的牙齿碰上坚硬的石头，下一秒，010就巴巴地松开了嘴巴。
呜，有点疼。
容斯年：。
他难得露出了一个愕然的神色，捏着人的下巴仔细查看，看见里面的犬牙完好无损时才松了口气。
他蹙起了眉，难得不赞成地道：“怎么连这个你也要咬一下？”
010无辜地看着他，就好像刚才荒唐的举动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容斯年让人把石头拿走的话卡住，他顿了顿，转成了另一个话头：“归你了，但是只能放在这里看，好不好？”
010点点头，有点郑重地把东西放了回去。
离开后，三人又撞见了那群长老。
长老们显得很惊异。
他们没想到容斯年会到来一趟，目光在乐成弘手里的东西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多眼。
乐成弘警惕地收起来了。
他也顺带薅了一点，现在所有东西都由他拿着。
曾经养的幼崽容斯年也拿了他自己库房里的东西出来取用，后来长老们试探了许多次，都被容斯年不轻不重地推了。
这个小吸血鬼还不知道自己享受的是什么。
长老狠狠叹息了一声，不就是被抛弃的幼崽吗，他们也能找。
能在容斯年身边觉醒的血族天分会更高，以后血族的整体实力也更强大。
010被他们看的后退了一步，躲在容斯年身后，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容斯年很轻地皱了下眉。
长老们看出他的不快，纷纷识趣地移开了视线。
无奈乐成弘手里拿着的东西太显眼，有人道：“您是受伤了吗？”
“没有。”容斯年的态度显得很冷淡。
010替他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一众长老们却似乎很习惯了。
他们甚至颇为自然地又和容斯年寒暄了几句，才纷纷离开。
“……”
容斯年把010带回了家，而乐成弘兴高采烈地捧着从他那得到的东西离开。
容斯年关上了门，转头看见不知所措站在门厅里的010。
“去楼上。”
010露出了一个惊慌的小表情。
现在就要用了吗。
他小声地问：“这个东西是马上生效的吗？”
“不是，“容斯年很耐心地安抚他，”只是加快一点进程，不会一下子就让你成熟。”
010小小地松了口气，他想不出来自己没有觉醒该用什么话给容斯年解释。
如果不是立刻就可以起效的就太好啦！
上楼，被容斯年领到浴室，浴缸里蒸腾的热气翻涌上来，看起来非常舒适。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美好。
然而面前的容斯年靠在一边，正低头打开那个黑盒，看起来并不打算离开。
010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要泡澡吗？”


第55章 
容斯年颔首。
010卡顿了一瞬。
他有点惊慌地攥住了衣角， 指尖用力得泛红。
容斯年被他迟钝的反应逗笑。
他抽开黑盒，里面是手掌大小的试管，装着看起来不详的黑色液体， 旁边还有长长的注射器。
银色的针头看得010默默后退了几步。
他小声问：“这个， 不用打给我吧？”
“嗯？”容斯年低头看了一眼， 伸手轻描淡写地把针管扔进了垃圾桶里， “不用。”
010很快脱掉了外套， 他纤瘦的身形让容斯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吸血鬼时的样子。
身上绑着黑色的围裙， 上面用白字大大写着某个咖啡店的名字， 绑带束在腰后， 让容斯年差点以为乐成弘的辖区内还有人类在非法雇佣未成年吸血鬼。
蒸腾的雾气下，010像是一个被水打湿的猫咪，湿透的白色T恤黏在身体上，隐隐约泛出地下的雪色。
容斯年定定地看了几秒， 随后移开视线。
容斯年低头的一瞬， 010看见他的眼睛好像也变成了红色， 可是仔细看后，又是漂漂亮亮的绿色了。
010从浴缸里伸出手， 拉了拉容斯年的衣角，让人转回来。
容斯年转回头任由他看着：“怎么了？”
010摇摇头，盯着他恍惚道：“我好像看错了。”
容斯年笑了一下。
在靠近容斯年时，又闻到了那阵浓烈的香味。
比前几天闻起来都要香一些。
010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饥饿。
他说：“我可以边泡边喝血吗？”
容斯年道：“不行， 泡完再去。”
010感觉自己的理智似乎也在逐渐出走，他扒着浴缸沿，黏糊糊地朝容斯年撒娇道：“可是我想喝呀。”
容斯年拒绝：“现在不行。”
他非常有耐心地解释：“现在喝的话， 血液的纯度会降低。”
哪怕是曾经带三十个幼崽时，容斯年也没有这么耐心地解释过一件事， 他通常只习惯于下令，其他血族在他的威严之下，都会不得不服从。
容斯年忽然意识到，似乎在初见之后，面前人就没有表现过被自己等级压制的反应了。
010叹了口气，他舔了舔虎牙，感觉到好像有什么痒痒的。
他把这阵渴望归因于自己正在泡的东西，只能努力地尝试转移注意力。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黑盒子上：“这个，长老们很想要吗？”
容斯年露出了一个好笑的神色，他伸手缓慢地捋了捋010耳边的发丝。
他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听谁说的”
“乐成弘，”010诚实道，“他说长老们不仅住你的吃你的，还想薅你的东西用。”
容斯年一点也不意外。
他调试好了水温，将黑盒子里面浓稠的液体倒了进去。
原本滚烫的水像是遇见了冰，霎时间冷却下来。
他解释道：“长老们实力不凡，让他们住在那里是一举两得。”
哦，原来是免费保安。
最后一点热气蒸腾上来，010才后知后觉身体有一些热。
容斯年还在说，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雾气：“至于这个，他们用不了。”
身边的水已经冷了，但是浴室里满是温暖的雾气，潮湿地翻涌着，将他的脸颊沾湿。
010感觉自己的程序也沾染了湿气，他迷迷糊糊地问：“所以，你放的东西，是什么呀。”
010白皙的脸颊上被熏的红红的，就连黑眸都是被沾湿的，水淋淋地看着他。
整个浴室里，容斯年的香味似乎被不断放大，变成一只小手，挑逗着010的神经。
“闻不出来吗？”容斯年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似乎很好奇010会怎么反应，“是我储存下来的血液。”
高等吸血鬼的血液蕴藏着很多能量，能够储藏的器具更少，而对于等级更低的吸血鬼而言是大补。
不过用的不小心的话，会直接被撑爆。
容斯年静静等待着这个小吸血鬼的反应，他想，小吸血鬼甚至很可能都不知道这件事，只会听到是血之后，惊慌失措地要自己换掉水。
面前，010顿了片刻，他抬头问。
“那我，可以喝洗澡水吗？”
容斯年思绪卡顿了一瞬。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知道简林很馋自己的血液喝，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么馋。
他放下手，无奈地回答：“不行。”
010不满地泡回水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猫眼。
水面上咕噜咕噜浮现出几个气泡。
010能感觉到自己的程序运行的越来越慢，他晕乎乎地想，我是进水了吗？
容斯年靠在一边，背着身。简林承受不了这些能量，守在一边可以以防意外，却并不转身多看
他的后背看起来劲瘦又充满爆发力，背部肌肉流畅地勾勒出起伏。
010看着他的背影，在脑子里和999聊天。
999还在和他聊世界线：【我刚刚收到消息，顾原的世界线已经开启了。】
嗯…
嗯？！
010睁大了眼睛。
他的眼睛一闪而过的清明，努力问道：【可是我活得好好的，是怎么开的呀？】
999的声音沉痛：【容斯年是高等级的血族，顾原报上去的行踪也成为了跻身猎手的条件。】
脑中的世界线被激活，很快浮现出来之后的走向。
【世界线开启的功劳只算了一半给你，所以，你只能走反派值自救了，】999道，【目前最近的剧情点是，人类研究院抓到了一只血族幼崽，正在运输途中，血族马上回去营救。】
【顾原就是参加了这次的运输任务，因为单独挡下了血族的一次营救活动而出名。而那个幼崽后期依旧逃出来了，路上被女主阴差阳错救下，并且对她产生情愫。】
999说：【明天，运输的人为了混淆视线分了两批，你可以提前去拦截另外一批，我给你报点。】
010懵懵地点了点头，他甚至没有打开面板看一眼自己目前的反派值是多少。
999察觉到不对：【010，你数据怎么停了。】
010慢慢地说：【我觉得，好累，不想运行了。】
999：？？？
010摇摇晃晃地从浴缸里起身，他唇边生出了小小的獠牙，看起来就像是个玩具那样可爱。
混血的獠牙只会在每个月不得不喝血时探出，不知道是不是010最近太过频繁的摄入血液，时间居然提前了。
999后知后觉地发现完蛋了。
010为了喝血，失去理智了。
它眼睁睁地看着010出了浴缸。
容斯年听见身后一阵水声，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觉身后凑近了一副潮湿的身体。
容斯年抬手按住身后环抱上来的手。
他能感觉出身后人的体温比平常来的低了许多，低声问：“呆不住了？”
010鼻端全是容斯年血液的香味。他像是一个委屈小狗那样在容斯年的脖颈间蹭来蹭去，直把两人都弄得衣服湿透，狼狈不堪。
他长出了一个尖尖的犬牙正在努力磨着容斯年的后颈，发现没用之后，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我今天好可怜，“010抱紧了容斯年，可怜兮兮低声呜呜呜，”这个水好冷，一点也不好泡，下午也没有吃东西，呜呜呜我就是饥寒交迫。”
容斯年察觉身后人有些不对。
他不确定地想，难道是刚才简林趁着自己不注意偷偷喝了几口？怎么看起来又像是喝醉了。
身后的人还在抱着自己呜呜呜，容斯年都要无奈了。
他任由这人乱蹭，低声问道：“不是自己要跟去的吗？”
010知道，可是他好饿。
面前的容斯年太香了，好像一个行走的大型血袋，整个人都散发着香香甜甜的气息。
身体里好像有火在燎，010知道，这是新的一个月混血想喝血的日子来了。
可是自己每天都有在喝血啊。
010委屈地想。
他可怜巴巴地转到容斯年面前，围着他打转：“那我下午没有睡着，可以奖励我喝一口吗？”
“拜托拜托，”他小声祈求道：“就一小口。”
容斯年：“真的要喝？”
010低头闻了闻，分不清那阵香味到底是来自于自己身上还是容斯年身上。
010眨巴着眼睛看他：“要。”
小吸血鬼可怜得獠牙都伸出来了。
容斯年第一次见010这么完整的獠牙，漂亮，小巧，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艺术品，他甚至要担心，咬上自己的皮肤，会不会硌坏了这两个漂亮的牙齿。
他伸出手指，放在唇边。雪白的獠牙探出，只闪了一瞬。
指腹冒出鲜艳的血珠，被人轻轻一抹，又擦去了不少。
“是没有睡着，很乖，“容斯年道，”吃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010也非常虔诚地对待。
他凑上前用舌尖小心地卷走了那半滴血，尝进嘴巴里后满足地眯了一下眼睛，浑身的焦躁在一瞬间都被抚平。
容斯年垂眸看着这一幕，手指慢了半拍，才缓慢地蜷缩起来。
010没发现自己红色眼睛变得更加闪耀，等理智逐渐回归的时候，面前的容斯年已经将浴缸清理好了。
他转头看着呆愣愣的010，笑了一下：“清醒了？”
010小心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容斯年的反应。
既然容斯年带过那么多幼崽，应该知道幼崽再馋都不会到自己刚才那种急切的地步。
然而容斯年只是走过牵起他的指尖，要把人带去换衣服。
010跟着他走进房间，小声地问：“你不觉得我刚刚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那样？”容斯年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点评道：“非常可爱。”
特别是吃到鲜血之后呆呆的，好像吃饱了发呆了金鱼，随便怎么揉搓都可以。
010呆了一瞬，像是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难道是容斯年活得太久，忘记了正常幼崽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他不确定地想。
容斯年显然把他弄湿衣服后会感冒这件事看的比馋疯了要喝自己的血重要多了。
确定这人换好衣服后，容斯年摸了摸他的手背，摸到熟悉的温暖后才放下了心。
“好像今天给你加太多血了，”容斯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他看着010漂亮的单只红眼睛，自然地笑了笑，“下次我放少一点，好不好？”
010怔怔地抬头看他，过了一会儿后轻轻地说：“容斯年，你的红眼睛也露出来了。”
容斯年动作倏然一顿。
他抬起头，眼睛像是褪色的琥珀，硬生生地一点点变回了墨绿色。
容斯年轻描淡写地胡说八道：“你看错了。”
一个成熟合格的血族是可以自控的，容斯年不希望简林把自己当作那些不入流的，不能自控的血族们。
当然，未成年血族不归于这一列。
010：可恶！
是不是欺负自己不能自由控制变化！
他愤愤然张开嘴，在容斯年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他的小獠牙还没收回去，在手背上咬出了一个浅浅的涡。容斯年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怎么跟小狗一样。”
010更愤怒了。
两人就这么玩闹了一会儿，容斯年发觉010困了，非常克制地摸了摸人的脑袋：“去睡了。”
010这时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他摸摸自己的牙齿：“可是，它还没有回去。”
容斯年眼里带着笑意，“睡一觉就回去了，去吧。”
010看着他离开，有点稀罕地跑到了房间的镜子前。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血族形态的样子，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像是异族的人，红色眼睛好漂亮。
010有点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獠牙，有点好奇地问999：【混血喝了容斯年的血，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呀？】
999：【不管有没有，你都喝了。以前混血也没有能喝到高级血族的血的，高级血族们见到不绞杀都算不错的了。】
010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回到了床边，因为刚刚吸完血，就连数据库里的数据都兴奋得发光。
他躺在床上，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第二天，容斯年的房门被人惊慌失措地敲响。
容斯年在010来到门口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直接望向了门口。
他下床拉开门：“怎么了？”
容斯年顿住，也发现了不对。
眼前的小吸血鬼还顶着漂亮的红眼睛，里面满是惊慌失措。
“容斯年，”010道，“我的眼睛变不回去了。”
容斯年低下头端详了一会儿，简林的眼睛实在漂亮，众多血族中，容斯年没有见过比这双眼睛更加精致好看的。
容斯年看了看，安慰道：“只是我的血喝多了，没关系的。”
010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只是那么一小口也算多吗。”
容斯年笑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人：“算。”
明明牙齿都收回去了。
010非常忧愁地叹了口气：“可是我今天要出门。”
他想到什么，跑回房间里。
容斯年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发现这人在试图往眼睛里戳美瞳。
010就像一个严密的机器，搜索完戴取方法后，毫不犹豫地拆开包装戴了上去。
容斯年就看见简林发了一会儿呆，好像才记起自己是回房间做什么的，干净利落地把美瞳带好。
容斯年问：“以前也带？”
010“唔”了一声：“会戴。”
他对着镜子眨巴了两下眼睛，努力睁大眼睛看自不自然。
坐在一边等他的容斯年见状道：“过来。”
010非常积极地跑到他面前。
小孩好乖，还仰起头给他检查。
容斯年端详的动作顿了一瞬才松开手。
“很好。”
“那今天下午我不回来啦，”010非常认真地说，“加上睡觉，我们一共在同一个空间里呆了七个小时二十分，非常——久了。”
他做了一个强调的表情。
010昨天睡前已经和999说好了，今天就执行阻止拯救幼崽计划！
999说另一批带队的都是研究员，自己做完坏事之后一定可以赶回来。
算的这么清楚。
容斯年淡淡地看着他，点了下头：“出去做什么？”
010看他：“保密。”
听见这话，容斯年脸上带了几分无奈的笑。他道：“去吧。”
010兴奋地抬手抱了他一下，这几天和血都混混沌沌的，他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出去过了。
等人一离开，容斯年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乐成弘适时地发来了几条消息。
“我说，你真的答应了啊？”
“去研究院救幼崽这种事，你居然掺和了？”
容斯年垂下眸，连回复的心情也没有。
简林是他见过最难对付的小吸血鬼，性子娇又怕疼，觉醒的反应也很不正常。
他需要找一个，更好觉醒的法子。


第56章 
研究院运输幼崽的时间选在了正午。担心血族出现， 他们两支车队选的路线，连路边遮蔽的绿荫都少得可怜。
容斯年作为高级血族，对于这种炙热的阳光只是不喜地皱了皱眉。
然而他身边的乐成弘就非常崩溃了， 他一边往手上抹防晒， 一边躲在身边同伴的伞下。
感觉头顶的阳光终于没有那么强烈了， 乐成弘这才开口问：“说起来， 那一队我们让谁去了？”
同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我们得到消息， 幼崽在这支车队， 那些人让他们乱跑去吧， 还想耍我们？”
乐成弘点点头。
两人身后的容斯年皱了下眉， 不知为何内心有点不安。
还不等他探究这阵不安来自何处，众人视野中出现一支车队，武装齐全，一见到他们就原地拐了个弯。
有人振奋道：“来了！”
另一头， 010被晒的蔫蔫的， 等看到视野中出现四辆车后， 震惊地问999：【我要，在这些人面前作乱吗？】
【这一车都是研究员， 打不过你的，放心，】999分析道，【而且血族们都在那支车队那边， 你不用担心暴露。】
真正的幼崽在顾原他们那支车队上，这个车上的人看起来高大能打，其实都只是花架子而已。
010露出怀疑的目光：【真的吗？】
他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 又看了看车队里面一溜健壮的猛男，怀疑之色更浓了。
虽然混血确实会比人类厉害那么一点点， 但是莫名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些人的样子。
010飞速计算自己逃生的可能，没注意到那支车队已经缓缓降速，甚至要停在他呆的路口了。
直到响亮的喇叭声响起，010才受惊似地往后一退。
999问：【去不去？】
仿真体的数据不能随意更改，但是999计算过，从这群人手下逃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010吸了容斯年的血后，他变成血族的状态比以前更强了。
010看着面前缓缓将自己包围的车子，缓缓又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是一条死巷子，没有其他逃跑的地方。
010慢慢到：【我怎么觉得，他们看起来好像要抓我呀。】
999也察觉出不对劲，等领头那人下来后，两统都是一个激灵。
是上次在咖啡店，那个很奇怪的客人。
女人踩着高跟，神色非常惊喜，黑色的长发在后腰轻轻扫过，看起来仍旧和在咖啡店时一样，只是一个过于热情的客人。
她一张口就让010打了个抖。
“哎呀，这不是上次咖啡店那只漂亮的小吸血鬼吗？”女人笑眯眯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010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大步。
女人身后下来了乌泱泱一大帮人，看着这群人全部都膀大腰粗的样子，010愣愣地问：“现在的研究员都是这样的吗？”
女人意外于他还能关注这些，掩唇笑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毕竟吸血鬼是一种很难缠的生物，太柔弱的研究院，都只能在院内做事，出不了外勤。”
她身边的下属有点惊异，这位院长最是脾气不好，对吸血鬼更是深恶痛绝，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耐心了。
女人笑眯眯看着010：“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看着010，眼睛明明是人类正常的黑色，却比红色眼睛还要可怖，里面闪着不正常的狂热情绪。
010摇头。
“上次我就发现了，你眼睛里其实没有美瞳，”女人兴奋地点明他的身份，“你是混血吧。”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她身后那些下属都露出嫌恶的目光，又配合地将包围圈缩小了一些，010在他们面前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010有点纠结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反派值，没动。
面前这群人好像很讨厌自己，但是反派值又一点都不涨。
女人道：“和我回去吧，我会好好养你的，等你死了，我会把你的眼睛拿出来，好好保存的。”
010摇摇头：“不行哦。”
女人盯着他，咄咄逼人地问：“为什么不行，你不是早就想死了吗，为什么不能把命给我用？”
010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女人观察了自己这么久。
女人道：“那个血族把你看得太紧了，我的人是接触不了你，不过摄像头倒是很好用。”
她笑得很开心，010后知后觉，自己这段时间出门一直被人用监控看着。
用监控！！
对于一个系统而言，这比站在他面前用眼睛盯着他直观多了。
010像是个被吓得炸毛的小猫。
人类好变态。
女人还在感叹：“我盯了你好久，之前见到你找上顾原还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你居然被容斯年捡走了。”
“他那么难对付，我可不能和他杠上，”女人抱怨道：“总要有先来后到吧。”
010跟着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
他说：“可是，如果是先来后到的话，也是容斯年先来的呀。”
顾原不算，他自己放弃这个名额了。
女人看见他镇静甚至还能出口反驳自己的样子，眯了下眼。
她能感觉出简林没有上次那样害怕自己，虽然一开始有所慌乱，那也是事情超出意料之外的反应。
容斯年帮他什么了？
女人死死盯着010。
杂种是公认的无能，虽然拥有比人类更好的体质，可是定期都会失去理智需要喝血。
这种致命的缺点让混血在两族间吃尽了苦头。
研究院不知道做了多少实验，把人转换成吸血鬼，把吸血鬼转换成半人半鬼的样子，也没能只保留吸血鬼的强大。
那时候，女人才开始把目光投向杂种吸血鬼。
能够融合两种种族特性的身体，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赋异禀。
她看着面前这个似乎被养得很好的吸血鬼，一步步靠近。
“你不知道吧，越高级的血族越讨厌杂种，”女人说，“和人类一样，他们觉得杂种是对他们血统的玷污。”
010皱起了眉。
他道：“是混血。”
随着她的靠近，010身体本能地提起了警惕。
他指甲不自觉变得更为坚硬，黑色的眼睛警觉地睁大，就连唇边都探出了小小的獠牙。
010张嘴道：“离我远点。”
他的警告看起来就像是小猫在挥爪子，没有一点攻击性。
女人见状，表情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她像是没有听见010的话一样，反而是反复嘀咕：“不能再变了，我还没有记录，不能再变了。”
她一挥手，身后的下属纷纷围了上来，拿出武器围住了010。
今天反派值只刷了十点，可是面前有这么一大群人要来抓他。
010觉得自己好亏。
研究员们对吸血鬼有着非常深的了解，连纯种的高阶吸血鬼他们都捕获过，区区一只杂种吸血鬼，他们还没有放在眼里。
010的数据运行的发热，他超强的算力用在躲避上简直是天赋异禀，饶是一群人抓了一圈，也没有碰到他一根毫毛。
一众下属都有些愕然，女人神色阴沉了下来，让人从身后的车厢里拿出了捕笼。
这种像是某种捕杀大型动物的笼子让010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甚至能看清上面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他忽然记起来，乐成弘曾经看着自己，感叹道真是好运气。
010当时只是想，是剧情要自己活到这个时候，所以自己才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
到现在，他才知道研究院是真的不把吸血鬼当成人，他们只把吸血鬼当成野兽。
010心里莫名有点委屈，
他对伤人没有兴趣，今天只是想出来刷个反派值。
女人看着被堵在角落的他，笑了笑：“怎么样？束手就擒，我给你带个小小的颈环就可以了。”
“带起来一点都不难受，而且吸血鬼的身体比人类更柔软，就算把你绑起来也没有关系，”女人的话语温柔的好像能滴出水来，她道：“不过就是在你不乖的时候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
下属见010的注意力被转移，果断地拿着武器开火了。
女人说话间，010的手背就被刮出了一道血痕。
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因为躲避的动作，血液流的更加剧烈，甚至有一些滴落在地上
女人的目光更加热烈：“这个颜色，你的心脏还在跳动？”
拥有了吸血鬼的大半能力，但是简林的心脏还在跳动！
女人兴奋得不能自已，她的研究要有大进展了。
010后知后觉。
混血在记载上更是命途多舛，没有一个寿终正寝的。
到现在，010才发觉，这些混血可能不止死于人类和吸血鬼的排斥，还有可能是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抓走了。
他小声道：“其实我可以让它现在停止的，这样对你们的研究，是不是也不好？”
女人笑容一僵，简林在威胁自己？
010终于听见自己脑袋里的提示音响了一声。
【反派值：＋5，当前反派值：30。】
010恍然知道了刷反派值的重要方法。
他眼睛笑得弯弯的，雪白的牙齿在唇间一闪而过，低头用指尖在胸口比划了一下。
血族的指甲坚硬得足够划开他的身体。
女人的表情难看起来，她知道面前的小吸血鬼能够去找顾原找死，就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
【反派值：＋5】
010发现反派值爬得更快了，有点开心。
他继续道：“不仅不会配合，我还会抓住机会，把你们都咬一口——”
他顿了顿，想起容斯年手指的口感。
010看着面前这些人看起来就很难咬的脖子，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色。
他说：“还是算了，你们看起来很难吃。”
众人愣住了。
这只吸血鬼居然在羞辱他们。
一直吸血鬼有什么资格挑剔吃食？等他们养起来了，还不是给什么得吃什么！
010好像也能看懂他们想什么了。
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掌握了这么高级的技能。
女人冷静了一会儿，冷笑了一声：“容斯年把你养得这么挑剔，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只杂种吸血鬼，要是让容斯年知道，他的那些血都喂给了一个血统低贱的…”
010只听见了前半句。
他好像，是变得有点挑食。
他察觉这样不好，于是非常愉快地把锅推开。
他抬头说：“我学容斯年哒。”
围住他的人中有一个表情变得非常古怪，不过010没有注意到。
他向后退了几步，已经被彻底逼到了小巷的角落，但是依旧镇定地看着众人。
数据飞快运行，计算出一条逃生机率最高的道路。
下一秒，他像一只身形灵活的豹猫，猛地从众人的围捕中窜了出去，小小的身影里带着欢乐。
女人盯着他的背影，大声警告道：“简林，我会把你的身份放在猎人的通缉令上，所有血族都会知道你是个杂种！！”
010回头看着她，认真地分析：“你不会的，捅出去的话，你就得不到我啦。”
女人狠狠把手里的项圈扔在了地上。
另一头，010飞快地逃跑，等身上的兴奋下去之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
完蛋了！！！
牙齿收不回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
010惊慌地伸手摸摸自己的獠牙，躲进了巷子的阴影里。
回去之后如果容斯年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状态，要怎么说！
他缩在巷子里，路口时不时走过一两个行人。
010不敢出去，他在巷子里躲得天都黑了才偷偷摸摸往外走，结果正好撞见了一个抄小路的路人。
看着惊叫着离开的路人，010露出了一个有点难过的神情。
他停在了建筑物的边缘，小声道：【我其实觉得，我还蛮好看的。】
【确实很好看，】999安慰道，【要不你去库房？离这里还蛮近的，可以让容斯年来接你。】
010赞同地点点头。
十分钟后，库房的管理员听见门口传来三声敲门声，不轻不重，非常有礼貌。
他起身打开了大门，发现上次来的小吸血鬼站在门口。
010站在门口，看见他在，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请问，“他说，“可以帮我把容斯年叫过来——”
管理员耐心听着，只见眼前的小吸血鬼陡然顿住了。
999忽然在010的脑袋里道：【容斯年知道你是混血了。】
010的话头顿住。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重新开口：“请问，请问你还想养一只幼崽吗？”
管理员看着他，还以为他是和容斯年吵架了，往后退了一步让人进来：“你先进来。”
010站在门口没动。
他看了一眼自己四十出头的反派值，小声问999：【下次刷反派值是什么时候啊？】
999问：【你打算刷到及格就跑掉了？】
010非常认真地计算了一遍，然后道：【如果我偷来了顾原的匕首，把自己杀掉了，那他的资质是不是会更上一层楼，世界线是不是就成了？】
他说这话时眼中闪过独属于机器的理智。
999沉默了片刻：【听起来可以，不过你要怎么偷到那柄匕首？】
010身上还有容斯年下的邪术，现在看见顾原估计先被容斯年领回去算账了。
010呆呆地说：【是哦。】
另一头，
众人身后是研究院被掀翻的车队。
容斯年脚下踩着某种针对血族的捕获器，枪管还冒着热气，被慢条斯理地踩弯枪了口。
这武器要两个人才扛得动，在一开始，所以说，发明这些武器的人，真是不优雅，也不聪明。
乐成弘从另一头走来，气喘吁吁地道：“研究院手上居然有三只幼崽，我们救下来两只，还有一只自己跑了，还在找。”
容斯年漫不经心地道：“ 哦。”
乐成弘被气个半死。
到底是谁要来这个地方救幼崽的，他就不能指望容斯年。
长老们把两个受伤不轻的崽子送去治疗，剩下几个长老留在容斯年身边，和他一起收拾残局。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匆匆出现，直接提了个电脑放在车顶。
“这个是你要的资料，还有，这个是今天车队上的监控，”研究员看了眼容斯年，语速飞快：“我觉得你说不定需要，今天有只吸血鬼偷袭了我们车队。”
吸血鬼？
容斯年皱起了眉。
研究员伸手把视频点开了。
然后容斯年就看见了那只自己养的，出门前还乖乖让他检查的美瞳的崽子出现在了屏幕上。
受伤了。
容斯年墨绿的某种像是有浓雾翻滚，他冷冷地盯着屏幕，周身气压愈低。
电脑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就连屏幕都闪了闪。
研究员有点心痛地捂住了胸口。
容斯年面无表情看着后续。
他盯着屏幕，一直到010小声说是和自己学的，才气笑了似的勾了下唇角。
然后眼睁睁看着视频里的小吸血鬼跑掉了。
原来不仅是一只混血，还是一个小骗子。
周围有长老试探着开口道：“这只崽子我们也救下来了，那只是混血的话，您看，要不直接养这只？”
容斯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长老的话头断在了嘴里。
容斯年起身，回头瞥了一眼被众人围住的崽子，眸子里露出厌烦。
乐成弘上前一步，将在威压下瑟瑟发抖的崽子挡住。
他顶着容斯年的视线，浑身僵硬地开口道：“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人还特地找了研究院里血族觉醒的记录，现在简林用不上，后面那群长老更是虎视眈眈。
容斯年一言不发。
乐成弘试探着问：“刚刚的视频，你看完什么感觉？我觉得…”
简林不是故意的。
“感觉？”
容斯年打断他的话，面色冷的让乐成弘咽下了后半句。
把简林的血族形态都吓出来了。
容斯年面露不渝，他的神色森冷而残酷，像是盯上敌人的毒蛇。
他冷冷地道：“有人要抢我的小崽子，你觉得我要有什么感觉？”


第57章 
管理员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面前打算离开的010，开口道：“进来吧，我不告诉容斯年。”
看起来像是两人闹矛盾了， 如果放任崽子乱跑， 才是真的会出大事。
管理员对这种事情的处理驾轻就熟， 他管过的崽子没有五十只也有三十只， 而且不是像容斯年那样粗暴的放养， 每一只都精心呵护。
他早就说了， 容斯年那样养崽子肯定会出问题！
010犹豫了一瞬， 看见管理员将手机关机扔在了角落， 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管理员给他找了一个小板凳，起身去客房看了看。
别墅常年没人来，客房虽然整洁，但还是积了不少的灰尘， 住不了人， 更别说五感敏锐的血族了。
管理员皱起眉， 010在他身后看了看，提议道：“我可以坐着睡。”
管理员立刻皱起了眉。这些小吸血鬼崽子就是各个都当自己是返祖蝙蝠， 他以前还带过想要倒立睡的，实在是荒唐！
010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忽然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不过还是非常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他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然而还没等管理员收拾出房间， 别墅门口就又响起了脚步声。
管理员甚至还没听见外面的动静时，010就飞快地钻进房间躲了起来。
门铃响起时，他已经躲好了， 甚至非常细心地关掉了房间的灯。
现在的幼崽真是敏锐。
管理员摇摇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转身关上房门去开了大门。
010坐在床边，呼吸心跳一点点降到最低。
他听见管理员拖着脚步走到门口，门被打开，外面有好几个人的呼吸声。
管理员挡在了门口：“你们怎么来了？”
“这话说的，我们难道平常不来？”
010忽然发现自己甚至能听见外面的人交谈的内容，伸手捂住后，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丝心虚。
怎么自己，好像在偷听。
他努力把耳朵捂紧了一些。
房间外，管理员挡住了几个试图进门的长老。
他站在台阶上，俯视着面前几个长老，很快注意到跟在最后的一个少年。
说是少年，但是身形已经抽条，长相也十分俊美，只是神态间看起来非常稚嫩，甚至害怕到不敢和自己对视。
长老们不仅自己来了，身后还带着幼崽。
意识到这件事，管理员阻拦的动作顿了顿。
他说：“幼崽？”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站在前面的长老笑道：“你以前就带过崽子，这个崽子受伤了，我们让谁带都不放心，不如让你来。”
管理员和那个蜷缩在长老们身后的幼崽对上了视线。
单从优秀的外表就能看出是一只血统高贵的幼崽，更别提在一众长老跟前丝毫没有被威压压制的样子。
管理员问：“哪里来的 ？”
“今天救下来的，”长老转身拍拍幼崽的肩膀，面露怜爱，“一只高阶的纯种幼崽，还是容斯年亲手救下来的。”
其实容斯年只是把猎人拿出的长枪毁掉了而已，不过长老希望借此让管理员对这个崽子提起更多兴趣，便美化了一下现实。
崽子的一只手软绵绵垂着，因为没有完全觉醒，尚且不能立即自愈，看起来确实非常需要照顾。
管理员动摇了一瞬，随后想起了自己身后的房间里还藏着一只离家出走的幼崽。
“不了，”他摇摇头拒绝，“我带不动了。”
“你说什么呢，”长老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你才活了几百年。”
“老了，”管理员指了指自己眼角的皱纹： “看这个房子就是想养养老了。”
长老及时刹住了话头。
他们看出管理员坚决的态度，无可奈何地正想离开，身后的幼崽忽然道：“这里有别人的味道。”
管理员皱起了眉，他有点难以置信，容斯年亲手带的就算了，难道自己真的老成了这个样子，现在是个幼崽都比自己厉害了？
长老们纷纷停下动作，随后将目光投向了管理员。
管理员的神色沉了下去：“不久前容斯年带着人来我这里了，是他们残留下的味道。不信的话，你们自己进去看，不过到时候你们要自己给容斯年交代。”
这些混杂的气味中确实有容斯年留下的威压。
长老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伸手牵住幼崽的手离开了。
走到门口，幼崽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看见二楼落地窗后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惊呼一声，随后被长老按着后脑勺转了过去。
“好了，“长老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也不是没见到，容斯年看起来好说话，其实脾气大着呢。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库房，之后说不定我们还要求着他，别惹人生气了。”
幼崽被推着走，没忍住问：“库房？刚刚那个别墅吗？”
听到确定的答案后，幼崽眼里流露出一抹憧憬之色：“他好厉害，里面的东西都很珍贵吗？”
长老摇摇头：“何止是珍贵。你不是被研究员干预了觉醒？里面随便拿出一个东西，你的觉醒都不是问题了。下次见到人学乖一点。”
幼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010在库房呆了两天。
管理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的幼崽，每天除了喝点血就是发呆，乖得让人心软。
难怪容斯年这么照顾，看起来呆呆的要是被抓走就不好了。
实际上，010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反派值。
这里不能呆了。
只是呆了两天，好不容易攒到快四十的反派值就掉了四个！！
010非常难过，这好像是在付房租。
可是他本来应该是有房子住的，他讨厌研究院。
在管理员眼里，他只呆在那个银色矿石面前愣愣地发着呆。
管理员也记得他上次干了什么，特意从他路过，叮嘱道：“不能吃。”
上面现在还留着他的牙印。
010低头摸了摸自己收不回去的犬牙，点了点头。
警惕性很高现在还是战斗状态。
管理员欣慰地看了他一眼，现在的幼崽，真不错啊。
【反派值：-0.5。】
010：！！！
可恶怎么又减少了，再呆下去，自己就打白工了！！
010慌不了多久，下午管理员就一脸复杂地来找他了。
“你们到底吵什么了？”
010坦诚地回答道：“没有吵架。”
还有没有吵，自己就机智地跑掉啦。
管理员表情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近容斯年把研究院都掀翻了，我估计他很快能找到我这里来。”
010 愣住。
好凶。
容斯年这么凶了吗。
010从管理员的话中读出另一个意思，自己最好快快离开。
他小声地“哦”了一声。
他不认识什么血族，唯一的家也在研究院的监视之下，010在心里反复排查，从人类的词典中找出了三个字。
灯下黑。
另一头，乐成弘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有点惊异，血族才不会生病。
他连忙去角落找出来一个体温计，确定自己没有发烧后，精神才松懈下来，打了个哈欠。
他依旧连续好几天没睡觉了，虽然血族确实不怎么需要睡眠，但是也顶不住每天绷着神经生怕那位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嗯…大动静特指研究院被炸了这种事。
乐成弘好不容易休息一晚上，他伸了个懒腰，陡然感觉到一阵窥伺感，猛地回头望向窗外。
往外黑漆漆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错觉。
乐成弘倒在床铺上，非常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看看自己忙的，幻觉都出来了。
屋外，
010坐在房檐上，双腿在空中晃悠晃悠。
他的美瞳已经摘掉，此时标准的红眼睛白獠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在黑夜中横行的鬼魅。
010伸出手在空中呼哧呼哧扇动了两下，有一点遗憾：【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血族不能变成蝙蝠，我看见人类的记录上都是可以的。】
这样自己就可以当蝙蝠了，还不用找地方住。
他身边有纯黑的蝙蝠一掠而过，010稍微让出了一点空间。
小小的蝙蝠似乎感受到了，居然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又飞回了010身边，倒挂在他腿边的屋檐上，黑色的豆豆眼在黑暗中折射出红色的光。
999奇怪地没有回话。
010只好低头和蝙蝠聊天：“你吃蚊子吗？这里没有蚊子。”
蝙蝠像是成了化石一样，一动不动，刚才敏捷冲过来的一幕好像是010的错觉。
他有点稀罕地伸手戳了戳，手感毛茸茸的。
“好笨啊。”他小声说，又戳了一下，“怎么不回家，是没有地方回吗？”
蝙蝠忽然动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指。
原来是不喜欢被人乱碰。
010非常礼貌地收回了手指道歉，蝙蝠看起来好小一只，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只有手掌大小。
010按下了自己的蠢蠢欲动。
他看见乐成弘睡着了，打算明天再敲门，一晚上不知道干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和蝙蝠聊天。
“灯下黑，你知道什么是灯下黑吗？”
蝙蝠一动不动。
“哦…蝙蝠不会说话。”
010开始找自己有没有什么发出超声波的零件，被忍无可忍的999制止了。
一直到天空尽头出现了一道晨曦，整个晚上都没有反应的蝙蝠忽然换了个姿势。
010看出什么，往旁边让了让，下一瞬，蝙蝠就展翼从他身边飞走。
010看着飞走的蝙蝠，有点困地揉了揉眼睛。
他和999说：“它好像有地方回耶。”
另一头，
容斯年坐在客厅里。
他面前放了不少甜点和血袋，都是之前订好送到家，这些天里没人吃的。
窗外的天色从漆黑到了大亮。
蝙蝠在窗外叩了两下。
他睁开眼，眼睛是纯正的红色。和010的不同，他的红色像是一潭鲜血，泛着奇怪的光泽，光是对视都会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蝙蝠从窗缝里钻了进来，容斯年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怎么什么都要伸手摸？还要熬夜。”
他自言自语，伸手挥了一下，手下的蝙蝠便成为一团黑雾散掉了。
第二天，乐成弘睁开眼下楼，就看见了容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客厅。
乐成弘立刻打开窗，往外看。
确定最远处的研究院还好好矗立在那里后，乐成弘稍稍放下了心。
他问：“找到了吗？”
这时他最近见到容斯年最轻松了一次，放在前几天，容斯年身上的威压连几个长老都扛不住。
容斯年垂眼：“快了。”
快了？
快了是什么回答。
容斯年这种强势的性格，找到就是找到，怎么会有这种模棱两可回答？
乐成弘狐疑地转过身。
容斯年脸上带着像是等猎物自投罗网一样的笑容。
他似笑非笑地说：“我在守株待兔。”
乐成弘感觉更不好了。
两人这样呆了一个上午，期间乐成弘两次受不了容斯年身上的威压，转身道：“你真的觉得等得到？”
容斯年抬头看他，眼底的红色一闪而过。
乐成弘难以抑制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容斯年闭了闭眼。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可以，明天你可以去库房挑东西。”
空气安静了一瞬，乐成弘立刻灵活地转变了态度，他成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可以等到。”
乐成弘私心觉得容斯年是着急的没有办法才找到了自己这里。
他自己喝了一袋血，坐在客厅，看见容斯年手下还翻着一本看起来非常古老的书。
上面写的语言晦涩难懂，一看就只有非常老的吸血鬼能看懂。
乐成弘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下一瞬，容斯年忽然抬起了头。
“开门。”他说。
乐成弘一头雾水，他甚至没有听见有人敲门啊。
虽然迷茫，不过他还是很诚实地挪动了脚步，在门被敲响的第一声就拉开了门。
“谁啊——”
乐成弘推开门，惊异地看见让容斯年最近把本市都翻过来找了一遍的罪魁祸首站在自己面前。
真的来了。
010长睫在他的注视下轻微地颤了颤，摘掉美瞳的他看起来精致得更像一个人偶娃娃。
“你好，”010垂着眸，小小声地说，“你有兴趣暂时养一只小吸血鬼吗？”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瓷杯破裂的声音，
乐成弘拉嚓卡嚓转回头。
只见容斯年正优雅淡然地放下了手里的瓷盏。
只是他放下的那一瞬间，杯子碎裂开，又被某种力量硬生生地定格住。
乐成弘缓慢地咽了口口水。
这就是说好的守株待兔？
完了。
完了呀！


第58章 
空气不知为什么凝滞了起来， 看着面前人僵硬的样子，010非常理解地点点头。
他道：“好叭，你也不喜欢混血呀， 那我走啦！”
小祖宗。
乐成弘真的要给他跪下来叫祖宗了。
这是混血不混血的事情吗？他没感觉到屋里有人吗？自己都要被恐怖的威压压得开不了口了啊！
010显然没有和他感同身受。
他将自己的小兜帽带上， 穿着卫衣的身形带着几分属于少年的活力， 看起来就要跑掉。
【反派值＋5， 当前反派值39.5。】
他动作一顿， 随后耳朵动了动， 听见乐成弘身后有脚步声。
咦， 还有人？
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收留一只吸血鬼呢？
他转过身， 和缓步走出的人对上视线，然后一点点睁大了眼睛。
容斯年的视线缓缓扫过面前人。
穿着卫衣小小一只，看起最近过的还不错，没有饿瘦。
010仰头看着他， 呆呆地说：“不是， 不是说灯下黑吗？”
容斯年垂首， 他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变长了些，垂下来落在010的脸颊上。
听见这句话， 他伸手非常温柔地拨开了那缕头发，似叹非叹道：“血族可没有这种谚语。”
门口里的乐成弘往屋里退了好几步。
他扶着墙壁，差点站不稳。
容斯年这些天压抑太久，都变成血族形态了。
他不会把简林吃掉吧。
乐成弘努力贴在门边上， 试图看见这两人的动静。
010愣愣地看着这样的容斯年。
面前的容斯年眼瞳妖异，唇边也露出了雪白的獠牙。
大吸血鬼的压迫实在太大，010没站住， 往后退了两步。
容斯年垂眸和他对视，耳边清晰地听到了面前人急促的心跳声。
意识到自己可能把小崽子吓到了， 他克制地闭了闭眼，睁开眼时，恢复成了深沉的墨绿色。
他抬手曲起手指，在010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这么笨。”
他说。
010慢半拍地躲了一下，没躲开。
容斯年落在他额头的力道好像是一片羽毛。
他在脑袋里晕乎乎地和999说：【容斯年，好好看啊。】
999：【啧。】
“…”
容斯年看面前人还愣着不说话，便直起身看他，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他说：“一只混血。”
这句话像是惊雷一样把010惊醒。
忘记了，就是因为这个才要跑掉的，容斯年是不是又用了邪术！
010几乎是一下子就惊慌了起来，想往门外跑，被容斯年捏着后颈抓了回来。
“跑什么？”
010挣扎了两下，他的反抗对容斯年而言就像是一只被捏住后颈的兔子那样不值一提。
“就是混血。”他小声坦诚道。
然而几秒后，容斯年开始松开了手。
他垂眸看着010，侧身让出了路：“不进来？”
010摸了摸后颈，试探着往里挪了一步。
见容斯年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才大着胆子往里面走了两步。
等走进去了，010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容斯年发现了，好像就没必要找乐成弘收留了。
乐成弘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绕路去了一趟厨房，拿出一套崭新的杯具，看见简林默默坐着，似乎在等自己，便也默默走了过去。
010非常端庄，规规矩矩地坐着不敢触碰容斯年，担心自己只要一碰就会丧失理智。
容斯年靠近了还是好香。
吸溜。
容斯年似乎没有感受到身边人的垂涎，转身关上门后坐在了两人中间。
见两人都不说话，他抬了抬眼皮：“不是要收留？”
010和乐成弘两人齐齐噤声。
010观察了一会儿，见容斯年似乎真的在等自己的答案。
他才小声道：“我打算去找别人啦。”
找别人，也想不到找自己。
容斯年沉默了一瞬，周身气息更冷。
【反派值：＋3】
010的视线在容斯年身上飘了一瞬。
这么凶，一定是乐成弘给自己加的。
如果容斯年脑袋上有反派值，他一定是百分之两百。
qwq。
容斯年似笑非笑道：“怎么能找别人。”
乐成弘听见这话一个激灵：“对，养！我怎么不养！”
010歪头看他，又看看容斯年，小声说了一句：“那好哦。”
容斯年手边新换上的瓷盏又发出了“咔擦“一声。
010好奇地看了一眼，没看出原因后，转而慢吞吞道：“我是混血，所以不会每天都借住在这里的。”
毕竟如果陷入要吸血的混乱期就不好了。
容斯年：“是混血了不起，可以夜不归宿了？”
010眨了眨眼：“不是这个意思。”
乐成弘适时地咳嗽了一声，严肃道：“是的，他说的没错，混血在我这里住也要天天回来。”
“可是，我会要喝血耶，”010看看乐成弘，张嘴露出自己獠牙，“你可以给我喝吗？”
混血失去理智，第一选择对象不是那些密封袋，而是行走着的血包。
他露出的獠牙尖尖的，看起来比前几天还要长上一些。
容斯年看了一会儿，视线变深。
乐成弘：“嗯…我可以压着你给你喝袋装血的，放心。”
乐成弘非常迅速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客房，因为平常有阿姨来，010甚至只需要 把容斯年那里的衣服搬过来就好了。
乐成弘非常明智地没有提这件事，并且把屋子里的另一间客房钥匙给了容斯年，做完这一切后飞速回了房间。
010看看，有点迷惑。
容斯年面不改色地当着他的面收下了钥匙。
010他想起了容斯年曾经和自己解释的。
幼崽有时也会给血族辖区的负责人管。
他抬起头，很认真地问：“是你救下来的那个幼崽也要住过来，你要看着他吗？”
容斯年看他。
小孩儿真的一点不怕自己，乐成弘都已经吓跑了。
他问：“什么幼崽？”
“那个…”010当时没听懂，只能道，“你救下来的那个呀？”
容斯年看着这人迷茫的神色，就知道简林又变笨蛋了。
他淡淡道：“没有救过，误传。”
“怎么会，”010非常认真地强调，“长老说是你救的。”
“长老？”
容斯年思绪飞转，很快想通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了最近消失的小孩儿一眼：“没有救过，笨蛋。”
010闭上了嘴巴。
没有就没有，怎么又骂人。
容斯年垂眸看着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吸血鬼。
小孩叛逆，自己不顺着这人的选择，还不知道又要跑到哪里去。
他俯身牵起了这人的手，确定视频里手背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看起来几天后会消失。
让人操心。
他不知道小孩儿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知道他是只混血不回家的。
容斯年有点无奈，他抬起头问：“牙齿收不回去了？”
010这几天已经习惯在黑夜里避开人跑来跑去，被这么一问，才又缩进自己的兜帽里。
010闷闷地：“嗯”了一声，在容斯年伸手来摘他帽子的时候，伸手扒拉住了，整个人躲在卫衣里，像是一个自闭小猫。
“我吓跑了好多人。”
容斯年把人从帽子里刨出来了。
他轻笑了一声：“我又不算人。”
刨出来的小吸血鬼一如既往的可爱，就是有点叛逆，容斯年甚至不知道小吸血鬼现在不回家住的原因。
他端详了一会儿010漂亮的獠牙，红红的眼睛，连眼尾都是红红的。
好可怜。
眼前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容斯年哄人似地说：“要怎么办呢？”
010小鸡啄米似地跟着点点头：“要怎么办呢？”
容斯年捏了捏他的脸颊：“没办法呢。”
010震惊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自己的獠牙尖尖：“真的没有办法吗？”
“学我说话？”容斯年评价道：“像个学人精。”
010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才不是学人精。
他摸摸自己的牙齿，虽然不方便，但是漂亮！
明明问题还没有解决，010从车队跑掉之后一直低落的心情却忽然欢快了起来。
他钻进房间里拉开窗帘。
厚重的窗帘一开，温热的阳光便洒满了室内。
血族不会喜欢这样炙热的阳光，所以他非常细心，拉到阳光落在容斯年脚边时就停下了。
容斯年垂眸看了一会儿那道光影分割的界限，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010一眼，忽然抬步走了进去。
他温和道：“在家拉了那么多次窗帘，我有管过你？”
010眨了下眼睛并不说话。
红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像是熠熠生辉的宝石，比阳光还耀眼。
容斯年看了一会儿，原本用了自己那管血液的血族，都应该进入快速的觉醒阶段，简林用时他把浓度控制在了最低，没想到还是不行。
抬手拭过这人漂亮的眼尾，容斯年耐心分析道：“纯血的血族沐浴之后会进入纯粹的觉醒阶段，混血的话…。”
混血至今都很稀少，他也没有见过觉醒的混血。
容斯年看着面前人：“混血没有办法自主控制血族形态，被强制觉醒之后，如果不完成觉醒进程，可能会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
010：好像懂了。
他若有所思：“所以在车队那次，我是强制激活了吗？”
被这个奇怪的形容词逗笑了。
容斯年笑了一瞬：“差不多。”
所以现在不彻底觉醒，自己就会一直卡进程。
010闻了闻空气中一直弥漫的香味，他非常矜持地看了容斯年一眼又一眼。
容斯年看出他在想什么。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挽好袖口。
“想喝血了？”他声音里含着笑意，几乎有一丝蛊惑的味道，“可以喝。”
010摇摇头：“不是很厉害吗？”
容斯年： “是不一样的血。”
他只是伸手轻轻在手腕上划了一道，手腕上便溢出香甜的血液，红色如浆果流淌的汁液。
容斯年温声道：“喝完这个，告诉我为什么不愿回家好不好？”
出乎意料，010低头看看他的手腕，又抬头看看容斯年。
“没有不回家呀，”010缓声道，“想等你不生气了就回去的。”
“不喝也可以告诉你。”


第59章 
容斯年手指轻微蜷缩了一下， 血液流淌的更快。
一只坦诚的，毫无防备的小吸血鬼。
属于血族的狩猎本能几乎要不受控制，容斯年眼中的猩红一闪而过， 又被按捺下去。
“这么乖？”
他笑了一声， 伸出的手指像是温柔的绳索， 蠢蠢欲动擒住面前的羔羊。
指尖轻轻拂过面前人的獠牙， 容斯年说：“是奖励。”
010非常不客气， 嗷呜一声叼住了容斯年的手腕。
成长的獠牙已经可以刺破皮肤， 带来久违的痛感， 容斯年却垂下眸， 像是察觉不到一样。
他用空闲的左手捏了捏010的后颈：“三口，不要喝多了。”
010点点头。
他非常克制地吸了三小口，吃完之后不舍地舔了舔容斯年的手腕。
容斯年抬手避开了。
血族进食后的舔舐是让猎物恢复伤口的本能，可是容斯年从来没有成为谁的猎物过， 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
他只是温和地拒绝道：“我能自己恢复。”
010点点头。
一种熟悉的满足感迅速蔓延上来， 010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容斯年看喝完血就开始犯困的010：“等一等， 回去再睡。”
010努力点了点头。
结果容斯年血液的效果快的难以想象，容斯年前脚出门找上乐成弘， 后脚010就躺在床铺上睡着了。
隔壁的乐成弘听见房门被敲响，贴在门板上的耳朵都要聋掉了。
他直起身揉揉耳朵，若无其事地拉开门道：“怎么样？”
容斯年抬手把钥匙交还给他，神情中明显透露出了难得的愉悦。
乐成弘抬手接过， 鼻端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他震惊道：“你受伤了？”
自愈的伤口，血液的气味还没有散去。
容斯年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一眼，开口道：“我自己弄的。”
乐成弘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如果是简林弄伤了容斯年， 自己会觉得奇怪，可是一个血族自己放血， 好像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他明智地没有追问。
容斯年说：“我把他带走了。”
“去吧去吧，“乐成弘挥散自己的胡思乱想，道，”小孩儿多乖啊，回去别凶他。”
容斯年顿了一瞬，脑海中闪过小孩刚才的样子。
他意味不明道：“确实很乖。”
结果他回到房间，就看见了抱着枕头大睡特睡的010。
容斯年有些哭笑不得。他俯身把人抱起来，010像是嗅到了香味的小狗，凑过来一口叼住他的脖颈。
觉醒的血族会本能寻找对自己有益的东西，不过碍于阶级压制，没有人敢打容斯年的主意。
这样看起来，混血的觉醒期冲动来得更加强烈一些。
容斯年漫不经心地想，对怀里人正咬着自己的命门毫无反应，甚至偏头让人靠得更舒服了一点。
010凑在他脖颈间轻蹭了蹭。
第二天，010就在自己熟悉的床铺上醒来。
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转身海豹一样伸懒腰，伸手噗噗拍了拍床铺。
几分钟后，房门被人敲响。
010小声道：“芝麻开门！”
门应声缓缓打开。
容斯年站在门口，神色无奈地看着他。
他身上罕见地围了一条围裙，一看就是听见屋里的动静就过来了。
咦。
010在床铺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一直到最靠近容斯年的床脚才停下。
他仰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围裙？”
容斯年也垂眸和面前这样仰着的010对视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的010非常可爱。
对上这人新奇的视线，容斯年解释道：“混血有人类的基因，如果能吃得下食物，还是不要饿肚子好。”
他站在门口非常克制。
血族敏锐的嗅觉让他能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油烟味，只是这人一醒来，自己就没忍住过来看了一眼而言。
容斯年：“你起床，我去洗个澡。”
洗澡？
010歪了下脑袋，以他现在的眼力，可以很轻松地看出容斯年蓬松的发丝。
他记得容斯年有早上洗澡的习惯，之前都可以听见水声的！
他试图阻止地伸出手挥了挥，伸手讨抱。
容斯年见状更为无奈，他只好坦诚道：“我身上有油烟味。”
010打个滚把自己正了过来。
他蹦下床，凑到容斯年身边深深地吸了口气。
容斯年变得浑身僵硬。
漫长的生命让他从没有尝过后悔的滋味，可是此刻他却面无表情地想，刚刚确实应该洗个澡再过来。
010抬起头，疑惑地看他：“明明是香的。”
血液的味道，香喷喷！
容斯年睨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人说的香是食物香味，还是自己的血液。
总之，都非常馋了。
他伸手解开腰后的蝴蝶结，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伸手打开门道：“好了，你先去吃。”
两条细细的黑色绑带从腰上落下来，垂在腰的两侧，像个逗猫棒那样晃悠着。
010没忍住把视线跟着它动来动去，红色的眼睛像是盯着猎物那样专注。
下一秒对面的门被掩上，容斯年走掉了。
010没能碰到。
他苦恼地踩着毛绒拖鞋去洗漱，几分钟后坐在了餐桌旁。
餐桌上是清淡的单人份早餐，海鲜粥，有肉有蛋，看起来就很健康，非常符合人类的食谱。
食物的香味照样可以勾动010的味蕾。
010后知后觉，混血的自己好像成了大胃王。
但是焦急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坐在餐桌前，010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他发现这个世界，自己总是容易做出很多快于计算的行动。
999把这些动作统称为受吸血鬼本能的影响。
他趴在桌上找999讨论。
【我为什么会伸手要抱？】010非常严肃，【我只在出厂的时候和主神要过一次。那次还是因为我以为这是人类见面的基本礼貌。】
结果当时自己太小，主神要抱他，直接把他整个捧起来了。
999沉默了一瞬，它甚至有一瞬间怀疑，010以前是在怎样的工作环境里。
可恶，有点羡慕。
没有得到999的回答，010更纠结了。
容斯年很快出来，他身上带着水汽，看见简林吃的慢也不催他，只是走到一边，从身后抱了抱小孩儿。
010抬头看了他一眼。
容斯年：“不是要抱？”
现在小孩儿变卦这么快？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被从后面抱住，好像整个人都被香味包裹了一样。
010小声问：“我刚才为什么会要抱？”
没有想到小孩意识到这么快。
容斯年一怔，幼崽因为本身处于觉醒期，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后期成熟后才会意识到这件事。
他道：“觉醒中的幼崽对长辈——对高级血族都会有一种眷恋感，一方面是这种本能可以加强高级血族对他们的感情，能得到更多的保护，另一方面是这个时候的崽子确实很脆弱，感情需求很强。”
010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我见到你救的那个幼崽也很依赖带着他的长老，是这个原因吗？”
“不是我救的，“容斯年非常耐心地纠正了一边，然后道，”有多依赖？”
010看看自己，又看看容斯年，客观评价道：“比我还依赖一点点。”
容斯年“哦”了一声：“那恐怕就是这个原因了。”
容斯年察觉出小孩似乎对那个幼崽异常感兴趣。
那个崽子养在长老处，自己和长老接触的少，乐成弘却是最近天天跑长老会的，多少会有些接触。
容斯年把这件事归因于崽子间的互相好奇，请了乐成弘来家里满足小孩的好奇心。
另一头，乐成弘刚刚跑完库房，搬了一堆东西。
离开时他察觉丛林间似乎有人在窥探自己，一看，却对上藏在树林中看起来分外胆小的幼崽。
乐成弘记得他。
看见那个幼崽在远处观察自己，乐成弘伸出手招了招。
韩清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面前人没有恶意后，才谨慎地从树后走到他面前。
乐成弘端详着面前的幼崽，看见他还没有痊愈的伤，面露意外：“还没好？”
上次车队都过去八九天了，幼崽的恢复能力虽然差，但是面前好歹是个高阶幼崽，不至于现在还要打着石膏。
听见这话，韩清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
乐成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冒犯。
他不自在地笑了笑，伸手在抱着的几样东西里翻了翻。
乐成弘忍痛从自己挑的东西里拿了一样出来：“给你。”
他拿出来的是一种果子。
韩清记得，前几天长老看他伤势没好，还长吁短叹，说从哪里给他找一个吃。
但是看长老的样子，似乎是很难找到的。
他犹豫道： “这个，直接给我吗？”
乐成弘摆摆手：“拿去。”
他转身露出肉疼的神色，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算了，那个给小孩吃才有用，给自己也是解解馋的。
他身后，韩清拿着果子面露惊喜。
他见乐成弘好像要离开了，出声道：“等等！”
乐成弘有些意外，他知道这个崽子比较怕人，只亲近养着他的那个长老：“怎么了？”
韩清小声问：“前几天，我感觉库房好像有别人。”
他似乎怕被面前人误会，解释道：“管理员也在，但是我闻到了别人的味道，而且也看见了有人影子在里面。”
有别人？
乐成弘回忆了一下，今天去库房里他只闻到了他们几个人…
“哦，”乐成弘忽然笑了，他说，“没关系，是简林呆在那里。”
原来简林之前躲在这了，不知道容斯年知不知道，得赶紧回去嘲笑他一下。
简林？
韩清从长老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一个混血。
被亲王养着的…混血。
韩清默默看着乐成弘匆匆离开的背影，片刻后，有长老找了过来。
“怎么在这？”
长老看见他抓着的果子，露出惊讶之色：“真被你等到容斯年了？”
长老说着，自己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自言自语：“是乐成弘啊，也差不多。”
韩清这两个人都记得，上次在车队，容斯年身边最亲近的好像就是这个吸血鬼。
长老笑眯眯地摸了摸韩清的脑袋：“乖乖，好聪明，有这个你觉醒就更快了。”
韩清也点点头： “我下次会谢谢他的。”
“…”
收到容斯年的消息，乐成弘满心满足地在家里放好剩下的东西就去了。
乐成弘除开为了工作，没去过几次容斯年的大平层，这次非常迅速地就到了。
结果一到门口，看见围着围裙的容斯年，直接大脑空白，完全忘记了之前要拿来嘲笑容斯年的打算。
“你..”乐成弘打了个磕巴，他说，“血族要灭亡了，你要靠烘培蛋糕为生？”
容斯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简林想吃小饼干。”
乐成弘知道容斯年生命漫长，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拥有不少技能。
不过他怎么不知道容斯年会烘培饼干啊？
还小饼干？？
乐成弘恍惚地走进了客厅，看见抱着一袋血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的010。
010双腿伸直晃荡着，看见乐成弘来，便乖乖地收起腿：“你来啦。”
面前人自然的好像自己在大惊小怪，乐成弘恍惚地点点头：“我来了。”
010处于生长期，容斯年几乎致力于满足他所有食欲。
010被乐成弘惊异的目光看得有点心虚。
乐成弘坐下，他回头看了眼厨房身形高挑的容斯年，又看看面前的010。
怎么回事啊？
这是骑到头上去了还怕摔下来吧，离家出走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先教训一下吗。
还是说自己穿越了，这不是简林离家出走回来的第二天，而是第两百天。
乐成弘正思绪混乱，走过来的容斯年将瓷盘放在桌上，空气中传出极为清脆的一声。
乐成弘回过神。
他咳了一声，看着等着自己开口010，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容斯年叫自己来的目的：“嗯…想了解韩清是吧？想知道什么？”
010：“什么都可以。”
“他能力不错，在长老那呆了一段时间，还带着大家找到了主动逃走的幼崽，省了我们不少力气，”乐成弘想到今天看到的一幕，又说，“就是不知道伤为什么还没好，今天我还遇上了，就给了他一个果子吃。”
按理说高级血统的幼崽好的也不会这么慢。
容斯年听出乐成弘避开了血统的话题，他转而将观察着简林的表情，发现简林的重点似乎完全不在这件事上。
小孩好像傻了。
容斯年皱起眉。
乐成弘滔滔不绝：“那个果子真的很好吃，容斯年有没有给你吃过？哦，应该给韩清两个才对，他现在好像和那只幼崽住在一起。”
什么。
010呆呆地看着乐成弘。
这好像和世界线对不上。
那个幼崽不应该由女主养着，然后成为男主后期的情敌和对手吗！
为什么被接回长老院了。
呜呜呜，世界线怎么又对不上了！


第60章 
顾原已经在上次的幼崽运输中出了风头， 按理说世界线不应该歪这么多。
999沉默了片刻，它刚刚去查了世界线：【原世界线里顾原被高级猎人破格收入队伍中，成了新一代猎手中第一人， 现在的顾原被研究院收录了。】
研究院？
010听出999的意思， 不仅男配的剧情歪了， 主角的剧情也歪了吗。
他颤巍巍地伸手拿了一块小饼干， 用小小的獠牙叼在嘴里。
世界线不够的话， 他就得拿反派值来凑自己的完成度。
010打开自己的反派值看了一眼。
42.5。
不如不看。
010委屈巴巴地关掉了页面。
他的异常太过明显， 就连乐成弘都发现不对停下了话头。
两人齐齐看向010。
容斯年轻轻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手：“简林， 怎么了？”
怎么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010抬起头， 蔫巴巴地说：“没事。”
他就好像是一个被八卦浇灌枯萎的植物，乐成弘吓得不敢再讲，可是010还眼巴巴地看着他，还追问道：“那个幼崽被找回来的时候， 住在哪里呢？”
“住在一个人类家里， ”乐成弘当时扫了一眼， 还觉得有些眼熟，现在看着010， 忽然就记起来了，“好像，就是你们咖啡店里的一个店员？”
010也跟着睁大了眼睛。
就是女主耶。
他道：“那为什么，不能养在那个人家里？”
乐成弘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自己是血族的幼崽吧， 那个人是人类吧。”
可是女主是知道血族的存在的。
010忽然想到女主在医院看见自己的反应。
好像、不如不知道的样子qwq。
发现自己好像不能拯救世界线，010只能把注意力先放在反派值上。
然后，容斯年就发现自己养在家里的小吸血鬼崽子好像抑郁了。
吃的变少了， 也不眼巴巴缠着自己想吸血了，甚至睡觉都少了， 每天都不知道在苦思冥想什么。
容斯年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非常严肃，一口气看了好几本相关著作，最后发现，可能是需要出门。
这天，010正在苦思冥想自己该怎么提高反派值，忽然听见自己的房门响了一声。
他睁着红红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门口：“进。”
容斯年推开门，看见孤零零坐在床上的简林。
他顿了片刻，温和问：“怎么不开心？”
010摇摇头。
容斯年看小孩儿不承认，只能掠过这个话题。他问：“想不想出去玩？”
书上说，抑郁的崽子可能会减少出门的欲望，变得嗜睡懒惰，这些条款对于本身可以一睡很多年的血族本不适用，但是简林还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容斯年觉得有必要尝试。
出门？
010歪了下脑袋，他的数据这几天似乎都变得迟缓了很多，此时终于咔咔运转起来。
出门=反派值有增加的可能。
010的眼睛亮了，他说：“好呀！”
容斯年轻轻松了口气，还好，小孩儿还愿意出门。
容斯年带人去的地方也是血族的聚集地。大家都是血族，010甚至不用带上他大大的卫衣帽子，只需要伸手让容斯年抱住自己就好。
离家出走的几天他自己在外面呆着，去哪里都要辛辛苦苦地走，好累哦。
010非常幸福地抱紧了容斯年的脖子。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了目的地。
010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看起来有点荒凉，整个视野里只有一套四合院一样的房子。
他呆呆地道：“这里，看起来像是恐怖片里吸血鬼出没的地方。”
容斯年有点无奈地道：“不是恐怖片我们也在这儿了，不怕。”
他从身后轻轻地揉了一下010的后颈，带着人往院子里走。
进门之后，010看见一个房间里靠墙放着很多黑色的板板，他觉得有些眼熟，拍照反复在数据库里比对之后，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好像是棺材板板。
010呆住了，他拉拉容斯年的手：“那些…”
容斯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对于半个人类而言，棺材可能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他伸手遮住了010的眼睛，皱眉看了一眼，房间门便自己关上了。
他轻声道：“抱歉。”
对于吸血鬼来说，长眠是和人类睡觉一样舒适的事情，所以对棺材的要求高，就和人类挑选好床铺一样合理。
010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非常理解，他任由容斯年继续牵着自己往里走，甚至还好奇地问：“我们是进去选这个的吗？你要睡觉了吗？”
他说着蹙起眉，有一点困扰地说：“马上就要睡了吗？可以晚一点点吗？”
他伸手比划出了一个非常小的距离，眼巴巴的看着容斯年，看起来是不想要被留下一个人。
容斯年无奈了。
他虽然有长眠的打算，但是显然不适合现在就邀请简林。
他有点担心闷闷不乐的小孩儿会直接答应，然后躲在棺材里直接大睡特睡。
他说：“不是，我们来拿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010放下了心，眼睛亮晶晶的，非常好奇地看着他，“什么呀？”
“礼物，”容斯年笑了一下，他解释道，“这地方的主人非常喜欢手工，做了这么多年，几乎什么手工都会一点，也会很多奇怪的处理方式。”
他边说，边拉着010走进正对门的房间，里面坐着一个老头在抽烟枪，见他们进来，伸手在地上敲敲，把那些烟草叶子都敲到了地上。
010有点好奇地看了看地上的烟草叶子，被容斯年按着脑袋转开。
容斯年温和道：“不要学。”
老头“哼”了一声，起身拉开抽屉，在里面翻了出个盒子扔给了容斯年。
“都是吸血鬼，抽一抽也不会怎么样。”
容斯年淡定忽视了这句话，他稳稳接住盒子，道了声谢。
010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这个看起来非常神秘的盒子上。
从刚才听见有礼物后，他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格外雀跃的状态。
一直到盒子打开，010“嗖”地一下抽回放在容斯年手里的手。
他躲在容斯年身后，小声地说：“怎么是银的。”
老头见状笑了：“警觉性还挺高的。”
盒子里是个银质链子，对于混血而言，不接触银器几乎是一种本能。
容斯年见状，伸出指尖挑了出来，在010面前晃了晃：“处理过了，没事的。”
他几乎是在哄了：“不是喜欢银色吗？这个是可以碰的。”
010还记得自己不走心的谎话，但现在他似乎真的喜欢银色了。
他伸手戳了银链一下，见自己真的没有事，欢欢喜喜地转头看向了容斯年：“好看。”
容斯年看着他：“好看怎么不戴？”
010把手举到他面前，眸子看起来非常兴奋。
他说：“你送的呀。”
他非常乖巧，还有点矜持地说：“要你戴。”
容斯年静了静。
戴上银链，好像完成了某种奇怪的仪式，扣上的时候容斯年心底居然生出了某种满足感。
他垂眸，避开了眼前人雀跃的眼神。
细细的链子看起来非常漂亮。
010低落了几天的情绪一下子高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老头不满道：“这是戴在…”
容斯年转头，温和地看了他一眼。
老头消声了。
等人出门后，他嘀咕了一声：“明明定的时候是脚链，现在戴在手上干什么。”
算了。
想到高额的手工费，老头又非常坦然地放心了，那些手工费够自己买最昂贵的烟草了，管他戴在哪里。
门外，010晃了晃手上了链子，他说：“好像有一点点大。”
容斯年以一种非常谨慎的态度调整了一下大小。
010手腕纤细，带着银链便衬托得更加伶仃，好像一折就能断似的。
明明是血族的形态，怎么越养越瘦了。
容斯年更担心了。
两人走到门口，容斯年还在思索能带小孩去哪里玩，结果下一秒就撞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韩清。
韩清显然一下子就认出两人。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010身上，随后才掩饰一般飞快转到容斯年身上。
容斯年察觉到他的目光，有点冷冽地眯了一下眸子。
韩清还托着自己受伤的手臂，看起来明明是非常脆弱的样子。
韩清有点局促地站在两人面前，小声地叫了一声：“你是容斯年吗？”
在里面听老头提到容斯年的长老匆匆赶回来，正好听见韩清的话，吸了一口冷气。
容斯年冷淡地抬眼瞟了面前人一眼。
幼崽。
一只明知故问，没有礼貌的幼崽。
好像还在打自己崽子的主意。
血族中的阶级森严，长老们的先祖和容斯年关系不错，见到容斯年也只有用您的份。
一只幼崽，能见到容斯年就是非常荣幸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长老没有带着韩清找容斯年求助，而是让他长眠的原因。
长老快步走到韩清面前，僵笑了一下：“最近没见到您，还以为您是已经开始长眠了呢。”
开始长眠？
010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就像是吃不到瓜的小猹。
容斯年抬手把这只转来转去的小猹按住了。
长老转身指了指身后的韩清，试图把刚才的事情抹掉。他道：“刚救回来的幼崽，伤一直没好，我打算找个棺材让他长睡一觉，看看有没有用。”
韩清也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着急。
他皱了下眉，自己在人类社会呆的太久。
高级血族一旦暴露身份，人类传达出的恐惧会让他们有一种奇怪的优越感。
然而容斯年没有给他纠正的机会，只是颔了下首，就带着那个混血离开。
韩清盯着简林的背影。
一个幸运的，被亲王级血族收养的混血。
等两人离开后，长老拍拍韩清的肩膀，叹了口气：“下次注意些，容斯年算高阶血族中温和的那一派，不会记这些事。”
韩清点点头，跟着长老去选了棺材。
一直到回到安全的住处，他才默不作声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
他的电话上一直留着一条消息。
此时韩清看着上面的内容，面无表情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懒懒的女声：“喂？”
女人到：“找到人了？敢这么光明正大给我打电话？”
“我见到他了，”韩清道，“一只连形态都控制不住的混血。”
他语气间带着明显的敌意，女人在另一头道：“这说明他进化的更多了，他的心跳还在吧？”
听见这个问题，韩清的神色更沉。
那个混血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听的很清楚，面前人的心跳声一声声有力且稳定。
“你要他？”韩清的目光很冷。
他说：“我是真正的血族，你在我身上实验不行，在一个混血身上就可以？”
电话对面的女人轻笑了一声。
“别这么高傲嘛，”她道，“毕竟现在真正拥有体温和心跳的，是这个混血呢。我把你送过去，也是为了这只混血，你没忘记吧。”
韩清停顿了片刻，像是被人狠狠戳中了痛处。
“我知道了。”
他挂掉了电话。
另一头，010跟容斯年走。
010注意到自己和韩清见面的第一眼，自己的反派值就涨了0.5，因此离开的路上频频回头看站在门口的人。
容斯年面无表情地把这人的脑袋转回来。
他俯身语重心长地道：“这个幼崽对你好像有恶意，换一个感兴趣好不好？”
容斯年也看出来了。
010的视线更加热切。
他说：“我也觉得！我想和他玩！”
想要反派值！


第61章 
容斯年居然诡异地没有觉得惊讶。
他看着面前这个离家出走的吸血鬼崽子， 伸手捏住了他脸颊：“这么坏？”
010被捏成了金鱼嘴巴，他小声嘀咕道：“没有很坏呀。”
容斯年笑了一声。
“就是个坏蛋。”他说。
010竖起耳朵，心满意足地听见反派值增加了一格。
好像不用出门， 反派值也可以增加。
容斯年道：“到底为什么要和他玩， 嗯？”
面前人一下露出心虚的眼神， 表情就像是说“我要撒谎了”。
容斯年笑了一声， 他说：“不许说谎。”
010闭上了嘴巴， 看起来像是被天大的问题难住， 表情变得苦思冥想起来。
容斯年伸手敲他的脑袋：“不说谎就不会说了？”
010慢吞吞地道：“我想让他…更讨厌我一点。这样说起来好奇怪哦。”
容斯年听笑了：“你也知道很奇怪？”
010闭上嘴不理他了。
容斯年还要带着人去其他地方， 010伸手拉拉他。
“我想回家了。”
他的神色神神秘秘，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容斯年立刻带人回家。
到了门口，010忍不住嘴巴一瘪。
容斯年心软了，他问：“这么想和他玩？”
“不是， ”010看着他， 眼神有点惊慌， 他伸手戳了戳自己露出来的小獠牙，“它好像松了。”
松了？
容斯年有些意外， 血族到了换牙期，就到了觉醒中期了。
他最近看小孩儿的獠牙越长越漂亮，还以为混血会跳过这个阶段。
他俯身查看了一下，发现真的松了后， 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是要掉了。”
容斯年没想到自己这句话直接捅了马蜂窝，010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一个行刑场上优雅但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容斯年这才后知后觉地补救道：“换牙是正常的， 换了之后长出来的很漂亮。”
010盯着他，接下来慢吞吞， 但是坚决地，把牵着的手收了回去。
容斯年：“对不起。”
“没有用，”010小声地宣布，“我生气了。”
作为一个系统，010通常不会有生气这种情绪，甚至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但是显然，真的生气的010显得更加不好哄一些，容斯年一口气做了三种口味的甜点，都没有成功让010搭理自己。
身上围着围裙的容斯年拿010没办法了，他推开010面前摆的琳琅满目的小甜点：“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010看他一眼，小声气愤道：“等我牙齿掉掉。”
这句话就好像是魔咒一样。
几分钟后，010伸手拿了一块小饼干，他习惯性用长长的牙齿叼住，咔嚓咔嚓咬着吃。
紧接着，他震惊地看着面前小饼干上的牙齿。
容斯年是被客厅里瓷盘裂开的声音引过来的。
他在做最新的小甜点，拿着盘子过来时，发现这几天因为牙齿相当忧虑的简林似乎在照镜子。
他凑过去，看见在简林原本的獠牙位置上已经长出的新的小牙，比旁边都矮一头，但是看起来异常锋利。
010没忍住用手去碰了一下，然后指腹就冒出了血珠。
010：QAQ
容斯年看完全过程，被逗笑了。
好在血族的自愈能力强大，没一分钟指腹上的口子就恢复了，只剩一个血珠孤零零地在上面。
010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自己吃掉了。
容斯年这时终于把新甜点放在了桌上。
只是010看了一眼，慢吞吞地把甜品推回了他的面前：“你吃。”
容斯年无奈道：“我又尝不出味道。”
他看了眼面前兴致依旧不高的小孩儿，发现问题好像有点严重。
容斯年皱起眉：“你尝不出来味道了？”
010小声道：“不是。”
那为什么不吃。
容斯年垂眸，他几乎尝不出食物的味道，做的这些都是按照标准的食谱来的。
“是吃腻了？”
010眨眨眼：“也不是。”
容斯年思考了一下，自从几天前得到简林意料之外的答案后，他发现简林有特定的叛逆方式。
他伸手捏住这人的下巴，左右晃了晃。
“后悔了，还想生气？”
010慢慢地摇了摇头。他张开嘴巴，里面新生的獠牙比原本的尖锐了不少。
他伸手戳了戳獠牙尖尖，有点委屈地道：“我刚刚啃坏了一个盘子，还咬弯了三个叉子。”
容斯年的思绪被带歪，他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么厉害啊？”
这是夸奖的意思吗？
010狐疑地看着他。
雪白的獠牙从嘴唇间露出一点，像是终于露出凶性的武器，不再让他的主人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是血族生长时也会出现的攻击欲像是被简林吃掉了，这人最近做过最叛逆的事情，不过是不吃蛋糕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容他伸手，拿着新甜品上的金属小勺挖了一口，递到010嘴边。
容斯年眼里闪过笑意，他道：“你咬给我看看？”
010歪了下头，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不过还是把金属的勺子叼进嘴里，在上面咬出了小小一个坑。
尝到蛋糕香甜的气味后，010没忍住全咬了下去，獠牙咔嚓一声，就把柔软的勺子咬断了。
容斯年接住了断掉的勺子。
正常血族的生长状态也不过是这个强度了。
容斯年若有所思。
他看着面前还巴巴地看着手里勺子残骸的010，笑了一下，真心实意地夸了一遍：“好厉害。”
010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他身体小小地侧开了，露出后面装着满满残骸的垃圾桶。他问：“这样也会夸我吗？”
“会，”容斯年瞥了一眼，随后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一点餐具而已。”
010：“可是乐成弘和我说，你用的餐具都是最喜欢的，有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
容斯年爱怜地看着他，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010的眼尾。
面前人红色的眼睛似乎变得更漂亮了，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
容斯年重复了一遍。
“只是餐具而已。”
---
010的觉醒期似乎从换牙之后就开始飞速加快。
容斯年醒来，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敲门声。
他下床径直走到门口，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空的。
难道是错听。
容斯年冷静地分析，但是已经脚步不停地朝010的房间走去。
小孩儿的房间安静得可怕，容斯年甚至连呼吸声都没听见。
他拉开了房门。
010正坐在靠着房门的地上，看起来像是刚刚收回手。
看见他来了，010眼睛变亮了，似乎又想到自己吵醒了容斯年安眠，重新变回了有点胆小的样子。
他眼巴巴地看着容斯年道：“我有一点痛。”
容斯年垂下眸。
小孩儿的身形似乎变高了，不过肯定不是一点痛，不然不会坐在地上，试图敲敲这里的房间门唤醒自己。
容斯年把他抱起，放到了床上。
“哪里痛？腿？还是手？牙齿？”
容斯年一连说了几个地方，010看看他，片刻后伸开手，是一个想要抱的姿势。
他委屈地道：“哪里都痛耶。”
生长痛对天生血族来说似乎不值一提，可是010拥有人类的身体，今晚血族的基因似乎开始在他的骨骼里作乱。
010刚刚痛懵了，第一反应是去找容斯年，到了门口才后知后觉地关掉了痛觉。
明明已经没有痛觉了，可是刚才那些骨头里的疼痛好像还在作祟。
容斯年呼吸沉了几分，他看着躺在床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人，默不作声地划破手指，递到010嘴边，看小孩儿喝了几口后缓解了一些，才叹了口气。
生长期喝多了不行，不喝也不行。
然而被他看着的人似乎很快就忘记了这些疼痛，甚至不要抱抱了，转而开始在他腿上打滚。
容斯年按住腿上毛茸茸的脑袋：“不疼了？”
010其实不知道，但是他立刻道：“还是有点。”
他说着在容斯年结实的大腿上蹭了蹭，靠起来好舒服，比枕头还要合适。
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像是一个找到合适落脚处的猫咪，矜持地用尾巴扫了扫容斯年。
010道：“要一直躺着才不疼。”
容斯年原本阴郁的心情都被这人挥散了。
他哭笑不得地让人继续撒欢，刚才的疼痛在010身上好像是一种错觉，可是实打实地在容斯年心上留下了乌云。
混血的觉醒到底算什么？
简林喝血的时候，习惯性用獠牙叼住了自己的手指，然而和以前的不痛不痒不一样。
容斯年能轻易地感觉到尖锐的獠牙刺破皮肤。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碰上敌手的兴奋感。
这种能力的混血，会不会被别人试图偷走？
腿上的人咕噜噜要滚下床了。
容斯年立刻回过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拨了回来。
他抬手轻轻敲了一下010的额头：“躺好。”
010：“哦。”
他的手垂在010脑袋边，010吸了吸鼻子，闻到了新鲜的血液味道。
010被馋到了。
容斯年在他面前本来就像是一个大号甜品，此时更是散发着加倍的魅力。
咬盘子会裂开，但是容斯年不会。
010蠢蠢欲动，在被敲脑袋后，转头要叼容斯年的手腕。
容斯年手微不可查地偏了下。
他克制住自己本能性的躲避，甚至顺理成章调整成了一个不容易咯到牙齿的位置。
010没察觉他这一系列动作，磨着小獠牙，含含糊糊地说：“我就磨一下…”
容斯年伸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支着下颚，他垂下眼皮盯着面前人：“咬一下也没关系。”
獠牙真是长得标致又可爱。
容斯年爱怜地看着他。
可是面前人说到做到，真的没有咬下去。
他像是真的只为了缓解磨牙的欲望，过了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松开了。
好乖。
容斯年垂眸盯着好像又睡过去的小孩儿，心底的阴暗欲望不断翻涌。
血族本来就是看似高贵，其实阴暗的生物。
他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小孩儿的唇畔，指尖沾到了一点鲜血。
容斯年垂眸尝了尝。
自己的血，不太好喝。


第62章 
010一觉醒来， 发现房间昏暗，容斯年靠在床头浅眠，在他呼吸变化的瞬间就睁开眼。
容斯年垂眼看身边的简林： “醒了？”
010点点头。
昨天的疼痛好像是一场梦， 010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更高级了， 甚至能接收比以前更精细的指令。
他屏住呼吸， 试图像容斯年那样听出呼吸声。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 容斯年下床， 010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努力把耳朵凑近。
怎么没声音。
010几乎要钻到容斯年怀里。
容斯年停下脚步， 像是搂住一只乱蹭的小鹿那样搂住了他， 又伸手比了一下小孩儿的身高，忽然笑了一声：“长高了。”
010还在努力踮脚靠近容斯年，闻言看了眼身体数据，点点头回道：“长高了三厘米。”
容斯年笑了一声： “这么清楚？”
不知道小孩是不是在瞎说逗自己， 但是显然有一件事更重要。
看着还努力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孩儿， 容斯年抬手抵住010的额头， 声音还带着刚醒来时的慵懒：“听什么呢？一个劲往我身上蹭。”
010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为什么我听不见你的呼吸声？”
容斯年的手顿了顿， 片刻后收回手。
他看着面前人，无奈极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纯血族。”
他说着，抓住了010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里安安静静的， 没有一点起伏。
容斯年说：“血族没有心跳和呼吸。”
010怔怔地看着他，像是遇上了统生最大的问题。
999在他脑子里道：【和死人差不多。】
因为是非常简单的任务，010并没有拿到多少世界设定， 对血族的了解也非常浅。
他听到这句话，转头就问了容斯年：“你们是已经死掉了吗？”
容斯年的动作又顿了一下。
对于人类， 心脏停跳是生命的停止，对于血族来说却是新生。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混血来说，可能难以理解。毕竟混血永远不可能变成没有心跳呼吸的纯种血族，也不可能像人类那样在短暂的生命里拥有一颗鲜活有力跳动的心脏。
混血的心跳永远孱弱，好像是定格在血族觉醒完成的前一秒一样，永远不得进退。
容斯年抓着010的手捏了一下：“是长生种，笨蛋。”
010似懂非懂。
血族没有生命，系统也没有。
这么算来，其实系统也算是长生种，只要不被淘汰，就可以永远活下去。
他有点可惜地看了看自己的仿真体，这么好看，可惜会死掉，还是当系统好，就算用了很多年系统老旧报废掉，自己也是这个样子。
两人正交谈着，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容斯年让010去拿热着的食物，自己起身去开门。
他拉开门，面前是乐成弘。
容斯年看着有些狼狈的乐成弘，很轻地挑了下眉：“怎么了？”
他侧身示意人先进来，没想到乐成弘在门口抓耳挠腮，看起来十分为难。
“我之前，不是从库房里拿了点东西吗？” 乐成弘道，“我把对觉醒有好处的哪个果子分给韩清吃了，结果他现在表现的不太对劲。”
韩清？
厨房的010支起耳朵，飞快地端起一个盘子就往外跑，生怕错过了什么。
于是乐成弘就忽然看见容斯年身后探出了个脑袋。
容斯年无奈地把他往外拨了拨。
010顺着他的力道原地转了转，不愿离开地粘在他身上。
他问乐成弘：“韩清不是去睡觉了吗？”
乐成弘和010的视线对上，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010更疑惑了，歪了下脑袋：“怎么啦？”
他的眼睛里是干干净净的疑惑，新换上的獠牙比原来的短一些，明明看起来更加可爱，乐成弘在和他对视的同时却不受控制地觉得紧张。
乐成弘摇摇头：“没事。”
乐成弘有点恍惚，难道是容斯年刚刚不小心把威压泄出来了？
容斯年将乐成弘的反应收入眼底，眸色深了深。
乐成弘进门，跟着捧着食物去餐厅的010走边道：“本来是要去长眠的，韩清心跳本来都要消失了，结果就是进棺材前一天又恢复得和以前一样，长老差点没吓死。”
010非常好学：“心跳消失是好事吗？”
乐成弘没多想，点点头道：“那当然了，血族的心跳消失就代表不用受罪了啊。我当年觉醒换獠牙，整宿整宿想起来啃东西，不知道啃坏了多少东西。”
010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容斯年皱了下眉，他岔开话题，伸手点了点盘子：“好好吃饭。”
他说着看见010盘子的食物，安静了一瞬。
为什么小孩儿盘子里只有米饭？
面前的简林似乎觉得没有问题，还一心在听乐成弘的话。
乐成弘：“发现这点后长老就不让他睡了，担心会出什么事。我听到这个消息，就来问问容斯年以前养幼崽有没有遇到这种问题。”
010随后把视线眼巴巴地投向容斯年，像是等待答案。
容斯年回视他，视线有点冷下来。
三口，还在干吃白米饭。
他说：“没有。”
乐成弘头疼地叹了口气，就连010都露出了一个“糟糕”的表情。
乐成弘继续问容斯年：“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看看？果子韩清还给别的幼崽分了一半，没什么问题。就怕是研究院在他身上做过什么实验。”
容斯年：“我能看出来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我对幼崽没有兴趣。”
几乎是话音落下，010原本亮晶晶看着他的眼睛就愣住了，随后一点点变得有点委屈。
容斯年下一秒就后悔了。
他僵硬地道：“明天去。”
010继续委屈地低下头扒饭。
乐成弘露出一个你完了的神情。
他看了一眼变得有点委屈的简林，又看看容斯年：“怎么不今天去？我看简林很感兴趣啊。”
容斯年起身送他的同时看了眼崽子：“就是明天。”
今天要教育小孩。
被他的威压压着，乐成弘立刻从座位上起来，和010挥挥手就逃命一样往门口走，一直出了门口才觉得好一些。
他看了看，见简林还在一言不发地扒饭，这才压低声音道：“我以前来你家都没觉得这么可怕，今天怎么觉得压力翻倍了。是简林的原因？”
容斯年正要回答，里面的010放下筷子，捂着耳朵小声道：“我听到了哦，你们要站得更远一点。”
乐成弘立刻闭上了嘴。
容斯年失笑，答了一声“是”，等人走后再坐回了010身边的位置。
010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容斯年有点无奈，他起身进了厨房。
010听见人走掉了，低头用筷子戳米饭。
他小声道：“我就是听见了嘛。”
过了一会儿，容斯年端着菜放到了他面前。
010这才回过神一般眨眨眼，抬头看向依旧站着的容斯年。
容斯年朝他笑了一下：“不吃菜吗？”
010心虚地继续扒饭吃。
容斯年俯身看他：“别人这么重要，自己吃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语气明明没有很重，可是010还是觉得被凶到了。
“对不起，”010眨眨眼睛看面前的人，小声道：“要开始凶我了吗？”
他慢吞吞地松开筷子：“那你小声一点凶哦，不要吼我。”
容斯年顿住，面前人实在乖得自己毫无办法。
他凑近了010，盯着这人漂亮的眼睛，无奈地道：“对不起。”
问题一定出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幼崽上。
010显然对他凶自己的方式非常喜欢，反应一瞬后，漂亮的眼睛里重新盈满了亮光。
“没关系，“010问，”那你可以重新喜欢一下幼崽吗？”
容斯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他顿了一瞬，随后划出一个范围：“只喜欢我家里这只可以吗？”
010有点害羞，他还没有意识到喜欢这个词不一样的意义，只是赞同地点点头：“也可以的呀。”
容斯年看着他，无奈地闭上了嘴。
010吃掉了面前丰盛的饭菜，在容斯年将碗筷端到厨房时，小尾巴一样又跟上去。
容斯年回头看了他一眼。
今天起床后简林就异常粘人，他问：“怎么了？”
010看着他，犹豫地问：“我是变厉害了吗？”
他显然很在意乐成弘说的话。
容斯年处理掉了碗筷，转身把这个围着自己到处乱转的小尾巴按住了。
他说：“很厉害。”
010有点兴奋地看着他：“有多厉害呢？”
如果非常厉害的话，他就可以出去刷反派值了！不需要担心被人抓走。
容斯年想了想，比乐成弘厉害这个形容有一点抽象。
010显然很快有了解决方法，他非常矜持，但是显然蓄谋已久地问：“是可以看你血族形态的那种厉害吗？”
在刷反派值前，有一些更想要做的事情！想看漂亮的容斯年！
容斯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他笑了一声。


第63章 
容斯年看着他， 他说话向来都是贵族一般的轻缓优雅，此时难得拖长了点音调。
“好奇？”
010纠正：“想看！”
“血族形态为了能捕获猎物，会比平常更有吸引力。”容斯年耐心地劝道， “你当时只是被迷惑住了。”
010迷茫地抬头看他一眼， 像是非常不理解。
“我就是被迷惑住了呀， ”他认真地宣布：“超级想看！”
容斯年被他这坦坦荡荡的态度打的措手不及。
他努力拒绝：“不行。”
010敏锐地察觉了他那一瞬间的停顿。
他伸手拉住容斯年的手指， 拉长了音调：“可以～”
容斯年：“乐成弘看了都会害怕， 你会吓到。”
010不理解， 明明非常好看， 为什么会被吓到。
他漂亮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容斯年， 像是知道自己很可爱的小鹿，缠着不让路人离开，可是獠牙都低落得要收回去了。
“真的不行吗？”
容斯年可耻地又动摇了一瞬。
010看着他，小声说：“如果你给我看了， 我会戴蝴蝶结哦。”
010非常非常喜欢容斯年围裙上的蝴蝶结， 每次看到了后面两根长长的黑带子时， 都会克制住伸手摸摸的冲动。
他此时以己度人，相信觉得这可以成为一种交换的条件。
系统的公平原则， 自己不会让容斯年白变的！
“看有蝴蝶结的小吸血鬼吗～”他说，“可以摸摸的。”
面前的小吸血鬼似乎不知道自己非常可爱。
容斯年理智又冷静地想。
自己完了。
三分钟后，容斯年站在屋子里没动静。
010敲敲门：“好了吗？”
在他试图敲门的下一秒，门被打开。
010感觉像是被某种猛兽盯上， 浑身僵硬了一秒。
容斯年垂眸盯着他，漆木般浓黑的长发落在肩上，往日深沉的绿眸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甚至有一瞬会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没有感情的捕猎者。
雪白的獠牙从唇间探出， 像是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容斯年：“吓到了？”
010缓慢地摇摇头。
容斯年俯身盯着他一会儿，明明是被吓到的样子，还嘴硬的不承认。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吓到了也没用，不能后悔。”
他转身进了房间，随手找了根墨绿色的绸带，看起来像是应该系在某个长帘上的绑带。
容斯年随手在颈后挽成了一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这才走到010面前。
他温和地宽慰：“不怕了。”
容斯年见010还不说话，便耐心地主动开口：“我的小蝴蝶结吸血鬼呢？”
010的数据卡住了，999慌乱地在里面给他梳理。
010小声道：“在这里。”
容斯年端详了一下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换上围裙的小吸血鬼，没有看见他的蝴蝶结，反而现在自己头上顶了一个。
他问：“哪里？”
010看他头上的大蝴蝶结，转身转了一个圈，容斯年看见了他身后绑的非常漂亮，非常标致的蝴蝶结。
010：“这里！”
容斯年没忍住笑了：“这个？”
010矜持地点点头。
他好像更喜欢容斯年头上的蝴蝶结。
容斯年说：“好像比我的小。”
010：。
他苦恼地蹙了一下眉：“可是…”
容斯年听着他说。
“可是平常你穿这个，我就觉得很可爱，”010近乎困惑地看着他，好像血族是一种比人类还要难懂的生物。
他问：“是因为它现在小一点，我就不可爱了吗？”
容斯年顿了一瞬。
没有会比简林更可爱的血族了。
他由衷地说：“可爱的。”
“…”
010显然非常迷恋血族形态的容斯年，一个白天一直跟在他身后，粘着人不让他变回去。
容斯年甚至担心这人是被自己迷惑了。
他低头看向010，非常温柔地问：“喜欢？”
柔顺的长发垂在自己面前，010晕乎乎地点头：“喜欢。”
容斯年抛出了那个血族都会问的那个问题：“那可以让我尝一口血吗？”
他谨慎地观察者面前人是否真的失去了理智。
然后面前的小吸血鬼崽子抬头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非常大方地伸出了手：“给你！”
容斯年：。
他冷酷无情地推开了递到嘴边的手，雪白獠牙很快收了起来，眼中的红色也在一点点淡去。
010：！！！
为、为什么。
他有点委屈地说：“都给你喝了。”
容斯年耐心教导：“你应该拒绝我，这样才能证明你没有被血族迷惑。”
010认真地听取了这个建议，然后缠着容斯年再来一次。
容斯年不知道简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欢撒娇了。
明明一开始连跟着自己回来都很不乐意，成天想着找那个猎人去…
容斯年打住了自己的思绪。
他变了回去，然后睁着红眼睛，注视着面前的010。
容斯年的声音就和平时问010要不要吃新的小蛋糕一样温柔：“给我喝一口血吧。”
010回视了他一会儿，脸颊渐渐变红。
容斯年看出他的情绪确实没被控制，正想要同意晚上就这样睡的提议。
结果面前人缓慢地把脸埋在了手心里，小声呜呜了两声，010有点难过地道：“好叭。”
容斯年一怔，随后笑出了声。
第二天，乐成弘早早就到了房外。
他知道容斯年这个老吸血鬼不用睡觉，而简林更习惯人类的生活作息。
乐成弘正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结果门一打开，看见面前长发的容斯年就是一个腿软。
他伸手一把撑在了门框上，等容斯年血族形态消失后，才深深地喘了口气：“你怎么…”
顶着压力，他艰难地把问题问完了：“怎么这个样子？出什么事了吗？”
容斯年言简意赅道：“简林喜欢。”
乐成弘诡异地从他说话的样子中看出一丝低调的炫耀。
他深深吸了口气：“他可真是…有品味。”
喜欢什么不好，喜欢亲王的血族形态，不会晚上吓得睡不着觉吗？
010跟在容斯年身边，三人往外走。
乐成弘道：“收一收，气息收一收，到时候去了韩清本来没事，被你吓出毛病来。”
容斯年冷淡地评价道：“那他们就不该打我过去的注意。”
乐成弘闭上了嘴，血族形态的容斯年实在是攻击力十足，自己还是不说话了。
010眨眨眼，他忽然道：“可是韩清好像，很喜欢你！”
容斯年抬了下眼皮，他说：“什么？”
010根据上次见面的记忆回放，非常缜密地分析道：“上次见你的时候，他呼吸变急促了，而且心跳声也很大，砰砰砰！”
混血的小吸血鬼非常期待的望着自己。
容斯年淡淡道：“不记得了。”
他倒是记得，韩清第一眼看的简林。
那种像是看什么交易的货物的目光，容斯年非常熟悉。
在很多年前人类曾经以圈养血族为乐时，容斯年就见到过不少这样的目光。
不过可惜那些目光的主人，最后都没有活太久。
乐成弘不知为何打了个抖。
010惊异地看着容斯年。
明明就是很近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容斯年居然不记得了，他们系统可是可以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容斯年似笑非笑地和他对视，看出了他的想法：“如果长生种什么都要记得，那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010小声道：“才不是…”
系统就可以记得很多，而且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想到自己数据库里被锁死的两块，010有点不开心。
“…”
长老院，韩清呆在长老们分给自己的小别墅里。
他听说容斯年要来，显得有些紧张。
他的心脏砰砰跳的声音长老都听见了。
长老安慰道：“别害怕，那位愿意来就说明关心你。”
容斯年在高阶的血族中算的上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个，虽然威压深重，不过不会像别的高阶血族那样蔑视低阶。
韩清点点头。
长老出去迎接容斯年，韩清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他伸手摸到了自己的心跳。
太快了。
研究院那个女人曾经告诉过他，太强健的心脏会压制吸血鬼的能力。
韩清曾经作为高阶快觉醒完毕的血族幼崽，感受过血族强大的力量。
可是血族的人生太无趣，大多数都选择沉睡着就失去意识。
韩清不满足于那样的生活，在女人找到他的时候达成了约定。
他提供血族之躯，女人为他留住感官。
可是现在，自己看起来却像是个会觉醒失败的幼崽。
韩清下定了决心。
自己得找个方法把那个混血偷出去。
---
屋外，三人到了门口。
长老走到大厅就感觉到一阵压力。
他看见了容斯年身边跟着的混血，还以为这压力是容斯年给自己的警告，只能当作没看见，垂下头走了过去。
“您来了，”长老道，“韩清就在里面，他的心跳现在很快，我们担心觉醒进程会倒退。”
010垂头站在两人身边，还是有点闷闷不乐，没有察觉长老刻意的忽视。
他非常严肃地想，容斯年记性这么差，会不会哪天不小心睡久了，一觉起来问自己是谁。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默。
感觉出问题的容斯年低头看了一眼，小孩儿心情怎么这么不好，低气压都蔓延出来了。
长老顶着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重的压力，低声道：“我带你们进去。”
血族就算没觉醒也是人类中的佼佼者，韩清是受了什么重伤，要躺在里面等别人看。
乐成弘皱了下眉，看了眼面前的长老，评价了一句：“你们倒是很宠幼崽。”
长老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开口道：“没有亲王会养。”
容斯年笑了一声。
长老陡然感觉肩上一沉，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压力压了下来。
010感觉到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点，他这时才回过神，迟疑地左右看了看。
怎么了？
长老浑身僵硬，在认识的几百年中，容斯年通常都是自控力顶级的代表，从来不会让威压外泄。
他一直不满容斯年身为血族的亲王，却放弃高天赋的幼崽，养起了一只混血。
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是自己逾矩了。
“幼崽罕见，是我们太紧张了，”长老努力抬头，看了一眼010，“但是幼崽脆弱，尤其是您身边这种混血…”
经不起这种威压。
容斯年闻言垂眸看他，下一秒，长老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一种来自上位者的注视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恐惧了起来，他在这一刻在意识到，往日容斯年的温和，可能来自于某种修养。
他忘记了那些在自己傲慢不已的同僚，在容斯年面前都要弯着腰。
容斯年温和道：“下次不要再说了，他不开心。”
长老出不了声，只能僵硬地点头。
另一头，匆匆走到门口的韩清站定，前方过于恐怖威压居然让他动弹不得。
听了乐成弘的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人类的实验室把自己养的太过娇贵，以至于有时候不适应血族的规则。
韩清露出一个懊悔的神色。
容斯年肯定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却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可是这种能力的强者，自己也想接触一下。
韩清咬着牙了看过去，却看见自己心目中高贵不可靠近的容斯年伸着手，把左顾右盼的混血按住了。
“好了，不能不开心了，”容斯年温和地道，“他们要受不了了。”


第64章 
010露出了一丝迷惘， 不过他还是道：“没有不开心。”
容斯年不紧不慢地道：“是吗？”
他俯下身，盯着010唇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一个尖尖的獠牙，笑了一下：“收收， 獠牙都跑出来了。”
010睁大眼睛， 伸手捂住了嘴巴。
手下的獠牙“嗖”地一下收回去了， 和主人一样心虚似的。
与此同时， 面前的长老和韩清感觉身上压力一轻。
面前的长老额角滑下一丝冷汗， 身后的韩清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不可能， 一个混血而已。
肯定是容斯年为了把这个混血的地位架起来才做出的假象。
容斯年查看了一下， 确定小孩儿真的把獠牙收回去后， 开口夸道：“好厉害，一下子就学会了。”
乐成弘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东西明明是血族的本能…
感觉到他的视线，容斯年抬头不冷不热地回视了一眼，乐成弘立马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他轻咳了一声， 伸手向韩清招了招：“过来我们看看。”
韩清收回扶在门框上的手， 背后还残留着刚才的寒意。
他走到几人面前， 心脏一声声沉重的跳动几乎传入每一个人耳朵里，
乐成弘端详着他：“血族形态呢？能不能露出来？”
“可以。”
韩清点点头， 片刻后，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獠牙也伸了出来，只是维持这个状态似乎有些吃力， 他的额角都布满了冷汗。
韩清咬牙道：“我觉得很吃力。”
乐成弘听出来了，面前人的心跳越来越快，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 溅自己一身血。
“我没看出什么问题，牙齿眼睛看起来都很正常。”
乐成弘嘀咕着转头看向容斯年， 看见容斯年神色间带上了淡淡的厌烦，话音一顿。
好。
乐成弘有把握，容斯年看出来了。
他转头想找个借口支开韩清，没想到韩清主动笑着说：“那我就先去外面吧。”
乐成弘一愣：“好啊好——”
韩清此时还保持着血族的形态。
他转头看向010，血色的眸子里闪着亮光：“我们一起出去吗？让他们聊一聊。”
乐成弘立刻把话的后半截咽下去了。干什么不好，为什么把主意打到简林身上。
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
容斯年蹙了下眉，伸手去拉身边的简林，没想到被简林主动抓住了。
身边的小崽子似乎早就意料到他不会答应，伸手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像是生怕自己搅黄这件事。
010说：“好呀！”
他眼睛炯炯发光，这么看来，比韩清的眸子看起来更兴奋。
容斯年垂首看着他，脑子里闪过这人上次和自己说的话。
想让韩清更讨厌他。
容斯年扫了韩清一眼，漫不经心地想，这还不算讨厌？
010抬头看容斯年，拉拉他的指尖：“我去啦？我真的去啦！”
“你这是在争取我的建议？”容斯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我可以说不？”
010飞快地摇摇头。
容斯年轻声“啧”了一声。
简林的手缓慢往上移动，像是要掩耳盗铃地捂住耳朵，容斯年伸手把他的手按住了。
容斯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退了一步：“去吧。”
【反派值＋1】
010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韩清恨得握紧了拳头。
亲王级别的吸血鬼是多么高贵的存在？为什么要俯首去哄别人？
他变重的呼吸难以遮掩，就连乐成弘都察觉了一丝不对。
然而身为被邀请的对象，010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甚至开开心心先走到了门口。
他看着盯着自己的韩清，奇怪道：“不去吗？”
韩清感觉自己手颤抖了一下。
“去。”他听见自己说。
容斯年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神色冷淡了下来。
他转头问：“他是怎么找到那个自己逃走的幼崽的？”
长老迟疑了一瞬，他道：“韩清发现了那个幼崽逃走时的踪迹，一路追踪过去，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
“那个幼崽在研究院时和韩清有接触，他熟悉那个幼崽的气味，带着我们一路找过去的。
长老谨慎地道：“我们已经和那个被救的幼崽核对过了，他们在研究院确实是关在一起的，而且幼崽曾经也和他提过逃跑路线。”
容斯年抬手遮了遮鼻端，他神色依旧如初，可是语气间却不乏厌烦：“研究院这么好心，还关心他们的心理健康，让他们彼此呆在一起？”
长老愕然，居然语塞了一瞬。
他接触研究院显然没有容斯年长久，以前容斯年尚且年少时，就因为被研究院抓取而把那地方砸了个七七八八，前段时间更是让研究院不得不转移落脚之处。
他道：“可是韩清是我们的幼崽…”
容斯年看了他一眼，冷淡地笑了笑：“要我带着你去研究院问问？”
长老默了一瞬，咬牙不愿相信。
韩清是他这些年见过最省心的幼崽，极为懂事，而且天赋不低。
重点是，非常为血族的未来着想。
“您以前为了血族，收养过不少幼崽，”长老道，“血族的未来至关重要！如果不是人数稀少，我们不会现在还在人类中隐姓埋名——”
容斯年道：“不。”
他似笑非笑看着长老：“血族是长生种，如果什么都想要，未免太贪心。”
而且血族大多都傲慢，彼此瞧不起，更瞧不起人类。
过于漫长的生命让他们对财富唾手可得，他们太多宁愿睡觉，也懒得起来去进去人类社会社交。
听到容斯年的斥责，长老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说：“您没有接触过韩清，血族的困境他明白，就算他——”
“你魔怔了，”容斯年淡淡打断，他明明声音浅淡，可是说出的话却让长老脸色发白。
“血族没有困境。”容斯年懒得再说了，转身往外走去。
长老摇头，他扭头看向身边一直沉默站着的乐成弘：“有的，血族有困境的，就算韩清有点问题，但是他本身是为了血族着想，你也会这么做，对不对！？”
“不，”乐成弘复杂地看着他，“我不会犯蠢。”
乐成弘后知后觉，想起来容斯年当初捡简林时，自己说的话。
那些，被研究院送来都是人类小孩。
难道还真的有血族愿意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研究体？
乐成弘猛地转身看向屋外：“那简林？！”
容斯年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伸手推来门，看见空荡荡的门口，微微蹙了下眉。
---
几分钟前，两人走到屋外，房子经过特殊的秘法处理，里外的声音都传不出来。
韩清凝视着面前的混血。
面前人甚至连眼睛都控制不住。
一只无法自控，血统低劣的混血。
韩清移开了视线，抓紧了手里的手机。
他的大脑飞转，这里附近都是血族，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够把这人带出去，送到研究院？
是先套关系，还是直接使用自己种族的秘法？
010看出来了，面前人好像要使坏。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反派值，如果自己也使坏，这样是不是扯平了？
面前人看起来过分天真，韩清盯着010的红眼睛，出声道：“混血是这样的吗？你现在想喝我的血？”
010歪了歪脑袋，知道这人误会了。
“虽然我们混血每个月是有一次失去理智，”010慢吞吞地说，“但是你的血闻起来不是很好喝。我不会喝的。”
一只混血居然嫌弃自己的血不好喝。
韩清的眸色冷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是吗？”
010仔细地闻了闻，空气中除了一种淡淡的香甜气味，还掺杂着奇怪的味道，像是变质的肉。
他意识到人类和血族可能都不喜欢这种直接的表达，于是委婉道：“有一点。”
韩清冷冷看着他，高阶血族的血异常珍贵，混血向来都是求而不得的。
看来容斯年把这个混血养得非常好，连自己的血都看不上。
韩清手指蜷缩了一下，他伸手进了口袋，手指碰到早早准备好的项圈。
他声音发紧，像是积压已久的情绪一点点爆发了。
他一字一句地问。
“就凭你这种混血？”
010怔怔看着他，听见了脑袋里的提示音。
【反派值：＋5】
韩清原本以为面前被养得娇娇弱弱的混血会露出受伤的神情，他甚至蔑然地想，面前的血族知道什么？不过是运气好一些得到了亲王的眷顾。
想到自己从长老那里听说的事，韩清神色变得阴沉了很多。
这个混血甚至得到了亲王无比珍贵的一管血。
010还来不及体会喜悦，鼻端那阵古怪的味道越来越浓。
010觉得自己的数据库受到了直接的攻击。
他眼巴巴地看了眼自己的反派值，又看了眼面前情绪明显不对的韩清，陷入了挣扎。
有点、有点难闻。
但是韩清真的好慷慨啊。
他磕磕绊绊地说：“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韩清盯着他，010跟着后退了一步。
混血的眼尾被熏得通红，看起来异常可怜。
韩清盯着他，片刻后冷笑了一声：“吓哭了？”
010没接话，韩清眼里的红色鲜艳得像是能滴出血。
他抓紧了手里的项圈，凝视着面前人，像是催眠一般，一字一句道：“等会儿跟着我，什么也不要说。”
秘术加重了韩清的负荷，他呼吸沉重，几乎要喘不过气，可是依旧死死盯着面前人。
他的秘术连那个幼崽都可以催眠，面前的混血…
010看了眼面前人，他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一个刷反派值的好机会！
他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好！”
韩清抬手拿出那个项圈，命令道：“戴上。”
010犹豫了一下，他记得这个东西，上次研究院那个很可怕的女人拿出来过。
不过韩清这个，造型好看很多。
010试探地伸手碰了碰，接触的一瞬间，数据进去窜了一圈。
韩清眯了下眼，见他似乎在挣扎，直接伸手强行给人戴上了。
随后他转身拨通了电话：“人我抓到了，你在哪里等我们？”
010侧耳听完了对话，又偷偷伸手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然后手被电麻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跳起来甩了甩手，下一秒磕到身边的景观石上。
石头裂开了一条缝。
010怔怔地看着它，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背。好像，被碰瓷了。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010大惊失色地看着它，伸出手努力把石头往中间拢了拢。
紧接着，原本只是裂开的石头在他手里变成了碎片。
010目光变得非常心虚，他伸手抖掉身上的碎石，在韩清转过来时，人畜无害地回视着他。
如果容斯年在这里，就会意识到010干了坏事。
可惜韩清只是确定一般看了他一眼，伸手拽住项圈的绳子，把人拽离了门口。
韩清的运气异常好，一路往外走都没有遇上一个血族。
010被人带走，上车前，他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周围。
好几个黑衣人，韩清的地位似乎很高，连车门都有人帮他开。
被检查完项圈后，010听着韩清的指示，独自坐在了后排。
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010在手机上悄咪咪地敲了几下。
另一头，门口沉默的容斯年收到消息。
他垂眸看了一眼，看清信息上的内容后，默不作声地熄灭了屏幕。
乐成弘在他身边探出头：“怎么了？是简林吗，说什么了？是不是挨欺负了？”
容斯年淡淡道：“看起来没有。”
简林：【我被抓走了！晚点记得来接我走哦。】


第65章 
010跟着韩清换了好几辆车， 全程不反抗不挣扎。
坐在韩清身边的人赞叹道：“韩清，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
韩清笑了一下，神情却明朗不起来。
他察觉自己只有在研究院这种氛围里才能觉得舒服自在， 可是自己明明应该是一只血族才对。
血族怎么会在人类的地盘觉得舒服？
车子一路行驶进了郊区， 车门打开时， 面前是一个银白色的建筑， 掩映在层层树林之中。
010伸出小触手看了一眼， 手机没有信号了。
道路两旁隔着几米就有来回巡视的人， 腰间都别着特殊的武器， 看起来戒备森严。
女人站在门口等候， 等看见下车的010脖颈间戴上的项圈，脸上才有了真切的笑意。
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对韩清说：“你做得不错。”
韩清冷冷道：“我不是你的下属，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女人笑了一声， 非常习惯他的脾性， 招招手让下属把人带进去。
她对这个混血的兴趣可比对韩清来得多。
女人靠近看了看010， 看着他神态自然，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 转头问韩清：“你对他用了能力？”
能力？
010竖起了耳朵，也跟着转头看向韩清。
“不然我怎么把他带出来？”韩清冷笑了一声，“还是从容斯年眼皮子底下？”
原来，一路上出来这么顺畅都是因为韩清吗？
010陷入了沉思， 看起来好厉害，自己还是要想办法把容斯年叫过来，要是真的要被电就完蛋了。
女人皱了下眉， 觉得有些不对，可是面前的混血非常听话， 让坐就坐，让站就站，明显是被控制的样子。
女人摇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
“进去吧。”
几人走过狭长的过道，一路往里走，两边都是些带着透明玻璃的实验室，房门紧闭，010能听见里还有不少的痛苦的哀叫。
最深处的房间里摆着一些看起来非常专业的仪器。
010好奇地四处看了看，被女人的助手抓住了手臂，按在凳子上。
“坐下，老实点！”
女人看见助手粗暴的动作，皱起了眉：“轻一点，这是非常珍贵的实验体。”
助手立刻松开了手。
研究院里只有韩清一只高阶血族需要小心呵护，对待其他实验体，斥责打骂他们向来是非常随意的。
没想到一只混血会得到重视。
下属低声道歉，却觉得刚才自己好像伸手碰到了坚硬的石头一般，现在还有些发疼。
女人瞟了他一眼，摆摆手。
她淡淡解释道：“这只混血一直待在亲王级血族身边，觉醒进程被保护得很好，基本没有受过其他东西的干扰，非常珍贵。”
女人说着，凑近了010，仔细观察他晶莹剔透的眼睛，笑道：“幸好，你这只眼睛还是很漂亮。”
眼前的混血露出了迷惘的神色，像是不理解自己的话。
女人看了眼010另外一只纯黑的眼睛，在另一只眼睛的衬托下，这只眼睛看起来简直没有一点吸引力。
她转身对韩清说：“可以让他清醒一点了。”
韩清冷冷道：“早就做了，你以为我现在撑得住那么久的全形态？”
女人吃了个冷脸，嗤笑了一声。
她道：“确实，我猜猜，现在你身体的强度应该还没有简林高。”
韩清：“你…！”
坐在两人中间010左右看看，忙的不行，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反而像是终于吃着瓜的猹。
999提醒道：【你反派值没满呢，现在才50。】
010舍不得地看看面前有点混乱的场景，小声争取道：【我就再看一小会儿。】
999：【…我再说一遍！你是系统，不是人类，不会有上瘾这种感觉。】
010小声道：【我就有。】
这边，韩清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面前女人的助手们走来走去，不停地往简林身上放上奇怪的仪器。
他倒要看看简林能被检测出个什么。
二十分钟后，检测结果出炉，立刻交到了女人手里。
女人越翻越快，神色逐渐狂热。
她难以置信地看看手上的检查报告，又看看面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混血。
“媲美成熟体的身体强度，”她喃喃，凑到010胸前听他的心跳，“还在跳…还在跳！”
010努力往后仰了仰，他还记得自己的仿真体使用手册里说的，不能够和别人靠的太近。
这可能会导致心跳过载，仿真体使用年限会变短的。
身后是椅子，把010牢牢固定在椅背上，010紧张地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心跳似乎没有变化，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面前人保持着血族的攻击形态，可心跳没有像韩清那样不堪重负。
女人察觉到了简林的排斥，直起身后的脑中思绪飞转，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韩清站在她身后，皱眉问：“怎么样？知道我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女人没有理他，目光狂热地看了眼简林。
简林离她想象中成功的实验体就差一步了。
可以更换的心脏。
她仔细查看了简林的心脏数据，虽然保留了人类的心跳，但是混血显然也留下了人类的短板。
有限的生命。
就算迟缓的心跳能够延长寿命，可也有停止的一天。
她转身让助手拿来了几管血，凑到010面前：“闻一闻，想喝哪个？”
还没有拿到面前，简林就露出了排斥的神色，女人立刻让下属把这些血液拿出去。
“都不喜欢？”她自言自语，伸手直接划开自己的手腕。
鲜血溢了出来。
注意到她同样只用指甲就划开了她自己的皮肤，010愣愣地低头，伸手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下。
好、好痛，不行。
他轻声说：“可以不喝吗？”
看来是被容斯年养得非常挑剔。
女人理解地点头，手上的伤口开始缓慢地愈合。
她注意到010的神情，笑了笑：“很惊讶吧？”
她抬手晃了晃，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一手，她却似乎察觉不到疼痛。
女人看着简林，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得很灿烂：“我也能闻到这些味道。”
“以前我就尝试过把自己改造成血族，后来发现，血族与其说是长生种，不如说是活死人，”女人叹息道，“尝不出好坏，没有温感，一点活着的感觉都没有。当初太年轻，直接把自己当实验体，后来花了不少力气才保持住我的心跳。”
010沉默了一瞬。
为什么女人追求的东西，他有一点点耳熟。
他非常好奇，同时非常小心地问：“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改造成机器人呢？”
女人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机器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没有感情的东西，甚至不如血族。”
010：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他受到了攻击，心碎地不说话了。
“血族只能闻到那些香味，我却可以闻出很多不同，”女人还在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混血？”
010：“哦！”
知道自己是混血有什么了不起，可恶！
看着面前人忽然冷淡下来，女人只当作他觉得自己太狂热。
毕竟当初韩清听说自己的经历时表现的也是排斥，最后还不是乖乖和自己合作了？
女人从一边拿来针管，上面一指长的针头闪着寒光，她低头抽空空气：“我现在抽一管你的血。”
吸血？
010一个激灵。
他谨记上次容斯年教导自己的话，立刻摇摇头：“不可以。”
女人调整针管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眼韩清，示意他上前。
韩清站在后面皱了下眉，他走上前，眼里的血色还没消失，两侧的獠牙已经消失了。
维持全血族状态让他有些吃力。
他盯着010说，一字一顿道：“不要反抗。”
010回视他，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不可以哦。”
“啊，没用了啊。”女人道。
韩清的表情僵硬，他努力想要变回血族的全形态，可是之前一路上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女人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控制器，随手放下的针管滚了几圈，掉在了地上，透明的玻璃碎了一地。
她伸手按下了控制器。
010整个人抖了一下，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拽脖颈间的项圈。
原本没事的皮肤被他的动作弄出了道道红痕。
女人冷眼看他的挣扎，抬手加大了电流。
对于混血，就要像对待养宠物一样，给足够的温柔也给出训诫和警告。
这是她这么多年得出来的结论。
下一秒，女人愣住了。
因为面前的混血手忙脚乱地拉断了颈上纯黑的项圈，项圈像是个废品一样被他扔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都瞬间提高了警惕。
这个项圈连普通的血族都无法扯断，面前的混血是怎么办到的？
还是说，他一直都在假装？
女人看着地上的项圈残骸，眼中兴奋和恐惧一起涌出。
她身后是找出武器的助手，并不十分惧怕。
“你是故意的，你想进来做什么？”女人语速飞快，越说越兴奋，“你是不是发现韩清不对了，你也想要找我对不对？”
010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片，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咔嚓。
010表情一僵。
他低头看了看，假装没事地往外挪动了几步。
他慢吞吞地说：“不对哦。”
就在女人怔愣的瞬间，010走到刚刚存放那些血液的冷冻柜旁。
010犹豫了一下，999说这里的东西应该是整个实验室里最珍贵的，可是真的好臭。
众人看着他伸出的手快碰到了柜壁，下一秒又收了回去。
助手们松了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结果下一秒，面前的混血又“蹭蹭”跑到他们别的仪器旁边去了。
女人看出他想要破坏的意图，出声道：“简林！你停下！”
010不停，抬起手，在心里默念我是坏蛋，然后伸手推了推面前的仪器。
及膝的仪器轰然倒了。
与此同时，他脑袋里的提示音也跟着响起：【反派值：＋3，当前反派值53。】
999飞快运行着，搜寻了一遍室内的仪器：【这个，也很珍贵，采血用的。】
010欢快地转了个身，他靠近999口中的仪器，闻到了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然后身后，用力的推了推。
没推动。
一枚子弹射在了他脚边。
女人拿过了助手的武器，冷冷看着010：“够了，给我下来。”
010看见她眸子里闪过的血色。
他想起女人的助手大得有点不正常的力气，后知后觉地问：“你们，是不是都接受改造了呀？”
女人盯着他，面前的混血看起来无害又天真，做出的事情却非常欠教训：“既然知道就不要挣扎，我们也拥有血族的能力，你不要再挣扎了。”
010说：“不对哦。”
他慢吞吞地道：“我是混血，可是你们是合成人。”
这句话直接激怒了在场所有人，010听见自己的反派值叮叮咚咚响了一串。
【当前反派值：60。】
终于及格了。010小小地呼了口气，门外传来脚步声，显然是女人不知何时按下了警报，外面的警卫们正匆匆赶来。
010被女人用枪指着，脑袋里的警报系统却没响起。
999道：【你现在的身体强度可以避开她的武器。】
话音刚落，门倏然被从外面打开，一下子涌进来数十位警卫。
010就在这瞬间往外窜了出去，这一幕何其相似，和上次简林从众人包围中逃走一模一样。
010看见了顾原，穿着最普通的警卫衣服，听着小队队长的指挥。
顾原见到他显然也非常吃惊。
他是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转身就紧紧追了出来。
010脚步飞快，跑了许久也没有甩掉身后的人。
他只好在林间停了下来。
顾原抓紧了手里的武器，看着面前的小混血，不知为什么有些犹豫。
简林脖颈间红痕凌乱，看起来可可怜怜的，让顾原记起来了第一眼见到的他。
一只奇怪的，自投罗网的混血。
顾原动作顿住了，他伸手关掉了身上的定位。
下一秒，他腰间的对讲机里立刻传来了队长的训斥。
010听着听着皱起了耳朵，然后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顾原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混血。
他抬起枪，对准了简林，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010盯着顾原手里对准自己的武器。
999计算了一通：【现在有纠正世界线的机会，你让顾原在这里杀死你，他就不会只是一个研究院的警卫了！】
他疑惑道：【可是，你不是说武器伤不了我吗？】
999言简意赅：【他可是主角，而且猎人世家，拥有的武器本来就更高级。】
010这时才发现顾原装备的是他自己的武器，上面依旧是漂亮的银色，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重工又神秘。
顾原看着他：“你想让我杀死你吧，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自己也是最近才逐渐察觉出这件事。他见过的血族越多，越知道当初一点不挣扎，甚至还要挑选匕首颜色的简林有多奇怪。
他握紧了枪等待着答案。
999：【这样纠正世界线的话，你的完成度会更好。】
010道：【可是…】
999：【什么？】
010慢吞吞道：【我的反派值已经合格啦！】
010只是犹豫了一瞬，忽然就觉得有人在凝视自己。
他敏锐地回过头，可是身后是空荡荡的树林，还有一些正在逼近的警卫。
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010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是！”他立刻转头，对着顾原认真道：“我觉得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哦，你还是快点回去。”
他想了想，觉得让顾原去当猎人，也很不符合自己的混血立场。
010说：“算啦，随便你！”
010说完就转身又跑了，顾原抬脚还想再追，却感觉身上陡然感受到了一阵压力。
他抬眼看见，树梢上站着一只红眼睛的乌鸦，正静静注视着他。
被他看见之后，才振翅飞走了。
顾原不知道为什么，沉沉呼出了口气。
另一头，010飞快地往林子里跑，四处乱看，也没有看见自己熟悉的身影。
还没来吗。
010有点奇怪。
察觉到身后的追兵不见了，他缓缓停下了脚步。
“容斯年，”010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不乐意，“怎么不出来接我回家。”
010伸手摸出自己一直藏着的手机，伸手给容斯年发出了一个小猫探头的表情。
消息旁边带着触目惊心的红点。
010不开心地伸手戳了戳红点。
他小声说：“都讨厌。”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讨厌我，还要我来接你？”容斯年慢条斯理地评价道，“黏人精。”
010转过身，容斯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他看见容斯年眸子立刻变得亮晶晶的，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大号甜点。
010拉长了声音，就像是捉住了容斯年的马脚一样。他小声纠正道。
“是你黏我，不是我黏着你哦。”


第66章 
容斯年听见这话， 垂眸看了010一会儿。
这人脖颈间有他自己拉扯出的红痕，因为混血如今强悍的体质，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渐渐褪去， 重新变得白皙细腻。
可是简林再像血族， 也不会成为真正的血族。
容斯年轻轻道：“没有。”
“有的。”010伸手点点容斯年。
容斯年活了这么多年， 什么时候和别人争论过这么幼稚的事情。
他注视着简林， 眼里的忧郁就像是一瞬间消散的云雾， 转而盈满了笑意。
他慢慢地道：“我有吗？黏人？”
010小声道：“有呀， 黏人鬼。”
黏人鬼？
简林总是会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汇， 他都要习惯了。
容斯年俯下身， 他的眼睛渐渐变成宝石一般剔透的红色，面前人的眼睛也跟着倏然亮了起来。
避开简林要摸自己的手，容斯年慢慢道：“黏人鬼才摸。”
“好幼稚。”010嘀咕了一声，随后开开心心地上手摸摸容斯年的眼尾。
他道：“我是混血， 不是鬼啦！”
容斯年长相俊美， 可是周身总有不可靠近的疏离， 哪怕这人表现的很平易近人，也没有几个血族敢真的顶着压力凑上来。
面前人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这种压力， 慢了一步跟过来的乐成弘在十米外就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碎碎念着转身走掉。
“又哄小孩，小孩是这么哄的吗，要误伤多少人…”
010耳朵动了动， 听见了乐成弘的声音。
就在他要转过头时，容斯年伸手把他的脑袋按住了。
容斯年自然得好像这个动作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甚至慢条斯理地等乐成弘去了更远一点的地方才收回手。
血族形态的他占有欲更强， 思绪也更为偏执。
容斯年不希望简林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去看向任何其他的人， 可是他面上只是很温柔地说：“还要摸吗？”
他的目光潮湿又温柔，有着血族天生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亲昵。
010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容斯年长长的黑睫颤了颤，红色哦眼睛渐渐褪色。
容斯年心想，简林是不是被自己吓到了？
这个形态的自己，多多少少没有正常情况下好控制情绪。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还没有开口，简林就伸手钻进了他的掌心，用柔软的指腹蹭了蹭他。
就好像是一个小鸟主动飞进手里，还用新长出来的绒毛蹭了蹭。
010拉住了他的手，小声道：“还说你不是黏人鬼？”
面前人声音压得小小的，似乎是为了不让其他血族听见，又小又软的声音像是融化的蜜糖，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出有多可口。
容斯年垂下眼，默不作声。
010非常大方地放弃了追问。
在他眼里，容斯年作为一个活了很多很多很多年的大吸血鬼，每天的动作看起来都和用尺子比出来的一样，不承认也是情有可原的。
乐成弘还偷偷告诉过自己，容斯年以前真的是住古堡的贵族。
那可是古堡。
住古堡的血族怎么能黏人呢！
999听见了他的想法，不知道010什么时候背着自己补了一些人类世界奇奇怪怪的吸血鬼作品。
重点不应该是贵族吗？
它自我怀疑地想。
容斯年的视线落在了010 的脸上。
他倒对自己是不是黏人这个议题不感兴趣，毕竟血族都是阴暗占有欲强的生物，黏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被这样注视着，010觉得有些熟悉。
他回忆了一瞬，随后露出恍然。
他有点儿狐疑又有点不可置信地说：“我刚刚，在顾原面前…”
“是我。”
容斯年轻轻叹了口气，操心地想。
小孩儿连拐弯抹角绕圈子问个问题都不会。
他承认后说：“我担心顾原又拿了什么漂亮武器引诱你。”
他轻声说：“黄铜的，白银的，黄金的，你会不会都喜欢？”
010：“听起来要被戳好多下，一个就够我死掉啦。”
容斯年执着地追问：“会不会喜欢？”
010抬头看看他，摇摇头，抱怨道，“我又不是龙，怎么会喜欢这么多。”
他抬手晃了晃一直戴在手上的银链子：“这个！最好看！”
容斯年又想，诚实也是一种美德。
“…”
这是研究院以前没有被发现过的据点，如果不是因为看重简林的和韩清来了这里，恐怕长老们还要花费更多的力气才能找到。
之前和容斯年发生过争执的长老自从到了这里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跟随其他同伴走进里面的实验室，看见里面好好和研究院的人员好好站着的韩清时，脸色更是变得无比难看。
韩清更熟悉这个地方。
他轻轻错开了长老的视线，身侧的女人们已经拿起武器反击了，可是他却仿佛被眼前长老痛惜的眼光看得动弹不得，最后是被女人的助手拖走的。
研究院的人员只和血族硬抗了十来分钟就溃退了，许多实验器材都没来得及带走。
留下的不少实验体都需要商量后续怎么安排，重点是他们可能需要动用很多库房里的东西，才能够保下来一些这里的血族的命。
可是这些血族里面不包含韩清。
长老沉沉地叹了口气。
容斯年被长老找去，对于这个请求，容斯年说：“随意。”
长老点了点头，他本来还想多谈几句韩清的事，可是面前的容斯年显然没有兴趣。
他只是低头，用洁白的手帕擦拭了一下手背。
长老记得，这是容斯年进了最里面的实验室，用项圈勒住那个院长时沾到的灰尘。
血族是睚眦必报的，越高贵的血族，越无法容忍别人对他权威的挑衅。
长老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这一头，010注视着容斯年的背影。
乐成弘一点点蹭到他的身边，动作比以前谨慎很多。
等他蹑手蹑脚走到010身边，010转过头：“怎么了？”
010的视线很平静，可是对上他的眼睛，乐成弘没由来地脚下一滑，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010像是没有看见他刚才困窘的状态，依旧等着他的答案。
乐成弘停顿了一会儿，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轻咳了一声。
今天来到研究院，他没有容斯年那样的实力，研究院里的东西对他而言杀伤力还是相当巨大，几个长老也非常小心。
所以当他们看见简林在里面搞破坏的时候，都是非常震惊的，只有容斯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哦不，在简林一脚踩在了玻璃碴子上的时候还是皱了下眉的。
乐成弘麻木地回忆之前的情形，自己还没见过搞破坏时神色那么无辜的。
010脑袋里的反派值忽然响了一下。
他警惕地抬起头，看看面前看起来为难的抓耳挠腮的乐成弘。
“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乐成弘一惊，他下意识道：“这怎么能算坏话呢？”
他这话说完，两人都静了一瞬。
010道看看反派值，又看看面前人：“可以多说一点哦。”
乐成弘：…？
他警惕地往身后望望，确认容斯年没有来后松了口气。
“我刚刚和长老在一起，他们给韩清定做的棺材估计用不上了，”乐成弘道：“还好韩清没有做出什么事，不然就真的要躺在棺材上里。”
010翻翻世界线，在自己不要顾原杀掉自己后，世界线就停止了，估计后面只能看顾原有没有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往回拉了。
010继续在世界线里畅游，他想看看有没有多几句关于混血的设定。
忽然010听见乐成弘提到了容斯年，他的耳朵立即支棱了起来。
乐成弘说：“对了，我还听见长老说，容斯年订了一个新的棺材，是二人——”
乐成弘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010的耳朵被人捂住。
他反应了两秒钟，眨着眼试探地转了转头，身后的人凑到耳边，轻声一字一顿道：“不给听。”
010开始努力伸手扒拉耳朵上的手，发现没用后，就张开嘴巴，转头嗷地一声叼住了这人的手臂。
容斯年摇了摇，没有甩掉。
他道：“疼。”
010狐疑地看着他。
两人身边的乐成弘飞速地闭上了八卦的嘴巴。
容斯年垂眸没有看他，等这人闭嘴了，才松开010的耳朵。
010非常不满地跟着松开了嘴巴，容斯年的小臂上只留下了两个浅浅的牙印。
容斯年端详了一会儿两个对称又漂亮的牙印：“可以控制牙齿了？”
010点点头，他眼睛里的血色此时也褪了不少，看起来只浅浅地铺开一层，像是水面上晕染开来的红墨水。
他慢吞吞地道：“你骗我哦，根本不疼。”
被追究了。
容斯年想了想，温和地说：“你收的有点晚，真的疼了一下。”
010看看他，像是在确定有没有说谎。过了片刻，他轻轻伸出手，在容斯年紧致的小臂上摸了摸：“我下次收快一点。”
容斯年轻笑了一声：“那这还算是咬我？”
010非常小心认真地吹了吹那两个小小的牙印。
“算。”
乐成弘痛苦地闭上了眼，混血真的对血族的体质这么不了解吗？真的吗？
简林这个样子太像人类，或者说，他本身的性格就是一个人类。
可是再无害的血族，都会有强势的那一面。
他们要捕猎活下去，就得让自己强势起来。
容斯年轻声叹了口气，还好自己能活得更久。
010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转头问乐成弘：“什么什么？刚才说了什么？”
被人追问，乐成弘在大脑里飞速寻找，半天才找出今天的新事来。
他道：“说起来，别墅门口的太湖石不知道哪个没轻重的弄坏了，长老今天才注意到，忙完这段时间就打算查。”
太湖石？
010的好奇非常容易地被带走了，他问：“非常贵吗？”
“很贵，”乐成弘点点头：“其实就是一颗石头，他们当宝贝似的，看见石头坏掉都急坏了。”
010说：“哦，石头啊…”
他话音猛然一顿，意识到了什么。
不、不会吧。
谁知道容斯年好像早就知道是谁做的一样，对上了他的视线，反而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是啊，不知道是谁。”
“应该是高阶血族，才能掩饰自己的气味。不过你也感觉不出，不排除用了秘法。”乐成弘吐槽道，“做这种坏事要专门用秘法的话，得让长老查查他得罪过谁吧，这也太大费周章了。”
乐成弘缜密分析着，没有察觉身后站着的010视线越来越飘忽。
010：“那，长老这段时间会忙很久吗？”
很久？
乐成弘摇摇头：“还好啦，今天你弄出来的动静不大，上次容斯年直接让长老院加班了半个月哈哈哈，这次你算帮了忙。”
010闭上了嘴巴。
可恶，早知道自己就再弄坏一些东西了。
到时候不会任务完成了还要给长老们打几百年工还债吧qwq。
似乎察觉出他在想什么，容斯年捉住了不知不觉蹭到自己身边小孩儿。
他轻轻笑了一声，凑到010耳边：“我不告诉他们。”
010小声和他交谈：“可是那我也赔不起呀。”
“赔什么？“容斯年小声和他咬耳朵，”那是我的。”


第67章 
面前的小吸血鬼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看还在嘀咕的乐成弘。
容斯年本以为小吸血鬼会吃惊得睁大眼睛。
可是几秒钟后，小吸血鬼呆呆地说。
“可是这样，我还是赔不起耶。”
容斯年叹了口气， 他无可奈何地说：“不要你赔。”
010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远处长老们已经结束了扫尾， 目光四处搜寻着， 似乎在寻找身边人。
010伸手拉住容斯年的手， 他紧张地问：“那我们快走吧？”
手被拉得紧紧的， 容斯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还怕？”
“他们看起来， 有点凶， ” 010小声道， “会不会骂我。”
乐成弘回头看看，长老们各个年轻俊美，哪里看得出来一点凶悍的样子。
然后他就听见了容斯年煞有其事地评价。
容斯年：“确实骂起人来很凶。”
乐成弘发出了响亮的啧声。他说：“再凶还能有你凶？”
闻言，010跟着看了眼容斯年， 非常认同地点点头。
容斯年失笑：“我凶过你？”
“很多哦， ”010伸出手， 非常认真地数数：“上次我跑掉的时候，嗯， 这个情有可原，还有一口气吃掉四个小蛋糕的时候，出门忘记戴帽子的时候。”
那是特质的蛋糕，用了血液当佐料， 容斯年本来打算让这人半天一个，结果一个没留神，简林就一口吃掉了好几个。
听完这些事， 容斯年伸手按下了010的手指。
010的手指修长秀美，似乎指尖都带着淡淡的粉色， 完全看不出身为血族的杀伤力，攥在手里反而要怕不小心折断了。
“还偷吃的话，”容斯年温温和和道：“下次还凶。”
010愤愤地收回了手。
容斯年注视着他，简林控制不住情绪时，两边的獠牙就会冒出一个尖尖，眼睛也会变红。
可是明明都这么有杀伤力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小小的一只，大风吹来都怕他跟着一起飘跑了。
容斯年叹了口气。
吃下去的全部不知道哪里去了，好难养。
“…”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一直到那边长老忙完才离开。
来到这个世界后010好久没有坐车，此时看见还有点疑惑。
他转过头问容斯年：“这次不抱我回去了吗？”
他的本意是抱着自己跑回去快一些，没想到下一秒，容斯年俯身抱住了010。
容斯年将他整只挂在了自己身上，抬手打开了车门，又弯腰把他放在座位上。
容斯年：“这样好不好？”
010愣愣地点了下头。
等容斯年去另一侧上车时，010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热热的。
他奇怪地想，容斯年是血族，没有呼吸和心跳。
那他会脸红吗？
另一头，乐成弘默默收回伸向后座的手，非常自觉地坐上了驾驶位。
他如果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容斯年打的什么主意，自己这么多年才是白活了。
开着车，乐成弘就不由自主地找起了话题：“简林现在才二十吧。”
010回过神：“马上二十一！”
乐成弘“啧”了一声，还是很小啊，幸好已经觉醒了。
低调奢华的轿车一路飞驰而去
010坐在后座往外面探头，过了二十分钟，车才开出这座深山。
999忽然开口道：【世界线动了，顾原因为在这次和血族的冲突中表现的异常可靠，研究院试图把他留下，但是他拒绝了，还是选择回到家族的猎人队伍中。】
010睁大了眼睛，没有想到顾原真的离开了研究院。
世界线好像也要回来了。
010一下子开心得不行，就连容斯年都看出来了他异常的兴奋。
容斯年蹙起眉，伸出一只手把人探出窗户的脑袋 拨了回来。
“玩这个吧。“他低声说。
容斯年伸手，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手下就冒出来了一只乌鸦，正伸着脑袋在他的手下乱蹭。
容斯年抬手，乌鸦从他的手下钻了出来，两条小短腿踩在座椅的皮革上，摇摇晃晃地朝010走了几步。
乌鸦此时笨拙得可爱，完全看不出一丝在顾原面前居高临下的味道。
010的注意力立刻从窗外转移过来。
他盯着这个红眼睛的乌鸦片刻，然后抬起头问容斯年：“所以，上次和我聊天的蝙蝠也是你弄出来的吗？”
前排的乐成弘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容斯年的动作也是跟着一顿。
乐成弘边咳嗽边笑，简林原来这么敏锐，容斯年完蛋了。
然后他就听见后排的小吸血鬼有点开心地说：“好耶。”
乐成弘开的车歪了一下，整个车摇晃了一下。
乌鸦没站稳，“噔噔噔”滚到了010腿上。
果然。
容斯年叹了口气，小孩儿脾气太好，防备心也低得可以。
010伸出手，掌心向上，露出白嫩的掌心。
他眼含期待地问：“那小蝙蝠，可以摸摸吗？”
容斯年默不作声地给他召唤了出来。
这是亲王级血族才有的伴生物，此时非常矜贵地站在了010手里，甚至还担心他嫌弃自己丑陋的外貌，试图用蝠翼挡住自己的身体。
010左右手一边一只，非常幸福。
他现在喜欢这个世界了！
999冷不丁地问他：【那这个世界，你不提前离开了？】
前面几个世界999都非常有眼色地没问，但是这个世界，他们原本是打算走完剧情就离开的。
010“啊”了一声。他目光飘移了一会儿，小声道：【剧情还没有走完。】
999知道他的答案了。999默了一阵，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再追问。
坐在一边的容斯年浑然不知道自己再次经历了一次小吸血鬼可能跑掉的事件。
他此时正看着那两只在简林手里非常矜持地站着的黑暗生物，轻轻蹙了下眉。
这么僵硬，平常在自己面前不是非常爱蹭来蹭去的吗。
010手里的两只生物立刻浑身僵硬，齐齐卧倒了。
010看了看手心，又看看面色如常的容斯年，小声问：“大吸血鬼这么吓人吗？”
他掌心的两只小生物齐齐点了下脑袋。
大吸血鬼？
容斯年淡淡看了它们一眼，没有纠正这个说法，只是问：“怎么这么叫我？”
010毫无防备地说：“因为你活了很久～～很久～～”
这是乐成弘和他说的，具体多久，乐成弘也不知道。
说起这个，010就好奇地凑近了：“所以有多久呢？”
这个对人类来说似乎是相当重要的问题
容斯年非常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随后有点抱歉地道：“不记得了。”
时间对血族而言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010转头看了乐成弘，乐成弘立刻道：“我记得，但是年龄是秘密，你别想知道。”
010小声嘀咕：“我不想知道。”
容斯年失笑。
第一次沉睡的时候，容斯年尚不熟练，结果醒来时，自己的仆人都已死去，连古堡的外部都被爬山虎爬满。
他出门后撞见了乐成弘，这人大惊小怪的，以为古堡里早就没人了。
乐成弘也没比自己小多少。
他把这人的脑袋转了回来，解释道：“有时候我会睡过头，醒来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010非常理解地点点头，系统也不会特意记住的。
999忽然出声：【系统都是有记忆存储的，你不记得了？】
010翻翻自己的数据库，里面确实没有出厂后一段时间的记录。
他说：【好像是为了保证数据的整洁，清理掉了。】
999沉默了。
清理？没有出厂之后记录的系统会被检查组列为瑕疵系统。
999听说010是一只被主神放在工作间里的，并不受到检查组的干预。
难道是因为这个，010才会把那些信息清理掉。
可他们又不是低级的智械，根本不会出现清理掉这些数据的需求。
乐成弘开车又快又稳，没有多久，就到了两人家楼下。
明明只离开了一天不到，可是010觉得走掉了好久。
乐成弘坐在车里踩了一脚油门，这车是容斯年的，他懒得用，自己没有碰的机会，这次开到手了恨不得多玩一会儿。
010听见巨大的引擎声，连忙站在了容斯年身后。
在系统的原则里，只有要坏掉的机器才会发出这么大的噪音。
010不懂人类的美学。
容斯年伸手牵住了他，淡淡看了一眼乐成弘，言简意赅：“开走吧。”
乐成弘“嘿嘿”笑了一声，他看看简林，小声和容斯年说：“幸好简林觉醒了，不然长老们知道你的念头，不得哭天喊地。”
容斯年不仅是个血族，还是个保守的贵族，可做不来那些见一个爱一个的举动，每天的爱好除了看书就是睡觉。
容斯年闻言笑了一声，这是他难得对乐成弘这么笑。
他说：“快走。”
乐成弘开着这辆车快活地离开了。
010和乐成弘挥挥，等这人走掉后，才拉住容斯年的手往楼上走。
容斯年任由他牵着，进了电梯后，发现这人站在自己面前不动了。
容斯年拉了拉，发现这人不动后，就低头和他对视。
简林的眉细细的，蹙起来很好看，但是当然，还是不蹙起来的更好看。
“怎么了？”容斯年失笑地问他：“这个表情，其实你还弄坏了一些石头？”
010摇摇头：“没有哦，我很乖哒。”
容斯年说：“那是为什么？”
010看看面前人，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对。
他小声问：“怎么不开心？”
容斯年一怔。
这都是平常自己安慰简林的句式，此时直接被这人拿来用。
他反问：“有吗？”
999也在他脑子里问：【你不要告诉我，你有人类的第六感。】
010慢吞吞地说：“很明显呀。”
他没有问是不是，什么没有试探，而是简单地单刀直入。
活了太久，血族的感情起伏越来越淡，今天就连乐成弘也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容斯年眼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夸奖道：“好厉害。”
010像是翘起了小尾巴：“一点点厉害。”
010难得地没有被带跑注意力，他好奇地看着容斯年：“之前乐成弘和我说的事情，你也不想让我知道吗？”
“血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秘密？”
容斯年失笑。
他说：“你都可以知道，不过要等我们先回家。”
010蠢蠢欲动地戳戳他：“先告诉我嘛。”
容斯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他想了想，非常委婉地开口：“我订做了一份棺材，可以躺两个人。”
容斯年轻声问：“多了一个位置，要不要睡？”
这话放如果让乐成弘听见，他当场就会表演一个爆笑如雷。
似乎在这一刻，他久违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沉甸甸的，好像因为面前人重新活了过来。
容斯年在等着面前人的回复，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有异议。
可是面前的小吸血鬼只是重复了一遍：“一起睡？”
010呆呆的，然后低头用手机搜索了一下。
容斯年眼睁睁看着他搜出来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抬手失笑地盖住他的屏幕。
他俯下身问：“只是沉睡的时候一起，好不好？”
“可以呀。”
010答应的非常轻易。
010低头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查到的信息，似乎有点苦恼。
他问：“只是沉眠的时候一起睡吗？”
容斯年一怔，他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血色，却再下一秒克制地消失不见了。
他说：“什么？”
“我说，不是沉眠的时候也要一起睡嘛。”
010说完后，震惊地看着面前人。
他立刻紧张地看了一眼紧闭的电梯门，小声催促道：“容斯年，牙齿露出来了，快收回去。”


第68章 
面前的容斯年不知何时变成了血族的模样， 瞳孔殷红，像是深海的漩涡，垂下眼看人时， 几乎可以将人整个吞噬。
容斯年恍若未觉地笑了一下， 温和道：“刚才说什么？”
010伸出的手碰到了他的獠牙， 獠牙雪白冰冷， 如同锐利的艺术品， 放在展示柜里都会泛着冰冷的光。
010不敢和他对视。
他的手往上挪了挪， 把那双深邃的眸子一起遮住了。
“你是不是太老了， ”010小声嘀咕， “为什么听不清我说话。”
容斯年笑了一声，深红的眼眸注视着面前人。
电梯似乎卡了一瞬，整个电梯厢内都跟着一震，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打开被人发现。
010更慌张了， 他紧紧捂住容斯年的眼睛， 柔软的掌心带着鲜活的温度， 正在不自觉地给冰冷的血族传递着温度。
010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他的尾指扫过手下人浓黑的长睫， 被搔得有点发痒。
似乎有什么危险在逼近，010有点不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容斯年慢条斯理地伸手将他的手拢住了。
他说：“听不清，刚才在说什么？”
面前人变成血族时似乎终于展露了心底的那些恶劣，明明说话和神态间依旧是贵族一般的轻缓矜贵， 可是微笑着说出来的话确实明目张胆地恶劣。
010小声地道：“骗人。”
明明就听清了。
容斯年笑了一声。
他俯下身，深红的眸子依旧凝视着面前人，像是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分走任何一点注意力。
他温柔地叹了口气：“我都当作没听见了， 怎么还继续骂我？”
这话本来纵容又温和，可是010却莫名感受到一阵紧张。
混血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高阶的可怕压制， 然而这一次，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危险。
小吸血鬼的指甲逐渐变得坚硬，就连眼睛也隐隐泛出红色，连带着眼尾也红了，像是被欺负哭了。
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做。
容斯年轻声说：“娇气。”
010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非常讲理地和他争论。
“刚刚明明是我在哄你，”010理直气壮，凶狠地摆出了事实，“你都假装没有听见，居然还说我娇气。”
容斯年一顿，顺从地说：“哄好了。”
010小声地“哼”了一声。
他整个人都带着鲜活的颜色，没注意到容斯年的神情逐渐柔和下来。
010宣布：“可恶，那回去我要换更软的床！”
棺材睡起来一定很硬，他要先睡一睡软软的！
容斯年失笑。
他的眼睛一点点一点点褪成了幽深的绿色，像是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
他说：“好的。”
电梯平稳地到达了顶层，010放下了心，正要出门，忽然犹豫了一瞬。
他转过身，语重心长地说：“下次，生气也不能在外面变样子了哦。”
容斯年轻声解释道：“林林，好像我没有和你说过，这栋楼只有我一个住户。”
010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999在他脑袋里补充道：【准确地说，这一栋楼都是他的，不过他选择不对外出售而已。】
容斯年轻声道：“我喜欢安静。”
太过敏锐的听力会让他整日整夜不得安宁。
容斯年讨厌吵闹的，可是不知道哪天开始，似乎是有某种直觉，他住进了这里。
010睁大眼睛，他点点头，捂住嘴巴说：“下次我会小点声哒。”
容斯年垂眸看他，两人之间安静下来，电梯厢内只有010的心跳声一声声地响起。
容斯年伸手将人搭在嘴巴上的手拿了下来。
柔软的唇畔像是蚌肉，连颜色都是娇嫩到不可蹂躏的样子。
容斯年垂眸，忽然在那唇畔上亲了亲，像是一片羽毛扫过，轻得不可思议。
他轻声说：“再大声一点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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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同手同脚地跟着容斯年，他就像一个小尾巴，骨碌碌地跟着容斯年打转。
他发现自己走路不对劲后，看着999熟练地整理着自己的数据，恍恍惚惚地问：【999，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熟练。】
999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冷笑。
010被凶到了，他有点委屈地说：【不说就不说。】
身后的小孩儿乖得可以，看起来明明晕乎乎的，却连距离都精确地保持在半米。
容斯年将今日份的蛋糕放进烤箱，然后转过身靠在中岛台上，伸手把这人拉近了点。
香气逐渐在房间里蔓延，010乖乖钻进了容斯年怀里。
容斯年好笑地抓住这只毛茸茸，他问：“怎么了？”
“你刚刚说，大声一点也可以。”010声音放得很小，容斯年几乎要凑到他耳边才能听清。
容斯年唇角勾了起来，他顺着人说：“嗯，所以你大声一点点。”
“我～不～要～”
010拉长了语调，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他歪歪头看着附耳过来的容斯年，看着这人俊美的侧脸，似乎有点晕乎乎的。
忽然，010抬手，“啪”地一声搂住了面前人的脖子：“这么大声也可以吗？”
容斯年失笑。
他俯身把人抱了起来，说：“可以。”
010攀着容斯年的肩膀，可以摸到他衣服下紧实的肌肉，容斯年抱起他时轻而易举，甚至在他觉醒黏人到不行时，还可以腾出一只手干其他的事情。
听了容斯年的回答，010小声说：“好耶。”
容斯年失笑，他逗道：“怎么好了，哪里好？”
蛋糕的香味已经从身后的烤箱里飘了出来，像是整个厨房都挤满了又小又甜美的蛋糕。
010几乎要沉溺在这种香香甜甜的气味中，整个人如同踩在云朵里。
容斯年等待着他的答案。
没想到下一秒，怀里人侧过头，亲在了自己脸颊上，发出“吧唧”的一声。
“那么，”010的眼睛亮晶晶的，“这么响也可以了呀。”
眼前的人眼睛这么亮，这么黑，容斯年恨不得把所有的珍宝都端到这人面前。
容斯年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几乎花了所有力气，才将自己要冒出来的獠牙控制住。
他温和地说：“当然。”
“哦～～～” 010欢快地说，“那我知道啦～”
容斯年几乎在这一刻确定，面前的小吸血鬼也有血族恶劣的一面。
可是下一秒，010就松开了手，像是一只跟在自己身后只是为了亲这一下，亲完之后就立刻跑掉了。
甚至还没跑远，直接坐在了餐桌上，乖巧地等待着今日份的甜点。
屋外的太阳逐渐消失，黑云在天际翻滚着。
房间里逐渐变得黑暗了起来，容斯年转身，拉上了窗帘。
今天在外面呆得太久，010什么都没有吃，早就馋了。
999：【注意，系统是…】
【系统是没有这种感觉的，】010接话，然后道：【可是我好馋哦，肯定是仿真体也饿啦。】
999：【…】
行吧。
面前的座位被人拉开，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正放在面前发出香喷喷的气味。
010回过神，房间里只开了昏暗的灯光，可是血族的能力能让他清晰地看见房间里的一切。
包括面前唇边探出一点獠牙的容斯年。
010好奇地踩了踩容斯年在桌下的脚背，他的力道轻轻的，就像是一只死活要粘着别人的猫咪。
010：“你的牙齿又跑出来啦。”
容斯年：“嗯。”
他把腿移开，010拿着只咬了一口的小蛋糕，眼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容斯年顿了两秒，重新把腿伸直了。
010欢快地放了回去。
他很快啃掉一整个小蛋糕，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然后发现自己的牙齿又冒出来了。
容斯年解释道：“里面放了鲜血。”
010“哦”了一声，他现在吃东西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磕到新长出来的牙齿，然后疼得冒眼泪了。
他熟练地把獠牙收好，好奇地看着容斯年依旧幽深的墨绿色眸子，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有牙齿变出来了。”
容斯年轻笑了一声。
他回视面前的简林，声音带着点懒散：“那就要问你了。”
010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他的视线移到容斯年雪白的如同艺术品的獠牙上，此时的獠牙并不像捕猎时那么凶悍，泛着森白的冷光，反而只比旁边的牙齿长上一点，像是个精致小巧的艺术品。
010小声问：“它也要亲？”
容斯年呼吸沉了几分。
他说：“现在不用。”
容斯年克制地起身，他的头发也变长了，正随着动作扫在身后。
他拿走了桌上的瓷盘，走回厨房。
010歪歪头。
999评价道：【容斯年好像有一点过于克制了，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
【999…】010幽幽地说，【你可能比他还大哦，现在系统的编号都排到七位数了。】
999：？
它问：【你一定要连着自己一起攻击吗？】
010摇摇头：【我不是啊，我关机了好多年的，重新开启的时候都有点卡了。】
他有点害羞地道：【我没有很大。】
999关闭了对话。
010从座位上下来。
电梯里，容斯年好像还有其他的秘密，要听！
他一边说服着自己不是在黏人，一边往厨房走去。
容斯年不知道在干什么，010走到门口时，正好看见他把一个黑色的盒子收进储物柜里。
010有点好奇。
他站定，乖乖地问：“是我不可以看的东西吗 ？”
容斯年的动作一顿，随后失笑道：“怎么这么想？”
010非常聪明：“你肯定听见我走过来啦，所以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藏起来。”
容斯年无奈地把抽屉拉开。
他说：“林林，你要对自己的实力有点认识了。”
他的语气平淡而温和，就好像说的是一件平常的小事。
“今天路上，整条路的血族都被你吓得不敢出门，所以韩清才那么轻松地跑掉。长老闻不出石头上的味道，也是因为你的实力在他们之上。”
“你很厉害。”
容斯年边说边打开盒子，里面是010眼熟的针管和一管血。
容斯年伸手抽出里面的针管，他的动作优雅而轻缓，就像是拿出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藏品。
特质的针头刺穿了血族亲王的皮肤，从里面抽出深红冰冷的血液，像是被掩藏在深渊之下，千年不见阳光的红宝石。
010呆呆看着这一幕，有点迷茫地抬头问道：“又要泡了吗？”
他小声，似乎有点难过地问：“为什么，要抽新的血呀？”
容斯年道：“因为我想陪你长一些。”
他的语气比平常放得更慢，像是努力把一个字一个字都掰碎了。
“血族能成为长生种，是因为我们不动的心跳和强大的自愈能力，”他道：“可是你的心还在跳，林林。”


第69章 
010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里面的心脏正沉沉地跳动着。
010抬起头，看着容斯年：“我不能和你活得一样久吗？”
999忽然出声道：【就算你是真的血族也不可能活的和容斯年一样久，仿真体也是需要更换零件有使用期限的。】
那容斯年还要喜欢自己吗？
他小声说：“我听说， 人类都想要喜欢的人活得比自己久一点。”
容斯年：“嗯？”
010露出了一个不情愿的表情。他小声说：“那我给你机会， 再考虑一下下哦。”
容斯年听见这个说法， 有些失笑。
简林每次想的都很可爱。
“我想好了， ”他说：“但是你也要好好想想， 要不要活得再久一点？”
“现在你虽然变得很厉害， 但是没有完全觉醒， 就还是可以和人类一样， 活一百岁就死掉，”容斯年温柔地道：“时间过于漫长，有时就会变成一种痛苦。”
这是重大的抉择。
容斯年想，自己可以等很久，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一直到简林快死掉了再给自己答案也没关系。
几分钟后， 他听见了简林雀跃的声音。
“好呀！”
容斯年一怔。
010拉拉他的手，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名词：“我答应的话， 那我就是你早死的白月光啦？”
容斯年被这句话问得哭笑不得。
“答应的话，你活得只是比我短一点点，”容斯年问：“怎么算早死，嗯？”
010的重点却歪掉了。
容斯年没有否认。
白月光耶。
他有点害羞， 还有点开心。
死亡对系统而言只是关机，010从来不惧怕死亡，因为系统的宿命就是关机报废。
他说：“那我要努力更短一点点哦。”
他蹭到容斯年手边， 隔着针管努力闻了闻里面看起来很诱人的血液。
“好。”
容斯年看着他的动作，举起手不让他继续闻， 脸上带了点无奈：“是用来泡的，不能喝。”
010露出了一个眼馋的表情。
他说：“那泡完呢？泡完能不能喝？”
容斯年颔首，010就高高兴兴往楼上跑去了。
跑到一半，他忽然警觉地停下来，像是终于察觉主人企图的小猫咪。
他的目光变得警惕了起来，从上面扒住扶手，往外探了半个脑袋：“容斯年。”
容斯年抬头，对上010露出来的眼睛，像是看见一只探头探尾的小猫咪，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自己。
010小声问他：“以后不会要一周抽一次血了吧，那不行哦。”
容斯年有点无奈。
“不会，这一次就好了。”
楼上的人走掉后，容斯年一手随意地拿着针管，一手从一旁拿起了盒子里原本那就放着的那管血。
这是他去库房取来的最后一管血。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楼上，容斯年娴熟地调试水温。
浴缸里的水渐渐满了上来，010有点好奇地看着摆在一边的两管血：“那我可以活多久？三百年？四百年？”
容斯年想了想：“如果你开开心心，说不定可以活到四百年。”
人类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如果让小孩儿开开心心的，那可以活得更久。
010若有所思，他小声说：“四百年，好老哦。”
容斯年失笑，他道：“对，有点老。”
010有点害羞地说：“老了喜欢我的吗？”
容斯年收回手，在一旁的毛巾上擦干。
他亲了亲010的嘴唇：“一直喜欢你。”
等待的时候，010坐在台子上，手边放着那两管血。
他和999小声聊天：【容斯年是不是活得很艰难？如果混血想觉醒，就会想要用他的血。】
999心情复杂。
容斯年这种力量，010到底有什么滤镜？
010还在小声嘀咕：【都给的话，他会不会被抽干？】
【不会，】999冷不丁地在他脑袋里开口，【这是容斯年觉醒时从心脏抽出的血液，其他的血族用了都是在找死。】
010一愣：【什么？】
【那管血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力，】999：【那是他心脏还在跳动时抽出来的血。】
是容斯年还滚烫，炙热的血。
999原本是想看看世界的设定和010会在这个世界滞留多久，才特地去调取资料。
没想到顺便知道了那管血是什么。
高级血族在觉醒时即将停歇的心脏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但是鲜少有血族会选择将血液储存下来。
容斯年不仅储存了，而且因为太过强大之后也不曾用到，一直到010到来。
999继续道：【其实你喝下去效果更好，不过会很痛。】
010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感官数据，伸出小触手碰了碰。
999当做没看见。
010立刻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像小人一样一步步走到两管血旁边，然后“嗖”地一声把东西偷走了。
这头，容斯年刚刚试好水温，回过头发现血带着简林一起不见了。
容斯年蹙了下眉。
他走出浴室，身上还带着潮湿的雾气。他刚刚掩上浴室门，就看见简林偷偷地从阳台回来。
神情猫猫祟祟，看起来就干了坏事。
容斯年已经闻到了空气中一抹极淡的血腥味。
他垂下眸，看着面前人：“血呢？”
昏暗的房间只开了壁灯，影影绰绰地映进了容斯年的眼底，他的眼睛变色了，变成了血月一样的红。
010抬眼看着他，从背后拿出两个空掉的针管。
他乖乖交代说：“喝掉啦！”
容斯年顿了一下，可是面前人表现得像是平常喝了一口血那样正常。
他说：“没有难受？”
010摇摇脑袋，伸出手：“抱！”
这是又醉了？
容斯年轻没有想到简林的不良反应是这个，很轻地挑了一下眉。
他没动，反而是放慢了声音：“乐成弘和你说过？”
“不是哦，”010秉持着不拖他人下水的良好习惯，非常大方地道：“我自己猜的！”
发现这人没有抱自己，010伸手拉住容斯年的衣角，小声又有点神秘地道：“我觉醒之后发现了一件事情。”
容斯年垂头看他，伸手把这人的手拉起来。
他的手刚刚摸着温热的水，此时也是温热的，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容斯年看着面前人，温和地顺着他问：“什么？”
010小声道：“我好像没有痛觉，就可以喝啦。”
010以为这种情况在现在至少算一件好事。
容斯年听见这话，笑了一声。
他说：“是吗？”
按理说，简林现在确实应该疼得打滚，可是面前人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有小心思撒娇卖乖。
容斯年仔细观察着简林的神色，确定这人眼里真的没有一点忍痛的迹象后，低头亲亲他。
面前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一点也没有被亲吻的羞怯。
“怎么这么招人疼？”
手也是，眼睛也是，嘴巴也是。
容斯年神色晦暗地亲亲他的指尖，又转而去亲吻010的嘴唇。
容斯年的手指冰凉，就连唇也是凉的，慢条斯理垂着眼亲自己的样子，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塑。
010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的獠牙跑出来了。
010的视线太灼热，容斯年顿了顿，伸手把他的眼睛遮住了。
失去视线，混血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呼吸似乎都被掠夺，010呜咽了一声，才发现血族是不需要呼吸的讨厌鬼。
他伸手拍在容斯年的肩膀上，扑棱着拍了两下。
尖尖的獠牙伸了出来，磕在容斯年的唇畔上。
容斯年放下手，又爱怜地亲亲他的唇畔，不再像刚才那么深入。
明明没有痛觉，可是010还是觉得自己的所有数据都酥酥麻麻的，像是被电到了，在自己的数据库里乱撞。
容斯年抬起头，看着面前人，轻轻叹了口气：“好险，还好其他感官没有一起消失掉。”
010小声道：“我这是只会消失痛觉的秘术！”
容斯年轻笑了一声：“好厉害。”
语气是说好厉害，他的眼里明晃晃写着好可爱几个字，就像是看见小可怜才有的能力，容斯年难得把爱怜表现得这么明显。
010愤愤地推开他的脸。
他的嘴唇被亲的红红的，说话时有点疼。
他找茬道：“你的牙齿好尖。”
他说话时看起来惨兮兮的，就连眼睛都泛着一层水光。
容斯年还在笑，他说：“对不起。”
一点诚意都没有。
010看了他一眼，从这人的腿上蹦跶下去。
他说：“不要和你亲亲啦。”
010跑掉，生龙活虎的样子让容斯年放了点心。
第二天，房间里的家具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夜都换成了钝角。
010有点好奇地摸摸，圆润的大理石入手冰凉光滑。
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才转头说：“可是我应该比它们硬好多呀”
容斯年看了一眼这人看起来柔软又脆弱的手
罕见地顿了几秒钟，随后缓慢道：“也对。”
010笑了起来。
他说：“你是笨蛋！”
容斯年笑了一声。
他把人带出了门，回来后，010就拥有了崭新的床垫。
“…”
完全觉醒的混血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强悍，有时容斯年按不住他，只能被压在床上吸血。
容斯年无奈搂住010。
他提醒道：“你现在觉醒了，是不会失去理智，想喝我的血的。”
010叼着他的手腕，小声说：“听不见哦，听不见。”
容斯年伸出腾出来的那只手，捏着简林的后颈，声音放得很温和：“那我也想喝。”
010后背却浮出了一层鸡皮疙瘩，明明容斯年笑得很温和。
他磕磕绊绊地说：“那、那你喝吧。”
容斯年看了一会儿他，然后温和地低下头，俯在010的脖颈旁。
血族一般不会轻易地吸同族的血，只有两个例外。
传承和伴侣。
雪白的獠牙露了出来，容斯年温柔地舔舐着唇下温热的皮肤，然后咬了下去。
被吸血了。
奇怪的感觉涌入大脑，像是踩在云端飘飘摇摇的，碰不着地。
010没由来在这一刻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类希望有血族来吸他们的血。
他挣扎了一下，像小时候一样，呜咽着咬住了叼着的手腕。
“咬紧一点，”容斯年声音变得更温和，更轻：“可以继续喝。”
010抖了一下，他扑腾了好几下，发现自己挣扎不开。
他的眼泪从眼尾掉了出来。他说：“坏蛋。”
吸完之后，010的眼睛都是红彤彤的。
他咬住手臂，小小的两牙在上面留了两个印子，他小声说。
“痛觉消失才不是这么用的。”
容斯年亲亲他，低头认错：“对不起，下次会轻一点。”
“…”
之后很多年，两人都一起度过。
两人一起去血族开的场地滑过雪，然后碰上小型雪崩。
从雪堆里钻出来后，010脸上沾满了碎雪。
容斯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准乱吃。”
010小狗似的甩了甩头上的雪，听见反派值响了一声，然后转头，看见自己把雪都甩到了身边，站着等自己的容斯年身上。
010只钻出了半个身子，眨眨眼看着他。
长发上粘了很多雪，容斯年有点无奈。
010见状，好奇地低头尝偷偷了一口冰雪，被冰到后起身钻到了容斯年怀里。
嘶，更冰了。
第两百年，容斯年带着他潜水。
然后在010兴致勃勃试图找到一只好看的人鱼后，容斯年把这人拎了出来。
010和他争辩：“世界上都有血族了，为什么不能有人鱼。”
“据说非常非常漂亮的，看到一眼就会让人爱上的人鱼！”
容斯年抹去他脸颊上的水珠。
在月光下，这些水珠像是一颗颗圆润的珍珠，滚在010发间。
遥远的海平面上有月色一样的弧光一闪而过。
容斯年温和地问他：“你想爱上谁？”
010的视线立刻变得非常心虚。他小声：“说爱你呀，爱你。”
容斯年笑了一声，看着那抹消失的弧光：“没有就是没有。”
010敏锐地察觉他的目光，回过头，只看见宁静的深海。
容斯年伸手把他的脑袋转了回来。
010小声说：“好吧～”
他乖乖地跟着人回了岸上，第二天跑到登记处和容斯年领了证。
每一百年，容斯年都会带着010去办一份新的结婚证。
有时候010的名字叫简林，有时候会叫做简易。
容斯年由着他，林林易易地叫，每次叫完，都会得到一只欢快地扑进自己怀里的小混血。
拿到新的结婚证，010都会发给乐成弘看。
乐成弘是单身主义者。收到消息后，总是会愤愤的去找容斯年。
容斯年给他发红包。
010还在两百岁的时候回了一次长老院，结果不小心当着长老们的面捏碎了新的太湖石，立刻溜之大吉，连最资深的长老也追不上他。
他溜去了隔壁的库房，然后发现管理员已经闭上了眼睛。
管理员去世了。
葬礼上，010看着棺材里的血族，看起来和没有去世时一样。
他出了一瞬的神。
系统死掉的时候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所有的数据都安安静静地呆着，只是不再发光了。
容斯年告诉他，血族是长生种，不是不死种。
他看看周围神色淡定的众人，小声道：“那我会努力让我们死掉的时间差得少一点点哦。”
容斯年低声道：“嗯。”
他眼里带了些很浅的笑意，像是风一吹就散掉了。他说：“谢谢林林，你努力一些。”
第三百岁，容斯年带他去了自己的古堡。
耸立的古堡，带着神秘的暗色，墙外的每一块石头上都写着历史。
010看着那座看起来古老又昂贵的古堡，转头呆呆地问：“你不是说，新世纪的血族不住古堡吗？”
容斯年轻笑了声：“是因为古堡住起来太不方便了。”
住在古堡要请很多人，容斯年不喜欢血侍，所以找过很多人类。
他又得注意着不能露出血族的样子。
可是小孩儿馋了好久了。
多年老友打电话来嘲笑他住回了老地方，被容斯年轻慢地挂掉了。
他想，那是因为新世纪的血族没有爱人。
容斯年垂下眼，温柔地对010道：“这里我们可以住满一百年。”
新的一百年！
010眼睛亮了，点点头。
可是仿真体并没有坚持到那么久。
某一天，010睡醒后，发现外面已经是下午了。
他伸手摸摸心脏，那里的机械心脏跳动变得非常缓慢，每一下都发出“咔咔”的声音。
010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小声道：“辛苦你啦。”
他蹦下床，去古堡的地下室。
地下室在很深的地方，要走两个螺旋的木制楼梯，010从来没有来过。
但是他知道，容斯年来过很多次。
打开地下室的门，010看见了好久好久以前，容斯年和他提过的双人棺材。
棺材躺在幽暗的地下室里，棺身用金色的颜料描边，侧面看起像是用鲜血绘制过，有着奇怪的符文，在黑暗里看起来好看的不行。
010喜欢这个漂亮棺材。
他踩着拖鞋上楼找容斯年，容斯年正在照顾他最近新的爱好，从古堡的花园里刨出来的小花。
在花园的角落被看见时蔫蔫的，结果被010端到了古堡里后失去阳光，活得更艰难。
容斯年于是每天固定拿着这盆花晒太阳，前段时间花已经渐渐恢复生机。
只不过今天的花蔫蔫的。
身价数亿，买下古堡眼睛都不抬一下的容斯年开始发愁。
是不是昨天晒少了？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放下花盆转过身。
他不喜欢阳光，但是和010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两人去了很多地方，接触很多人，容斯年已经和正常的人类看起来别无区别。
面前的010跑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容斯年依旧稳稳地接住了他，说：“身上有灰。”
“没关系没关系，”010蹭着他，“多蹭蹭，以后就没得蹭了。”
容斯年意识到了什么。
他放下了010，低下头靠在010胸口，听着里面沉沉的心跳声。
他低声问：“你累了吗？”
010歪歪头看他。
“我没有累哦，”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但是它好像有点累了。”
容斯年搂住人，静静地抱了他一会儿。
深夜，他牵着010来到了地下室
看见已经被打开的门，容斯年笑了一声：“来这里偷看了多少次，这么娴熟？”
010摇摇头：“没有哦。”
容斯年牵着他走进去，010的样子依旧年轻而漂亮，只是他似乎没察觉门口的台阶，差点绊了一跤。
容斯年接住他，温柔道：“明天就把它铲掉。”
010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太吵啦。”
他小声道：“会把我吵醒的。”
容斯年顿住了。
他沉默地抱着010往里走，棺材已经被推开了，里面放了很多绸缎，看起来比床铺还要舒适。
010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里面，眼睛睁大。
“这个比我的床还要软。”
容斯年应了一声。
010攀着棺材壁，看着容斯年。
他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和第一次见面时，礼貌地问自己可不可以吸血的样子一样。
可是容斯年却在听得见他的心跳越来越缓慢。
他垂下眼，温柔地看着依旧用脑袋蹭蹭自己的简林。
010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打瞌睡一样，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知道自己要关机了。
他小声说：“我先睡觉了哦，你记得要来找我。”
容斯年温和地点点头：“嗯。”
010端端正正地躺下，双手放在胸前，看起来像是要乖巧入睡。
容斯年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
010睁开眼，侧过脸，在容斯年脸颊上吧唧了一下，他小声说。
“惊喜，啵啵！”
他的声音好小好小，容斯年几乎要听不见了，还是被逗得轻笑了一声。
“谢谢林林。”
“没事啦，我好努力了，是不是…”
面前人似乎担心他太难过，抱住他的手蹭了好几下，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是不是已经短了很多？”
这么多年，简林因为担心活得不够久，甚至没有长眠过。
“嗯。”
容斯年俯下身，吻了吻他开始冰凉的唇畔，像是吻一朵枯萎的花。
他掉了一颗眼泪。
010没有再睁开眼。
“…”
等他离开后，容斯年一人枯坐到了深夜。
一直等到天色渐白，外面的人开始忙碌才起身。
出门后，女管家发现一向保养得十分年轻的主人眼角似乎出现了一道皱纹。
主人坐在书桌后，面前是厚厚的一叠产权书。
女管家不敢多看，只是问：“今晚还要做小蛋糕吗？”
见到她，容斯年十分温柔地说：“抱歉，不用准备了。要麻烦你遣散一下大家。”
提前遣散这件事早就在合同上说好了，还会补满工资。
女管家摇摇头，她没有看见总是黏着容斯年的简林：“怎么了，小少爷想去别的地方玩了吗？”
容斯年笑了笑：“他睡着了。”
把所有人遣散了后，容斯年静静在偌大的棺材旁。
里面的爱人看起来那么小一只，衬得棺材空荡又宽大。
枯萎的花朵已经被移动到了棺材边。
一直到地下室最后一抹阳光消失，花朵也彻底枯萎。
血族是长生种，却并不是永生不死。
“…”
乐成弘脸上出现第一道皱纹，他看看时间应该到那对混蛋新一百年的纪念日了，便打电话给了容斯年。
不知道这个老吸血鬼能比自己多活多久。
两人已经很久不联系，这对乐成弘来说才是常态。
血族之间感情稀薄，失联个十几年都是常见的事情。
然而，这通电话打通之后，乐成弘只听见了对面的一句话，就变得大脑空白。
“简林死了。”
容斯年声音沉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乐成弘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剧烈的一声。
容斯年笑了一下：“我来和你告别。”
“简林说，今年没有新的结婚证给你看了。”
电话断了。
乐成弘愣愣地放下了手机，眼泪淌了出来。
他知道，容斯年这辈子都是老派的血族贵族。
喜欢上一个人，就连死了都想要一起去。
古堡，外面的藤蔓不知何时开始疯狂生长，似乎都要吞噬掉整个堡身。
容斯年轻笑了一声。
他低头，像每一次那样亲了亲010的脸颊。
容斯年轻声问，好像怕吵醒了身下人。
他说，“是不是只比你长了一点点？”


第70章 
系统空间。
010醒来， 他的数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包好了，整整齐齐地放在面前，连边角都整理得服服帖帖， 看起来像是他自己打包的。
还是粉色的。
010伸手摸了摸， 粉色的数据如同云朵， 软软的陷下去一点。
010把数据搬到了储藏区， 他看着里面两个整整齐齐的两摞数据， 迟疑了一瞬。
好像有谁告诉自己， 粉色的数据是喜欢…
是谁呢。
010若有所思， 他难得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苦思冥想也得不到答案。
他想，等自己出去了，要去找主神大人问一问。
毕竟主神大人好像有一箩筐的粉色数据，他看见主神大人藏起来过！
010兴高采烈地点了进入下一个世界。
【新世界已载入…】
【检测到有灵异元素， 上个世界补偿已派发成功。】
【请注意查收。】
“…”
010发现自己站在废弃的一幢别墅前， 穿着长袖长裤， 可是夜风依旧很凉。
别墅有三层楼，墙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 看起来像是恐怖小说中才有的地点。
面前的支架上摆放着手机，正对着别墅，上面的弹幕正在不断滚动。
【主播人呢？不会是吓跑了吧。】
【说了要看孟冬啊，能不能快点进去， 再不快点他们都要完事了，我真的好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骗子。】
【到底进不进啊？】
上面的弹幕大多都是催促，看起来好像对主播毫无兴趣， 但是滚动的飞快，显然有很多在线观看。
010看了一眼， 这个直播间叫：【惊奇！废弃豪宅午夜探索！】
010在互联网上搜索了一下，类似于这个名字的直播至少有几百个。
010想，这个直播间应该叫：惊奇！本直播间居然火了！
【这是你的直播间，】999冷不丁道：【因为你撞上主角受了。】
嗯？
010歪了歪脑袋。
999开始棒读世界线。
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孟冬是天赋极高的天师，却并不正统。
他无意中将自己抓鬼的视频发到网上爆红，拥有了百万粉丝，之后有不少人找来求助。他会选择性接单，也会放出相应的视频，不过他发出来的都是剪辑后的，从来没有直播，十分神秘。
【而你，就是一个误打误撞撞上他现场的幸运新主播。】
【得到消息的直播间观众们为了第三方真实视角，纷纷涌进了你的直播间。这次探险，你暴涨粉三十万，尝到了流量的甜头，开始黏着孟冬的路线。】
010说：【好像，真的很讨人厌的样子。】
【没错，】999非常赞同：【孟冬是真正有本事的天师，看不惯你这样爱作死的人，特意避开了你。你原本黏着他是为了蹭流量，可是到了后期，就变成了眼红。见识到孟冬真正实力的观众们开始不满你的行为，你的热度开始流失，最后越来越凉。随着孟冬的本事渐渐展露，他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成为了不少大人物的座上宾，而你，因为某次跟随孟冬的作死，终于死于厉鬼之手。】
010听见最后的死状，好像觉得有些熟悉。
他摸摸自己平缓跳动，似乎已经非常习惯的心脏，不确定地问：【我前几个世界是不是也是这么死掉的？】
他没有前几个世界的记忆数据，只能问999。
毕竟任务记录看起来，自己的完成度还算不错，这样的话，自己一定惨死了很多次。
999顿了一瞬。
它选择了忽略这个话题，然后继续道：【这是你爆红的当晚，你刚刚开直播，发现涌进来很多人，看了他们的弹幕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你接下来要去找主角受。】
【当前反派值：35，观众中不乏人认为是你特意放的假消息来蹭热度，你的口碑一般。】
010闻言动了动，踢到了不知道谁扔在这里的易拉罐，发出“噔”的一声。
他吓了一跳，眼睛睁得滚圆，直播间里的弹幕也跟着一顿。
【原来主播还在啊。】
【什么时候进去？再晚了孟冬说不定就走了。】
看着热闹的直播间，010有点生涩地说：“大家好呀，我是主播林异，我马上就进去啦。”
他说着拿起了手机支架。
别墅的画面随着动作改变，变成了正对着别墅正门的取景。
通往正门的各种杂草枯藤已经被砍掉扔在路边，显然是主角受的队伍留下的。
“我们现在就顺着这里走进去。”
010顺着这条小路走。
两边半人高的草并没有被收割干净，哪怕他走的非常小心，但是手背上还是被刮出了很多条红痕。
摄像头偶尔会晃到前方的道路，观众们被晃得头晕眼花的同时，没忍住开始讨论起来。
【好烂，拍摄真的好烂 ，我相信他是误打误撞的新主播，不是来蹭流量的了。】
【这个主播说话声音好好听，希望多说话 ！】
【等待，我怎么觉得，这路越来越宽了。】
【我也，是孟冬他们越割越多了？这时割草割上瘾了？】
010也觉得那些草在自己动。
他站在原地不敢再走，小声问999：【如果我没有进别墅就被鬼吓死了，怎么办呀。】
999：【…】
它反复强调：【作为一个系统，你是不会被吓死的！】
010小声抗议。
他说：【可是，在系统的世界里没有鬼，你怎么知道系统不会害怕。】
他顿了顿，补充道：【仿真模块的害怕也算害怕。】
999直接给他投射了绿色的箭头，
010于是闭上嘴。他小心翼翼避开那些如同纸张一样锋利薄削的高草，花了十分钟才走到门口。
别墅早就断水断电，原本低调奢华的门口已经爬满了藤蔓，门槛上全是杂草和沙砾，看起来年久失修。
他正要从打开的门里钻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是半掩的别墅门，忽然关上了。
弹幕刷得很快：【卧槽，这是剧本还是真的，我看着里面没人的！】
【剧本吧，想红不都是这个操作，盲猜之后有被关在房间里的情节。】
门口，被关在门外的010：？
他愣了一下，忙上前压了压门把手。
压下去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没用，根本推不开。
像是察觉了他的动作，门里传来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010往里看了看，从模糊的玻璃上，看见一道细长的人影，细的像是伶仃的稻草，从侧面看根本不是一个人形。
010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不对。
他说：【这个，是灵异世界。】
999：【没错。】
010强调：【鬼怪是看不见的。】
999顿了一下，它道：【系统都可以被吓死。】
010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想到999居然用这句话来回自己。他意识到什么，轻轻地问：【可以问一下，我这个世界的赔偿是什么吗】
【好的，】999说，【我在能够完成反派值和世界线的关键剧情会给你提示甚至帮助。】
【而且，你能够随机看到鬼。】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门口的门应声而开。
999说：【主角在楼上，去吧，会吓死的系统。】
010：qwq
---
断电不知道多少年的别墅里，只有窗户照进来的月光能当作光源。
不少爬山虎从窗缝中爬了进来，倒影在墙上的影子像是奇形怪状的怪物。
010看准方向，伸手自我催眠地蒙住了一半的眼睛，“蹭蹭”跑上了三楼。
他的动作急促，脚步却轻的和猫咪一样。
弹幕有人问：【主播属猫的？我怎么听不到脚步声啊，怎么感觉我好像在漂浮。】
【主播用的收声器不行吧。】
【不是啊，刚才再别墅外面的时候他衣服和草摩擦的声音我们都听得见啊。】
010看了看，刻意把脚步踏重了一些。
别墅里很快响起他的脚步，因为过于空荡的空间，声音从墙壁反弹回来，像是有很多人在别墅里来来回回地走路。
010：qwq
好、好吓人。
他立刻又把脚步放轻了，加快脚步到了三楼。
刚刚到三楼，面前的门就立刻被打开。
里面正好走出一个满面愁容的男孩。
010被吓了一个激灵，打开门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喜笑颜开地转头对里面讲话。
“师哥，这里有一个玄门外的人。”
弹幕一下子热烈了起来：【是小师弟！！真的是孟冬！！！】
【主播快冲！！！】
010看了眼那人让开的道路，小小一条，假装没看见弹幕。
顺着往里看，010看见里面站着的另外一人，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清爽的男大学生。
999：【那就是孟冬。】
孟冬上前几步道：“您好，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吗。”
他面容清秀，说话也让人舒服，哪怕大家都是偷偷溜进这个别墅，他表现得也好像是在什么交流会上遇见一样。
010有点好奇地看着这位主角，看看他，点点头。
孟冬松了口气，他说：“只需要你陪我们玩一次笔仙就好。”
孟冬接了询问前辈的委托。
这种事多是后辈想要请求前辈的庇佑，孟冬不知道接过多少回，做这种事从来没有失手，没有想到这次要请的人对他没有一点反应。
他百般追问老板，才知道这次要请的人不喜欢他们这种野路子的天师，甚至可以说，不喜欢天师。
刚才还以为要无功而返，没想到正好撞上来一个普通人。
孟冬舒了口气。
哪怕是室内昏暗的灯光，他也能看见面前人精致的长相，又毫不犹豫地愿意帮他们的忙。
面对过胡搅蛮缠的老板，孟冬对面前人一下子生起了好感。
010被他热切的目光看的有些慌张。
他怎么觉得，面前人看起来，比自己这个要蹭热度的还热切，
孟冬察觉他的不自在，后知后觉地收敛了自己的目光。
看见面前人的手机，他意识到这人在干什么，他出声提醒道：“这地方有点危险，你下次如果想直播，可以去别的地方。”
010看似乖巧地点点头。
他把摄像头摆好，四处看了看，先人一步地对准了铺了宣纸的桌子。
【哈喽？请问就是这张桌子在直播吗？】
【惊！午夜十二点，竟有数万人在线看桌！】
【孟冬！想看孟冬！】
孟冬也看见了他屏幕上混乱的弹幕。
他轻轻皱了下眉，想起这次委托的要求，他问：“可以关掉吗？我可以给你一天收入三倍的补偿。”
010：“不行哦。”
孟冬：“四倍？”
010有点害羞地道：“我是第一天直播，赚不到钱哦。”
孟冬顿住了，他以为这是面前人委婉的拒绝，只好有点抱歉地道：“好吧。”
弹幕在此时有点变了味道。
【我怎么觉得，主播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有点可爱。】
【感觉，好笨哦。】
【这是孟冬的声音吧，他被请来一起演戏吗？这主播什么来头？】
被孤零零放在一边的手机没人搭理，010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面前雪白的宣纸，纸张正中间放的甚至是沾了墨水的毛笔。
孟冬说，请笔仙一定要放在中间，他们请的这个更是挑剔，这个距离是他们拿尺子量出来的，请的这位才勉强给了一点反应。
面前的羊毫吸满了墨汁，浓郁的黑色墨水看起来在下一秒就要滴下来了。
见010好奇，孟冬抽了一张纸给他，他们准备了很多份，这个地方要请的人只对这一套有反应。
010伸出手，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好、好丑。
他默不作声地把纸揉成一团，乖乖坐在原地，等待着孟冬他们准备好。
很快，孟冬的师弟就站在了他面前。
笔仙游戏没有什么难点，面前人重复叮嘱了好几遍流程，还特意强调说：“如果请来的那位借了你的手，你一定不要害怕。”
010点点头。
两人双手交叉，逐渐握紧。
010小声地道：“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下一秒，010感觉自己握着的笔杆微微晃了晃。
他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拿的有点歪掉的笔身被扶正。
明明，只偏离了半个厘米。
010悄悄地又把笔身偏回去。
他对面的小师弟有些激动：“孟前辈，请问是你吗？”
笔纹丝不动。
师弟抿了抿唇。
他抬头看向010，郑重道：“请您先问吧，问什么都好。”
010抬起头，他有点迷茫。
他小声地说：“请问是笔仙吗？”
按理来说，笔仙只会在纸面上固定的两个字上做记号，可是下一秒，毛笔并没有圈是或者否，反而是写了一个字。
吵。
这个字被慢条斯理地写在了下面垫着的纸张上，铁画银钩，漂亮的不可思议，和宣纸旁边七扭八歪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笔一划像是有人拿着，写完然后还非常可恶地正回了笔身。
010愣住了。
他呆呆地想，这只鬼好讨厌。


第71章 
手机摄像头正对着桌面， 此时的弹幕话题变成了一致的哈哈哈。
【你们怎么都在笑，手这么好看，字丑点怎么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 你们没觉得小师弟写的是和否很多余吗？】
【笔仙：我就是要和丑的在一起。】
众人都把这一出当作剧本， 然而孟冬看着那个“吵”字， 罕见地没有头绪。
请来的这位真是脾气古怪， 不回答问题， 还会攻击人。
看着这个答案， 小师弟苦着脸道：“惨了惨了， 师兄你偷懒跳步骤， 现在笔仙大人都要生气了。”
他师兄是自学成才的野路子，最喜欢跳步骤，这次开始就被笔仙大人折腾的够呛，他师兄还在纸上偷懒， 让自己写了一个是一个否。
“急什么， ”孟冬拿出了手机， 老板给他发过这位的笔迹，有了这个字， 他照样能确定这位是不是要请的那位。
到时候再死缠烂打问问题也不迟。
他正对比着，浑然没有发觉010还坐在位置上和那半厘米较劲。
010发现笔动不了了，就像是有人稳稳扶住了笔身。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小师弟，正全心全意盯着孟冬， 手指松松地同自己交叉，没有用力。
010：可恶！真的有鬼！
孟冬确定完后，熄灭了屏幕。
他说：“没事儿， 继续往后问。”
小师弟只好问道：“孟前辈，孟家想问您几个问题， 我们——”
话还没说完，那笔就缓缓地动了，一笔一画写下几个字。
【让他们自己来。】
笔尖吸满了水，写出来的字很快洇开，像是流淌的血迹。
不知道为什么，010从这几个字中察觉出了浓重的阴气，疯狂地扑面而来。
010呆呆地想，为什么自己作为一个系统，会感知到什么叫阴气，以后不要来灵异世界了呜呜呜。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孟冬皱了下眉。
孟家人的说法是平常主持这个问话的前辈在国外出了意外，自己看在曾经可能是本家的份上才接了这个看起来很轻松的委托，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多。
这位笔仙…怨气看起来不轻啊。
他在手上掐了个诀，脸上依旧带着轻松的笑意：“孟前辈不要这么见外，我也姓孟，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
他语气轻松，见笔没有动，示意小师弟再开口问一次。
小师弟深吸了口气：“孟前辈，请问，孟家的以后五十年怎么样？会不会和现在一样？”
孟家是玄门中的大家。
这问题非常常见，光是看姓也出看得出来，这是孟家人的前辈，他们在祈求庇护。
房间里一片寂静，像是那位笔仙不愿再回答。
黑色的“是”和“否”在纸上，静静等待着答案。
010的视线有点飘忽，他有点不敢看刚刚那个“吵”字，可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准备了半分钟才飞快地用余光看了一眼。
“吵”字果然也洇开了，不过依旧看得出原本遒劲的字迹，而自己的字已经洇成了三个黑色的墨团，圆滚滚地在宣纸上排列着。
010露出了一个心碎的表情，好在直播的手机对准了桌面，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紧接着，010就发现了不对劲。
面前的纸上干干净净，连半个墨点也没有。好像那位笔仙写完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
【有问题，】999道：【原世界线中，孟冬得到的答案是‘是’。他把这答案给了孟家，孟家在他之后的成长道路上也多有助益。】
010试探地偏了下笔身，手里的笔也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笔仙真的，走掉了？
010呆了一下，瞬间警觉地看了眼世界线，上面还是光秃秃的零，一直到今晚孟冬保持住玄门人士的人设才会动。
现在变动了，那、那世界线怎么办！
面前的小师弟和主角受显然还不死心，正死死盯着纹丝不动的笔尖，依旧过去几分钟了。
010屏住呼吸，控制着手指微微收紧，那是一个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的动作，带着笔尖轻轻地往旁边一歪。
他眼睛里的心虚都要溢出来了，好在身边两人都只注意着悬空的笔尖，没有发觉他的异常。
笔尖被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往左侧的“是”字上移去，然后缓缓下压。
三人一起放缓了呼吸。
“是”字上刚刚落下一个墨点，然后，010的手被人把控住，眼睁睁看着笔尖一歪，在‘否’上画了一个圈。
010：世界线！！
他睁大眼，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间。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他挣开手把笔一松，试图阻止画圈的动作。
可是那笔依旧笔直地立着，像是有人端正地执着笔，一圈一圈端正地在“否”字上画圈。
一圈圈浓重的黑色墨水重复着，墨水洇烂了纸张，底下的纸全部带上了浓重的墨迹，像是意味着某种诅咒。
直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
【这也是剧本吗…】
【为什么我隔着屏幕都起鸡皮疙瘩了。】
【救命…我戴的玉镯碎了，拼都拼不起来。】
小师弟僵硬地保持着动作，孟冬的神色一下子变了。
他大步上前，将捏的诀拍在了毛笔上，力度大得连小师弟都缩紧手指，可是笔画出来的圈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隔着屏幕看着那笔一圈圈地打转，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房间里似乎有一阵阴寒的气息逐渐蔓延上来，爬上了每个人的身体。
孟冬咬着牙，背包里抓住一把盐，撒在了纸上。小师弟立刻低声念道：“笔仙笔仙，谢谢你的解答，请归位。”
小师弟的手依旧和黏在了笔杆上一样。
难道自己会在这种小委托上翻车？
孟冬呼吸沉沉地盯着笔尖，像是想要看见这个凶性十足的厉鬼。
下一秒，沉寂的房间里响起了010的声音。
他小声地说：“抱歉哦，可能是因为我松手了。”
010还记得小师弟在笔仙开始时的嘱咐。
他刚刚悼念了一下世界线才想起来。
一想到开头就歪掉的世界线，010的嘴巴一瘪，有点委屈地坐回了椅子上。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像刚才那样和小师弟交叉着手握住了笔身。
010眼尾湿红，像是刚才被吓哭了一样。
他小声地说：“笔仙笔仙，可以画一个‘是’吗？”
孟冬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而010盯着没有一点要改变方向的毛笔。
笔仙好像没有理他。
010最后的挣扎失败。
他只好照着小师弟刚才那样，重复念道：“笔仙笔仙，谢谢你的解答，请归位。”
他说“谢谢你的解答时”，眼睛越来越红，看起来马上就要掉眼泪了，委屈巴巴的。
笔的速度渐渐放缓，可是依旧没有停下。
两人等了三分钟，依旧在看它画打圈，烂掉的纸张上早就看不出画出来的是什么样子。
可是010看了一会儿：“好啦，我知道你画的圆圈很标准了。”
他小声问：“但是我的手酸啦，能不能拜托你停下来呀？”
孟冬抓紧了兜里的黄纸，神经高度紧绷，生怕这个误入的漂亮小主播被厉鬼伤害了。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毛笔一点点停了，两人松开手，毛笔就如同被人嫌弃一般，撇到了一边。
直播间的众人：？
小师弟：？
孟冬：？！
一溜烟的弹幕飞快滚过。
【谢谢，鸡皮疙瘩一下子就下去了。】
【懂了，这一波是恶鬼和小美人剧本】
【我嗑，我嗑还不行，吗！小主播刚才的声音都带哭腔了，听起来被吓坏了呜呜呜嘻嘻嘻嘻嘻。】
【楼上你的变态露出来了。】
像是看不惯这么多人注意力转移，马上有不和谐的弹幕冒了出来。
【主播连脸都没露，这就小美人了？】
【纯纯炒作，孟冬肯定和他一起炒作。】
【烦不烦，我爱看。】
现实里，小师弟愣愣看着面前结束的一切，试探性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可以动了。
010也跟着小小地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好像这个笔仙也不是很难说话，如果没有画否就更好了。
世界线该怎么办。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办，桌子对面，小师弟看着非常镇定的小美人，这小美人看起来甚至和自己一样年轻。
他努力忍了两秒。
下一秒，看见走过来几步的孟冬，立刻破功，“哇”地一声哭了。
“师哥你看看你，不是人家今天我就完蛋了，下次你不要偷懒了呜呜呜呜呜。”
010松下去的那口气立刻提了回来。
他在心里的呜还没有呜呜完，此时像是受惊的小兽，漂亮的桃花眼睁得大大，不知道对面的人怎么就突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好在孟冬像是非常娴熟地，上前抱住小师弟，安慰似地拍了拍：“好啦好啦，我下次不这样了。”
他娴熟地恐吓：“在这别墅里哭什么，不嫌弃晦气啊。”
【来了来了，孟冬的固定节目。】
【想知道小美人哭没哭呀，怎么一直没出声。】
010小声道：“没哭没哭。”
小师弟伸手把眼泪都抹到了孟冬衣服上：“师兄，这个哪里是什么笔仙，明明是厉鬼。”
孟冬说：“我找他们多要点钱。”
小师弟立刻被哄好了。
好、好敷衍啊。
010看完了全程，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主角受和他想的不太一样，看起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注意到他的视线，孟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他说：“今晚吓到你了吧？收入我会分你一半的，谢谢你。我们换个联系方式吧？”
他注意到010还开着的直播间，指了指问：“我可以说话吗？”
010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点点头。
孟冬于是上前一步，入了镜。
弹幕立刻热烈了起来，孟冬目光扫过上面：“嗯，不是剧本，主播很漂亮，但是你们看不到。”
弹幕开始骂人。
孟冬笑了一下，他打心底地感激这个忽然出现的小主播，再加上小主播还试图帮自己修改笔仙的答案。
“知道你们都想看我，如果他愿意的话，之后我有直播会和他一起。”
孟冬道。
他话音刚落下，010听见自己脑袋里响了一声。
【世界线激活，当前世界线：20%】
原世界线是林异偷偷跟着孟冬，现在这样
居然也能激活吗。
010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机制的大问题！
没等他开心，就听见了后面的话。
【众人注意到孟冬过于镇定的态度，和专业的手法，也有不少人相信了孟冬的身份。检测到您之后路线已与孟冬绑定。】
010呆呆地说：【这样，也可以呀。】
【不过，因为厉鬼给出答案的变化，孟冬得到孟家帮助的机率变小，您作为剧情的干扰因素，推荐跟随的同时为主角提供帮助。】
这次的补偿实在大方，连方案都直接给了010。
不过010呆呆地说：【可是，我是反派呀。】
999沉默了一瞬，它说：【要不你看看自己的反派值？】
010立刻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进门的时候还是35，为什么现在变成了20。
010惊恐不已。
于是在孟冬凑过来问他，下一次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努力道：“我是故意跟着你的，我想要蹭你的热度！”
接这个委托完全是临时起意的孟冬：“嗯嗯嗯，好好好。”
可恶！
010看着他，左右看看，弯腰捡起了那支滚在地上的毛笔。
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发现依旧丑陋后，假装没人看见地偷偷涂黑。
999：【虽然你写的没有他好，但是你可以更标准的画圈。】
010小声道：【我也觉得。】
他伸出手，在那个干净的“是”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圈。
他心情大好地放下笔。
999提醒道：【你是真的来这里探险的，要把原本定下来的事情做完，世界线才会更吻合。】
010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问：【那我要干什么呀？】
999：【在这个房间里，再请一次镜仙。】
010：？？？
他问：【可以不请刚才的那一只吗？】


第72章 
999：【…这个别墅不止那一只鬼， 看你的运气吧。】
010“哦”了一声，他记起来把自己关在门外的那个稻草鬼，长得那么细， 看起来不是很吓人的样子。
如果能叫出来这只就好了。
孟冬已经收拾好了背包， 那些宣纸全部被他卷成一团， 打算带出去烧了， 卧室房间东南角点上了香。
他见林异没动， 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010摇摇头。
他看孟冬已经收拾好了， 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你先走吧。”
孟冬：“你还要留下？”
孟冬的语气不太赞同， 010后知后觉意识到， 如果自己说实话，面前人说不定会阻止自己。
他指指还没收起来的手机支架：“我还要和他们互动一下。”
他看看空旷的室内，小声问：“你可以在外面等我吗？”
孟冬颔首，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被折成三角形的黄纸， 递给了010：“你小心一些， 有事就叫。”
010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好呀好呀。”
主角人好好！
孟冬带着小师弟走出了门， 刚刚出卧房，身后的门就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的孟冬神情大变。
他伸手试图打开房门， 房门却像是牢牢黏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门打不开了。
屋内，010对关上的房门毫无所觉。
他这时才来得及打量一圈室内的布置。
卧室的空间极大，孟冬点燃的白色蜡烛只照亮了一个角落， 010努力辨认，在从黑暗里看清对面是什么。
一张很大的雕花木床。
有点好睡的样子。
010露出了一个渴望的眼神。
999幽幽道：【那只鬼睡的。】
010“嗖”收回了视线。
失去人气的房间里似乎一下安静了下来，010只听见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他呜呜呜地找999：【陪我说话好不好。】
999：【不， 快点请。】
010委委屈屈地从包里翻出了苹果，借着着孟冬他们留下的蜡烛， 找到了卧室里的镜子。
镜子上蒙了一层灰，镜面雾蒙蒙的，看不清人形，010擦了好几下，才发现好像是镜子里面脏脏的。
可是镜子里面怎么会脏呢。
010打了个抖，默默把擦镜子的纸烧掉，燃烧的纸落在地上，瞬间成为黑灰。
他拿着支架，对准了那面镜子，直播间的众人都懵了，然后他们听见主播小声地说。
“之前说，来这里请镜仙的，我现在请。”
他的声音压得小小的，像是非常害怕，还在强撑着介绍游戏。
“镜仙和笔仙差不多，我要对着镜子削苹果
苹果皮削得越细，里面出现的人越清楚，如果完整地削完了一整个苹果，就是成功请来了镜仙。”
“据说，请来的镜仙可以告诉你你的未来。”
孟冬都走了，众人一下子觉得刺激起来，弹幕刷得飞快。
010看不过来，只好把手机支在一边，对准了手。
他拿着苹果和刀，蜡烛放在了镜子旁边，从下而上幽幽照亮了一角。
【等等，主播是不是也偷懒了，不是要两面镜子的吗？】
【主播，醒醒，孟冬会法术啊！你会什么！！】
010小声说：“我会哭。”
愿世界线里林异对这些游戏一窍不通，搜到什么方法就照着做了。
第一面明明大半的答案都提到了两面镜子，偏偏他点进的方法还是残缺的。
林异开始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就连带来的苹果长得都坑坑洼洼，还非常干瘪。
010从来没用削过苹果，平常数据吃苹果也不用削皮。
他拿着刀努力削了一圈，几乎把顶上的果肉都削干净了，面前的镜子依旧是雾蒙蒙的，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010对着镜子道：“刚刚的稻草人就很好，不要吓我了，拜托拜托。”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听起来像是黏糊糊的撒娇，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面前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个模糊细瘦的人影。
模糊的轮廓勾勒出人形，010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这人浑身的骨头好像被折断了。
所以才呈现出一种极为伶仃的样子，像是被人当成毛巾，狠狠拧过。
010：后、后悔了。
010屏住呼吸，削苹果的动作越来越慢。
他忽然看见弹幕上弹出了一条弹幕，心下一惊，手滑了一下，苹果皮瞬间摇摇欲坠。
弹幕上写：【大家快去看！！孟冬也在直播！！他在外面砸门！！可是我们都没有听见啊！】
血红的大字凭空出现在屏幕上。
【这间屋子，不会真的有鬼吧！】
---
门外，
孟冬砸门砸出了一阵浮灰，可是里面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经过小师弟的提醒，孟冬才反应过来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了010的直播间。
注意到他带着标识的名字进来，众人一开始还在“哈哈哈”，后面就察觉不对。
一向不开直播的孟冬飞快地开启了，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对着紧闭的房门狠狠踹了两脚，甚至捏了个他们看不懂的诀砸上去。
别墅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可是林异的房间里依旧安安静静的。
孟冬说：“帮我叫他！！快！！”
“…”
蜡烛的灯光昏暗，照的整个房间都影影绰绰，
刀下的苹果皮已摇摇欲坠，010拿着刀不敢动。
他从刚才看见那条奇怪的弹幕后就紧紧闭上了眼睛，手心里握着的黄符已经变成灰烬。
镜子里的稻草人好像被抽掉了骨头，脸部一片模糊，露出的一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苹果皮的断口，渴望地等待着它断掉的那一刻。
010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呓语。
“快断掉，快断…”
他没忍住睁开了一只眼睛，看见手机的弹幕已经恢复了整成，上面正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弹幕。
010看到一条问断掉会怎么样的。
他非常敬业，带着哭腔地回答道：“会…死掉。”
QWQ完蛋了。
弹幕此时有滑过。
【我怎么觉得，主播背后有个人啊？】
【镜子里也有一个。】
010一个激灵，他一动不敢动，保持着这个动作，低头连镜子都没有看。
背后似乎有浅浅的呼吸掠过，010脖颈后掠起一阵寒意，耳边的不知被谁的呼吸吹动着。
下一秒，蜡烛被人捏灭了。
010惊得抖了一下，苹果皮眼看着就要断掉，忽然有一双冰凉的手扶住了刀柄，带着他的手，不紧不慢地削了下去。
010记得这双手的触感，是那个笔仙。
他不知道为什么，被吓得鼻子酸酸的，轻轻地吸了口气，看起来委屈极了。
因为并不熟悉，他抓着刀柄的手指已经硌出了红痕，看起来惨兮兮的。
厉鬼注视这面前的人。
这人要稻草鬼，自己让稻草鬼去了，这人看起来反而更伤心了。
厉鬼一言不发，攥着这人的手，一点点把苹果皮削了下去。
看着镜子里的鬼影逐渐消失，999：【…手不要抖。】
010抖得更厉害了。
好在厉鬼的手稳极了，就像他写毛笔字时那样，哪怕是悬着，手臂动作也没有一点出错
刀刃稳稳削了下去，苹果皮变得流畅，镜子里越来越清晰。
可是刚才伶仃的人影消失不见，只能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被另一个人拢在怀里。
两人手上的动作不停，镜子里的人影却越来越模糊，只有手部变得清晰。
镜面之上，原本干瘪的苹果逐渐变成了饱满鲜红，娇艳欲滴，好像要流淌下汁水。
被拢住的那双手指尖似乎都泛着粉色，正颤巍巍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而010盯着镜子，然后看见了一双手。
骨骼均匀，手指修长。
他意识到自己又能看见鬼了，缓缓低头。
他看见自己的手上覆盖着一双手，这双手的皮肤苍白极了，就像是终年不见阳光的冷玉，透着一种没有血色的冷，还有扑面而来的寒意。
明明是好看极了的一双手，却把010吓得扔掉了苹果就往外跑，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身后的厉鬼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他，殷红的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看着那个胆小的人类跑到了门边，用了好大的力气都拉不开门，吓得眼睛都红了
厉鬼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用指尖抵了抵唇角，这才掩下自己的恶趣味。
“过来，削完。”
010小步挪了过去，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他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比刚才的稻草鬼看起来不知道宽阔了多少。
刚才那双修长完美的手好像是自己的幻觉。
010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了刀柄的一点点尾巴。
他的手指发凉，像是刚刚被吓狠了，商量时也细声细气的。
“这样，行吗？”
厉鬼一言不发，低头继续削皮，当最后一点皮落下后，一个圆滚滚的苹果送到了010嘴边。
010下意识咬了一口。
厉鬼收回手，让他自己叼着，淡淡道：“问吧。”
请完镜仙之后，可以问问题。
可是原世界线里，林异没有请出来鬼，反而是自己装神弄鬼了一遭，唬住了不少网友。
过于饱满的苹果看起来有010小半张脸那么大了，他慢吞吞地啃着，问出了原世界线里的问题：“请问，我可以火吗？”
火？
厉鬼扫了一眼已经中断的直播，意识到了什么。
厉鬼轻轻掐算了一下，还没得出答案，就看见面前这个主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010小声问：“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吗？”
厉鬼重复了一遍：“是？”
他俯下身，下一秒就在010身后。
冰冷的气息笼罩住010，他浑身和在冬天刺骨的井水里走过一遭一般。
问：“我有什么好处？”
010没想到笔仙还会讨价还价。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抬起有点迷茫的眸子：“刚才我看见，孟冬给你烧香了，你说是，以后我天天给你烧，好不好呀？”
天天？
厉鬼不缺人供奉，单是孟家，每天就不知道花多少钱在他身上，试图让他平息怨气，更好地庇佑着孟家。
厉鬼道：“不够。”
不够？
010发愁地蹙起了眉头，他从来没有来过灵异世界，都不知道除了香火，还有什么能对这些鬼怪产生诱惑。
厉鬼盯着面前一张白纸一样的人类，伸出苍白的指节，一点点摩挲过去，被他碰过的皮肤跟着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一个毫无法力，甚至对玄门之事一窍不通的普通人，最适合作为自己报复孟家的助益。
厉鬼放下了手。
空气中似乎响起了一声笑，010听着厉鬼道。
“我在阁楼，你拿回去，供奉我的牌位。”


第73章 
牌位？
010抬起头， 迷茫地问：“你要和我回家吗？”
厉鬼的气息若隐若现，他垂眸看着眼前人小小的一只。
身边无数看不见的鬼怪在耳边叫嚣着。
“…供品。”
“供品！”
“吃了他！！”
厉鬼漫不经心地碾灭了它们。
冰凉的气息围绕着010，他打了个抖， 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说：“好吧。”
“…”
根据指示， 010费力地爬上有些低矮的阁楼， 看见金边黑字的牌位静静放在一张供桌之上， 上面不知道蒙了多久的灰。
整个空间里看起来低小压抑， 010谨慎地看了一圈， 幸好， 幸好没有黑色的小盒子qwq。
他飞快地上前， 发现原来看起来非常肃穆的牌位上也有一层浮灰，在包里翻了一圈，只看见了装苹果的塑料袋。
010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厉鬼好像不在， 动作飞快地将牌位用塑料袋裹起来。
下楼时， 他意识到孟冬还在等自己， 便把牌位塞到了背包里。
他小步跳下了楼梯，整个别墅都回响着脚步声。
010立刻放得轻轻的。
别墅和来时一样阴森森的， 010加快了脚步。
走到门口他捣鼓了一下手机，发现没有信号才揣进了口袋。
身后的牌位沉甸甸的，感觉是用实木做的。
010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背包抱在了怀里。
走出别墅时， 怀里的背包一阵发热，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010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阻力，不过在迈出门槛的下一秒， 这种热意就消失了。
刚走出别墅门，他就听见别墅侧面传来一声疾呼。
“师兄——你小心点！”
师兄？
010往那边看了眼， 小师弟小小的在底下荒草丛生的花园里，而二楼有一个奋力向上攀爬的身影，正是主角受。
010呆呆地沿着两人的痕迹走过去，走到了小师弟身边。
他和小师弟一起抬头看着孟冬，小声问：“他上去干什么呀？”
小师弟捧着还在直播的手机，上面正热烈地刷着弹幕。
他忧心忡忡地说：“当然是去救林异——”
小师弟一顿，后知后觉地转头，看见小美人站在自己身边。
010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这里呀？”
小师弟静了两秒，010还以为他明白了，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小师弟砸了个黄色符咒过来，撕心裂肺地大叫道：“师兄！！有鬼啊！！”
010：……？
他愣了一下，那张黄纸落在怀里的背包上，顷刻间变成了黑灰。
010伸出手小心地掸了掸。
应该没有注意到吧，里面的鬼生气就完蛋了。
小师弟紧紧抱着手机，没有注意到摄像头正好对准了010。
弹幕疯狂刷过。
【美人！真的是美人！！我现在关注，可以当我老婆吗！！】
【我先关注的我是老粉！】
【我靠有这颜值搞什么剧本啊，老婆看我！！】
【我的新老婆出现了，擦擦屏幕，口水不能弄脏老婆。】
010专心致志地掸掉背包上的灰，感觉里面的牌位似乎有点发热了，连忙伸手轻轻拍了拍。
他小声说：“是意外哦，不生气。”
下一秒，小师弟捧着的手机闪了闪，屏幕黑了下来。
小师弟顿了一瞬，干嚎得更加大声，更加真心实感。
孟冬挂在墙上，进退两难地望着下面：“什么鬼？”
小师弟道：“假装林异的鬼，弄坏了你的手机——”
010懵懵地抬起头：……咦？
两人扯着嗓子交谈，010感觉手里的背包发热了一瞬。
抬头，孟冬手上一滑，整个人摔了下来。
010：脾、脾气好坏。
他瞳孔一缩，冲上前两步想要把人接住，却像是被无形的力气按住了。
厉鬼不紧不慢道：“急什么。”
孟冬呈自由落体垂直向下，小师弟飞快地躲到了一边。
010努力挣扎，肩膀上的手却一点不受影响，牢牢按住了他。
下一秒，孟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符咒。
他猛地往地上一摔，整个人缓冲了一下，安安全全地落地了。
身边的小师弟一下子消声，010伸手揉了揉耳朵。
孟冬拍了拍手起身，大步走过来，神情严肃：“手机？手机怎么会坏掉？不是刚换，还在保修期吧？”
几步过来，孟冬看见好端端的林异也有些错愕：“你出来了？”
010点点头。
“直播断了，我出来在门口没有看见你，我就出别墅啦。”
孟冬点点头。
小师弟警惕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道：“师兄，刚才我往他身上扔符咒，烧掉了。”
刚刚林异的直播断了，砸门也没反应，自己只好爬墙看看。
孟冬盯着010，他道：“我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010伸出左手，手心摊开是一滩黑灰，他说：“好像被我弄坏了。”
孟冬又放了一个在他手心。他说：“那再拿一个，保险。”
三角形的黄纸安静呆在手心，孟冬和小师弟紧张地注视着，黄纸没有半点反应。
010开心地把它收进了口袋，特地没有碰到背包。他点点头，“谢谢，你人真好。”
孟冬表情复杂了一瞬，自己好像在欺负人。他摆摆手：“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010非常诚实道：“门自己打开，我就跑出来了。”
孟冬难以理解，这个别墅实在邪门，而且好像对自己有意见，刚刚自己摔下来的那一下绝对不是手滑。
010看着他似乎没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个，我们是不是要报个平安呀？”
孟冬闻言，从小师弟那里接过自己的手机按了两下，发现好像真的坏了，愤愤地骂了别墅一通。
好在小师弟也带了手机，几人给直播间的观众报平安。
屏幕上的弹幕刷得飞快，除了担心他安危的，还有问他当时那个人影到底是什么的。
010说：“是之前的笔仙大人哦。”
弹幕齐齐刷道：【来了来了，剧本来了。】
【笔仙大人和小美人的体型差，我直接斯哈斯哈。】
一直到关掉了直播，010也似懂非懂。
孟冬被今天的别墅整出了一点心理阴影，正摩拳擦掌地准备去找孟家多要一点报酬。
010听完他准备干的事情后，忽然眼睛一亮。
世界线里，孟冬对出手阔绰的孟家非常有好感，只要自己现在说孟家的坏话，说不定反派值就涨了！
孟冬和小师弟商量着到底加多少钱合适。
今天这一出，明显是被孟家摆了一道，谁都没想到玩个笔仙游戏会招来这么可怕的厉鬼。
孟冬眯了眯眼，他清秀的脸上闪浮现出一分强势，他说：“破孟家，不给我加倍，我就去搅黄他的生意！”
010愣住了。
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坏话，孟冬怎么就讨厌起孟家了。
孟冬转头又看向010。
在他严肃的目光下，010不由自主地有点心虚。
孟冬说：“今天你回去后，一定要用柚子叶洗澡，算了，你是不是不会弄？给我一个地址，我寄给你。”
“今天的厉鬼太凶了，希望以后都不要遇见这样的。”
笔仙是…厉鬼吗？
010目光飘忽地抱紧了手里的背包。
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点点头：“好哦。”
---
孟冬把010送到了家里，他看见林异住的破旧小区，露出了一个惊异的神情。
他以为今天那么多观众的主播，应该是很有钱，怎么会住一个阴气环绕还破烂的地方。
010跳下车朝他挥挥手，孟冬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孟冬：“你一直都住这里吗？”
010歪歪头，不知道怎么了。
“你今天见了鬼，身上阳气不足，这地方看起来也不好，”孟冬道：“你要不要今天和我住？”
010抱着背包的手紧了下，他摇摇头：“不用哦。”
孟冬看看小区，又看看他，想着这人身上还有自己的符咒，自己也能有感应，不至于会出什么事。
他道：“我下一个委托，就在后天，你去不去？”
010点点头。
看着孟冬离开，一路上都非常慌张的010终于小小地呼出口气，他怀里抱着那个又大又沉的木头牌位，一路上都没敢放下来，此时手都酸了。
世界线里他住的是一居室的，此时打开面前小小的房间，010非常新奇地看了一圈，然后把牌位放在了电视柜上。
他偷偷摸摸地把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
999：【你不觉得小？】
虽然前几个世界的记忆010都没有了，可是这是肉眼可见的小吧。
010摇摇头，他眼睛弯弯的，显然是很满意这个房间。
他双臂张开，比了一个很大的距离：“可以装好多个我——好温馨的。”
而且，看起来非常好打扫卫生。
010低头拍拍自己，钻了阁楼，现在身上灰扑扑的，他一路上打了好多个喷嚏。
从卧室拿了换洗衣物，010的兴奋劲慢慢下去，忽然记起来自己忘记向孟冬要香了。
想到这一点，010的动作就僵住。
他悄咪咪地回头看了一眼被带回来后就没有动静的牌位。
010默默从沙发上摸了个玩偶放在了牌位旁边，又转身进厨房翻箱倒柜地看看有什么吃的。
他拿出了和今天请镜仙时一起买的苹果，洗干净放在果盘里，一起放在了牌位前。
吸溜，不知道厉鬼吃完自己能不能吃。
一回头，010就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放下的娃娃，孟冬的符咒被放在背包边，毫无动静。
“这是什么？”
010像是个当场被抓现行的小猫，他浑身僵硬，下一秒才磕磕绊绊地说：“供奉你呀？”
厉鬼看着面前人，眯了眯眸子。
他重复了一遍：“供奉？”
010小声道：“我没有香了，这是我觉得最好看的娃娃。”
厉鬼沉默了一瞬。
他那个浑身毛茸茸的白色玩偶，和面前的普通人看起来一样无害，随便碰上一个鬼怪就会丧命。
他把玩偶放回了沙发上：“不用。”
010露出了一个失望的眼神，这么好看的娃娃都不行吗？
他小步走过去，强调道：“是你不要供奉的哦。”
999：【…】
厉鬼消失了，010眼馋地看着苹果一会儿，像是盯完了自己也吃到了一样，转身欢快地去洗澡了。
林异的房间不算很大，不过五脏俱全，卫浴室干湿分离。
010一直等完洗澡，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有拿换洗衣服。
他动摇地看了换下来的脏衣服洗澡。
不行不行，好脏。
想到房间里不止自己，010灵机一动，伸手在浴室的门上敲敲。
“有人吗？”他小声问，问完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出声纠正了自己：“有鬼～吗～”
阴凉的气息卷上了脚踝，010没忍住缩了缩，小声问：“厉鬼先生吗？”
像是没料到会被这样称呼，门口陡然出现了一道黑影，声音冷淡：“怎么了？”
010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忘记拿衣服了，可以帮我拿一下吗？就在衣柜里，白色的。”
门口的黑影消失，010等待着，雾气逐渐从浴室里弥漫了出来，整个卫生间看起来都雾蒙蒙的。
010觉得自己等了好久，他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身后的门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010揉揉眼睛：“你来啦！”
“我来了。”
门外的应声又尖又细，010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伸手要拉开门，发现拉不动。
010：？
他困惑地拍拍门：“厉鬼先生？”
门外，厉鬼一手拉住了门把手，稳稳按住了门。
欺骗人的食人鬼受到了更可怕的怨气威慑，血淋淋的面容狰狞扭曲，大张着大口尖叫起来，只是门内一点也听不见。
厉鬼面无表情地碾碎了食人鬼，另一只手还拿着纯白的短袖短裤，像是害怕被弄脏了，拿着的那只手抬高了些。
等这只食人鬼最后一点踪影也消散，厉鬼才打开门。
里面人从门内探出白白嫩嫩的手臂，从肩膀到手背都泛着惊人的莹白。
像是被雾气熏得久了，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红色，此时还在努力往外勾，绷紧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好看得惊人。
010扑棱棱挥挥手：“衣服——”
厉鬼将衣服放在了010的手上。
他周身的阴气大作，客厅的温度骤降，似乎和温暖得往外冒雾气的浴室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无知的，脆弱的，还容易害怕的供品。
比沙发上那只纯白的玩偶还脆弱些。
孟家那群人爱养缺胳膊少腿的鬼。
厉鬼想，得保护着一点，不然之后被吓破胆子，就不跟着自己去孟家了。


第74章 
厉鬼只出现了一次， 之后010虽然偶尔会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过回头，背后还是空荡荡的。
他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 跑到卧室裹了一床被子。
蓬松绵软的被子包裹住自己， 010没忍住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房间里好像开了空调， 凉凉的， 裹着被子也很舒服。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 停在床边， 盘算自己的粉丝。
第一次直播之后， 他的涨粉速度和原世界线差不多。
世界线保住了， 可是反派值降到了10，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跌掉的。
010忧愁地翻了个身，看起来像是夹心的糯米团子，有一截被子掉到了床尾， 像是一条尾巴。
厉鬼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 今天尝试了三种方法， 最后都觉得会吓坏这人。
看着这人手边放着的充电线，厉鬼手指动了动。
先从小事开始。
被子被盖了回来， 010毫无所觉，抱着被子接了个电话。
孟冬休整了一晚上，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关心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东西找上你？”
010：“没有哦。”
孟冬放下了点心。
他继续道：“我在离开孟家的路上，账要到了， 你记得看看转账。”
010小鸡啄米地点点头：“那孟家呢？他们有凶你吗？”
孟冬说：“这倒没有，我还没有找他们的茬就不错了。”
这次请笔仙一定有蹊跷，自己告诉孟家笔仙答了“否”时， 孟家人的态度很奇怪，不像是忧愁以后家族的前途， 反而更像是恐惧着什么东西，甚至还时不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孟冬觉得有些不舒服，好在这群人给钱很爽快，自己提出加钱的要求也答应了。
他道：“我认识一个村长，他们村小孩子在废弃的溶洞里失踪了，整个村子的人进去把溶洞翻遍了也没找到，他觉得有蹊跷来找了我。”
“我当时都要走了，孟家里几个年轻人正好听见了我的电话，明天想要和我一起去。”孟冬问，“我答应了，你明天来不来？”
孟冬担心，林异看起来胆子不大，不一定会接受这样的邀请。可孟家人的后辈都是实力超群的人，有他们压着，这一次探险自己也放心带着林异。
溶洞？
010歪了下头，他翻翻世界线。
这个委托是孟冬下一个会做的，林异也确实跟过去了，不过跟过去后在废弃溶洞里晃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人，这直接导致孟冬发出下一个视频的时候，遭受到了一大波质疑，被人打假，不过也为之后的打脸埋下了伏笔。
不过这中间孟冬应该在孟家接受邀请，应该再晚半个礼拜才收到这个委托才对。
010觉得有点奇怪，还是说：“去。”
挂断电话，小师弟疑惑地看着孟冬。
“师兄，他是一个普通人，你怎么邀请他去那种地方啊？你不是一向讨厌把普通人牵扯进来吗？”
孟冬摩挲了一下手机，他道：“我看了林异直播的回放，我们离开别墅的房间之后，他自己还招了镜鬼。”
小师弟震惊地张开了嘴巴，像是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他胆子好大。”
孟冬扫他一眼：“胆子大可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总之他身上有不对劲的地上，我担心他被鬼附身了不自知，这次叫出来看看。”
他也没想到林异答应得这么痛快，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另一头，010打完电话，在床边找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充电线掉到了床底，“咦”了一声。
他俯下身去找，伸手扒拉了好几下都没有碰到，倒是身后忽然吹来一阵凉风。
010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他小声问：“你也要用吗？”
伸进去的手指不敢动弹，只能僵硬地保持一个动作。
空气中没有任何回答，不过010的指尖没动，下一秒，那根数据线到了他手心。
---
第二天，孟冬早早在小区门口等着他，010换上自己准备的衣服，拿着买来的香走到牌位前拜了拜。
他小声说：“我出门咯。”
牌位一点反应也没有，010背好背包，那下了楼。
走到楼下，孟冬看见他，兴奋地隔着车窗招了招手：“上次孟家给我的酬劳翻了一倍，就是不太好说话，以后不搭理他们家了。”
他说着催促着010查查转账，同时上下打量着他。
林异休息了快两天，可是身上的阳气依旧不强。
孟冬问道：“我给的符咒还在不在？”
010伸手摊开那个黄色符咒，它的边角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一块，不过看起来还能用的样子。
孟冬陷入深思，伸手从背包里掏了掏，拿出一把放到了010手里。
他叮嘱道：“遇到什么事情就撒出去，不要省着。”
010点点头。
他喜欢这个世界的主角，好好心哦。
010今天穿了宽大的卫衣，套在里面小小的一只，左右还各有一个大口袋。
他把黄色的三角符咒放到口袋里，又晃了晃另一个口袋，对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孟冬说：“今天我有带糯米哦。”
孟冬意外了一瞬，难道林异真的没出什么问题，是自己多心了？
他点点头：“有用，看到鬼也丢。”
委托的村子路途遥远，越野车一连开了三个小时，越开越偏僻。
010扒着窗户，看着窗外一路从楼房变成了荒草，进这个村子的路线更是七扭八歪。
看着林异若有所思的样子，孟冬笑了下：“看出来了？他们村子本来的分布就和八卦差不多，不知道谁以前帮他们看过风水，这村子的地方好得不得了，他们也很相信这个，不然也不会找我来帮忙了。”
010眨了眨眼，他只是刚才好像看见了外面有黑影。
孟冬支着脸颊靠在车窗边，脸上带着向往：“这么厉害的人物，可惜我生得晚了。”
010歪歪脑袋。
不晚呀。
他很认真地说道：“以后你会是这一代里最厉害的。”
孟冬抬起头和他对视，对上010非常诚挚的眼神，笑眯眯道：“我也觉得。”
林异真是可爱，长得好看说话还好听，难怪上次别墅的鬼怪也放过他。
自己死掉变鬼了也不会伤害这样的人的。
010浑然不知孟冬在想什么，他抱着背包看见车辆驶过最后一个路口，村口出现在远处。
怀里的背包忽然热了起来，010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孟冬见状：“怎么了？”
010飞快地摇摇头，见人没有追问，才趁他们不注意打开背包看了一眼。
牌位什么时候跑到包里去了！
而且还没有重量。
可恶，既然可以变得轻轻的，那上次为什么还要自己抱了一路！
010恶从胆边生，伸手愤怒地拍拍背包，被孟冬看见，就一脸若无其事地好像在拍灰。
忽然，一道阴凉的气息缠绕上的脚踝，像是警告一般，还在往上蔓延着。
010立刻放下背包，乖巧地一动不动了。
一直到了村口，有几人等待着他们，孟冬一下车就冲那个老人叫了一声村长。
村长迎上来：“冬崽，你们要不要先吃点饭？溶洞很大，我担心你们之后没有力气。”
冬崽？
010有点新奇，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孟冬。
孟冬不知为何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羡慕，他笑了一下：“老人家都喜欢这样叫人。”
010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人眉目间有着很深的褶皱，精神也不是很好，明显最近因为这件事担心了很久。
他身边的中年男人闻言露出一个急迫的神情，显然又不好催促来帮忙的几人，看起来沧桑又焦虑，连带着头上的白发都显眼了几分。
孟冬看了眼时间，摆摆手：“中午十二点，正好。我们带了吃的，村长，我还有两个朋友应该提前来这里了？”
村长点点头：“我让他们在那头吃了午饭，他们在睡午觉呢。”
孟冬很轻地皱了下眉。他没说什么，只是道：“叫他们一起去溶洞吧，我和他们在门口汇合。”
那个中年男人一听这话就转身打电话去了。
见林异好奇，孟冬解释道：“这个村子中间被水路分开，来来去去不太方便，村长说的溶洞位置靠中间，这样比较方便。”
010点点头。
三人跟着村长走往那个溶洞走去，明明是中午十二点的太阳，周围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走到溶洞门口，里面黑漆漆的，下去的楼梯上布着一层红色的铁锈，看起来年久失修，而底下的空间更像是一个黑洞，进不去一丝阳光。
010莫名感觉一丝凉意，打了个抖。
等了几分钟，有两个年轻人匆匆地往这边来。
到了面前，他们抬头看见010，顿了顿，随后笑着对孟冬道：“你怎么还带着普通人来啊？”
孟冬也看他们一眼。
他神情淡淡的，似乎对孟家人的印象一般，表现得也不收敛。
“他是我的好朋友，上次别墅，就是他救我出来的。”
两个孟家人闻言脸色变得很奇怪，其中一人笑道：“就算你不想说，也不用说这种话忽悠我们。”
孟冬皱了下眉：“我说的都是实话。”
两个年轻人没说什么。
他们是孟家的嫡系，在家族里也非常有名声的年轻一辈，了解一些内幕。
孟冬上次应该回不来的，可是他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孟家当即派人去了别墅，回来的两人重伤，不过带回了牌位消失这种天大的消息。
孟家人不敢进那间别墅，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孟冬带走了牌位，还是在此之前牌位就被人带走，导致了这次答案的不一样。
现在，孟冬和他们说一个普通人毫发无伤进了别墅，还救了他，实在是没有可信度。
孟家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都打算在这次试探试探孟冬，至于那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们只是心底生出了点可惜的情绪。
进了下面，说不定会遭遇什么呢。
两个年轻人想着，忽然察觉到一阵被注视的冷意。
他们一愣，看着面前空空的溶洞，难得地升起了提防之心。
厉鬼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
孟家现在已经沦落成一堆不入流的臭鱼烂虾了么？
这头，010打开直播，他没有预告过，上面只零星地飘过几条弹幕。
010简短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解释道：“今天是去一个溶洞，孟冬和小师弟和我一起去。”
林异以前为了蹭上孟冬也是这么说的，甚至不惜为此捏造了一个自己是玄学道士的假象，借此孟冬去哪里，林异就借着这个名号去偶遇。
010现在说的是实话，他还转了个镜头，把孟冬照了进去。
弹幕一下多了几条。
【今天也是灵异专场吗？上次的笔仙大人还会出现吗？】
010说：“嗯…他偷偷跟来了，说不定会吧？”
孟家两个年轻人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让笔仙偷偷跟过来，还是圈外人敢说。
010还专心致志看着弹幕，见上面弹了好几个要看看孟冬的弹幕，就转了个镜头示意孟冬打招呼。
孟冬朝镜头招了招手，那边的两个孟家年轻人立刻往旁边躲了躲，露出不喜的神色。其中一人道：“下面不一定有信号要不你这次就不直播了吧？”
010看过世界线，知道下面不仅有信号，而且面前几个人都会遇到鬼，只有自己不会。
他非常放心地说：“没事哒！”
孟冬皱了下眉，这两个孟家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有礼貌，没想到对林异倒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他凑近林异，压低声音道：“抱歉，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
这样？
010对人类的恶意迟钝，通常只有在反派值动了的时候才会意识到。
他看看自己还是10的反派值，有点失望地摇摇头：“没关系。”
六人准备好就开始往下走，一开始见到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紧接着是孟家两个年轻人，010走在小师弟前面。
年久失修的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溶洞的楼梯边还有废弃的电线和灯，杂乱地纠缠在一起。奇怪的雕像和嶙峋的石头放在一起，被手电筒光打出狰狞可怖的影子。
这次溶洞里消失了三个小孩，这人正是其中两个小孩的父亲。
男人手里拿着强光手电筒，带头在前面。
他显然非常熟悉里面的地形，带着五人避开了几个沾染着泥水的小脚印，一路往深处走去。
010低头看着，飞快地计算出几个小孩的身形。
孟冬也端详着：“他们经常到里面玩？”
三天前的雨夜，几个小孩儿在这里躲雨，嬉闹着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里原本是我们村子的景点，后来没人来就废弃了。大家对里面都很熟悉，根本没想过有人会在里面失踪，”男人沉沉道，“这几天我们已经翻完了，警察也来找了一圈，谁都没看见。”
几人在里面走了一整圈，温度越来越低，010觉得有点冷。
他抱紧了手里的背包，小声问：“可以发热吗？”
手机上的弹幕问他在和谁说话，010说：“我带了一个暖宝宝。”
弹幕纷纷开始夸他有先见之明。
怀里的牌位没有半点反应，010有点失望。
孟冬走在他前面，听见这句话，皱了下眉。
溶洞内的温度虽然低，但在正午时称得上凉爽。再加上走了一圈也有些消耗，林异怎么会觉得冷？
孟冬担心身后的林异会被鬼怪缠上：“林异，你要不要走到我前面——”
他一怔，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指引的那束光不知道从哪里打过来，正引诱着他踏向一处楼梯的断口。
断口处沾着干涸斑驳的血迹。
“…”
这头，010发现厉鬼没有理自己。
他越来越冷，抱着牌位的手渐渐都冻僵了，没忍住旁边打了个喷嚏。
他也带了手电筒，不过在偌大的溶洞里，照亮的只有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010把手电筒换到了拿手机支架的那只手，另一只手缩进口袋里试图取暖。
他刚刚放进口袋，就摸到了一手的灰烬。
010呆呆地拿出手，指尖已经被黑色的灰烬染黑了。
这个是，孟冬给自己的符咒。
他后知后觉地伸手，摸到另一边口袋潮湿的糯米。
意识到那可能是什么，010没动，眼眶却一点点红了。
撞、撞鬼了。
自己不是撞不到鬼的吗。
010保持着这个姿势，甚至没有把已经濡湿的手指拿出来。
他的眼尾越来越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欺负一样，站在原地，委委屈屈地缩成了一小团。
010极为小声地道：“死掉就死掉，可以不要吓我吗？”
面前悄然无声，甚至连同行者的回复都没有。
一点都不科学。
010蜷缩得更小，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似乎在催促他动作。
010甚至找不到自己的感官数值，连999都联系不上了。
“好冷哦，“010低头，用空着的那只手戳戳放在腿边的背包，暗示性极强地道，”好冷。”
里面的牌位和死掉一样。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010连睫毛上都结出了冰霜，手电筒的光似乎也要被消耗完了，只黯淡地照亮他脚边一小块地方。
010呼出一口白气，被冻得颤巍巍的：“如果我死掉，在我家里没有人供奉了哦，还会被找来的警察扔进垃圾桶。”
这个世界自己应该会死在一个厉鬼的手里才对。
010委屈巴巴地想。
他忽然记起来，原世界线里，林异是胡乱和厉鬼定下诺言死掉的，而厉鬼先生回答“是”，也和自己定下了报酬。
010立刻单手去翻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找出一支笔后，紧闭上眼睛，颤抖着把一直放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
他听见糯米掉在地上的声音，不敢睁眼，手指交叉，拿起了笔。
他小声说：“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空气陡然变得更冰冷，空气中的冷雾翻覆了一瞬，下一秒，厉鬼出现在空中，垂眸凝视着面前可怜得不行的人类，身边落了一地血红的糯米，委屈地蜷缩在台阶旁。
他伸出冰冷的手，碰上了010僵硬的手。
010紧紧闭着眼睛，显然是不敢睁开，长睫不安地颤抖着。
厉鬼把他紧紧握着笔的手一点点松开，笔身上已经沾染上了血迹，这人纤瘦的手指上更是血迹斑斑。
好可怜。
厉鬼一点点擦干净了这些血液，又转而碰了碰面前人湿红的眼尾。
他说：“我来了，你要问什么？”
010小声的，像是一个颤抖的猫咪一样，闭着眼拼命往冰冷的怀里钻。
他小声说：“我想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周围的哭嚎转瞬湮灭，只响起厉鬼的一声轻笑。他说。
“现在。”


第75章 
话音落下， 身边死一样的寂静跟着消失。
010听见了有风在溶洞里穿行，角落的石钟乳正不停地滴落着水珠，在空旷的洞里回响。
他还是不敢睁眼。
010知道厉鬼没有和自己的契约， 可能无法到自己身边来， 可是他也害怕， 过来的是其他厉鬼。
厉鬼冰凉的气息在他耳边， 带着轻而飘忽的笑意。
“我的牌位都要烧着了， 你还觉得冷？”
010默不作声， 他睁开一只眼睛， 发现自己不在厉鬼怀里。
周围的溶洞静悄悄地， 没有半个人影，他像是试探的猫咪左右看看，发现没事后才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就觉得怀里的牌位非常烫。
他忍住了把背包扔掉的冲动， 伸手抓住了那只冰冷的手， 低头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塞， 然后顺便把背包也搭在了这鬼手臂上。
咦，搭住了耶。
厉鬼：？
感受到头顶的厉鬼投来的注视， 010小声说了一句：“烫。”
指尖都烫得红红的了。
厉鬼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攥紧了。
明明是在害怕。
010被人牵着才安心了一点，他拿起手机，发现上面还在直播， 呆了一瞬。
【？？所以刚才是怎么回事？我躺地上看见的红色糯米呢？】
【好吓人，刚才主播好像吓哭了。】
【主播终于把我们捡起来了，笔仙！看看笔仙！】
010呆呆地看着弹幕， 不理解为什么观众们刚刚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明明撞鬼了，信号会断掉才对。
他勾着人掌心的手指被攥紧， 厉鬼道：“你不是想火吗？”
010张开了嘴巴，显然是被这通操作惊讶到了。
所以撞鬼了也拍的出来，笔仙这么厉害吗？
厉鬼没再说话。
999到这时才出现：【你撞鬼了？】
010嘴巴瘪了瘪，非常委屈。
【我被鬼抓走了，】他说，【你都没有发现，鬼根本不讲科学。】
刚说完这句话，身边的厉鬼忽然俯身，一阵冰凉的风扑面而来，影影绰绰的影子凑近。
010抬头，对上一双浅色的眸子，明明没有情绪，却冷得他哆嗦了一下。
厉鬼看着他：“你在和谁说话？”
010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浑身发冷，就连脑袋里运行的数据都卡了一瞬，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被人牵住的手指不自觉地勾了一下，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厉鬼收紧了手，不让这人在掌心乱挠：“自言自语？”
脑袋里的警报声都要叫坏了，010不得不抬手捂了一下耳朵。
“和鬼说话。”他小声道。
厉鬼一顿，居然分不清这人是不是在说自己。
他俯下身问：“你和其他的鬼还有契约？”
010坦坦荡荡地回视他：“没有哦。”
999又不算鬼。
厉鬼冷冷地看着他。
人类最是谎话连篇，面前人看起来无辜可怜，说不定也是在撒谎。
厉鬼凑近了他，010感觉自己的心口陡然爬山了一股凉意。
厉鬼道：“如果骗我的话，到时候他吃掉你的身体，我不会管。”
010歪了下脑袋。
好像有点凶，但是没有那么凶。
010点头，很快扯扯他的衣角，小声转移话题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厉鬼顿了一瞬，顺着人道：“走散了。”
“孟家人曾经帮这个村子看过风水，这个溶洞也是他们的手笔，不应该荒废。”
“现在不仅荒废还闹鬼，显然是风水被人故意改了，”厉鬼淡淡道：“你的好朋友轻率，直接和孟家的人一起来，看起来是被耍了。”
被耍了？
010似懂非懂，重点一歪：“你觉得孟冬和我是好朋友吗？”
自己从来没有和主角当过朋友。
唔，虽然不记得了，但应该是的吧。
厉鬼一顿，溶洞里的温度立刻下降了几度。
010还在追问 ：“是吗是吗？”
下一秒，他牵着的手化成雾气散了，010愣住，还以为这人生气了。
然后他就听见孟冬在身后叫自己。
010立刻转过身，看见孟冬朝自己跑过来。
孟冬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手臂上还带着伤痕，头发也狼狈地翘了起来。
010有些警惕，又不敢伸手掏糯米，害怕又碰到一手冰冷粘腻的鲜血。
一只冰凉的手扶着他的手放进了口袋。
厉鬼叹了口气：“不要怕。”
指尖碰到了干燥的糯米，010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加快的心跳。
奇怪，自己好像还在害怕。
010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孟冬：“不要动。”
孟冬立刻停下脚步。
他知道林异在怀疑什么，连忙从包里掏出了一叠黄纸。他捏着那堆符咒：“还可以用糯米扔我。”
010小气地捏了几颗糯米，被厉鬼打了一下手背。
厉鬼凉凉道：“这么点不如不扔。”
010于是乖乖放下糯米，毫无戒备心地朝孟冬跑过去。
厉鬼：？
溶洞里的温度忽然直跌零度，010打了个抖。
他凑到孟冬身边，看见他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发生什么了？”
孟冬道：“我差点摔下了楼梯，看见上面有血迹，就顺着斜坡下去看了看。”
他的嗓音沉了下去：“找到人了，小孩摔洞底去了。”
010愣住了，这里的楼梯都是悬空造的，高的几米小的半米也有。他问：“那都活着吗？”
孟冬笑了一下，显得有点轻松：“好在都活着。”
010松了口气。
孟冬看着他，其实更详细的情形自己还没有描述。
洞里还有好几具白骨，显然这个地方已经形成很久了。
想到自己是怎么醒来的，孟冬定定地盯着010一会儿。
林异已经机缘巧合救了自己两次。
孟冬不相信这是巧合，林异要么就是有过人之处，要么就是有强大的先祖庇佑。
他想到之前自己竟然想劝林异改行，不禁觉得好笑。
孟冬问：“你遇到什么了？”
010歪了下脑袋。
他慢慢地说：“不知道，就是越来越冷了，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010隐瞒掉了厉鬼的部分，想到什么一样掏了掏口袋，然后把里面的黑灰抓出来给孟冬看，可惜道：“都用掉了。”
孟冬道：“回去我再给你折。”
010听见这话，高兴得走路都像是晕乎乎地踩在云里，一点没察觉周围的气息冷得都快和他刚刚撞鬼时一样了。
他跟着孟冬往回走，孟冬伸手帮他捞起放在地上的背包，拿起的时候顿了一下。
这么重？
孟冬差点往前栽倒在地，010连忙伸手接过背包。
孟冬沉默地看着他单手轻松拎包的样子，罕见地不知道说什么。
林异原来是什么暴力美人吗。
弹幕目睹了全程，也跟着有点怀疑人生。
孟冬带着010去之前的断口处，010跟在他身后，好奇道：“都找到了，我们不去叫村民们进来救人吗？”
孟冬摇摇头：“障眼法还没消，他们进来找不到地方，说不定还会有被拖下去的。”
010点点头。
他一手举着直播的手机，观众们第一次看见这种玄乎事情的直播，都有些紧张。
两人往前走，爬了快十分钟的楼梯，终于见到了孟冬口中那个断裂的地方。
楼梯一路向上，顶端的平台是以前的观景台，断裂的围栏上陈旧的血迹和铁锈混在一起，层层叠叠。
010把手机探出平台，镜头照到一滩尖锐狰狞的石笋，上面明显能看见不少血迹。
孟冬道：“这里以前应该就有人摔下去过，没有人发现，死在了里面。所以怨气越来越重，那个断口人肉眼看不见，会被引诱着走下去。”
孟冬一起解释给010和观众听：“不过最奇怪的就是，八卦村是个风水宝地，怎么会形成这样的凶兆。”
010想起厉鬼和自己说的，神情奇怪了一瞬。
原世界线里孟冬和两个青年找到的不是这个地方，难道这里在之后就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孟冬皱眉道：“不知道那两个孟家的跑哪里去了。”
010知道，那两个人应该在之后世界线里，孟冬本该发现的小鬼那里。
孟冬蹲下身，在地上画了几道符咒，不知道看出什么，他看向林异：“我还要下去一趟，你去吗？”
厉鬼在010耳边轻声道：“他发现不对了。”
010眨了眨眼睛，世界线也开始不对了。
如果原世界线中孟冬没有来，那这几个小孩是怎么被救出来的？还是说，根本没有救就出来。
而村长也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找了另外一个作祟的小鬼请孟冬除去。
这件事情，莫名其妙就彻底地被人遗忘了。
010呼吸沉了些，他感受到了灵异世界的可怕之处，不由自主抱紧了怀里的牌位，包上似乎还残存着余温。
孟冬蹲在地上，抬头看向010：“林异？”
010垂下眸，看见了地上干涸的血迹。
这是主角自己的成长道路，自己不适合参与。
原世界线里，林异就从来没有参与过，只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在不停打转。
010正想拒绝，忽然被人拉住了手。
他低下头，对上孟冬的眼睛。
孟冬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已经摸到了这件事的苗头，看着林异的眼睛燃烧着火苗：“林异，和我一起去吧，我需要你。”
010歪了下脑袋，他觉得这种感觉有些新奇，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
厉鬼先生又凑到他耳边乱说话了。
“怕？”
凉凉的气息拂过耳朵。
好像，还可以。
010眨巴着眼睛，幅度极轻地摇了摇头，回应着厉鬼的问题。
厉鬼随后笑了一声。
他说：“想去就去吧，我也需要你。”
---
010虽然没有接触过运动，可是他身为系统有天生的优势，一眼就能计算出路线。
两人放好东西，010坚持要带着背包下去，孟冬原本还有些担心，结果010下斜坡的时候甚至比孟冬看起来还要利索几分。
孟冬站在底下，伸出的手显得有些多余。
呆呆地看着林异，显然是又受到了一重惊吓。
010眨了下眼睛，虽然站得稳稳的，还是把手搭在了孟冬手上。
他歪了下脑袋：“是这样吗？”
孟冬恍惚地点点头。
两人一路下到坡底，010摸着凹凸不平的石面，抬头看了看，头顶大部分是石头，已经看不到多少楼梯的底部。
这里其实算是一个新的小溶洞，在楼梯的路线之外，道路狭窄，但是很深。
两人刚往里走了几步，010就听见了一阵呜咽。
他睁大眼睛，孟冬还以为他害怕，然后看见林异转过头，像是很吃惊地问：“鬼也会哭吗？”
林异的表情上写着“明明鬼才是欺负人的那个”。
孟冬静了一瞬。
他和010还在往里走，离声源越来越近。
他说：“会，但是……这个，好像不是鬼在哭。”
010：？
拐过拐角，010看见小师弟抱着膝盖哭得可惨，眼睛都红红得肿起来，像是已经哭了很久。
小师弟看见孟冬，更是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噎。
果然。
孟冬头疼地凑过去：“哭什么，不是说了在这种地方哭晦气吗？”
010反应了一下，上次说这个词汇好像是在厉鬼先生的别墅里。
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伸手安慰似地拍拍背包：“不生气哦。”
寒冷的气息缠绕在他手腕上，厉鬼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他说：“你刚才哭的可比这个可怜。”
010惊慌失措地摸了摸眼睛，确定没有肿起来，才不服气地小声反驳：“我才没有。”
他说这话时有点赌气，神气得不行 ，一点都看不出来坐在楼梯时可怜的样子。
那样眼尾红红的，害怕得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泪珠子的模样。
厉鬼兴致缺缺地想，行吧，没有就没有。
他道：“那你摸自己眼睛干什么？”
010小声说：“我觉得他眼睛肿肿得有点可爱。”
厉鬼感觉自己的脾气真的变成了前所未有的好。
他耐心地问：“所以？”
010慢吞吞道：“但是我肿起来可能丑丑的。”
厉鬼心想，那也不会。
会变得更可怜，用手一直揉眼睛，揉的红红的还在哭。
010浑然不知自己抱着牌位的主人在想些什么，还在围观两人。
小师弟抱着孟冬的腰，抽抽噎噎地道：“我还以为，那一堆里面有你。”
孟冬被他搂着，手还胡乱薅着小师弟的头发。他气笑了：“我死得这么快吗？啊？”
小师弟道：“可是你一天到晚都喜欢用奇奇怪怪的招数，用到什么禁术，变成这样也不是很稀奇呜呜呜哇。”
像是想到了自己描述的场景，小师弟又哭了起来。
孟冬反而叹了口气，自己是野路子出身，不什么都学的话，甚至连这一步都走不到。
他求着小师弟：“别哭了，我脑袋都大了。”
他转头问林异：“是不是？”
010非常诚实地道：“我觉得还可以。”
孟冬心想不好，下一秒小师弟果然嚎得更大声了。
【虽然但是，怎么感觉主播有点天然黑。】
【怎么，和这群人在一起就严肃不起来啊喂！】
【笑死，孟冬：我刚刚哄好的，林异你——】
浑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010听见反派值响了一声。
【反派值＋5，当前反派值：15.】
听着反派值播报，010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看见正数了！
他心满意足地关掉，看见屏幕的弹幕上的话题已经转移到好奇小师弟刚刚说的一堆是什么了。
一堆？哪一堆？
010跟着好奇地一转头，然后和端坐在自己身后的白骨撞了个面对面。
挂着残肉的头骨两个眼眶空洞洞的，正顶着两个黑洞凝视着010。
010眼睛里的好奇凝固，他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浑身都要炸毛了。
厉鬼端详着，果然看见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点点布满了晶莹的水光，甚至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这也被吓到了？
他挑剔地看了一眼，那副骨架子瘦弱得很，长得也不好看，看起来也矮矮小小的。
010还在小步往后挪动，像是躲远一点，就不会害怕了。
再几步就要跌坐在石滩上，010浑然不觉，下一秒，就退进了厉鬼冰凉的怀里。
厉鬼发出了一声叹息。
看010湿红的眼尾，厉鬼安抚似地拍了拍这人的后背，耐心地将这人炸起的毛一点点顺好了，还带着某种深藏的魇足。
厉鬼说：“不怕。”


第76章 
厉鬼的话像是带着某种魔咒， 010的心跳逐渐平缓了下来。
弹幕还在对着那个似乎在微笑的骨架尖叫。
【什么东西啊救命下次来个高能预警吧！】
【笑死，你没看见主播自己都被吓坏了吗。】
【这什么鬼剧本信不信我报警啊！】
010看见这条弹幕，说：“那你报警吧。”
弹幕正震惊着他的硬气， 010慢吞吞地补充道：“反正你不报， 等会孟冬也会报的。”
这几乎是孟冬的传统技能的， 与鬼怪有关的事件总是会掺上许多冤案， 孟冬已经和警察打过许多次交道， 开始观众们还不信， 后来看到一些警方通报， 又开始臭骂孟冬是为了流量把自己包装成玄学先生， 不择手段。
010低头摸了一下心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时候厉鬼先生让自己害怕的不行，有时候又很安心呢？
010不敢在这时候问999，只好不开心地扯了下身后人的袖子。
厉鬼的身体已经有了一个轮廓， 010不知道， 是不是再过久一点， 自己就能彻底看见厉鬼先生的样子了？
厉鬼任由他扯着，抬头扫了眼骨架， 那骨架子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劈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上。
紧接着，溶洞深处也跟着响起了几道碎裂声。
010听见声音，下意识要抬头， 又被身后人按住了。
厉鬼淡淡道：“怎么什么都好奇？”
010扁了扁嘴巴，没有接话。
他缓过一阵，盯着地面一点点转身， 直到背对身后散成一滩的骨头架子，才抬起头看孟冬有没有安慰好。
孟冬目瞪口呆。
那副骨架子靠着洞里的怨气撑着， 他原本打算下来先把这些怨气打散，再看看什么再作祟。
没想到林异什么都没动，溶洞里的骨头架子都塌了。
林异还毫无察觉，非常无辜地看着自己。
孟冬打了个磕巴，才艰难道：“林异，你没事吧？”
他刚才好像在林异身后看见了一道人影。
010摇摇头： “没有。”
孟冬表情更奇怪了，他松开同样呆住的小师弟，上前想看看林异，可是靠近时就感受到一股极为冰冷的气息警告着自己。
孟冬定住了脚步。他确定地又问了一边：“你真的没事？”
010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神色，听见身后的厉鬼笑了一声。
听起来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010狐疑地看了看自己，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来，抬头又对孟冬摇摇头：“没有事。”
孟冬的表情更复杂。
他说：“那我去看看那些骨头了？”
010小声说：“我和你一起去。”
厉鬼的气息陡然冰冷了下来。
他在林异身后冷声道：“你不是害怕？”
010小声道：“我只是突然被吓到了，它太丑了。”
连变成一堆骨头架子都不敢看的人，厉鬼没有相信他的嘴硬，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人。
他说：“不准去。”
去了被吓到，到时候孟家这种古怪的东西一大把，更不会陪着自己去了。
厉鬼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面前人一定要陪着自己去的执念。
010有点委屈。
自己有点不像系统了，系统是绝对不会被这种东西吓到的。
999刚才都可以忍住什么都没说。
010惊慌于自己的变化，如果系统有异样的行为出现，被送去报废的可能性就更大一点。
自己本来就是被发配来的，如果在打工的途中出现了什么问题，自己是不是离报废越来越近了。
010倔强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去。”
厉鬼冷冷盯着他。
人类都是这样，出尔反尔，朝三暮四。
他逼近两步：“要去？”
厉鬼压低声音：“孟家最喜欢用惨死的人骨架子作怅，他们的哀嚎，怨恨，都是养成怅鬼的好养料。”
面前人被吓得长睫都害怕得乱颤了，还是点了点脑袋。
厉鬼定定地看了他两秒，一身不吭地消失了。
【反派值＋5，当前反派值：20。】
010感觉周身的温度忽然升高。
走、走掉了？
一直没动静的999出声：【走了。】
010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没想到这次的剧情人物能听见我们说话，】999显然很紧张，【我已经在升级附件了，现在能够检测到厉鬼的位置，再过几天就可以重新屏蔽他。】
010说：【他现在在哪里？】
999看了一眼：【跑动洞口去了。】
头顶的传来一些洞外的轰鸣声，不知道是孟家人在捉鬼，还是厉鬼先生不小心弄出了大动静。
010没说话，眼里闪过一丝迷惘。
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生气呢？
作为一个系统，怎么会因为人类的几句话而生气呢。
010闷闷地道：【999，我要完蛋了。】
999：？
孟冬已经走到那一堆骨头架子旁边，带了双手套翻找起来。
010走到他身边，垂下眼，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孟冬抬头看了下他，好近，自己居然没觉得冷。
难道是和他身上那玩意吵架了？
刚刚还好好的吵起来这么快的吗？
孟冬一下子提起了警惕，生怕整个溶洞里怨气大增，面前的骨头堆当场变成行走的人形骨架。
半分钟过去，洞里都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静。
孟冬舒了口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010说：“你在找什么？”
孟冬说：“这里风水好，第一个失足的人不应该变成怨鬼，我要看看是不是人为的。”
人为的痕迹？
010眨了下眼睛，他转身，跟着小师弟走了到了溶洞深处。
这里的空气更冷，骨头散落在地上，泛出一丝幽冷的光。
小师弟蹲下来开始去翻另一堆骨头，010站在他身后看了两秒，转身换了一堆。
小师弟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停下动作，重新把刚才检查的重新看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被林异盯着的时候总觉得背后发凉，难道师兄说中了，林异身上真的附着鬼？
他转身看看，林异一脸为难地蹲在一堆白骨前，怎么看也是生动鲜活的表情。
可是小师弟背后又窜起了一阵寒意。
他飞快摇摇头甩掉杂念，默念了几句经文。
这头，010蹲在一堆骨头旁边。
面前的骨架碎得最多，看起来时间也是最久远的。
010握紧了手，心脏跳的飞快。
完蛋了。
自己还是好怕。
要不还是被送去报废吧qwq。
010还做着心理准备，然而下一秒，他面前的骨堆像是刚刚塌落不稳一样，其中几根骨头又朝一边骨碌碌滚了几圈。
010呆呆地看它滚远，转回头，露出来的断口里有半张烧焦的黄符。
身边的小师弟听见动静，转头看见这一幕，发出一声惊呼：“师兄，在这里。”
孟冬一下子站起身。
010向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让出位置，眼睛还盯着刚才莫名其妙滚远的骨头。他说：【999，是你在帮我？】
010没发现999又不说话了。
默默站在角落，生怕被发现一样的厉鬼听见这话，周身的怨气翻涌得更厉害了。
孟冬快步走来，拿起来查看后，面色古怪地看着这张黄色符咒。
这东西看起来确实年份已久，不过这个烧焦的痕迹很新，怎么像是要自毁时，被人硬生生用手捻停了。
猜到了什么，孟冬心情复杂地摩挲了一下符咒的纹路，沉重地松开了手：“孟家特有的云纹纸。”
孟冬的视线发沉，上次自己离开孟家，就对那个别墅的主人有所怀疑。
后来去调查，才知道那别墅曾经属于孟家的某一任家主
孟家自以为自己查不到，殊不知正是自己这样的野路子才能认识更多知道内情的人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三人回头，孟家的两个年轻人正从斜坡往下走，看见他们还露出了一个笑：“我们找你们一圈了，怎么在这里？”
他们把这地方说的稀疏平常，孟冬提防的视线却将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其中一人困惑道：“怎么了？”
孟冬将半张黄符攥在了手心：“你们去哪里了？”
“啊，说起这个，”开口的年轻人笑嘻嘻地从身边掏出
他说，“还要多谢你，我抓到了一只小鬼，这个月家族的指标做满了。”
正是因为孟家有要求族中子弟去收服鬼怪，孟冬对孟家的感官才一直很好。
可是现在眼前两人对脚边的骨堆视若无睹，像是堆这些东西习以为常。
孟冬眯了眯眼睛。
“你们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说起来还真有，”年轻人对答得十分流畅，“我们在这里看见了被孟家除名的人的踪迹，说不定你们也看到了？”
见面前三人不回自己的话，年轻人自顾自地往下说。
他轻描淡写道：“孟无师是孟家的反叛之人，早就被我们孟家除名。如果是他做出来的也不足为奇。”
“这人天赋异禀，可是之后走上了邪门歪道，净做些招鬼之事，他在还没有走上邪道的时候帮八卦村看过风水，之后失踪了一段时间，说不定曾经溜进这里，改掉了风水。”
厉鬼看着听的专心致志的010，内心油然升起了一阵愤怒。
他想上去捂住这人的耳朵，让这人不要乱听别人说话，可是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记不住了。
他周身的怨气不断涌出，却只死死地环绕在身边，周身还未来得及低落的水珠凝结成了冰柱，整个石柱都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孟冬察觉到漏洞，出声追问：“失踪了一段时间，之后呢？”
“这时孟家的辛秘，不过你也算是掺和进来了，”年轻人答道，“他被我们的师叔祖关押起来了，最后死在别墅里，自愿画地为牢，为孟家保驾护航，以此赎罪。”
孟冬看着两人：“这就是上次你们反复追问我的原因？”
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说起来我还好奇，堂堂孟家，怎么连个请笔仙的活都要委托了？”
年轻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问题，无奈道：“说起这个，我们有固定的人定时检查，没想到他上周被其他的鬼怪缠身。结果再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牌位不见了，孟无师的魂魄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人看向孟冬，脸上还带着笑，像是假面一样挂在脸上，反而带着一种质问意味：“孟冬，你真的没看见吗？”
“从来没见过，”孟冬冷冷道，“你们这样行事，不怕我告诉其他人吗？”
“这是我们族中的事，孟无师后来也确实走火入魔，”年轻人语气淡定中透露着一种轻蔑，“这有什么问题？”
他们确实没从孟冬身上察觉出不对劲的气息，按照孟无师那种级别的怨鬼，但凡靠近，他们身上的符咒都应该化为灰烬。
像之前一瞬间发生的那样。
两人相信，面前三人中，一定有人私藏了孟无师的牌位，说不定直接被孟无师控制了。
他们将目光移到了林异身上，说起来，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普通人更可疑一些。
一直没开口的年轻人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符咒，伸手朝010递去 ，他道：“拿着。”
010抱着背包，和他们对视着，空气似乎逐渐凝滞了起来，年轻人疑心更重，不自觉逼近了010。
年轻人盯着010，走近了一步：“这时孟家的护身符，有人拿钱都求不来，不用怕，有了他，孟无师那种怨鬼自然不敢靠近你。”
010盯着他们，往后退了一步。
厉鬼身上的怨气翻涌，冷冷地想。
几个孟家的小辈，也敢在这里搬弄是非，等林异走了，他就拔了这两个人的舌头。
孟家人说：“孟无师是罪大恶极之人，我们看了你的直播，他对你似乎有所偏爱。”
其中一人露出浮想联翩的表情，笑嘻嘻道：“和鬼结缘可不是好事，如果有什么线索，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呢。这个符咒对你没有坏处，只是如果你被怨鬼碰过，会燃起，帮你烧干净身上的晦气。”
厉鬼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他死死盯着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
可是顾不上报复，厉鬼有点着急地掠到010身边，他想说些什么，却不敢直接在010面前现身，生怕吓坏了他。
他转而用猩红的眼睛盯着浑然不觉的两个孟家人，还没等他行动，身后人就动了。
010回视着两人，似乎完全没有因为面前人的咄咄逼人而慌乱。
他伸手接过了那张符咒，符咒一点反应也没有，静静地被他捏在手指间。
010一点点把符咒从中间撕成了两截，像是看不出面前人难看的脸色，慢吞吞地说：“没有哦。”
他说：“我不想接，是因为它长得有点丑。”


第77章 
符咒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厉鬼脸上阴郁的神情顿住了， 他抬起头，定定地盯着面前的010，眸光疯狂， 几乎要凑到这人面前。
周围的温度又变低了， 010摸了摸冰凉的手臂， 小声抱怨道：“冷。”
厉鬼周身的怨气立刻降了下去。
孟家人的表情难看盯着地上的碎纸片。
孟家是个声名显赫的大家， 几百年都没有人做出这么不敬的举动。
地上的符咒残骸等于把孟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了一通。
孟冬快步走过来， 挡在了010身前。
他冷冷道：“我说了什么你们不信， 我朋友说的你们也不信， 现在检验过了， 不会还要咬着不放吧？”
两个孟家人看着孟冬，又盯着010，恨恨道：“当然不会。”
孟冬依旧精神紧绷地盯着面前两人。
孟家手段数不胜数，林异一个普通人， 孟家要整治， 实在是有太多的方法了， 自己甚至都无法对抗。
想到自己的弱小，孟冬咬紧了牙关。
010站在他身后， 就像一个没有察觉到自己造成了多大伤害的幼兽，咬完猎物后留下一个牙印，还慢吞吞地舔了舔爪子，无辜地看着周围人。
弹幕滚过。
【哦哦哦有点可爱。】
【是天然黑吧果然是！】
【所以这个孟家是我们知道的那个…？】
拿出符咒的孟家人神情阴沉， 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就有一缕看不见的怨气飞了出去。
这时他们刚刚从附近的小鬼身上收来的。
那小鬼本来是给孟冬准备的，没想到孟冬会直接发现洞底的端倪， 这个准备反倒是作废了。
感觉到怨气成功附在他林异身上，出手的孟家人轻蔑地看了眼孟冬。
就算天赋异禀又怎么样？没有世家的培养， 孟冬依旧是一个废物。
“孟无师是穷凶极恶之徒，不是我们一直镇压他，他早就跑出来作祟了，”年轻人道：“你们好自为之。”
他拉了一把自己的同伴：“我们走。”
一直盯着010的厉鬼此时轻轻抬了下眼皮，下一秒，那缕怨气像是什么垃圾一样，被他从010的手上掸了下来，而他身上浓重的怨气则紧紧覆在了两个孟家人身上。
看着两个孟家人离开，010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一脸震惊地抬起了头。
厉鬼垂头看他，神色不自觉柔和了下来，刚想解释几句，忽然看见010扁了扁嘴巴。
不知怎么的，厉鬼生出了一种熟悉的不妙感觉。
010不知道厉鬼站在哪里，抬头看了一圈空气之后，重新低了回去。
他摸摸自己的手臂，有点委屈地说：“你打我。”
厉鬼：？
状况外的孟冬、小师弟：？
孟冬察觉到他不是在和自己说话，拿着还在直播的手机就往另一头走，像是要给观众们讲解一下溶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头，010站着，没有听到回复，就闷闷地看了看自己的反派值。
他刚刚听见响了好几声的，要看看有多少。
010刚刚打开界面，就感觉身侧出现了模糊的黑影。
厉鬼道：“我没有。”
010低头继续一言不发地摸胳膊，厉鬼凑近了看，胳膊白白嫩嫩的，自己明明连个红印都没有留下。
他说：“说话。”
还凶。
010揉得更用力了，本来没事的皮肤倒是被他揉得发红。
厉鬼凑近了，看见被他揉出来的红印子，几乎是有点无奈地把他的手按住了。
这一路自己压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鬼魂生怕吓到这人。
结果刚才自己只是不让他去翻骨头，就成凶人了。
厉鬼感受到一阵束手无策。
010嘀嘀咕咕：“不仅打我，生气一声不吭就跑掉，现在还在凶我！”
他狠狠归纳，理直气壮地细数着面前这只鬼可恶之处。
010小声道，“那我也不要背你的牌位了，好重，我要扔掉。”
厉鬼听见这句话，一下子皱起了眉。他猛地抓住了010的衣角，眼睛还带着未褪去的猩红，他低声说：“不行！”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激烈，厉鬼立刻放缓了道，重复了一遍：“没有凶。”
010认真地争辩：“你自己想去哪里都就去哪里，牌位也可以走掉。”
他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厉鬼先生看起来，只是要借助自己离开别墅而已，现在离开了自己应该也没有用了才对。
010说：“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厉鬼神情阴郁地看着他，“是不是你有玖玖那只鬼了，就想着扔掉我了？！”
010的表情呆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怎么扯到999身上去了。
厉鬼盯着他，刚刚柔和下去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厉鬼的怨气。
010呆呆地，感觉到冰凉的气息凑近了自己：“你就不怕自己被别的鬼吃了？”
可是，999也不是鬼。
010说：“好像不怕耶。”
不怕？刚才看见骨头都怕，看到自己的时候更是怕得要死，现在对那个叫玖玖的鬼就什么都不怕了？
厉鬼狠狠地用鬼气冲刷了面前人一通，没有察觉出来任何一点别的鬼的气息，几乎要愤怒了。
藏得这么好？为什么藏得这么好？！
厉鬼咬牙切齿道：“是你要供奉我的，后悔也不行！”
010：咦？
他试探地说：“可是…”
厉鬼气得想要咬面前人一口，他气得形态都不稳了，转身进了牌位里。
010看见黑影钻进了自己的背包里。他伸手戳了戳，小声嘀咕道：“又跑掉了。”
架都没有吵完。
999默了一瞬，它的附件已经升级完了，但是此时居然心情复杂地说不出话。
另一头，孟家人正扶着楼梯往回走，这地方湿冷，碰到的栏杆上不知长了一层神秘植物，摸起来粘腻又柔软。
他厌恶地看着破旧的楼梯，骂骂咧咧地道：“八卦村这个破地方，要不是以前被孟无师改过，我们也不可能继续用这个地方。”
身后的同伴脚步缓慢，年轻人回头拉了他一把，催促道：“走快点。”
他继续说：“我已经在那个普通人身上留下了怨气，这几天他不会好过，说不定会出点意外，等他求上门来我们再问问牌位的事。”
看着自己拉着的同伴一直一言不发，年轻人皱眉道：“今天他反应那么大，一定有问题，我们赶紧回去告诉家主。”
同伴忽然停下彻底不动了，手里还攥紧着一个瓷瓶。
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色：“知道你刚从家主那里得到了奖励，别摆弄你的小鬼了！”
那东西是孟家的珍品，不知道拿什么喂养的小鬼，非常听话，而且杀伤力惊人，只要拿这只小鬼出去，就没有压不下的鬼怪。
年轻人露出嫉妒的目光，却在下一秒发现那小瓶的瓶口是开的。
年轻人一愣，他们刚才收的鬼道行很浅，完全用不着这个。
他忽然看见面前人的下颚上，流下了两道血痕，一滴滴落在地上。
一直站在原地的孟家人一点点抬起头，小鬼正趴在他的脸上，正在啃食着什么。他眼眶是空的，眼眶下是两道血泪，和年轻人对视。
他说：“我的……小鬼……”
年轻人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是身后的栏杆年久失修，被他这么猛地一撞，直接跟裂开
摔下去的那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伸手抓住了同伴的袖子，两人一起摔了下去。
只有被松开的瓷瓶落在了地上，没碎，反而骨碌滚了几个台阶。
瓶身逐渐布满了裂纹，下一秒整个裂开，里面有什么东西飘了出来。
整个溶洞都跟着发出了一声巨响，厉鬼的神情恍惚了一瞬，身形立刻就出现在了碎瓷瓶的旁边。
猩红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碎裂的瓷片。
他大概明白，自己死的时候，孟家应该对自己动了不少手脚，以至于自己现在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孟家提供着培养后代的资源。
厉鬼伸出手，碎片便成了碎芒汇入他的体内。
下面，010和孟冬下意识抬头，看见两个孟家人接连从栏杆处摔了下来。
010睁大眼睛，反应惊人地捂住了耳朵。
沉闷的两声**砸落的声音响起，目睹了这一幕的观众们都尖叫起来。
这地方，怎么真的这么玄乎啊！！
010放下了手，他看着那两人摔下去的斜坡，开口道：“等会儿，可能还要多打一个救护车。”
孟冬沉默地点点头。
他拿出符咒放在了几个骨堆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些东西上面留存的怨气已经消失了，孟冬沉默地收起了符咒，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人爬了出去，孟冬叫来了村长，报了警，等救护车也到了之后，带着人又下了一次溶洞。
警察要去确认死者的身份，看见那些已经白骨化的身体后，神色都变了，在门口拉了一道警戒线禁止他人靠近。
010站在一边，像个局外人那样看着。
脑袋里响起了世界线进度增加的声音，010看了一眼，现在世界线刚刚过半。
他露出了费解的神色，原世界线里孟冬可是因为这个地方和孟家关系更好了的，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世界线还是算进展了。
010对孟冬和孟家的关系越来越好奇了。
等安排完一切，孟冬谢绝了村长的挽留，和警察又解释了几句，昨晚了大致的笔录，这才走向010。
010面前也刚走开一个警察，那警察还摸了摸胳膊，嘀咕着冷。
孟冬眯了眯眼睛，他看着010：“林异，你身边跟着的是什么？”
010从刚才就察觉到孟冬态度古怪了。他想了想，直接从包里抱出了那个沉甸甸的牌位：“这个？”
他摸了摸上面被用刀刻得模糊不清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哦，是他非要和我回家的。”
孟冬震惊地看着他掏出来的牌位，神色复杂了起来。
他说：“你知道随便带一只鬼回家的后果吗？你是人，随时都可能因为这个鬼死掉的。”
孟冬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只厉鬼，他送给林异的符咒就是证据。
“更何况，这个还是孟无师。”孟冬虽然不相信刚才孟家人的话，可是他去打探消息时，也听到了不少这个曾经的孟家天才的事迹，虽然，这个八卦村就是他的手笔，可是……
“孟无师活着时沉迷招魂之术，他原本就天赋异禀，死掉更是孟家都不敢小觑的厉鬼，”孟冬低声问，“你怎么想的？不怕死了？”
厉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他的身形更为凝实，只不过周围人都看不见。
他低声辩解道：“我没有。”
虽然不记得生前的事情了，可是厉鬼记得，自己招魂是要找人的。
只是不记得……自己要找谁了。
厉鬼紧紧盯着一言不发的010。
010左边耳朵是厉鬼，右边耳朵是孟冬，两边听完后，揉了揉耳朵。
他慢吞吞回答道：“他不吓我，就不怕。”
孟冬震惊地看着，林异是不是已经被那只鬼迷了心窍了，居然说的出这种话来。他说：“可是——”
厉鬼终于受不了孟冬频繁地挑拨了，他看着孟冬：“孟家当时要的不是你请笔仙，而是要你做替死鬼。”
孟冬一顿，意识到是谁在和自己说话。
那个传奇又飞快陨落的天才，孟无师。
“孟家定期献给我天赋异禀有孟家血脉的人，我的代价，就是永远对那个答不了否。”
孟冬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喃喃：“孟家血脉……？”
厉鬼笑了一声，残忍道：“孟家那些人最爱去搜罗那些有天赋的人，结亲之后，不就有孟家血脉了吗？”
可是孟冬确实被抛弃到了孤儿院的，他八岁才开了慧，自然马上懂了里面的猫腻，表情难看了起来。
他艰难道：“一只不知道吃了多少人的厉鬼的话，没有可信度。”
厉鬼皱了眉，他立刻看了眼010：“我对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兴趣，他们是死在孟家养在别墅里的那堆鬼怪的手里的。”
“你可以去找那些人的尸骨，”厉鬼凑近孟冬，一字一顿带着恶意道：“所以，去找孟家报仇，不要再盯着林异了。”
010睁大了眼睛，世界线就是这里不对劲了吗。
他呆呆地道：“我听见了哦。”
厉鬼回到了他身边：“没有不让你听。”
孟冬果然是小世界的主角，很快就缓了过来，甚至发现了厉鬼话语的不合理之处。他说：“如果是这样，我现在为什么还活着？”
“活着？”厉鬼露出了一个有点玩味的表情。
他忽然看了眼010：“那你要问问林异了。”
010：？
他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神色。
厉鬼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一抓，那叠早就被孟冬烧掉的宣纸重新出现，尤其是第一张，看起来被保存的好好的。
孟冬看见了“是”上面的一圈一点，露出了一个错愕的神色。
010立刻露出了一个心虚的神色。
“我还没有遇见过抢笔仙笔的人，”厉鬼道，那张纸被他抓在手里，却一点褶皱也没有出现，“还越抢越欢。”
当时厌世的孟无师只是信手写了一个字，发现笔被抢走后，反而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神色。
日日夜夜被困在这里，已经让他觉得无趣，甚至弄不清自己还没有彻底消散的原因。
孟无师有执念，他以为是对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甚至撕碎了自己记忆的孟家复仇。
可是他后来察觉，居然是等待。
等一个已经忘记的人。


第78章 
厉鬼没有说后面的话， 他看着林异的表情越来越心虚，笑意变得有点恶劣。
所以这个点是林异画上去的，有人代替笔仙答了“是”， 笔仙自然可以给出自己的答案。
孟冬震惊地看向010：“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010摇摇头， 他说：“没有哦， 我只是把笔歪了一下。”
他无辜地看着孟无师：“对吧？”
孟无师哼笑了一声， 转而看了看那张纸， 评价道：“画得还挺圆。”
010被夸得眼睛亮晶晶的， 他说：“非常圆！”
厉鬼笑了一声。
林异将抢笔这件事看的轻描淡写， 就连厉鬼也没有当作一件大事， 反倒是让孟冬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他转头，看见了身边嘴巴已经张得巨大的小师弟，心情复杂地抬手捂住了小师弟的嘴巴。
那叠纸在两人的视线中和漂浮在空中的一样，防止被他人看见， 厉鬼很快就收了起来， 默不作声地跟在010身边。
孟冬带着小师弟去和村长告别， 010站在一边，小声地和他聊天：“你怎么偷人家宣纸。”
冰凉的气息一如既往缠绕着他， 厉鬼用视线描摹着面前的人，像是多描摹一次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形象就会更深一点。
他道：“供奉给了我，就是我的。”
可是根据原本的世界线，孟无师折腾了两人一通后， 孟冬还是成功请到笔仙，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甚至还活着去了孟家。
不知道是和孟无师达成了奇怪的约定， 还是说那个时候的孟无师……出了什么意外？
999忽然道：【所以孟家才会对可以打破死亡这件事的孟冬投放了更多的关注，后期与他交好， 这是是隐藏的世界线。】
像是回应这句话，010脑海中的世界线又响了两声，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010似懂非懂。
他意识到，999正在自己脑袋里说话，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人像是没有察觉，才松了口气。
010又想到了一件事，他说：“请笔仙的人是孟家供奉给你的人，可是，我和小师弟都没有孟家的血脉。”
孟无师笑了一声，他像是每一个偏执的厉鬼那样不讲道理，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
“不管，供奉给了我，就是我的。”
010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说：“小师弟也要吗？”
厉鬼一顿，没有想到010能想到这一关。
010想的非常严谨，既然这样他和小师弟就是同样的供品，放在往常，没有孟家血脉的供品，估计孟无师看都不会看，会直接扔给其他孤魂野鬼。
010想通了：“所以那次我才请到了稻草鬼？”
厉鬼纠正道：“那个其实不是稻草鬼。”
010点评说：“转移话题。”
厉鬼一卡，不知道面前人怎么忽然间就不怕自己了，甚至还有骑到自己头上的征兆。
“没有，”他低声辩解说：“是你要的。”
010一顿。
他悄咪咪地翻了翻回忆，然后慢吞吞把脑袋转了个方向，小声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吓人。”
“是吗？”厉鬼露出一个笑，打量着面前人看起来并不太害怕自己的人，慢慢道，“看起来，我没有很吓人。”
不远处，孟冬还在和村长交谈。
村长表情显得有些愁苦：“那个孩子已经丢了半年了，我们居然和忘记了一样没有报警，一个好好的小孩……唉。”
孟冬宽慰道：“村长，不是你们的错，你也知道这些东西不讲道理。”
村长摇摇头：“我当这个村长的时候，上一任村长和我说过，八卦村风水太好会惹来祸端，不是以前那个好心人，八卦村留不到现在。没想到在我手上，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孟冬愣了一瞬。
所以孟无师居然……是这么改这地方的？
孟冬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厉鬼，还是应该相信看起来就不对劲的孟家人。
他呆呆地看了一眼八卦村，又转头看了一眼林异。
林异身边没有人，但是依旧在雀跃地说个不停，那个厉鬼肯定站在他身边。
孟冬默不作声地又移开了目光。
村长送他往外走，孟冬顿住了脚步。
他忽然低声问道：“村长……您以前的长辈，说过那位前辈是什么样的人吗？”
村长一愣：“说过……不过也不是个性之类的，那位前辈不爱说话，好像在找什么人，只是路过我们村，顺手就帮我们改了。”
他叹息道：“可惜听长辈说，那人找的人也不在我们村子里，没能帮上什么忙。”
孟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等着自己的几人身边走去，村长一直跟到了门口。
看着孟冬上车，村长不舍道：“冬崽，这次多亏有你，下次多过来看看。”
孟冬手扶车门，对着村长点点头。
010坐在后座，听见那个爱称，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羡慕？
厉鬼想了想，觉得叫异崽怎么听起来都怪怪的。
不如叫异异。
他伸手摸了摸林异的发顶，叫了一声：“异异。”
010很自然地抬起头：“咩？”
对上他的视线，孟无师顿住了。
太阳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凿了一下，孟无师连身形都顿了一瞬。
林异钻到自己怀里的画面不知道怎么冒出来了，像是幻觉，仅仅出现了一瞬。
他恍惚地重复了一遍：“易易。”
010喜欢听别人这么叫自己，他甚至伸出手拉了拉厉鬼的袖子：“我在呀，干什么呢！”
注意力被林异的回应拉了回来。
刚才的疼痛像是幻觉，脑海中的记忆翻覆了一瞬，似乎有无数的碎片出现又消失。
孟无师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不记得刚才自己想到了什么。
他看着一小只的林异，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手痒。
像是这人不应该站在自己面前，应该钻到自己怀里，很黏人很甜地回应自己。
厉鬼失笑了一瞬。
他有点恍惚地放下手，捏了捏人的后颈：“看起来好可怜，怎么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嗯？”
010现在觉得异异这个称呼比冬崽好听。他道：“没有哦。”
他注意到数据库里漂亮的粉色封存数据似乎闪了闪，有点稀奇的围观了一会儿。
三人坐上了回程的车，孟冬无心再看外面的景色了。
他一路都有些纠结，一直到察觉车内的气氛太安静，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师弟已经害怕地扒到车门上去了。
这是怎么了。
孟冬失笑地瞥了后视镜一眼，看见林异身边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猛地一惊，手下的方向盘一歪，车身在道路上走出了一个蛇形。
车身都跟着晃了晃，厉鬼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跟着惯性一脸新奇左摇右晃的010。
厉鬼还没来得及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一拉，010乖乖坐直了。
厉鬼一声不吭地收回了手。
好在车走的是乡村小道，没有闹出别的动静。
孟冬松了口气，谁想得到一回头后面会出了个厉鬼。
孟无师敢在大白天的就现身。
孟冬又一次意识到了孟无师的天赋到底有多惊人。
他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那林异，符咒……回去我就不给你画了。”
010一下子坐直了。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怜巴巴地看向前座：“那画一张可以吗？就一张？”
孟冬卡了一瞬，他说：“这个不是张数问题，问题是孟无师不是在你旁边……？”
厉鬼道： “我没关系。”
孟冬神情复杂。
是符咒不至于让你受伤，还是你可以忍下来，倒是说清楚一点。
孟冬忍了又忍才没把这句话问出来。
“行吧。”
拐过一个弯道驶上国道，他转而又说：“不知道孟家会怎么报复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
厉鬼的手轻轻地敲点着，左耳进右耳出，他看着林异靠着车窗坐着，一点也不亲近自己。
自己不应该和林异隔这么远，这人应该……凑到自己身边才对。
是因为自己现在是鬼，还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找到他？
厉鬼对孟家的恨意又更上了一层楼。
010听完孟冬的话：“他们一定会报复吗？”
孟冬可疑地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或许不会。”
他的话语中带着自己都能听出来的不确定。
小师弟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师兄，那我们还是准备着吧，要是他们使出什么脏手段，我们就还回去。”
孟冬白了他一眼：“孟家一个家族，我们几个人？”
他说：“我也怕他们来阴的。”
孟无师淡淡道：“不一定，按照他们的德行，说不定会拿出什么棘手的难题，希望你和林异过去一起解决 ，再趁机动手。”
孟冬皱眉道： “林异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们玄门子弟的行事准则，就是尽力不牵扯玄门外的普通人。
孟无师： “从他卷进来之后，就不是了。”
这两人一来一回容不得半点插嘴的余地，简直像是要吵嘴起来了。
010一边听着，一边低头揪着衣角，揪着揪着，忽然发现手边出现了一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除了没有血色，看起来简直和雕刻出来的雕像一样
好看！
010伸手试探地碰了碰。
正在同孟冬交谈的厉鬼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010于是就开开心心地把手拉到了自己腿上摸来摸去。
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厉鬼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低声问：“不怕？”
010甚至想上嘴咬一口看看会不会留下牙印。
听见这话，他茫然地看了厉鬼一眼： “不怕呀。”
厉鬼看着两人间的距离：“那为什么坐的这么远？”
010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大方地拍拍身边的空位。
厉鬼一顿。
010见他不动作，自己缓慢地向他挪了挪。
他说：“坐过来呀，我给你留了这——么多的位置。”
厉鬼看着自己把位置占满的010，目光柔和了下来。
010戳戳他的肩膀。
也是硬的。
“…”
两人下了车，孟冬忽然叫住了孟无师。
孟无师的身形已经重新变淡，像是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孟冬盯着后座那个模糊的身影：“我听说你生前就在找人，林异只是一个普通人，现在也不过20多岁。你要找的人，绝对不会是他。”
厉鬼神色冷淡： “与你无关。”
孟冬说： “那我直接和林异说。”
他说着就要下车，下一秒浑身像是被什么冰冷的气息冻住一样，动弹不得。
“是谁我自己知道，”厉鬼冷冷说：“不劳你费心。”
孟冬：“你如果要把他当作什么人复活的手段，我不会放过你。”
厉鬼看着他：“你不如多考虑考虑孟家的事。”
两人不欢而散，就连站在门外等待的010，似乎都察觉了周围周长的温度。他疑惑的摸了摸手臂，轻声问：“你来了吗？你冷到我啦。”
厉鬼的身形似乎僵了一瞬，然后默默的往旁边走了两步。他低声道：“对不起。”
010伸手，想牵牵他的手指，结果从这人的手边穿了过去。
他愣住，露出个有点失落的神情，小声道：“没关系哦。”
010好奇地问：“你们聊了什么？为什么又变得凉飕飕了？”
厉鬼被他的形容弄得失笑。
他伸手握住了010的手指，低声道：“幸好没有说我冷冰冰。”
010好奇地看着又可以摸到的手指。
所以，刚刚在车上，孟无师也是主动摸摸自己的吗。
010有点开心地晃了晃牵着的手。
厉鬼隐瞒了部分的对话：“孟冬觉得他主动去和孟家对峙，孟家就会忽视你。”
面前人的形象似乎更清晰了一点，头发长长的垂在耳边，在自己面前低下头时像一只大金毛。
010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手穿透了过去。
010眨了眨眼睛，厉鬼抬手拢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010抬手摸了摸他。
厉鬼的面容模糊不清，010的手心温热，摸到他的脸颊冰冰凉凉的。
他小声问：“孟冬说的方法有用吗？”
孟无师露出个嘲讽的笑意。
一个人，怎么可能玩的过一整个孟家？
他低声回应：“没用。”
010想了想，反而说：“那你要帮他哦。”
厉鬼怜爱地贴上了他的手心，像是在汲取那一点热度。
厉鬼低声道：“我会帮他的。”
他会先去把那孟家闹一个天翻地覆，取回自己的东西。
“…”
两人走回家，一进家门，010就冲到了卧室翻出今天要上供的香。
他挑出了三根看起来颜色最均匀，顶端最完整的竹香，一转身看见卧室的桌上放着一封血红的请柬。
010愣住了。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那封请柬表面像是会涌动的鲜血，下一秒直直地冲010飞过来，
010下意识伸手一挡，那请柬就沾了他一手的鲜血。
门响了一声，厉鬼闯了进来。
他看到那封请柬，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厉鬼闪现到林异身边，将请柬扔到了一边，又抽了张纸细细地把010的手擦了一遍。
厉鬼蹙着眉道：“脏东西，下次不要碰了。”
他话音刚落下，孟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010歪过了身子，伸出一只手勾了勾，厉鬼抬了下眼皮，手机就自己往010手下凑了凑。
010点了个接通。
孟冬压着愤怒的声音传了出来：“孟家刚刚和我说，有管控不住的鬼怪跑出去了，甚至会把人招入梦。”
010眨了眨眼睛，他说：“是这个红红的东西吗？”
孟冬一顿，声音里带上了咬牙切齿：“你也收到了请柬？”
010说：“收到了。”
孟冬猛地锤了一下什么东西，010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孟冬：“他们怎么能这样……！”
厉鬼听着，垂下了眼。
这封信有特殊的气味，或许又是一个用自己身体滋润出来的大鬼。
孟冬咬牙：“请柬呢？我看看能不能处理了。”
鬼怪的梦境是什么鬼东西，孟冬自己进去都不确定能活着，何况是林异。
他意识到了孟无师今天话里真正的意思。
“在垃圾桶里。”他凑近了垃圾桶，又被厉鬼拉远了。
厉鬼嫌弃道：“怎么什么都看？不是说了是脏东西？”
010对话筒补充道：“碎掉了。”
孟冬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这东西怨气形成，这么容易…
他随后听见了孟无师的声音。
孟无师：“我说了，做好你的事。”
孟冬咬牙：“你好到哪里去？”
010觉得这两人又要吵起来了，飞快地捂住话筒：“冬冬，我要符咒哦，要三角形的！”
孟冬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他听到林异对自己的称呼，神色柔和了些：“好，我多准备一些。”
010疯狂点头，举着电话钻到了被子里，防止厉鬼再说话。
看不见厉鬼的嘴巴，都不知道怎么捂住。
他说：“那我不说啦。”
厉鬼从外面拉他的脚踝，010觉得这像是恐怖片里的桥段，但是好像不是很恐怖。
他努力往被子里钻。
孟冬：“好，你有事要给我打电话。”
等挂断了电话，010才被从被窝里刨出来。
厉鬼看了眼挂断的界面，没再说什么。
他垂眸看010，这人闷得脸色红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孟无师顿了一瞬，才问：“想不想去？”
如果不想，自己也有方法。
010的小触手在世界线里飞快地翻找。
找到最后的大剧情，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请柬”二字说：“要去！”
厉鬼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那就去吧。”
他倒要看看这鬼到底是受自己驱使，还是是受孟家人驱使。
“不过还有一件事，”厉鬼说，“你为什么叫他冬冬？”


第79章 
010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鬼。
孟无师坐在他床边与他对视， 哪怕只有影影绰绰的轮廓，他看起来依旧高大，身形优越得单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压迫十足。
010不知道为什么被看得有些紧张。
他从孟无师的手底下钻了出来， 重新滚了圈被子， 把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热的脸藏进里面， 只露出双眼睛看着孟无师。
“冬冬就是孟冬啊， ”010说， “叫冬崽好可爱， 我也想找一个可爱的称呼叫他。”
毕竟孟冬是自己第一个好朋友。
那么是自己不可爱了？
厉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样才是可爱？”
010从被子里探出两只手， 看起来和某种大型玩偶一样， 伸出来的手指也又长又柔软。
厉鬼盯着那双手。
010掰着指头数：“孟冬性格很好，好喜欢对我笑，笑的时候还有小梨涡，好甜哦。”
他抬头有点迷茫：“叫冬冬不好吗？”
一项都不沾边。
孟无师从出生时就被人认为长相冷冽俊美， 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挫折。
他没说好不好， 指尖在身侧的床沿轻轻敲点着， 呈现出一种不紧不慢的从容来。他说：“还有吗？”
010歪歪头，他说：“唔……还会送我符咒。”
“他很厉害的， 以后可以变成这一代里面最厉害的天师！”
010悄咪咪地给孟无师剧透，希望他对孟冬的敌意不要那么大，如果，能教孟冬一点点东西就更好了。
厉鬼垂下眸。
林异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憧憬， 像是看见了非常欣赏的人。
他以前也会，会的比孟冬更多，只要是林异想得出来的， 自己都能给他画。
可惜。
他轻声道：“哦，好厉害。”
010原地转了一圈， 滚到了厉鬼腿上。
他困惑地问：“你也会觉得孟冬好厉害吗？”
厉鬼垂下眸和010视线相对。
他移开了视线：“会。”
才怪。
像是察觉他的违心，010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
厉鬼靠近，脸颊蹭在他手心，010能感觉到他俯下身凑近了自己。
010细细地摸他的眼睛，鼻梁，嘴巴，还好奇地问：“真的会吗？”
厉鬼让他摸来摸去，没有转移注意力成功，便回答道：“假的。”
两人已经凑得很近，010出神了一瞬，没有注意他的回答，反而伸手揉了揉眼睛。
还是看不清，眼前人和蒙了一层雾一样。
看见他的动作，厉鬼笑了一声，抬手按住他的手，让人不要再乱揉。
他伸出的手背上浮现出黑色的符咒，像是刻在皮肉里面，透出不详的意味。
符咒只出现了一瞬，厉鬼就收回了手，隐去了那些丑陋的痕迹。
他道：“我现在还是被孟家桎梏着，看不清的。”
010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他浑然不知自己此时离厉鬼有多近，反而是伸出手，毫无防备又亲昵地问：“那继续摸摸可以吗？”
厉鬼凑到他手边，乖乖地低下了脑袋：“可以。”
当天晚上，010早早地就打起了瞌睡。他想到孟冬和自己说的话，眼睛里犯困犯得都是泪光了，还强撑着坐在床上。
厉鬼在他身边显出了身形：“怎么还不睡？”
010看看他，小声说：“这个鬼好吓人吗？”
原世界线里，这个鬼算得上是孟冬成长经历上的一个大坎，孟冬在里面九死一生，出来还受了重伤。
010害怕自己一睡就被鬼拉进去了，然后看到一堆吓人的骨头架子。
听完他的想法，厉鬼轻笑了一声：“怎么会这么想？”
010说：“我猜的。”
厉鬼坐在床头，看着他，有点无奈了：“你觉得应该有？”
010飞快地摇摇头。
孟无师于是温柔地安慰道：“睡吧，我保证，不会有骨头架子的。”
“……”
010沉沉地坠入了梦乡，随后看见了那封血红的请柬。
想起孟无师说的脏东西，010连忙往左边躲躲，谁知道那请柬就跟小尾巴一样跟着他。
010“嘶”了一声，继续往前跑，身后的请柬没有再跟上来，倒是耳边刮过一阵凉风。
他睁开眼，发现周围不再是黑乎乎的一片，自己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呆在一个宽敞的轿子里。
冷风从门帘缝隙里刮进来外面响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在深蓝色的晨光下听起来有些凄厉。
轿箱宽大，010独自坐在位置上，跟正着轿子一起左右摇摇晃晃。
他好奇地伸手撩开了挡在面前的帘子，扛着轿子薄薄的纸人转过头，墨水点上去的黑眼睛看向他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010僵硬地放下了帘子：“没有。”
呜呜呜孟无师是大骗子！
花轿一路吹吹打打过了桥，010非常慌张，他记得前三个新娘都死掉了，第一个死的最惨，好像脸都被撕掉了。
想到那个场景，他打了个抖，小声叫了一句：【999？】
【我在，】999说，【附件已经经过升级，现在就算是厉鬼把你卷走我们也不会断连。】
010发愁道：【可是好像用不上了，我马上就要死掉了。】
原世界线里，孟冬经历的是一只呆在屋子里等待新娘的陈年老鬼，如果送去的是错误的新娘，就会死掉，宾客们一个个变成新娘。
那鬼只会在新婚夜出现，孟冬他们使用了很多术法甚至都没能成功闯进新房。
一直到轮到孟冬时，孟冬才抓住了反杀的机会。
999和他复盘世界线：【这个世界其实你不应该进来，但是孟冬失去了孟家的帮助，你顶替上来帮他，就意外成了第一个新娘。孟无师在，你不一定死的掉。】
它播报道：【虽然跳了几个剧情点，但是隐藏剧情开启有加成，现在世界线的进度是百分之七十，你的反派值是30。这个灵异事件是你能参与的最后一个，不刷满世界线这个世界就几乎等于白呆了。】
999操碎了心也不知道，原本好好的世界线是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稀烂的。
花轿平稳地落地。
两个纸人撩开了车帘，捧着一条银色的手帕，看起来布料上乘，绣工精美。
他们一身不吭地把010眼睛蒙上，然后簇拥着他往里走。
010甚至连停下脚步都做不到，整个身体好像别人操纵着往屋子里一路走去，一直走到最里面那间，才摸到一张可以坐的大床。
纸人不敢碰他，怕被主人撕碎，送到后就连忙四散跑掉了。
010自己坐在屋子里，他不敢拿掉眼睛上蒙着的手帕，害怕取下来就看见一堆骨架子。
【没有，】999安慰他：【第一个新娘是在被压去拜堂的时候死掉的，你看，你好好的，快点摘下来，我看过了，周围没有吓人的东西。】
010小声道：【我不。】
又等了半刻钟，门口才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010的呼吸放得越来越轻，倒是999发出了果然如此的叹息。
孟无师在，是一定死不掉才对。
010坐在原地，已经把感官调到了最低。
他刚才一直隔着手帕揉眼睛，自己没轻没重揉得眼睛发红，此时解开手帕，看起来有点可怜的意味。
是什么，会是一个骨头架子吗。
“哭什么。”
有人的手轻轻擦过他的脸颊。
010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了一只熟悉的，修长好看的手。
他抬头，看见了孟无师站在他面前。
孟无师不再是那个模糊的形象。
他穿着袖口宽大的天师袍，头发也长长地披在肩上，嘴角噙着一抹笑，俊美得不可思议，如果忽略他过于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反而更像一只蛊惑人心的妖怪。
看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孟无师放下了心。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不是说别怕？”
010看了他两秒钟，随后眼睛越来越红。
孟无师脸上的笑消失，手忙脚乱地擦掉这人眼角的眼泪。
“哭什么，蒙住眼睛还是吓到了？”
他就知道孟宅这个鬼地方看起来鬼气森森，不适合成亲。
“你的纸人画的好丑，”010说，“下次要好看一点的。”
孟无师无奈地给他擦掉眼泪，看着这人眨了眨眼睛，小珍珠一样的泪珠又掉下来，心疼道：“好。”
010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个穿起来有点难受。”
孟无师顿了一瞬。
孟家就是喜欢讲究古法，所以到了新时代，吃穿住行也讲究老一套。
他习惯了，林异却不习惯。
孟无师神色不变地将衣服变回了010的睡衣。
穿着睡衣的林异看起来软软的一只，坐在原地默不作声地消化刚才的事情。
孟无师看着他，神色柔和了点。
他看了眼空空的房间：“我让人去给你拿吃的进来好不好？”
010点了下脑袋，又说：“可是打电话的时候，孟冬和我说，梦里的东西都不能吃。”
孟无师说：“不听他的。”
孟无师本来想让纸人直接去拿，谁知道010看见纸人就露出不乐意的神情，他只好自己跑一趟。
看着他走掉，小声和999叨叨：【孟无师原来是这个样子。】
999：【你怎么确定这个就是你认识的孟无师？】
010被它问的背后窜起了一股寒意，
999：【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孟无师，也是受到这个鬼魂影响的他。你不要忘了孟冬在这个地方九死一生，孟无师再怎么说也是一只凶性十足的厉鬼。】
010小声“哦“了一声，蹦下了床。
这床像是以前的古老的罗汉床，上面刻着精致的木制雕花纹路，下面还放了一个踏脚。
010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以前孟无师是一个族长。
999：【你要去干嘛？】
010小声道：“我去看看他是不是去吓人了呀。”
这个宅子太绕了，010一出门就绕晕了，他虽然记性好得可以不走回头路，却完全搞不懂里面的构造。
999也没办法给他之路，这地方见鬼地按照奇怪的方法排列，它计算不出来道路。
010只好到处乱走。
好在他运气不错，穿过第三个长廊之后，看见了等在外面的孟冬一行人。
孟冬看见他，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抓走了。”
孟家家主告诉他，这只逃出来的鬼最喜欢抓人当新娘，然后在新婚的当晚撕碎。
孟冬光是想想就开始担心林异了。
他的目光很快在010身边梭巡了一圈，露出了一个不满的神色：“那鬼呢，他不是很厉害吗？”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居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说：“他去给我拿吃的了
孟冬：“这还差不多。”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要掏符咒给林异，结果摸了个空。
他的神色沉了两分。
拉进梦里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自己带不进来任何东西，然而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看起来却像是早有准备。
孟冬对孟家更加深恶痛绝。
010看出他的意思，想了想自己过来时好像逛到了孟无师的书房，盘算着等会儿偷偷拿几张纸出来，孟无师也不会发现。
门口还站着几人，010看着，一一和世界线对上了。
那个中年男人是孟家现在的家主，本来应该和孟冬关系很好的，现在两人间却刻意隔出了一条距离。旁边站着的两个人虽然不是孟家弟子，却也出身于同孟家交好的世家。
010视线在里面找来找去，看见了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年轻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
这个应该是，本来被选中的第一个新娘？
010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么好看，要是被孟无师撕碎……
010露出了一个纠结的表情，孟无师应该不至于要把人撕碎掉吧，他连自己笔拿歪了都无法忍受。
孟冬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同样一眼就看见了里面身形纤瘦高挑的那人。
他最初进来乍一眼还以为是林异。
看着孟家家主胸有成竹，和那个年轻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孟冬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点难看。
010还在左右看看：“小师弟呢？”
在010问之前，孟冬就和因为这个和另外几人起过冲突了。
听到了010的问话，孟家家主看过来：“这里是孟家的老宅，如果孟小友愿意，我很乐意带他找一找那个小朋友。”
孟冬根本不相信孟家人，更不可能在这个诡异的地方随便答应下来什么。
他说：“不用。”
要是自己送了命，小师弟才是真的要完蛋了。
几人等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堆纸人涌了出来，请他们进大厅吃酒。
010看着天光下昏暗的庭院和长廊，小声问：“可以开灯吗？”
他话音落下，走廊两侧灯笼里的烛火就幽幽地燃了起来。
孟冬露出一个复杂的神色。
林异的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用。
那堆纸人小心翼翼地点好了手提灯笼的烛火，手伸得长长的，纤细得快要折断了。
他们个个唇红齿白，看起来都被刻意精修过，嘴巴上都涂上了红红的胭脂。
孟冬嘀咕了一句：“这地方的主人真好玩，画个纸人还这么有耐心。
纸人低着头不敢往他们那边看，一路都请着人往里走。
里面早已摆好了一张八仙桌，上面是热腾腾的菜肴，鸡鸭鱼肉足足摆了四大盘，众人一个接一个坐下，可惜没人敢动筷子。
纸人抬头，轻声细语道：“这是我家主人大喜，请大家吃的婚宴，不吃的话，我家主人会不高兴的。”
听见这话，孟家家主神色出现了一丝变化。
他说：“怎么还没有拜堂就娶妻了？这像什么话？”
纸人看了全程一直低着头的010一眼：“我家主人说爱人害羞，就免了这一步。”
“给祖宗敬茶敬酒呢？”
纸人简单的黑色豆豆眼上居然活灵活现露出个不屑的神情：“我家主人更不会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我家主人我家主人。
孟家家主神情铁青，再怎么主人，也不过是孟家一任族长罢了。
况且，自己特意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还在身边，这个夫人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孟冬的小师弟使了什么手段，短暂地迷惑了这只厉鬼？
简直是胡闹！
另一头，孟无师从现实中弄来了一份糕点。
他担心林异不喜欢吃，还特地看了看林异的家里冰箱有什么。
然后就看见了一冰箱的速冻食品。
孟无师面色沉重地关上了冰箱门，打算回去就教育一通。
回到梦境，孟无师出现在廊道。
他的身形模糊了一瞬。
他表情淡漠，抬手撩起袖子看了一眼，一直到自己手臂上扭曲丑陋的黑色符文隐下皮肤，他才放下袖子抬步往房间里走。
他发现新房的大门敞开，里面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在房间里等着自己的林异不见了。
孟无师的笑容消失了。
他的新娘呢。


第80章 
010对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大厅里微弱的烛光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在场几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像是担心这场宴会的主人因为不明的原因发怒。
只有010看着面前的食物，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自己是到这里来看孟无师有没有做坏事的。
他到处看看， 没有看见孟无师的影子， 只看见左右都坐下了人。
010小小地吸了口凉气。
糟糕， 好像走不掉了。
房间里妖风还没有散， 一阵又一阵， 幸好烛火奇迹般地没有熄灭。
纸人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它黑色的豆豆眼可怜地看向大厅里的另一个主人， 却看见另一个主人正出神地看着面前餐桌上的食物。
纸人：……
孟家家主见烛火渐渐平稳了下来， 这才敢看向孟冬。
他沉声警告：“这厉鬼看见不满意的新娘会发怒。你也看见了，现在还有孟家留下的符咒压着，要是压不住的话，你小师弟被选中了新娘， 他的下场只有死！”
孟冬冷冷回看了他一眼。
小师弟还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 想必没有到生死一线的地步， 这人倒是现诅咒上了：“闭上你的嘴。”
孟冬从来和气，极其贪财， 待人都是笑着一张脸的，孟家家主何时见过这样的冷斥。
孟家家主愣了一下，不悦地道：“我是为了你们好，别让你的小师弟耍什么把戏， 我带了人来，换成他对大家都好。”
随着话音落下，他身边那个漂亮的青年跟着站起了身。
青年黑发微卷， 容貌姣好，唇峰上还有小小的一个唇珠。
孟冬皱眉看着他， 又转头看了010一眼。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抓人入梦的厉鬼，不会和孟无师有关吧。
年轻人用手指卷了一圈脸颊边的黑发：“是的，这样对我们都好，我在这里，厉鬼会听我的话，孟家帮忙解开他的封印，他也不会乱杀人，这对我们都好。”
孟冬说：“都好？”
“我小师弟好歹学了十年八年的玄门法术，这位看起来功力浅薄，不是更是去送死？”
年轻人非常好脾气，笑得眉眼弯弯：“我可以驯服他的，我身弱，也需要一个这样的厉鬼来保护。”
孟冬一言不发。
他防备着孟家人给他们挖坑，没想到孟家家主道：“我不和你绕弯子，孟无师的牌位丢了，这个梦里的厉鬼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有人拿着牌位，被拉进梦里，进来自然会被当成他的新娘。而我带他进来，就是为了救你们。”
孟家家主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小偷。
听完他的话，孟冬表情诡异了一瞬
小师弟拿着孟无师的牌位？
……这可真是无稽之谈。
孟冬硬生生忍耐住了转头的冲动，没想到身边的林异主动开口了。
010：“……救我们？”
他慢半拍地想起了孟无师身上那些像是印在皮肉之下的符文。
“怎么救？用那个符咒吗？”
孟家家主看了他一眼，一个普通人，估计做了这个梦就醒不过来了。
他没有心情回答，反而是年轻人笑了一下。
“当年孟无师虽然天赋异禀，却受到梦魇的困扰。他甚至辞去了族长之位去寻梦中人，孟家觉得他昏了头，就派人跟着他，没想到意外目睹了他身死的场面。”
“孟无师执念太深，为了不让孟无师变成厉鬼为害一方，孟家人在他死的时候，给他种下了符咒，”年轻人说，“符咒可以桎梏孟无师的力量，可惜这么多年，还是被孟无师钻了空子。”
他语气里带着隐约的谴责，没想到面前人就和没听出来一样，抬头认真地问自己：“怎么种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不可能种下第二次的，”年轻人还在用手玩着头发，姿态闲适，“我就是那个人的转世，会尽力劝说他不要杀人，归顺孟家。”
010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是问，符咒要怎么种下？”
年轻人被他没有感情的视线看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阵压力。
他移开目光：“孟家的秘法，我怎么知道？”
010看向了孟家家主，孟家家主像是觉得这个问题有趣，这才开口回答了：“祖宗的事情，传下来都断了，我也不知道。”
010没说话，他觉得这些人在回避自己的问题。
999指出：【已经种下了，你纠结的是没有意义的问题。】
010筷子戳着面前的米饭，小声说：“都讨厌。”
等下去问孟无师！
整个大厅倏然刮过一阵阴冷的风。
原本还在颤抖的烛火倏然顿住，像是凝固的火苗。
大厅里的气温骤降，所有人停下了交谈。
纸人声音变得狠厉起来：“我家主人请你们用餐！”
场面倏忽安静下来。没人动筷子，面前的佳肴虽然看起来好吃，但是都知道这其实是一团阴气。
吃得越快死得越快。
众人低下头，看见那人玄色的鞋履走了一圈。
纸人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大喜的婚宴，我家主人不想生气。”
孟家家主神情僵硬。
鬼来了。
他能感受到孟无师刀锋一样的目光从自己背后剜过，如果不是受到符咒的限制，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团烂肉。
他狠狠咽了口口水，掐了一个手诀，发现没有用后，才艰难低开口：“孟无师……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新娘吗？我给你带过来了。”
010呆呆地抬头，自己还没找到时间跑掉，孟无师就自己找过来了吗。
好耶，那自己就不用想办法跑掉了，
全权交给孟无师！
他身后像是有一条无形的大尾巴飞快地摇了起来。
这头，没有得到回应的孟家家主脑门冒出汗珠。
孟无师慢慢走到了010身后，
一进大厅就看见了自己落跑的新娘，手里的饭端给了别人吃，自己进来时还跟着低头不敢看自己，得跟兔子似地低头。
孟无师默不作声地看着010。
是害怕？
所以要从新房里跑出来，跑到孟冬身边。
孟无师瞳仁漆黑得像是没有一丝光亮。
能跑到哪里去呢，整个梦都是自己的。
010意识到他站在自己身后，偷偷把手伸到背后上下挥挥，白皙的手在眼前晃着，像是一个驱赶的动作。
孟无师心情更差。
感觉厉鬼的阴冷消失，孟家家主大起胆子继续道：“我在这里，只要你和他定下驭鬼的契约，我现在就帮你解开孟家的桎梏！”
这次的庇护被孟无师使了手段拒绝，孟家必须得想个办法继续驱使孟无师。
孟无师冷冷看了他一眼，纸人便自动上前，用薄薄的手捻起了羹勺，给孟家家主盛了一碗。
“主人让你动筷。”
孟家家主大声重复了一遍，他强调：“我带了人来！你找的人！”
像是应和这句话，010放在身后那只手挥得更快，像是生怕自己靠近。
孟无师垂眸看着，忽然上前，有点捉住了那只讨厌的、一直驱赶着自己的手。
赶又怎么样，赶不走的。
他沉沉地盯着那只被自己抓住的手，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温和地对众人开口问：“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
见众人不说话，孟无师轻轻敲了下桌面，简洁地重复了一遍：“吃。”
喜宴没人吃，会变得晦气的。
像是有一把冰凉的刀刃悬在脖子上，众人纷纷开始动筷。
一直试图观察孟无师是否有理智的孟冬咬了咬牙，伸手拿过了林异面前的碗。
不过是吃下去一些阴气，他们没事，可是林异吃，就是真的鬼气入体了，会被活活拖死。
他伸出一只手在桌下按住了010的手，示意他不要乱动。
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010的动作比自己还要僵硬。
孟家家主只拿着筷子吃了一口就想放下，纸人走到他身边，墨水点出的眼睛没有眼白，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纸人伸出薄薄的手搭在他的羹勺上：“客人还想喝汤吗？”
孟家家主硬着头皮已经喝了一碗，此时摇摇头。
谁知道纸人自顾自又给他盛满了。
孟家家主脸都绿了。
这头，孟无师捏着010纤细的手腕，好像一折就断，难怪这么害怕自己。
孟无师松开他的手，凉飕飕地看着孟冬放在010手背上的手一眼。
然后他看见自己松开的那只手又开始上下摆摆，像是真的非常抗拒自己的靠近。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顺从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怕。”
孟无师此时侧脸上都爬满了黑色的符文，看起来有些骇人。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010回头呆呆看了他一眼，用力把手又朝外伸了伸，拉住孟无师的小拇指后，努力把人往自己这边拽。
孟无师下意识顺着他的力气靠近。
“跑不掉了。”010像是没看见他脸上丑陋的纹路，声音放得轻轻的，转头时都要咬上孟无师的耳朵了。
他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你怎么不在这里呀，好讨厌。下次不要乱跑了。”
到底是谁在乱跑。
孟无师沉默地看着他，自己带来的糕点还在房间里放着。
010正在努力把手地往孟无师手心里放，还补充了一句：“或者记得带上我哦。”
免得和世界线又不一样啦。
花言巧语。
孟无师拢住他的手放在耳边，冷声问：“那你刚才摆什么手？”
010小声说：“我在说‘是我呀，是我呀’，你没有看懂吗？”
他眼里是纯然的困惑，好像完全没有想到孟无师会看不懂一样，甚至还重新伸手欢快地摆了两下。
孟无师浑身僵硬，按住眼前的手，像是摁住了一只上下扑腾的蝴蝶。
随后他说：“看懂了。”


第81章 
010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总觉得这人刚才的语气有些心虚。
孟无师说：“走吗？糕点还在房间里。”
010点点头，小声说：“要悄悄的。”
世界线不能崩，现在大家应该都还在厉鬼的阴影下。
999说了， 这次事件是对孟冬最大的历练， 也决定着隐藏的世界线能不能冲满完成度， 最好不要有任何偏差。
010牵住了孟无师的手指尖尖， 再次强调：“不要被人发现。”
孟无师奇怪地升起了一种自己见不得人的感觉。
他低声应下了：“好。”
好在众人身边都有一个纸人守着， 没人敢抬头， 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得到一人一鬼之间的悄悄话。
短短几分钟， 桌上的菜肴就被动了个遍， 纸人帮着布菜，每个人碗里都是满满当当的。
孟无师顺着他，让纸人把众人带去了安排的房间。
几人走在廊道上，孟冬伸手抓住了010的手， 孟无师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010就吃惊地发现， 自己忽然出现在了孟无师的另一边，而孟冬手里牵着的， 变成了一个纸人。
纸人长得好漂亮，连眼睛和鼻子都被人用毛笔特意地细细描摹过，嘴巴更是用朱红点了一抹。
孟冬像是没摸出来这是个纸人，还在低声嘱咐：“进了房间不要乱动， 晚上等我来找你。”
孟无师听见这话脸色更难看。
010伸手拉拉他的手，凑到孟无师耳边说：“跟他说，好哦～要说的好听一点哦。”
他喜欢孟冬这个朋友。
孟无师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 操控着纸人凑到了孟冬耳边。
纸人殷红的嘴巴居然真的动了动，里面传出极其类似010的声音：“不可以哦～”
010：！
他震惊地看向孟无师， 孟无师低下头来和他咬耳朵：“你晚上和我住。”
孟冬同样一脸错愕，他回头看了眼纸人，像是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又道：“没关系的，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不用担心我。”
纸人继续道：“你要先去找小师弟呀，我住在房间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纸人压低了声音，阴森森道：“你总不会想一回去就溜出去吧，这里的主人不会喜欢这种做法的，要是闯进他的住处，那就更可怕了。”
孟冬一顿。
他完全没有觉得林异的语气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这人一定是被吓坏了，又没吃东西，所以说话的声音才又小又细。
他说： “可是……”
010狠狠捏了孟无师一把。
孟无师“嘶”了一声，没松手，只是纸人的语气立刻变得正常了。
它说：“我没事哒，小师弟比较危险！”
孟冬脚步顿了下来。
他低低说了声“好”。
010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世界线里孟冬翻墙去找了小师弟，两人一起夜探孟家，现在这样也算勉强对上了剧情。
他转头问孟无师： “小师弟在哪里呀？”
谁知道孟无师没有回他，反而是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腕刚刚010掐过的位置。
上面什么都没留下，010也跟着低头看看，他说：“我没有用力哦，是捏了一下！”
孟无师语气缓慢道：“你掐我。”
010：？
他纠正道：“是捏。”
“是掐，你为了孟冬掐——”
孟无师忽然一顿，他神色奇怪地说：“你还承认了。”
010震惊地张开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无师说： “你说， ‘是捏’——”
他眼底带着点浅淡的笑意，显然是想用这个逗弄一下面前人，没想到下一秒，010低头叼住他的手腕，随后啃了一口。
冰冰凉凉的，像是吃了硬邦邦的糯米滋。
010松开了嘴巴，在上面留下了一圈小小的牙印。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习惯，砸吧了下嘴后，还朝孟无师龇了下小白牙。
他说：“是咬你！”
孟无师顿了两秒，难得勾了下嘴角。
他伸手去看了看这人的牙齿，一边还低声道：“怎么什么脏东西都吃。”
010更震惊了，像是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连自己都骂。
孟无师于是抬手给他看，他的手臂在下一秒变成一团缭绕的阴气，看起来就带着某种不详的意味。
他说：“我是阴气组成的，不是吃脏东西是什么？”
他低声这样说，神色淡淡的，笑意在他脸上像是昙花一现。
010看看他重新凝实的手，上面还留着自己的牙印。
他露出一个安心的表情，他说：“就算是阴气，也是被我咬了的阴气！”
孟无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原本的阴郁冰冷全都偏执地倾注到面前人身上。
他说：“也对，都有你的牙印了。”
010立刻不好意思地摸摸他的手腕：“不疼的哦。”
“……”
两人离开，剩下众人已经沿着廊道走到了住处。
孟家家主在宴席上被灌了好几碗汤，碗里的食物不停地添，离开时还被纸人盯着一点不剩地吃完了，此时的肚子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巨大来。
年轻人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您怎么不继续说？”
孟家家主摆摆手。
等纸人将他们送进了相邻的两个房间，他才让年轻人进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古色古香，家具大多是木制的。
孟家家主像是极其熟悉这里面，快步从床边拿起了一盏烛台，又拉开床沿上的夹层，拿出火镰盒点上了火。
年轻人跟在他身后站住了。
孟家家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符咒，放在烛火上点燃了，烧成灰烬后吞了下去。
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消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而看着面前有些焦急的年轻人，他道：“厉鬼的第一个新娘已经定了，我们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只能当他第二个新娘。”
年轻人对自己是第几个新娘并不关心。
他是孟家的世交之子，几百年前孟家就算出来孟无师的命定之人应该在他们家，可是孟无师偏偏要离开家族去找。
自己是这一世他命定之人的转世投胎。
林仪逸一想到刚才看见的强大的厉鬼，就觉得怦然心动。
如果这样的厉鬼臣服于自己，那自己在玄门中还不能横着走吗？
他急急问道：“那怎么让他的第二个新娘变成我？”
孟家家主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笑了：“不要着急，除了孟无师的牌位，别忘了他的身体也在我们手上，你身上早被我放了他的心头血，不过你不要忘了，孟无师终归是孟家的人。”
林仪逸承诺道：“我不会忘记的。”
两人在这里商讨瓜分孟无师的事情，而010和孟无师已经回到了新房。
010面前是孟无师特意拿来的糕点，面上的花纹精秀，010看了一会儿，都有点舍不得吃掉了。
他拜托999给自己拍照，999无语道：【这样的糕点，你回到系统空间后可以随便去网上找到一百张类似的图片。】
010说：【可是，它们都不是这一个呀。】
999无法理解，哪想下一秒，010慢吞吞地和它说：【也不是你拍的这一张呀。】
999：。
它还是冷酷地拒绝道：【违规操作，不干。】
010露出一个失望的神情，999说：【你不是会画画？】
010歪了歪脑袋：【这是人类的技能，我什么时候会了。】
999：【你——】
它一顿，反应过来010已经把那些数据封存了。
010说：【要画的话，我只能下那些附件，唔，好像也可以，毕竟每个系统的计算方法都不一样，那我画出来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正快乐地盘算着，脑袋里响起了“咔擦”一声。
999：【拍了，快点，继续做任务。】
010惊喜地睁大眼睛。
他说：【好的呀。】
孟无师看这人对着糕点发了半天的呆，也不吃就纯发呆，伸手在这人面前晃了晃。
他蹙眉问：“不喜欢？”
010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他手腕上那个依旧清晰的牙印上。
他有点害羞地说：“不是。”
孟无师还想问，就看见林异精确地一口咬在了糕点边边上，避开了中间的花纹。
他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
孟无师有点无奈，用筷子戳戳，几块花瓣形状的糕点就碎了。
010震惊地看着他，好像看见了什么惊天大恶人。
孟无师想起他那一堆垃圾食品，恶声恶气地说：“快吃。”
010心碎地吃掉了那些花瓣。
唔，好次。
他边吃边问：“嗦以，小师弟捏？”
听着这人含糊的声音，孟无师伸手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
他道：“吃完再和我说话。”
010：“我不！”
孟无师被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顿了半晌，才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没叫进来。”
哦，没进来。
010低头专心致志地咀嚼，好脾气地让孟无师继续捏自己的脸颊。
然后他缓缓停下了动作，像个小仓鼠那样，连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了。
没、没进来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细细的眉毛都委屈地皱了起来。
孟无师的手松开，看见面前人堪称惊慌失措地问：“为什么没进来呀。”
孟无师轻轻挑了下眉，他以为林异会开心，毕竟进这地方不是什么好事，能少一个是一个才对。
他耐心地解释道：“孟家总共只有五只鬼能发这种请柬，加上你我，他就不够了。”
010狐疑地看着他，孟无师也算吗，为什么算。
他伸出小触手在世界线里翻翻翻，随后伸手也捏住了孟无师的脸颊，胆大包天地往外拉了拉。
俊美的脸被捏来捏去，010问：“是不是你撕掉了我的那张，所以拿了他的来补？”
孟无师面不改色地拢住他的手： “不是。”
可是，原世界线里就是进了五个人呀。
孟无师的态度太过坦坦荡荡，010怀疑起了自己。
毕竟原世界线没有理智的孟无师还在梦里大开杀戒，说不定现在有理智的也要算门票？
他想不通，脸都委屈地皱起来了。
999说：【这样的话，没人和孟冬走剧情了。】
010：！！！不可以。
他堪称惊慌失措地问：【那怎么办。】
999似乎在考虑，它在这个世界因为补偿的原因，有了一定的权限。
999快速地计算着，半晌后缓缓开口。
它道：【有一个解决方案。】
010没有察觉它语气中蕴含了一丝的迟疑，追问道：【什么什么！】
999：【你代替小师弟陪他冒险。】
咩？
010摸摸耳朵。
是不是仿真体坏掉了，所以自己听见999在说梦话！
999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堪称冷酷无情地道：【系统不会说梦话。这样正好，孟无师是个变量，你也是，到时候就不用担心他只顾你不搭理孟冬了。】
999：【顺便我也不用担心孟无师下手太重，孟冬直接在这次梦境中死掉。】
010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孟冬在三次夜探孟宅里遇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鬼魂，小师弟在原世界线里都吓哭了好几回，两人差点死掉，才弄清楚了厉鬼的软肋和封印。】
010总结世界线，他问：【可是010呢，没有人关心010了吗！】
【你是不是忘了，你身边唯一是人的，只有孟冬，】999语带遗憾道，【难道，连陪唯一关心你的‘人’都不想吗？】
010呆呆的，他觉得999好像在绑架自己，可是找不出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地问：【999，那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世界线了呀。】
999：呵。
它冷酷地道：【不可能。】
010：QAQ


第82章 
孟无师伸手戳戳又开始发呆的这人， 语气懒散地问：“又在想什么？吃饱了？”
010恍惚地摇摇头，他转头看了最里间的雕花大床一眼。
孟无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困了？”
床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茵褥，被子也整齐地堆在一起， 看起来柔软又舒适。
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坐过的， 超级软。
010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神色。
好想睡觉， 呜呜。
孟无师看了眼天色：“现在有点早， 出去走走再睡？”
他温和地解释道：“孟宅虽然规矩多了些， 好在现在没有那些碍事的人了， 你刚吃完东西， 单纯看看景色还是不错的。”
010问： “这里的夜景也很好看吗？”
孟无师矜持地点评：“尚可。”
自己看了千万遍没有感觉， 可是每年都会有不少人来孟宅，专门看看里面的门道，应该也算是好看吧。
“我知道了，”010缓慢说：“可是我们不能一起睡了哦。”
孟无师动作一顿， 以为是这人介意， 垂下眼道：“我可以睡在外间， 中间隔着屏风，看不见你的。”
010继续摇头。
孟无师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低声问：“那你想睡到哪里去？换一间新的？还是要醒过来，到现实里睡觉？”
010抬头看看他，孟无师顿了顿，看懂了他的意思：“想回原本该被分到的房间？”
看面前人点头了， 孟无师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放下了按着这人脑袋的手，垂下的袖子正好遮盖住不受控制浮起的黑纹。
他冷冷道：“那你还是摇头吧。”
010重复了一遍：“要住回去。”
孟无师被气得不行，语气冷飕飕的， 还带着酸：“住回去。好让孟冬半夜来找你？”
他本来说的是气话，没想到面前的人反而震惊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010问，“你又能听见我的脑袋说话了吗？”
孟无师身后的黑气陡然变重，霎时间，除了这间新房，所有房间廊道上的烛火都被刮灭，阴风带着凄厉的呼号，刮过孟宅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鬼怪们都打起了抖，不知道梦境的主人为什么再一次发怒。
孟无师伸手，缓慢地捋过了010脸颊旁的碎发，面前人看起来单纯无害，甚至没发觉自己升起了不好的念头。
他看见自己伸出的手腕上还带着牙印，看起来小小一个，和主人一样毫无杀伤力。
孟无师一点点平复下了心情。
算了，较什么劲，林异本来就倔死了。
010毫无防备地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道：“不过，我不在屋子里等他啦。”
孟无师： “嗯？”
“既然小师弟没来，我想和他一起去冒险，”010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提议，“孟宅可以不要那么恐怖吗？”
孟无师眯了眯眼。
他的手拉住了这人垂下的发丝，动作带着偏执欲，声音温和地说：“你觉得呢？”
010看看他，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可以。”
孟无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010被注视着，疑惑地回视。
他的数据在这种注视下欢快地流淌，他问：“不可以吗？”
孟无师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可以。”
“还有还有，”010说：“这里的围墙好高，我翻不过去！”
孟无师： “知道了。”
“…”
深夜，孟冬看见旁边几个客房的烛火接连熄灭，这才从床上起身。
一直盯着他们的纸人变成了一张真正的纸，孟冬听见隔壁房门也传来了动静。
正常的厉鬼在半夜会阴气大盛，然而孟无师身上有封印，在半夜会不得不陷入沉睡，大家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作。
孟冬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
庭院里的纸人脑袋耷拉下来，脸颊上红红的腮红在半夜显得格外瘆人，薄薄的纸身还随着夜风不停飘荡。
孟冬收回视线，从窗沿轻巧地翻了出去，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一路穿过庭院，甚至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绿植。
据他所知，有些厉鬼对自己的地盘要求很多，被动了一草一木都要发火，何况是这么讲究的孟家。
孟冬小心翼翼地避开脚边的杂草，抬起头打量墙沿上生长的苔藓。
这个有点多，应该不算吧。
他若有所思，跃跃欲试地想抠一块下来。
下一秒，面前的围墙上忽然冒出半个脑袋，010伸出手朝他招了招。
“嗨～”
随着他的动作，墙沿上的瓦片响起了一声，010支着手臂，从孟冬的正上方探出脑袋看他。
孟冬抬头和他对上视线，大脑短暂地短路了一瞬，他才道：“你怎么在这？”
怎么在这？
010踮起脚，把脑袋探出得更多一些。
他的脚底下其实是浮起来的，阴气搂着他的腰，让人趴在墙上。
孟无师表情恹恹的，此时终于像是一只怨鬼，周身阴气漂浮，一墙之隔，孟冬对面的墙内几乎都是他滚滚的阴气。
010说： “是偶遇！”
孟冬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偶遇？”
010点点头又往里这头爬了爬，碎瓦砾扑簌簌落了下来。
孟冬手忙脚乱地去接，砸在手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蹲下身把那些碎片扔进了草丛里。
010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
他脑袋往后缩了缩，掩耳盗铃地把碎片扶正，孟无师瞥了那些碎掉的瓦砾一眼，轻轻皱了下眉。
孟家怎么这么破了？
他伸手拂过，阴气萦绕着将那几块碎瓦复原。
墙上，010见孟冬还在掸手，轻巧地在墙上蹬了一下，轻盈地落地了。
孟无师还没来得及接，见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
孟冬也吓了一大跳。
他左右看看，上前放低声音又问了一遍：“真的是偶遇？是不是太巧了？”
010歪头看他，又换了个说法，他问到：“那是我来看看你？”
孟冬盯着他掉下来的高墙，又提了个问题：“那你怎么从外面来？”
010被问住了。
他悄咪咪地蹭掉了鞋子上沾着的泥土，若无其事道：“我本来想自己翻出去的，没想到刚翻出去你就来了。”
孟冬不赞同道：“不是说不要出房间？这个宅子很危险。”
是给纸人010说的，不是真人010呀。
“听到啦，”010说：“那我下次一定！”
孟冬说：“你路上也和我说听到了。”
010面不改色地将锅扔给了孟无师。
他说：“是孟无师说去给我拿吃的了，没回来，我去找他。”
孟无师在他身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010有点心虚。
嘴巴里还有玫瑰糕点的香味，好吃。
听见这话，孟冬顿了顿，林异口中的孟无师是不是那个对他有偏爱的孟无师？这个世界里原本的那只恶鬼会不会影响到孟无师的理智？
孟冬脑中一下子闪过很多思虑，他顿了片刻，才道：“到晚上，孟无师会被封印住，他可能被关住了，你下次还是白天出去比较好。”
关住了？
010歪歪头，孟无师刚刚还在冷笑，应该没有被关住。
周围的树枝被风吹得沙沙地响了一阵，孟无师阴冷的气息蹭着他的尾指，像是在回应林异的想法。
然后他看见010朝孟冬飞快地点点头。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孟冬就是找到了孟无师的封印所在，然后根据线索一点点推测出孟无师的软肋。
010说：“好。”
孟无师看着点头的林异，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知道这人搞什么鬼。
下一秒，林异凑到了孟冬身边，小声说：“那我们快点去吧，说不定找到了封印，还能找到这只鬼的软肋。”
孟冬： “走。”
两人翻墙出去。
010往围墙上爬，动作敏捷灵巧，甚至比身边的孟冬看起来还矫健。
落在夜色里，几乎像是一直灵巧的猫咪。
孟无师见他落了地，凑到他身边，轻声问：“找什么？”
010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掌心软软地贴在他唇上。
孟无师一声不吭地瞧着他。
叫孟冬就是冬冬，自己就是“这只鬼”？
太偏心了。
孟冬跟着翻过了围墙，他在溶洞的时候就接受了林异其实身手敏捷力大无穷的本质。
落地之后一阵脚麻，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缓了几秒后才看看已经激动得原地打转的林异。
他觉得010有一种诡异的兴奋：“……你这么急？”
010站住了，立刻道：“我没有急哦。”
孟无师支着下巴，凑到010耳边道：“好心虚。”
010装作没听见，和孟冬强调：“我一点都不着急。”
孟无师继续在他耳边念道：“这么明显，这么心虚，不会有人笨笨的还上钩了吧。”
好吵，010扁了下嘴巴。
孟冬下一秒道：“那就好，不要慌。如果要破掉这个梦境，要么解开厉鬼的心结，要么杀掉这只厉鬼。我们先看看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无师一顿，怎么还真的有人相信。
他端详着面前的林异，眼睛睁得圆圆的，看起来超级无辜，只是灵动的目光看起来就很心虚。
看不出来吗？
010点点头，又继续说：“孟无师和我说，小师弟没有进来。”
孟冬闻言笑了一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知道，我晚宴上藏了筷子，回去偷偷算了，他一切都好。”
010松了口气。
从自己这里套到答案就忙不迭地拿去给孟冬。
孟无师想，是个坏蛋。
【反派值：＋1】
010一顿，看了眼孟无师，就好像看见了一只戳一下给一分的玩偶。
他说试探地继续道：“孟无师还和我说，孟宅晚上很好看～我们可以一起看！”
孟冬神色诡异了一瞬，林异对这地方一无所知，在这种鬼地方，果然只有厉鬼能说出这种古怪的话吧。
他看了看林异，语气慈祥地答应了：“好。”
孟无师气笑了。
010听见自己的脑袋里反派值又噌噌噌长了五个数，有点兴奋地数了数。
过三十了！
999围观了他的全程操作，运行数据第一次卡壳了。
它自我怀疑地想，010是不是真的很适合这种反派值任务？这样都能刷到？
另一头，010和孟冬已经溜进了孟家的花园里。
孟宅用了不知道哪家的奇门之术，路弯弯绕绕，就连庭院两人都绕了好几圈才绕出去，此时看见一个大花园，更是晕头转向。
花园里隔一段距离有着熄灭的石灯，旁边的纸人面对柱子站着，只留一个雪白的背影。
010好奇地翻过了一面看。
纸人惨白的脸上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血红的嘴上勾起一抹笑。
010动作僵硬地把纸人转回去了。
孟无师看见他同手同脚的动作，心底好笑，又跟着叹了口气，心软了下来。
他伸手让那盏灯亮了起来，又问：“好奇心这么重？都让他们背对过去了。”
010缓了好一会儿，感觉狂跳的心脏平息了下来，才小声回答道：“就是背对着，才更好奇呀。”
孟无师伸手摸摸他吓得冰凉的手，评价道：“胆子这么小，还要大半夜再孟宅里瞎转悠。”
010纠正：“不是瞎转悠，是认真走的。”
认真都全走错了道。
孟无师收紧了手，拢住010在自己手心一本正经画路线的手。他声音里带着笑意，问面前人：“有什么区别？不是都找不到路？”
孟无师本以为会听见“记了路线”，“孟冬在指路”一类的话，没想到面前人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好像，是没有什么区别哦。”
010蹙起了眉，这几天几乎是他皱眉最多的时候。
他小声说：“我讨厌灵异事件。”
孟无师笑了一声。
他说：“这算什么灵异事件？”
满宅子都是孟家养的奇奇怪怪的鬼怪，真要说灵异事件，这一个宅子恐怕闹不完。
他看着面前的人，面露怜爱。
胆子好小，被吓到眼睛会红红的，说话也会变粘。
孟无师发出了一丝怀念的叹息。
010松开孟无师的手，凑到了站在路口反复观察的孟冬身边。
他眼含希冀地看着这位主角： “看懂了吗？”
孟冬沉重地摇摇头：“如果有罗盘就好了。”
010翻了翻世界线，原本的世界线里孟冬也没有
不过小师弟辩路的功夫很厉害，全程一直是小师弟带路的。
可是、可是自己不识路啊。
系统的导航功能在这里毫无作用，010只能眼巴巴地停下，然后背过手在身后招招招。
看着那只拼命朝自己摆翅膀的蝴蝶，孟无师慢悠悠地站在他身后：“怎么了？”
010小声问：“要往哪里走呀？”
孟无师笑了一声，他懒懒道：“我也不知道。”
010露出了一个更可怜的神色，孟无师铁石心肠地道：“不是要晚上和他一起看夜景？自己找路。”
小气鬼。
面前的树林看起来和刚才的又不一样了，010只好闷头往前走。
孟冬左右看了看环境，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皱了下眉，如果孟家这么厉害，怎么至于现在扒住孟无师不放？
孟冬压下困惑，转而开口道：“既然这个梦境的主人是孟无师，我们就先找孟宅的主卧，看看里面有什么。”
主卧？
010歪了下脑袋，这个他知道！
他翻出了自己的记忆，非常严谨地画出了路线，走在前面带路。
在进花园的某处径口时，他顿了顿脚步，反复比对记忆里的位置，然后转头对孟冬道：“这个书房，可以进去扫荡，你就有符纸啦！”
孟冬：“这样，不好吧。”
010露出一个龇小白牙的笑，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说：“可以的。”
他小声补充：“夜谈是会迷路的，迷到书房也很正常！”
孟无师端详着他，好记仇。
010美滋滋地听脑袋里的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孟冬神色恍惚地跟着他。
……这正常吗？
两人从小径绕到了孟无师的书房正门。厚重的雕花木门紧闭，两侧门柱上用金底的墨水龙飞凤舞底写着看不懂的字，看起来恢宏大气，只是整个书房门口都布着一层灰，像是很久没有人使用。
010评价道：“是一只不爱学习的鬼。”
孟无师动作一顿。
他记不清书房里面都放了什么，不过这两人要的黄符和墨水是一定有的。
而且应该也有很多驱邪之物，不至于像外面这么鬼怪横飞。
孟无师困扰底皱起来眉，所以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来了？
他还在疑惑，010上了三阶楼梯，悄咪咪地拉开一半门，像小猫一样探出脑袋：“请问有人吗？”
屋内空荡，只有积了一层薄灰的桌椅。
脚边落下了一根长长的舌头，010呆呆地抬起头，看见门沿上倒吊下一张血盆大口。
上方血淋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我算吗？”
010：…


第83章 
010呆呆地看着它， 眼睛一点点红了。
他接连后退几步，只退到孟冬身后，炸毛小猫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孟无师怀里钻。
他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像是毫无防备的幼兽走出巢穴， 看见巢穴外面全都是老鹰秃鹫似的。
孟无师心知道这吊死鬼肯定吓坏了怀里人， 一面揽住摸了摸这人后颈， 一面瞥了那鬼一眼。
吊死鬼几十年没见到这间书房的主人了， 又出不去， 刚刚居然听见有人同自己搭话， 这才没忍住凑了上来。
此时被看了一眼， 它正想灰溜溜地缩回房梁上，不料站在最前头的那个年轻人大步上来，一把就扯着它的舌头，将它从房梁上拽了下来。
吊死鬼：？！！！
孟冬边狠狠把它的舌头打了个结， 边对010道：“没事， 是只吊死鬼， 伤不了人。”
孟无师懒懒收回视线，拍了拍怀里人， 轻声说：“不怕。”
010听见舌头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又记起来刚刚落在自己脚边又薄又细的舌头，舌面发紫，看得见凸起的血管。
发现自己居然在回忆， 010呜呜呜地翻起了数据库，要删掉这一块记忆。
等他删完后，后知后觉自己还要删删掉的记忆， 这么无穷无尽，根本删不完。
他直接“呜”了一声。
孟无师感觉他在自己怀里蹬了一下， 以为这人还怕，将人揽住，轻声解释道：“吊死鬼脖子上系着勒死他们的那根绳子，死后被这根绳子禁锢着，走不了多远。”
所以刚刚也只是面贴着面，没有直接掉在010脑袋上。
听见这话，010更自闭了，紧紧地黏着他，手在他腰上缠着，脑袋还不停地往孟无师怀里钻，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似的。
孟无师想笑，又觉得这样可能惹面前人生气，只嘴角噙了一抹极浅的笑意，还在低声安慰道：“看，它的舌头被孟冬卷起来了，不吓人了。”
010扎在他怀里半天都不抬脑袋，听见这句话，才抬起头。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一样，又扭过头。
010一头埋进了孟无师怀里，脸颊已闷得发红，白嫩的脸颊上泛出浅浅的薄红，此时一双漆黑的猫眼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明亮。
他闷闷不乐地道：“舌头卷起来，会不会很疼？”
孟无师笑道：“你还管他疼？”
010小声解释道：“上吊死的人心情本来就不好了，死后舌头吐得长长的，这么难看，自己也会很难过。”
010想起自己完成的世界，一时间有了点共鸣。
他曾经反复翻过自己完成的世界世界线的内容，里面没有几次是好好死掉的，此时看见吊死鬼，居然有些感同身受。
孟无师哄他：“这鬼性格活泼着呢，没事。”
999心情极为复杂，它还没来得及开口，几人忽然听见房间里的那只吊死鬼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以为能经常看见孟天师的好容颜，没想到孟天师根本不来这里，我一呆就是七十年，房梁上的雕花都被我盘光滑了。”
孟冬依旧拽着它那根舌头，只以为010刚才的话是对自己说的，神情冷肃地道：“听它鬼话连篇，他既然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房子里又怎么会是一层灰？”
吊死鬼更是委屈，它说：“我是在这里呆着，又不是清洁工，总不能让我拿舌头去舔吧？”
孟冬听得皱起了眉，松开手退了几步，把手在门框上擦了擦。
吊死鬼：……
它又气又拿面前人没办法，这人看不见身后的孟无师，自己可看的清清楚楚。
唔，孟无师怀里的小美人儿也好看，嘶，被发现了。
010揉着眼睛，像是使劲揉一揉，眼睛就不是被吓红的了。
孟无师捉了他的手，用冰凉的指尖给人按摩眼尾，还顺便冷冷地抬头看了一眼。
吊死鬼讪讪收回目光，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浑身泛起一阵疼痛。
黑色的阴气从它身边散去，它痛苦地抖了一下，重新卷回半空中，舌头也缩了回去，飘荡在半空中，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你们两个是为什么死的？这书房是个好地方啊，你们也可以呆在这里，我不介意。”
孟冬有些意外：“我们是活人，你看不出来？”
“活人？”
吊死鬼也是很吃惊，他察觉两人身上有阳气，还以为是死的不够久，刚刚咽气就被孟家扔进来了。
吊死鬼道：“难不成，现在孟家连活人也不放过了？”
它眼巴巴地看了躲在后面的010一眼，还以为是媚鬼呢，居然是活人。
孟冬看他视线飘忽，就知道是看身后的林异去了。
他上前一步，将吊死鬼的视线挡住了些，才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吊死鬼眼睛一转，刚想开口说什么，被站在最后的孟无师冷冷看了一眼，便咬到了自己又长又细的舌头。
它磕磕绊绊地说：“也、也没什么。孟家人酷爱养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实力不够就往这地方扔一扔，跟养蛊似的，过段时间又来挑出来，我还以为你们是新进来的呢。”
孟冬听见这话，眉间褶皱更深。他道：“孟家不怕自己玩火自焚？这样养出来的鬼可不受控制。”
“这个……这个……”吊死鬼试探地开口，见站在后面那人只专心安慰怀里人，这才道，“孟家人哪怕这个，这地方有一只大厉鬼，是他们扔成千上百只也养不出来的。这只厉鬼坐镇，再怎么养蛊也翻不出花来。”
孟冬表情难看了起来。
所以孟无师就是孟家亲手养出来那只最厉害的鬼，又因为身上的符咒不能反抗孟家，这样日日夜夜反复切磋，怨气自然一日比一日重，白白滋养了这些鬼怪。
010听懂了，他钻的这只鬼是里面最厉害的鬼。
孟无师察觉他看自己，想他也明白自己是只吓人的厉鬼了，脸上带了点笑。
他伸手安抚似地在010后颈上抚了抚，温声道：“不怕。”
010小心翼翼地松开抓着的袖子，伸手掩耳盗铃似地抚了抚，半天也弄不平整。
数据就没有这样的烦恼，理不清重启一次就好了，大不了返厂，不被送去报废的话，出来又是崭新漂亮的一个系统了。
他小声说：“我倒是没有害怕。”
他拉拉孟无师的袖子，呆呆地看向他：“你怕吗？”
这么多丑丑的鬼。
010觉得呆在一个地方不可怕，毕竟自己也在主神的工作间呆了很久，时不时就关机，主神曾经以为他坏掉了，有一次醒来还看见主神要拆自己。
010吓得不行，身上所有的数据都亮了起来。
当时主神看见这一幕，才轻笑了一声，停下了手：“一睡睡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坏掉了。”
工作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活物，010理解主神非常关心自己的心态，努力地减少关机次数，不过每次看着工作间里那些流转的数据，他就会不受控制地犯困。
看腻了的话，睡一会儿就好了。
010想，那些数据好歹很漂亮，花花绿绿的，都带着流光，这个宅子阴森森，时不时还要冒出来一些缺胳膊断腿的鬼怪，孟无师一定很糟心。
想起孟无师连笔歪了都要扶正，010一时怀疑他会强行把缺胳膊少腿的鬼怪们都拼回去。
010说：“真的？”
孟无师听见他的想法笑了一声。
他说：“真的，我把他们都赶去别处，出来碍不到我的眼睛。”
孟无师低头看他，在这双漆黑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就好像日日夜夜的痛苦都在这一声中消失殆尽了。
他低声道：“我也不怕。”
“……”
吊死鬼盯着底下的两人。
前面那个年纪轻轻就能拽着自己舌头玩的青年看起来表情可比后面的愤怒多了。
吊死鬼有点欣赏地看着后面漂亮的人，虽然胆子小，可是看着倒是很冷静，不过就是好看的有点眼熟了，如果不是看起来小小的还是活人，自己都要认错了。
吊死鬼继续说：“不过，倒也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刚来的时候吓得要死，不过这宅子里还没有现在这么怨气遮天，看见那只厉鬼穿着玄色的天师服，一下子就不怕了。”
当年孟无师就坐在临水的亭子里，半张脸上爬着黑色的符文，剩下半张脸俊美无俦，垂下眼在纸上画着什么，一副天人之姿，吊死鬼都看呆了。
孟无师感情淡薄，被他打扰眼也没抬，只让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呆着。
吊死鬼千挑万选，觉得书房的房梁不错，上等的木料，上面的雕花一看就是几百年前的大师手笔，自己还能近距离地欣赏。
重点是，看孟无师花的那厚厚一叠画，相比是个会经常来书房的鬼，他还能近距离观察观察。
吊死鬼美滋滋地选在了这里，半个月都没有见到一次孟无师的面，知道一次它艰难地用舌头开了窗户，看见那时淡然风雅的孟无师站在花园里，垂眼烧掉了一张张宣纸，这才知道自己选错了地方！
吊死鬼说：“之后扔再多鬼怪，我也没见过，花园这块儿那些鬼都不敢来，我寂寞死啦！”
吊死鬼说的痛彻心扉，孟冬却表情难看。
孟家手段比他想的还要腌臜，以鬼养鬼的法子不是没有人用过，可是孟家人居然能先用在自己人身上，近些年孟家人驭的鬼名声在外，人人都以为是他们教导有方，还敦促自家的小辈要和孟家人一样早早出去历练。
孟冬一想到自己曾经还对孟家亲近，就觉得如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往里走了几步，想出去揭穿孟家的心思更急了。
孟冬沉声问：“这里哪里有黄纸？还有笔墨？”
吊死鬼犹豫一瞬，给他指了个位置。
那抽屉极偏，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日常使用的，孟冬皱了下眉，疑心这鬼还存了坏心思。
他上前，随意拉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是空的。
他不信邪，又拉开了一个。
吊死鬼看出他想法，有些委屈地凑到抽屉边，用舌头拉开了抽屉，里面果然是一些黄纸。
它道：“我难道还会骗你？这地方我都翻遍了，都是空的！只有这里还剩下点东西。”
吊死鬼不知道见过孟无师烧多少东西了，它还从没有见到这样古怪的癖好，只庆幸孟无师烧的不是房子，不然自己连跑都跑不掉。
孟冬皱着眉，拉开一层层抽屉，里面果然都空无一物。
孟无师漫不经心地圈着010的头发玩，这么多年，他不记得自己再这宅子里呆着做了，只觉得书房不是好地方。
他说：“就这些，让孟冬拿了就带你出去。”
林异的头发柔软，发尾稍稍得有些卷，正好搭在手指上把玩，孟无师对这缕黑发的兴趣，都比对探寻这地方的兴趣大。
010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黑发从指尖滑落，孟无师非常耐心地又挑了一缕继续缠绕。
他边垂眼玩着边问：“不怕第二只第三只吊死鬼？”
010没说话，小猫似地用爪子钩住了孟无师的袖口，轻轻地拉了两下。
“没有，”他抬起头，眼里可怜巴巴的，小声说，“没有第二只第三只了。”
孟无师被他看的心软，一颗心好像都被这人的手指挂住了，随着动作不断牵动。
他说：“不是不要那么恐怖就行？”
010瘪了瘪嘴，看着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也是，刚才确实被吓坏了。
孟无师动作渐渐停下，他说：“……确实没有了。”
010一下子就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屋里的孟冬开始蹲下画符，他想想，又伸手戳了戳孟无师。
孟无师低头瞧他：“怎么了？”
010好奇地问：“为什么都要烧掉呀？”
孟无师淡淡道：“以前总有人偷看，索性统统烧了，清净一些。”
010似懂非懂。
这头，孟画好符咒一个个叠成了三角形，打算分出一半给林异，于是先在吊死鬼身上试了试能用。
吊死鬼被扔过来的符咒烫了一下，缩到一边去，随着动作，房梁上似乎放了什么东西，下一秒就掉在了地上。
孟冬精神一振，没想到书房还有其他东西。
他大步上前，发现是一副被保存的画，没有裱过，看起来就像是主人随手画下的，边角还有烧焦的痕迹。
吊死鬼在房梁上打滚，着急道：“哎呀，这是我的！”
孟冬充耳不闻，将纸展开后愣了愣，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010站在门外，身后虽然不见沉睡的孟无师，却也是有阴气缭绕着的。
这层层叠叠的阴气是哪里来的，简直毫无疑问。
想到孟无师对林异显而易见的偏爱，他不知怎么的，心头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孟无师成为厉鬼不是因为孟家？
这头，010感受到他的目光，在门槛处试探地探出半个身子，看见在地上平铺开的纸，正要细看，孟无师伸手从后面把他的眼睛遮住了。
010伸手扒拉着，被这忽然的力道带着后仰，孟无师下意识将力气放轻了些，010就灵巧地从他手下溜走，像是一点不记得刚刚在门口吃了什么亏了，啪嗒啪嗒跑到孟冬身边。
他俯身看看纸上的人物，多年的腐蚀已经让画看起来模糊不清，不过010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自己好看的仿真体！
孟无师很有眼光。
010有点害羞地认可了孟无师的审美。
999却觉得荒唐。
它难以置信地看着上面人的服装，原本冷酷的机械音都带上了激烈的情绪，差点要破音：【……他为什么会画你？！！】
010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抬头看看孟无师，又低头看画，带着一点不知哪里来的羞涩和喜悦，又有点迷茫地说。
“咦，怎么是我。”


第84章 
010这话说得茫然又可爱， 孟无师要遮着这人眼睛的手一顿，几乎是无奈又好笑了。
他将人往后揽了揽，不再那么靠近那幅画， 又淡淡垂眸， 画上登时燃起一束黑色的火焰， 顷刻间就燃没了。
010看着这一幕， 火光映照在他脸上， 勾勒出姣好的样貌， 像是从画里面跑出来了一样。
他呆呆地道：“呀， 我没了。”
孟无师蹙了下眉： “说的什么怪话。”
不吉利。
他扬手， 地上的灰烬被一阵无形的风卷到了屋子外面，纷纷扬扬落入黑暗中。
010眼巴巴地看那幅画连尸骨都没有了，这才有点遗憾地收回视线。
这回是真的没了。
他又颇有些好奇地翻翻刚才的记忆，转头对999说：【真的是我耶。】
999沉默了一瞬：【我已经上报了， 总部会查看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先等消息。】
010“哦”了一声， 下一秒就转过头，问孟无师道：“这是怎么回事？”
999生怕面前这位是什么大BUG， 看着010这么耿直地一问，数据着急得飞快跑了起来，一下子连发了好多消息催促总部，没想到居然连已读都没出现。
它迟疑起来， 甚至怀疑这个bug是不是直接把世界的信号也一起屏蔽了。
010还等着孟无师的回复。
他的眸子又清又亮，带着纯然的疑惑，像是孟无师说什么都相信。
孟无师垂眸用视线描摹着面前人， 轻声道：“我也记不大清，不过生前好像是经常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家中长辈为我算了，说这是前世情缘留了缺憾，往后几辈子大抵都会续上。”
010看看自己，眼露好奇。
是自己吗？自己难道谈过恋爱吗？
孟无师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软，不自然地低头避过了，耳垂带了点红色。
010又呆呆地把目光放在他发红的耳垂上。
他慢半拍地戳戳999，问：【我谈过恋爱呀？】
系统怎么会懂得人类的感情，居然也有人类会愿意喜欢上系统吗？
010想得出神，999沉默了片刻，含糊道：【应该是有的吧。】
010细眉蹙了蹙，他还记得那些世界线：【可是我死得那么早，还那么惨，他们怎么办呢？】
他们。
999疑心010记起了什么，可是看看被封存掉的记忆依旧一动不动，010甚至没有发觉他的用词有什么不对。
999道：【……也没你想得那么惨。】
010露出一个安心的眼神，也不再追问，反而拽拽孟无师的袖口，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
说到这里，孟无师脸上那阵热意消了下去，陡然露出抹冷嘲的笑意，他说：“几年后，就蹦出了个林仪逸，还有个世交的林家。”
010懵懵懂懂的，猫眼圆张着，显得非常吃惊。他说：“林仪逸居然也活了这么久！”
孟冬：……
吊死鬼：……
孟无师的表情带上了些无奈。
他垂眸给010沾了点灰烬的手细细地擦干净了，露出底下莹润如玉的手来，他看着面前人单纯懵懂的样子，语气温和地解释。
“这名字是他们算出来的，林家每一代都会有人叫这个，林家世世代代都有这样的转世之人。”
孟家人希望着，总有一世孟无师会相信，他梦见的人就是孟家为他算出来的命定之人。
孟无师每每想到那些人偷窥他的画之后，再送过来越来越相似的人，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虫子一般恶心。
他垂眼，遮盖掉了眸中某种森冷的寒意。
010似懂非懂地问：“这个也能算出来吗？”
孟无师轻声细语道：“听他们胡诌。”
010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看看地上的灰烬，抬头继续问：“可是，为什么要烧我呀。”
孟无师不愿他知道孟家那些腌臜事情，又不愿意欺骗他，只沉默地伸手捋了捋这人脸颊旁的黑发。
他想了想，避过这个问题，只道：“那下次不烧了。”
010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一本正经地，和孟无师说话的句式一样地说：“好哦，那就这一次，下次不要逃避问题！”
孟无师笑了一声：“好，谢谢异异。”
孟冬看林异身后不知何时凝成的人形，早已抓紧了手中的符纸，身后的吊死鬼更是早早就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起来。
孟冬手里的符纸被孟无师一瞥，便被他浓重的阴气骇得成了一堆纸灰。
010看见这一幕，睁大了眼睛，失望地喃喃道：“我的三角符……”
原本周身阴气肆虐的孟无师一顿，下一秒所有阴气就原地消失了。
他面不改色道：“让孟冬给再给你画。”
孟冬：？
他松开手指，指尖的黑灰随着动作扑簌簌落在地上。
孟冬声音紧绷，他道：“你又是怎么确定是林异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鬼话连篇？”
孟无师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虽然知道林异拿孟冬当好友，却也看不惯孟冬很久了。
自己想看的夜景，想喂的饭都让孟冬拿去了。
孟无师在梦境里厉鬼的脾性更强，行事更霸道。
他只一垂眼，孟冬身边就缠绕上浓黑的阴气，孟无师懒懒散散地看着他，甚至不用解释，孟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面前人是孟家曾经精彩绝艳的天才，哪怕死了，在这里把自己弄死也是轻而易举，自己又凭什么向他要解释？
可是看着纯然不知自己被什么人盯上的林异，孟冬又有些心急。
他咬牙道：“我死在这里，多待个十几年，有一天也能和你一较高下。”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孟冬的天资心性孟无师看在眼里，确实比孟家乌七八糟的那堆小辈好多了。
可是，他只道：“哦，我等着。”
那个时候，林异肯定已经对自己更亲近。
两人正剑拔弩张着，说话间书房晃了晃，孟家祠堂那边居然发出巨大的响声。
孟冬和010齐齐向外看了看，只看见那头熊熊火光，把原本黑沉沉的天空都照得红了几分。
010听见脑袋里的播报：【世界线：＋25，当前世界线完成度：85%】
他愣愣地抬头看宅子边的火光，知道这是孟家两个人开始自己动手，试图把孟无师关在这地方了。
而孟冬才不相信在孟无师全权掌控的地方会着火，他直接问孟无师：“怎么回事？”
孟无师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眸子，望了那头一眼：“有老鼠跑进去了，弄翻了烛台。”
孟冬翻了个白眼，却看见孟无师抬手拢了拢袖子，动作放得很轻，像是刻意不想引起身旁林异的注意似的。
他忽然眯了眯眼睛，看见孟无师白皙的手背上浮起深深浅浅的黑色符文。
那一定就是孟家家主说的桎梏着孟无师的东西了？
孟冬反应过来，孟家家主估计带着林仪逸溜进了祠堂，只是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多少有点荒谬。
他马上扭头看向了010：“……我们过去？”
010也看向了身侧的人。
孟无师拢着袖子不说话，神色在亮起的火光下显出几分冷峻。
他说：“我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你们。”
这件事也早在孟冬意料之内，看看孟无师身上的符文，就知道孟家家主肯定是动了什么大阵了，关窍必出在祠堂。
他伸手拉010要往那头跑去，孟无师看得皱了皱眉。
他说：“我们在那里等你。”
话落，阴气一句卷着010往外走了。
孟冬：？？？
他看着非常自然地被阴气卷走的林异，颇有些无语地闭了闭眼睛。
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多管闲事了。
“……”
孟冬飞快地跑到了祠堂，好在孟无师还算有良心，没有再弄那些奇门遁甲之术让他迷路。
他到时孟无师已垂首等在门边，他一半的身子站在门后，可是脸颊上依旧隐隐约约可见上面的狰狞纹路。
他正蒙着010的眼睛，010伸手扒拉着挣扎，小声问：“让我看看嘛，就看一眼。”
孟无师瞥了眼气喘吁吁的孟冬，俯身在010耳边说：“就不。”
刚才卷着林异过来太大意，脸上冒出来的纹路被010看了个正着。
孟无师一下想到这人连鬼怪都不爱看丑丑的，便狼狈地伸手把人的眼睛蒙住了，还怕他嫌弃自己的手也跟着不好看，特意拢进袖子再蒙的。
010伸手扒拉半天，也没有从袖子里刨出那两只手，把宽大的袖袍弄得倒是皱巴巴的了。
他小声说：“那我生气咯？”
孟无师垂眸看着他，说：“我先生。”
010震惊地睁大眼睛，显然是没有想到孟无师居然会和他抢这个。
长长的蝶睫在掌心刮蹭着，孟无师笑了一声，这才一点点放开010蒙着的眼睛。
下一瞬他化作一团阴气散在空中，010飞快地回头，什么也没有看见，瘪了瘪嘴巴。
他小声嘀咕道：“耍赖鬼。”
孟冬看见这一幕，又看看两人身后已经照亮半边天的火光，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上前几步：“……我们先进去？”
010回过神点点头。
在原世界线里孟冬是得到了孟家的帮助，成功封印了厉鬼的，这次进祠堂没有帮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010抬步进去，祠堂里面明明燃烧着熊熊的火光，外面却闻不到一点烧焦的味道，只是随着靠近，他身上缠绕着的阴凉气息越来越少，等在门口停住，010甚至被里面一层层的热浪熏得有点热，脸上泛出一层红来。
孟冬一把推开木门。
里面的供桌和牌位已经倒了一地，010注意到，那些牌位上面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名字，唯一有名字的还被划掉了，碎成两半掉到了地上。
他觉得有些眼熟，心里升出不好的预感，快步走上前捡起，发现果然是孟无师的牌位后，闷闷不乐地把东西揣在了怀里。
孟冬此时已快步走进了内室，这里通常都是孟家人用来和先祖沟通的，什么黄纸龟甲钱币一应俱全，只是此时都已经在一片火海之中。
他进去转了一圈依旧没看见孟家家主的身影。
010站在门口正犹豫着，忽然听见孟无师在他耳边轻声道：“不在这，再换间屋子看看。”
010一愣，马上回头，看见自己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小纸人，眼睛鼻子嘴巴都极潦草地点上去，显然是匆匆忙忙赶出来的，短胳膊短腿，看起来非常可爱。
孟无师有点不自在，小纸人就坐在010的肩膀上默默地晃了晃脚。
010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孟无师道：“还是怕？”
之前见到纸人吓得那么厉害，他还特意将纸人剪得笨拙可爱了些。
孟无师有些懊悔，他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借纸人跟在010身边，不然也放不下心。
他想到林异看见了自己身上那些丑陋的符文，脸上就一阵阴郁，就连纸人的脸上都能看出几分森森然的气息来。
然而，010摇摇头，新奇地看着他，小声赞叹道：“好可爱哦。”
孟无师一顿，动作僵硬了一瞬，腿却又慢慢地晃悠了起来，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
这头，孟冬在火场里滚了一圈，身上全是黑灰才从火场里跑了出来。
虽然没找到人，不过他手上已经抢救下来一柄桃木剑和几个钱币，手里有了东西就有了些底气。
他一眼就看见林异肩膀上的小人，看他爱不释手地用手捧着，有一瞬的无语。
他问：“现在去哪间屋子？”
孟无师伸手指了指，他的纸人没有手指，只有笨笨的手臂，这样笨拙的动作，010看得眼睛里全是喜爱。
那是非常偏僻的一间房，一看就知道又窄又小没放在孟家的祠堂，只会是给守夜的仆人过夜的落脚地方。
孟无师在010热烈的注视下，强撑着淡定道：“应该在那里面。”
孟冬狐疑，率先上前想开门，没想到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孟无师此时还在耐心地和010解释道：“当年为了封住我，他们纹了我的尸身，又选了阴气最重的地方放，现在躲在里面，估计又是想在我身体上动什么手脚。”
孟家一贯这么无耻，孟无师都习惯了，倒是孟冬听见了，脸色冷肃地踹了房门几脚。
门上扑簌簌落了一层灰，却是纹丝不动。
开不开。
孟无师碰不得那个房间，010左右看看，见两人居然一时间僵住了，就挣开孟无师的手，跑到那个着火的房间，从里面找出了一捆点燃的线香来。
两人看得一愣。
010就奋力从门缝的角落里塞进那些香，哪怕点不燃这间屋子，里面的人呛也要被呛死了。
999露出一种惨不忍睹的表情，在这个灵异世界，最后孟冬为了活命可把什么厉害的身家手段都使了出来，没想到现在居然用的是这种物理的手段，世界线都要哭了！
只是这法子简单却有效。
没过多久，那门被开了一条缝，里面站着的果然是孟家家主，看见站在外面的两人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横眉怒目地道：“你们在干什么？！”
门被孟冬一脚踹开，他冷冷道：“我还想问问你们在干什么，想放一把火一起死了吗！”
他边说边打量着里面的摆设，里面布置诡异，正中间有奇怪符文的石槽，孟家家主和那林仪逸面前都放着瓷碗，孟家家主手臂上还留着取血的痕迹。
他心中有了猜想，这鬼封印八成又要靠乱七八糟的血液才能驱使。
孟家家主狠狠皱起眉：“荒唐，我不是和你说了，孟家自有破除梦境的方法，你想想法子让你的小师弟不当这个新娘，明天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了！”
他说着，手上的鲜血还不停地往底下的石槽里滴。
随着血液滴落，石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上面的花纹不断变化。
010看了看那个巨大的石头，看起来像是浑然一体的，倒是也很适合一个人蜷缩在里面。
他的数据不知道为什么缓缓停滞了下来，像是迷茫得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流动。
他肩膀上小人默默地蜷缩起来，靠在了他的脖颈间。
孟冬还在里面和孟家家主对峙：“我看你就是眼馋孟无师的力量！”
孟家家主冷睨他一眼。
那又怎么样？孟无师的力量谁不觊觎？
如果不先削弱孟无师，到时候林仪逸还没来得及露出脸，恐怕就被孟无师弄死了。
他说：“封印已经被我打开，孟冬，你天资不错，我实话告诉你，你也是孟家的一员！等出去了，我不会少了你这份好！”
孟冬听得厌恶地皱起了眉。
这种消息，再听一遍更觉得恶心。
他说：“跟孟无师比起来，你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要杀他自己会杀，不至于像你们一样趴在人身上吸血。”
他愤怒的同时还不忘踩一脚孟无师，010已经老神在在地习惯他们互相嫌弃了，没想到孟无师跟着在他耳边笑了一声。
他说： “要不我还是先下手为强？等他死了，弄成鬼魂好好陪你玩也是一样的。”
这一声实在轻蔑又残忍，连010听见都呆了一瞬。
010看这下有些相信，孟无师是孟冬要打败的最后一个反派了。
他的数据开始重新运转，飞快地计算着。
世界线到此，孟冬知道了孟无师身上大多秘密，决定去孟宅的祠堂一探究竟，看看那里供奉着的孟无师牌位，最后在那里找到了孟无师身上的封印关窍，彻彻底底把孟无师关了个死。
他有点着急地在数据库里拍着999：【现在孟冬和孟家决裂了，是不是不一定会封住孟无师了？】
999看着面前主角和孟家剑拔弩张的一幕，听见010的担心，还有点恍惚。
它说：【你还是先担心一下，孟冬先被孟无师杀了吧。】
010歪了下脑袋，不太理解999的意思。
他伸手拉住了孟无师还在玩自己头发手臂，看着纸人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凶，冬冬是在为我好。”
明明一个字都没有提你，顶多在书房时责问的那两句是为你好。
孟无师动作一顿，听见这个称呼心头又是嫉妒又是烦躁。
他坐直了身体，凉凉道：“难道我还真敢拿他怎么样？”
010说：“还是好凶。”
孟无师无奈，他哄惯了人似的放轻了语气，认命似的道：“我不敢拿他怎样。”
眼前人眼睛亮晶晶得看着自己，孟无师心想，要是林异能一直这么看着自己就好了。
010看着肩膀上坐着一动不动的小人，坐姿端正，看起来莫名其妙有一种气度在。
他没忍住伸手戳戳，把那小人戳得不得不抱住他的指尖，这才小声道：“拉钩哦。”


第85章 
孟无师端坐在他肩头， 短短的手臂抱住010的手指，语气自然的好像抱住手指的小纸人不是自己一样。
他说：“拉钩。”
010美滋滋地收回手。
房中，三人依旧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按照世界线， 这个时候孟冬不仅没有阻止孟家人， 反而还在外面为他们把风。
原本的孟无师是真的失去理智的厉鬼， 孟冬自然也不会多想。
现在里面几人僵持着， 999道：【世界线的目前的推算是， 孟冬看穿孟家人的真面目， 等他回到现实， 就会先脱离孟家掌控下的玄门， 一步步强壮自身，再一举揭穿孟家的真面目，成为这一带玄门新的领头人。】
010听完了：【孟冬好厉害，不过听起来好累哦。】
999冷笑：【还有更累的， 你现在的反派值35， 离合格还差一大半， 想没想好要怎么办？】
010可怜兮兮地道：【在想啦。】
他的目光在那狭长窄小的石棺上飘来飘去，显然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999冷冷道：【看什么看？孟无师死都死了， 怎么感觉得到他自己躺在哪里？你不要觉得这个地方委屈他了。】
010哼哼唧唧地说：【可是，这个棺材就是很小呀。】
他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恍惚。
他说：【应该要一个很大的，外面花了一个漂亮花纹的棺材才对。】
999觉得这个bug更可怕了， 不仅带了前几世的记忆，甚至还影响到了010。
如果被监管局查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010说不定直接就要被送到修理厂去了。
它沉声说：【先完成任务， 现在帮助孟冬，世界线的贡献更多。】
像是被这句话唤回了神， 010居然记不清刚刚自己在想什么了，翻翻记忆也是一片空白。
他轻轻“嘶”了一声，叹着气说：“完蛋啦。”
好像真的坏掉了。
孟无师也听见他的叹气，抬了下头问：“累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来时脸上不曾长出丑陋的符文，封印不曾在同族人的手下颤动。
010摇摇头，发丝扫过纸人的身体，被纸人抱住了。
“不累就好，”孟无师温声细语地说，“孟家想要借同族人的血唤起我身上的咒印，不过过了这么多代，他们的血脉实在浅淡了不少，孟家家主恐怕会对孟冬下手，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他死掉。”
孟无师还记得自己进梦境前对010的允诺，他会帮孟冬的。
孟无师心头有些遗憾，毕竟自己确实很乐意见到孟冬倒大霉。
010说：“一言为定哦。”
小纸人还抱着他的头发，此时站在他肩膀上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凑到010脸颊边同他蹭了蹭。
孟无师：“当然。”
他神色自然地补充道：“不过要晚一点点。”
010歪了下脑袋：咩？
“……”
站在屋里的孟冬不知怎么忽然脊背一寒。
他打量了这狭小阴森的房间一圈，只能归咎于面前两人。
孟家家主的血汩汩流出，而石槽却像是不知魇足，无论多少血进去，通通都顺着缝隙汇入了石棺里。
孟冬皱起了眉，觉得有些不妙。果然回过头，发现自己闯进了房门已经被用鲜血画满了符咒。
他立刻浑身寒毛直立，知道是这两人故意放自己进来了。
大骂了一句脏话，孟冬抓紧手里的符纸和桃木剑，后退到了墙边。
孟家家主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嘴唇抽动两下，似乎在笑：“你在这里面就行了，还想跑到哪里去？”
孟冬狠狠地把桃木剑扔在石棺上，只是石棺坚硬无比，桃木剑连凹槽都破坏不了。
他没见过身后的符文，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不过孟家既然喜欢驭鬼，手上阴毒的符咒必然不会少。
孟冬又心里骂了好几句脏话，不知道身前两人会使什么腌臜手段，看着他们一副笃定要驾驭孟无师的神态又觉得荒谬。
孟无师哪有那么好骗，滴个血就认主了？
他回头一看，看见林异肩膀上坐着的那个小纸人在悠闲看戏，更觉得拳头硬了。
像是察觉了他的视线，林异从外面探了脑袋进来。
他看看孟冬，又看看世界线：“请问～是需要帮助吗？”
孟冬呼吸都屏住了，看他好歹没有整个人走进来，松了口气道：“不用，出去谈你的情去。”
林异不会这些东西，至于孟无师被怨气影响着，只知道缠着夙愿所在，根本没有心思分给肉身。
孟冬气得咬牙切齿，自己就白进这间屋子。
听见孟冬的话，010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神色。
他说：“我没有弹琴。”
孟无师忍不住笑了一声。
孟家家主看见010，心底不知道怎么升起一阵防备。
他抬手按住了身边蠢蠢欲动的林仪逸，低声道：“还不是时候。”
时候？
010歪了下脑袋。
孟冬心念一转，想起这两人在宴席上的话。
他对010冷冷道：“他们在等着能近孟无师的身，趁他不备用鲜血符咒强行契约，到时候事已成定局，孟无师再怎么挣扎也是害人害己。”
林仪逸皱眉。
自己是孟无师名正言顺的命定之人，如今要不是孟无师成了厉鬼失去理智，自己又怎么要费这么多事。
怎么被这人说出来那么难听？
010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强行契约？”
林仪逸有些厌烦，他手里已握着一柄刀，显然有些迫不及待。
孟家家主连带着也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来：“今夜之后，新娘必死无疑，你落血为盟，到时候孟无师重新回归孟家的手里，也算是两全其美。”
010往屋檐外望了一眼，经过一夜的乱跑，此时离天亮已经很近了，不过在梦境里哪怕是天亮，看起来也是阴沉沉的。
怎么大家好像都在等契约。
孟冬也在赌。
他看见孟无师在010身边，就知道林异必定是孟无师选中的那个新娘了。
天亮必死？他倒要看看天亮是谁会死！
孟冬心底生出一股狠劲，010脑袋里的世界线也爬了一格，999说：【主角成熟度变高了。】
010说：【那我要再晚点来问他要不要帮助吗？】
999：【这倒不用，你是新娘，血液也应该用你的才对。】
新娘。
010脑子卡了一下，他呆呆地记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梦里的，又记起吃饭的时候纸人说的话。
他后知后觉地问999：【他说的新娘，是……】
999：【是你。】
010露出一个惊慌的表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仿真体。
孟无师看见他的动作，颇有些无奈了。他轻声问：“怎么自己吓自己？”
010确定自己完好无损，又转身看看背后，原地打了两个圈才放心下来。
他说：“要赔的。”
只是完成任务借给自己的仿真体，如果弄坏了，说不定又要多打几个世界的工。
孟无师没懂，看着他焦虑的不行，轻轻蹙了下眉。
他从纸人身上褪去，鬼身出现在祠堂外。
此时他的半个身体已经布满了黑色涌动的纹路，鬼力大退，不过驱使着天快点亮还是可以的。
他伸手汇聚鬼力，随着他的动作，天上的乌云散开，众人眼睁睁看着天光亮起，久久不见的阳光撒了一丝在庭院里，仿佛是在嘲笑他们无力的等待。
孟家家主睁大了眼睛。
天、天亮了？！
林仪逸立刻割破了掌心，鲜血汇入石棺之中，他却没有感受到孟家家主同他的说的，作为新娘的感召。
既然没有感召，这个契约又要怎么强行达成。
林仪逸咬紧牙关，在孟家家主不住的催促下，又在手上划开了几刀，鲜血流得更快，间歇不停地汇入了石槽之中。
怎么还没有效果？
孟家人明明和自己说过，自己是孟无师注定的伴侣，他会认可自己的！
林仪逸面露癫狂，一刀下去，刀刃在手上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血像是不用钱一样涌出来了。
010原本还在观察自己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对劲，下一秒被一团阴气蒙上了眼睛。
他肩上的纸人原本僵坐着，忽然开始晃荡起着双腿。
孟无师像是看不见屋子里的那个手臂已被血浸湿的人一样，凑在010耳边安慰道：“不怕了，天已经亮了。”
010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可是他闻到血腥味了。
他小声问：“发生什么了？孟冬还好吗？”
孟无师遗憾地道：“一点事情也没有。”
天亮得太快，孟家家主根本来不及反应，孟冬连油皮都没有破。
他推着010往屋里走，还不忘让阴气把地上流淌的鲜血冲刷一遍。
可惜石棺他还碰不得，
010“哦”了一声。
他感受到孟无师的动作，乖乖顺着力道往屋里走，边走边问：“要干什么？”
孟无师看了一眼，孟家人放了这么多血，不用可惜。
他微笑道：“去那个石棺旁边摸一摸，注意不要乱摸，有点脏。”
010“哦”了一声。
他迈步进去，顺着孟无师的力气，在石棺上摸了摸，随后在林仪逸目眦欲裂的神情下，石棺上终于泛起一层浅金色的光芒，示意着新的咒术已成。
林仪逸疯狂道：“是我的，是我的！孟无师你出来，你现在应该听我的了！”
孟无师的身影在010身后显现了出来，林仪逸多年心愿实现，几乎是死死地盯着这个身影。
可惜那身影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是皱着眉拿起了另一人的手。
010觉得石棺的手感不错，悄咪咪多摸了几把，结果下一秒就摸到了一手的濡湿。
他心虚地把手往背后藏了藏，结果刚刚伸到身后，就被人拿住了。
孟无师皱眉给他擦拭：“怎么还是沾到了脏东西？”
010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神情。
他说：“我不知道哦。”


第86章 
孟无师看他无辜的样子， 笑了一声，细细把人指缝里沾上的鲜血也擦干净了，看着重新恢复莹润洁白的指尖， 这才满意地扔掉了那块手帕。
帕子还未落地就燃起了黑焰， 林仪逸死死盯着两人牵着的手， 掌心几乎将手掌切成两半的伤口疼得不行。
契成。
为什么契约成了。
凭什么！
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目瞪口呆的孟家家主， 转回来时， 忽然落下眼泪来， 哀切地看着孟无师：“孟无师， 你认错了吗？我才是你等的那个人， 我也等了你这么久啊。”
林仪逸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几乎要落下，楚楚可怜盯着人的样子看起来分外动人。
连999都觉得，在某一瞬间他的神态的确像极了010。
唯一不同的就是， 010根本不懂痛苦， 做不出这种反应。
孟无师垂下眸， 细细感受着咒印的松动。
被孟家掌控这几百年，他浑浑噩噩， 满心都是冷的，也不曾回忆以前的事。
最近靠近林异，生前的记忆像是流水一样。
他看见自己每日梦见那些零碎的画面，醒来后就觉得恍若隔世， 记不清自己梦见了什么，反而觉得林异更加可怜可爱。
他此时看着面前人的样子，脑海中便自然而然地浮现了林异哭的样子， 一对比，林仪逸实在是个拙劣的模仿者。
“故作姿态。”孟无师语气很冷。
自己生前死后， 都看过无数个这样的模仿者在自己的面前的落泪。
孟无师几乎是嗤笑着俯下身，伸手捏住这人的下巴，轻轻端详了一会儿，一直到这人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才漫不经心地松开手。
他的声音里带着厉鬼喜爱玩弄人心的恶意，轻蔑地问：“你也配？”
“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依靠普通人的身体闯入玄门有一席之地，用的就是这种腌臜手段。以前的林家好歹有几个撑得起门面的，现在都是这种货色吗？”
看着面前人的脸色逐渐苍白，孟无师的话无疑戳中了他的痛处，林家本家已经天赋平平，如果不是孟家的扶持，早就沦落到普通门第了。
他开口道：“如果你回到我身边，林家很快会崛起！我也会对你好！”
孟无师松开了手。
他淡淡道：“荒谬。”
身后的林仪逸崩溃地尖叫道：“我才是，他是冒牌货，回来，回来！你会后悔的！！”
孟无师充耳不闻，他厌烦地看了林仪逸一眼，甚至觉得有些聒噪。
林仪逸猛地扑过来拽住了他宽大的袖袍。
他满脸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求你了，和我回去好不好？你和我呆一呆，就知道我的好了，我不介意他的存在——”
孟无师身后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林仪逸祈求的话断在半路。
蒙010眼睛的那团阴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他看了看林仪逸，又看看孟无师。
孟无师的袖袍霎时间散成一团雾气，林仪逸抓了个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010缓慢地说：“可是我介意哦。”
孟无师眼底掠过一丝极浅淡的笑意。
林仪逸脸色苍白。
孟家家主扶住了要晕倒的林仪逸，低着头不敢看孟无师。
咒印已经解开了大半，等林仪逸签好契约，就把孟冬献祭了，转换成一个新的咒印。
可是现在的情况让他压力倍增。
孟家家主脑门上冒出薄汗，浑身紧绷，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反应，光是孟无师投来的视线就让他压力倍增了。
解开咒印的血还差一些，可是把这位孟家的人放干了也不够。
孟无师懒懒地扫了孟冬一眼。
孟冬强调：“我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孟家人，得把血放光才行。”
孟无师道：“之前你不是说，五百年前是一家？”
这是第一次招笔仙时说的话。
孟冬无语，他直接往林异身后躲了躲，说：“林异，你管管。”
他之前还疑心孟无师和孟家的矛盾会危害到林异，此时看了孟无师对林异的偏爱，倒是让自己安全了些。
010看看孟冬，伸手把他藏到了身后，明明遮挡不住，还一本正经地对孟无师说：“看不见啦，没有人了。”
孟无师目光在孟冬身上停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笑，很喜欢见010这样撒野的样子。
他说：“好，没有了。”
简直是明晃晃的自欺欺人。
林仪逸坐在地上嫉恨地看着他，厉鬼不是这么好对付的生物，无非是钻了自己契约的空子，现在就故意做这种痴傻的事情。
【反派值＋10。】
010一愣，扭头和坐在地上的林仪逸对上了视线。
林仪逸脸上还带着泪痕，可是目光中的恨意却是毫不遮掩。
010被他盯着，有点迷茫。
999：【林仪逸觉得，自己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哭得这么惨了，孟无师甚至没有对他有半点心软，现在恨意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010有点茫然：【为什么不恨孟无师？】
999：【可能是你比较弱。】
010难以置信，可是林仪逸的目光确实一直死死钉在自己身上，一下都不曾移动。
010揉揉眼睛，不知道揉到了哪里，慢吞吞地开口了。
“我也可以哭的哦。”
林仪逸一愣，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倒是孟无师觉得不妙。
010的小触手在感官系统里噼里啪啦乱打一通，终于找到了控制泪腺的按钮，非常大方地一拍。
孟无师瞳孔一缩，就看见面前人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掉，很快就哭得睫毛湿透，可怜巴巴地黏在一起。
他手忙脚乱地上前给人擦眼泪，看这人怎么也止不住，慌了手脚。
“你跟他比这个干什么！？”
他的语气里又惊又怒，010慢吞吞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角都哭红了。
被他这样盯着，孟无师立刻放缓了语气：“不和他比。”
“好爱凶我，”010自言自语地嘀咕，“那我还要哭。”
孟无师：？！！
他无奈又好笑，眼前人果然没停下，低下头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得往下坠。
孟无师俯下身，指尖细细地把这人眼角的泪擦干了，眼见着泪珠还在不断往外冒，有点心疼了。
他捏住这人的下巴晃了晃：“不哭了。”
010哭得眼睛发酸，鼻头都红红的。
他在数据库里开始乱翻停止的按钮，整个数据库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孟无师见他还不停，眼睛又哭得有点肿，手指在这人眼尾一触即逝。
010眼睛上传来一阵凉意，他哭得发红的眼睛感到一阵舒服。
孟无师无奈道：“我的鬼力只能这么用了，还哭？”
010找到了那个按钮，他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刚刚孟无师碰得很舒服，可是流了很久的眼泪，眼睛又很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遗憾地把按钮“啪”地又关上了。
他小声说：“不哭了。”
孟无师这才松了口气。
他带着010往屋外走，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淡淡地抬了下眼皮，慢条斯理地抬手捂住了010的耳朵。
孟冬被他眼底掠过的怨气一惊。
下一秒，林仪逸陡然发出一声惨叫，眼眶流下两行血泪来，疼痛难忍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孟无师说：“再这么看他，眼珠子就别要了。”
林仪逸浑身发抖，抓住了搀扶着他的孟家家主。
010迷茫地抓住了他的手，像是听见了什么叫声，可是下一瞬就统统消失了。
他明白自己是离开祠堂了，疑惑道：“那你的身体呢？”
孟无师让这人抬脚再跨过一个门槛，淡声道：“不急，之后等着孟家再派人进来。”
不放这两个人出去，孟家就得源源不断地派人进来，不愁血不够。
孟无师想着，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
况且，咒印只差最后一点没有解除，自己现在对那些用了自己鬼力的生物感知力极强，孟家说不定还求着解开咒印呢。
他收回思绪，垂眸看着面前乖乖被自己推着走的人，要抬腿抬腿，跨步跨步，随自己摆弄得像是一个漂亮的娃娃。
孟无师从心底叹了口气，压制住内心蔓延上来的控制欲。
他放低声音，轻声诱哄道：“可以好好睡了。”
他话音落下，010困意顿生，像是躺进了舒适的温泉里，温暖地睁不开眼。
他的身影浅淡下去，像是要被擦去的水墨。
被留下的孟冬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
当年的玄门骄子本来就是同鬼怪的厮杀中出来的。
现在变成厉鬼，更是不会有收手的意识，刚才看林仪逸的样子，自己也吓了一跳。
孟冬道：“好在你没有诛杀孟家家主，你身上的厉鬼气息重，对林异也不是好事，你是天才，当然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随着010的消失，孟无师神色变得懒倦了起来，他淡淡地说：“我当然知道。”
“现在咒印要解除，你身上的怨气更压不住了，和人类在一起不好，”孟冬说：“你还准备缠着他不放？”
孟无师微笑了一下：“我的肉身在孟家，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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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睁开眼，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小床上。
半掩的窗帘透出屋外的阳光，这里已经是现实世界。
010浑身暖洋洋的，骨子里透出一阵阵懒意。
010有点不想动，往被子里钻了钻。
孟无师一直坐在他的床边，手上拿着一本书翻看着，见状放下了书，微微笑道：“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已经趁着林异睡着给这人按摩了一遍，但到底是进了鬼境，对人不会有好处。
孟无师靠近，仔仔细细打量010的神态，感受他身上有没有残留的阴气，010却打着瞌睡一点点往下溜，脑袋都要藏进松软的被子里了。
孟无师失笑地把人刨出来：“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010点点头。
999说：【孟无师和孟冬联手，世界线现在涨到95了。】
010这下终于不打瞌睡了。
孟无师见他没事，伸手往外招了招，010就看见一个短胳膊短腿的纸人奔跑着进了房门，手上的托盘里还举着一碗色香俱全的海鲜粥。
010呆呆地看了看纸人：“我还在梦里吗？”
孟无师：“没有，这个只是一点小技法，很多玄门世家也能用。”
他接过粥碗，小纸人就要往回跑，结果被010拿起来了。
010好奇地看看纸人的五官，看起来比孟无师自己的精致了许多，五官被仔细描画过，看起来憨态可掬。
孟无师盯着他拿着纸人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他淡淡道：“喜欢？”
“可爱！”010反复看了看，有点好奇地问：“给他剪出手指，他会用吗？”
孟无师心底有点泛酸，如实答道：“会。”
010于是从床头翻出来剪刀，刚刚要剪，纸人吓得在他手上直接装死。
010一顿，又抬起头问：“会疼吗？”
孟无师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里还端着那碗粥。
“不会。”
此时孟无师黑发如缎披散在肩膀上，身上带着的怨气又把眉眼衬得绮丽不已。
只是面前人全然没有欣赏的心思，得到答案立刻低头给纸人剪出了手指，把纸人派去拿自己的直播设备了。
孟无师静静看着，见纸人跑掉，这才端着粥坐到他身边。
他问：“还要工作？”
世界线里自己应该死掉了，010想了想，觉得直接退出直播事业就可以算合上剧情线了。
他伸手要接过瓷碗，没想到孟无师伸手舀了一口喂他。
010一口叼住了勺子，吃完一口后才乖乖开口：“就开一下，不久。”
孟无师点点头：“你刚出孟家，还是要多休息一下。”
他静静地喂完粥，起身拿着瓷碗离开了。
010看着敞开又关上的房门，觉得有点奇怪。
他等了一会儿，小纸人很快送来了直播设备。
简单地联网后，又毫无预告地开播了。
粉丝嗷嗷叫着下次要预告，010却露出一个迟疑的神色。
面前的弹幕得飞快，气氛却和原本世界线里应该出现的大相径庭。
有问笔仙下次什么时候出境的，有说下次探险是什么时候的。
010捕捉得飞快，然后他伸手关掉了屏幕。
人类的偏爱对他来说似乎没有吸引力，他神色淡然，此时一向精致单纯的脸上居然有一瞬显出一种奇怪的冷酷来。
010开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谢谢大家喜欢，不过我之后不打算直播了！”
他说得非常雀跃，毕竟要完成世界线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弹幕却像是炸开了锅。
010挑着问题回答：“嗯，账号会注销，想看我的话可以去看孟冬的直播。”
这样也算是为主角受引流了，孟冬跳了几个副本，现在的影响力还不够大呢。
有弹幕又问他之后干什么生存，010懵了一瞬，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他迷茫得太过明显，弹幕都吃惊起来。
【受刺激啦！怎么没想好后路宝贝就要跑路了。】
【是不是被人打压！之前不是还出现了个什么孟家吗。】
【那可是有传承的大家族，打压一个小主播干什么。】
【可是我听说……】
010有点好奇地看着那条没讲完的弹幕，下一幕他的直播间忽然被人用礼物轰炸了，轰炸的账户名称是一串数字，送完后才在对话框问：“主播能出来见面吗？”
999说：【孟家的人，他们不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只能这样打听。】
010迷茫道：【他们为什么不打我电话。】
【打了，】999道，【被孟无师拉黑了。】
010惊讶了一瞬，拿着电话就要出去和孟无师讲道理，离开镜头时才急急刹住，记起来自己还没有对直播说拜拜。
他退回来对着镜头挥挥手，在一片哀嚎声中关掉了直播。
010坐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孟无师甚至都派一只纸人端着水进来给他了，自己还不出现。
他有点奇怪，猫猫祟祟地走出了门。
为什么不自己送呢？
他走出门，看见孟无师站在小客厅的正中央。
他面前的电视柜不知道何时被换成了庄严的雕花供桌，此时正垂眸自己点了三柱香，一堆纸人围在他脚边似乎是在讨食物吃，孟无师垂眼看了一眼，和上次宴席上一样的食物就出现在了供桌上。
孟无师插好了香，低头继续摆弄着什么，嘴上漫不经心地道：“吃吧。”
010走近两步，这才看清他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纸人，显然是在给每个纸人都加上手指，为了好看，甚至还一张张剪过去。
010看见了之前坐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个小纸人。
纸人没有在孟无师手上那叠纸人里，而是孤孤单单地抱着腿坐在牌位旁边。
孟无师听见他的脚步声靠近，然后自己的腰被人抱住。
他抬高了手，以免手里的东西伤到忽然跑过来的林异。
看着这人的脑袋在自己的怀里乱蹭，他无奈道：“开心什么呢。”
010拿着手机，早就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看看孤零零坐在牌位边的纸人：“为什么要孤立它？”
孟无师好笑地松开了这人，两人间拉开一点距离。
他道：“这只被我附身过，只能是我了。”
010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伸手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被烟熏火燎过的纸人捧起来了。
孟无师看着这个纸人上面潦草的五官，还有脏脏的身体，淡淡道：“扔掉吧，我再做一个。”
010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像他说出了什么过分的话。
孟无师被他看得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开口解释道：“它长得不好看。”
010不赞成地看着他，伸手把纸人拢在手里，隔绝掉孟无师的话。
他强调道：“它最可爱！”
孟无师一顿，一时不备，纸人就随着他心意从010手里钻了出来，抱住010的手指。
010一边把纸人抓紧了，一边勒令孟无师不准趁着自己不注意把它扔掉。
孟无师说：“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别冤枉我。”
010这时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来的了。
他说：“还有小气鬼用我的手机拉黑别人。”
孟无师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人怎么一下子就发现了。
他说：“这个是我。”
他不想孟家人再打扰到林异。
010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
刚刚醒来不久，他看起来依旧柔软无害：“我还有一个问题耶。”
孟无师耐心道：“是什么？”
010有点困惑。
他看看今天似乎总是和自己保持距离的孟无师，非常诚实地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孟无师大脑空白了一瞬，甚至不知道面前人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冷静道：“怎么可能？”
010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有一个手臂那么长。
他说：“今天醒过来腿上没有缠凉气，腰上也没有。”
他迷惑地看着孟无师：“这不是不喜欢我的意思吗？”


第87章 
虽然有点凉飕飕的， 但是010很喜欢这种不管到哪里都有凉气黏着自己的感觉。
哪怕躲到被窝里，孟无师也会看似坐在外面，实际默不作声地缠着他。
他期待地等着孟无师的答案。
对上他的视线， 孟无师这下大脑真的空白了一瞬。
他还以为林异对阴气迟钝， 结果是不说。
顶着面前人的视线， 孟无师声音放慢地解释道：“和我呆在一起阴气太重， 容易吸引来别的小鬼， 有时候我不在房间里， 就会留下阴气来看着你。”
010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等他解释完， 仰头看着这人重复了一遍：“所以还喜欢我的吗？”
他伸手把小纸人放回了牌位边，小声说：“不喜欢我，我就走掉咯。”
孟无师伸手按住了他。
他的手比以往更冰凉，如果以前还算是一块冷玉， 现在就像是一块彻头彻尾的冰块。
010被冻了一下， 打了个哆嗦。
孟无师立刻收回了手。
他垂眼看着面前人， 怎么会不喜欢？这是他忘记了生前所有事也想要记得的人。
可是现在的自己是一只厉鬼，人见人怕……
嗯， 面前人确实不太怕自己。
孟无师缓慢地说：“……喜欢。”
听见这话，010眼睛弯弯笑了起来：“真的喜欢吗？”
孟无师看着他，神色温和道：“真的，想听多少遍？”
010非常矜持地说：“一遍就够啦。”
孟无师放下了手里的剪刀， 温温和和地看着面前人。
林异呢，也这么喜欢自己吗？
不像自己拥有零碎的记忆，也会喜欢一只曾经失去理智的厉鬼吗？
小人们像是知道他的心绪翻涌， 在两人脚边跑来跑去，甚至有五指的小人已经开始不安地抓耳挠腮了。
010看看他， 伸出手做了一个要抱抱的姿势。
孟无师没动。
010看着这人依旧和自己隔了一段距离，有点疑惑地说：“不抱我了吗？”
两人之前相处，孟无师总是喜欢站在他身后，靠近了便像是林异半靠在自己怀里一样。
他看着面前人毫无防备地伸手，颇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可爱，想抱。
孟无师伸出一只手，阴气缠绕着他的手，还没靠近010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010以为这人要抱住自己了，谁知道下一秒，孟无师的食指抵着自己的手背，让他把手收回去。
孟无师说：“我的咒印要解开了，怨气更深，接触起来对你不好。”
010说：“怨气也不可以抱我了吗？”
在他人眼里避之不及，甚至是不详的怨气，在010这里，说的却好像是舒服柔软的羽毛毯子一样。
孟无师顿了顿，面前人就钻进他怀里蹭蹭。
010说：“我知道的哦，刚刚就让我抱了，抱一会儿会儿没关系的。”
孟无师被他蹭着，眉目柔和了下来：“怎么这么聪明？”
010听出这人再夸奖自己，眉眼间带上点神气。
他说：“就是很聪明！”
孟无师温柔地看着他。
死去时候，他总担心林异害怕鬼怪，现在看这人在自己面前依赖的样子，才放下了几分心。
他伸手挥散了身边还在吃祭品的一堆小人，
还窝在他怀里的010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塞进了孟无师的手心，在他的手心里蹭蹭蹭。
孟无师松松回拢着，010很快就感觉手指的温度在不断地流失，冷得不行之后，手忙脚乱地往外抽。
孟无师松开手，无奈地问：“现在信了？”
010吹吹被冻得冰冰凉的手指，孟无师想伸手给他揉一揉，还是停住了没有动作。
他垂下眼，看还在自己揉手指的010，开口说：“等我解开咒印，拿回身体就好了。”
010摇摇头。
他说：“好久哦。”
孟无师抿了下唇，看着这人苍白的手指逐渐恢复血色，温声说：“不会太久的。”
他眉目间有些晦暗，没注意到面前的010露出了一个灵光一现的表情。
下一秒，010伸手非常小心地牵住了孟无师的食指，攥进了自己手心。
孟无师一怔，源源不断的暖意传进来，010的手心冷了下来，但是却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010开心地说：“你不能牵我，我牵你就好啦。”
他非常满意地晃晃手。
孟无师笑了一声，手指在010 的掌心刮了刮，轻声道：“一定要牵手？”
010歪歪头，有点不明白，明明平常都会这样的。
他问：“不喜欢吗？还是更喜欢用怨气牵手？”
孟无师听见这话，眼底掠过了一抹笑。
他说：“喜欢，谢谢异异。”
听见这句感谢之后，010才开开心心地转移了注意力。
身边的小纸人散开，他就注意到了供桌上几盘还没有被动过的佳肴。
想到在梦境里看见的宴席，010看着面前这一堆好吃的，露出了一个嘴馋的表情。
看出他的意图，孟无师伸手把他的脑袋往旁边转了转：“不能吃。”
010非常严谨地说：“一点点可以。”
孟无师：“一点点也不行。”
010据理力争：“可是冬冬都吃了。”
听见这个称呼，孟无师顿了顿。
随后，他缓缓地，心平气和地道：“西西吃了都不行。”
010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孟无师的意思。
他失望地看着孟无师，努力争取：“就吃一小口。”
这个菜肴看起来比现实中能吃到的好吃的多，而且010非常好奇，阴气做成的菜肴是什么味道，以后回去他还可以汇报给上级系统！
999：……上级部门对这个倒也不感兴趣。
999看着两人相处，默默去翻了翻上级的回信，按理说一天过去，上级的回复应该也到了，可是现在还是悄无声息。
999心想，可能是最近主神休眠，各个部门都很忙，还没来得及处理。
这边，010还是和孟无师倔着，孟无师非常怀疑，他就是刚才看见了一堆小纸人在吃，所以现在也想吃了。
他强调：“纸人吃的。”
010说：“可是，他们那么小，吃不完的。”
孟无师：“……”
010显然是好奇这东西口味很久了，此时连眼睛都要移不开了：“真的不能吃吗？”
孟无师看着他：“刚刚不是吃了东西？不吃我做的，来吃这些阴气？”
010眼巴巴地看着他，却像是孟无师再次拒绝，就乖乖地不会在问的样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阴气入体实在是不好的事情。
孟无师盯着面前执拗的人，心想，倒也不是没有处理的方法。
他还在思索，面前人转身在背包里摸了一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个三角符咒，显然是上次没被消耗的漏网之鱼。
010说：“我有这个，孟冬说过烧了喝掉也可以去阴气！”
孟无师面色淡淡地盯着那个三角黄符一会儿，随后松开按着010的手，嘱咐道：“只准尝一尝。”
010兴高采烈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这菜和现实中夹起来没有区别，可是入口后冰冰凉凉，像是含住了一团雪，什么味道也没有。
孟无师刚刚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想让他吐出来，就看见010“咕噜”一声把阴气吞下去了。
孟无师：……
他几乎是好气又好笑，这团阴气如果在梦境里吃，还能迷惑人成为非常的美味，可是在现实中，人又是神志清明的情况，吃起来根本没什么味道，和空气一样。
他问道：“有什么好吃的？”
还急急忙忙地咽下去。
010砸吧了一下嘴巴，或许孟无师不知道他自己身上一直有一股冷香，不过010靠近了就能闻到。
他说：“有你的香味耶。”
孟无师浑身一僵，居然分不清这是林异在和自己增进感情，还是在实话实说。
他看着面前人打了个抖，显然是不习惯阴气入体，便伸手把这人的下巴捏起来了。
010赶忙多吃了几口，这才乖乖地顺着这人的力气抬头。
孟无师观察了一下这人的脸色，没有非常难受的样子，这才松开手。
010手里还捏着孟冬给的符咒，举到孟无师眼前问：“现在去烧掉吗？”
孟无师垂眸看了一眼，那三角符咒就烧焦了一角。
他硬生生移开了视线。
“嗯。”
010看看他，像是很惊讶他这看哪里哪里点着的情况。
他下意识伸手拿着纸符在孟无师眼前晃了晃，然后手心里攥着的三角符果然变成了一团灰烬。
010呆呆地说：“哦豁。”
手松开，黄符的灰烬就从他手里掉了出来。
饶是010对术法一无所知，也知道这个不可以用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是抬头看向孟无师，小声地确认：“真的，不能用了吗？”
孟无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他说：“不能了，怎么办呢？”
010跟着重复了一遍：“是哦，怎么办呢？”
他刚才显然注意到了孟无师还有别的解决方法，现在才这么淡定。
孟无师哼笑了一声：“麻烦精。”
010：？
他不满地要挣扎，下一秒，孟无师俯身靠近了他。
孟无师的额头抵住了010的额头，挺拔的鼻子靠得极近，垂下眼时看起来像是一个温顺的活人。
010像是被定住了动作。
孟无师明明没有呼吸，可是010还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孟无师修长冰冷的手指在010的后颈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安抚一只小猫。
010却觉得一阵麻意从后颈窜遍了全身，他呆呆地想，怨气，好可怕！
孟无师察觉他的走神，轻声说：“呼吸。”
010就不自觉按照他的指示松开了屏住的那一口气。
孟无师极为亲昵地蹭着他，鼻尖蹭过他柔软的耳垂和脸颊，像是发出了一声无奈地叹息。
下一秒，一团浅淡的阴气从010口鼻处散去，尽数被孟无师吸回了体内。
孟无师轻声说：“又不顶饿。”
显然还是对010想要吃那团阴气不喝完他熬的粥耿耿于怀。
意料之外地，010闷着一声不吭。
随着阴气消散，身下人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到了最后，对于厉鬼而言甚至有点滚烫了。
孟无师明白了什么，笑出了声。他问：“要把我烫跑掉？”
010一点没生气，反而是用气音小声说：“我以为你要亲我。”
孟无师一顿，这才对上010的眸子。
010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雀跃。
此时坦坦荡荡地看过来，诚实地和他咬耳朵：“所以我有一点点害羞。”
孟无师的脑袋都被这人现在坦诚又可爱的反应轰炸得一片空白了。
010小声地道：“不可以害羞吗？”
孟无师：“可以。”
虽然他回答的迅速，可是010的小触手还是非常尽职敬业地开始扒拉调节体温的按钮。
010心想，虽然害羞控制不住，可是自己可以控制温度！
他想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八爪鱼似地黏在了孟无师身上。
孟无师没动，任由他扒拉着：“怎么了？”
010蹭在他的肩膀上，黏黏糊糊地说：“降温……”
怎么连害羞了也与众不同？
孟无师伸手搂着人，让010坐在了面前高大的桌子上，伸手在这人脸上拂过，凉意让010的脸颊摸起来没有那么热了。
孟无师看着面前人全然好奇的眼光，轻轻商量：“我去找一趟孟冬，马上回来，好不好？”
010歪歪头，非常大方地松开手：“好呀，快去快回哦。”
孟无师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里。
010等了一会儿，感觉脸上的热意一点点消失，这才小声地问：【999，孟无师走了吗？】
999：【走了。】
010缓了两秒，感觉自己的数据重新运转，这才飞快地从客厅跑回房间，把刚刚用来直播的手机拿出来。
此时后台那个要和他见面的孟家人已经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010耐心看了。
都是废话。
他非常好脾气地回应了那些试探的话，然后敲定了等会见面的时间地点。
反派值！


第88章 
010回到房间换好了衣服， 要出门前往牌位那里看了看，想到刚才孟无师可怜兮兮自己上香的样子，还是从房间里翻了翻。
他走到牌位前， 拿出三根线香点燃， 对着牌位拜了三拜， 又插上。
随后， 他很快看见牌位旁依旧靠着坐的小纸人， 伸手把纸人揣到了自己怀里， 飞快地跑掉了。
交换了哦。
——
另一头， 孟无师一顿， 身上传来了淡淡的香火味道。
站在他身边的孟冬动了动鼻子：“这香不错，孟家人供给你的？”
孟无师神色柔和了下来，他说：“不是。”
两人此时站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布置豪华奢侈， 孟冬住不起这里， 而身为厉鬼的孟无师更是没有住处了。
这是孟冬入梦前接的新委托， 据说孟家来了几个子弟都没有解决，他才有兴趣过来看了看。
在很多正统玄门子弟无法驱逐的鬼怪出现时， 他的野路子就显得格外重要。
结果看了之后发现自己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大，现在他好友有老公。
他烧了张劣质的黄纸给孟无师，希望这鬼快点过来， 越快越好。
然后孟无师就当场出现了。
孟冬吓了一跳，毕竟最近几天孟无师不是在盘算着怎么阴孟家，就是在盘算着怎么做好吃的。
他看孟无师一直在盯着房间里看， 担心道：“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
孟无师一边回答，目光一边在房内扫过， 显然心思在其他的事情上。
虽然林异住在一室一厅的那个小房子里看起来也很开心，换一间大的不知道会不会更开心？
孟无师漫不经心地想。
孟宅就算了，有点晦气。
这次的委托人非常有钱，除了孟冬之外还请了几个老道的玄门人士。孟冬和孟无师站在楼下，就派了小师弟在楼上呆着，打算等他们解决不了再上楼。
孟冬站在孟无师身边，看这人时不时阖眼休息一会儿，就知道是孟家又送人进梦境里面了。
孟家家主身陷囹圄，那些长老也有些沉不住气，消耗掉了不少孟无师身上收集来的怨气，这才一个白天就送了两三个人进去。
两人就等着送多些人进去好解开孟无师的咒印，可惜只是这些进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都是些年轻弟子。
孟无师拿他们没什么用，便意兴阑珊地丢给了里面的鬼怪耍着玩。
而孟冬自从和孟无师达成约定要揭穿孟家的真面目就一直摩拳擦掌，对孟无师的忌惮也少了一点。
毕竟，如果你在谈事情时，坐在对面的人端端正正站起来要回去给你兄弟煮海鲜粥，谁都警惕不起来。
孟冬想着，嘴角抽搐了一下，拿起手机：“我问问小师弟怎么样了。”
如果上面的人能处理，他们就不呆在这里了。
他跟前的孟无师倏然抬头，他的眉间像是染了一层冷意，周身的气息都凉了下来。
他周身的鬼气很快蔓延上楼，室内的气温降了下来。
孟无师道：“楼上有一个孟家人。”
孟冬看着气息大盛的孟无师，好奇道：“你收了孟家的东西？”
最近孟家供了不少东西给孟无师，简直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孟无师身上砸。
前几次孟冬看着那些东西孟无师都没兴趣，直接扔给纸人吃了。
孟无师淡淡道：“扔了。”
孟冬不太明白，那孟无师怎么看起来更厉害了点。
“他们想要我放过他们，供奉的同时还暗地里动了手脚，”孟无师嘴角噙起一抹笑意，“那我也只能一起动一些手脚了。”
比如，把所有用他养出来的小鬼都吸收掉。
孟冬打了个抖，明白为什么孟无师看起来更厉害了。
这是好事，但是对要和他朝夕相处的林异而言就不一定了。
孟冬发愁地叹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楼上的主人家愁眉苦脸地下了楼。
楼上的天师不仅没有完成委托，反而神色大变，吐了一口血之后匆忙离开。
主人家至少已经把情况都给小师弟交代了，此时下楼看这两个唯一希望，开口道：“两位请上楼，我再给两位说一遍来龙去脉。”
孟无师没动。
他不仅感受到了了那只作乱的鬼怪，而且还禁锢住了孟家人的小鬼不让他们带走。
又是一只用他的鬼力养的小鬼。
孟无师面无表情地伸手捏死了，顺便还顺手完成了一个委托。
他说：“好了。”
还在两人身边念念叨叨的别墅主人一顿，像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孟无师指了指孟冬：“钱打给他就好。”
孟冬这几天跟着孟无师已经见识了很多，对他解决鬼怪的速度十分放心。
他对主人家说：“确实好了，不信您可以请之前离开的几位回来看看？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
主人神色复杂，他手里还拿着刚刚几位离开时留给他防身的东西，此时就上楼去试了试。
孟冬等着，还有空数数最近飞涨的存款，表情诡异地看向孟无师：“你不怕我直接用了？”
毕竟孟无师没有存款，只能用他这个活人的卡，要是自己贪心起来了……
不过他现在已经强大到活人也可以看见
这几天请求来的人顶多认为这位天师脾气不好，所以站在他身边的人冷飕飕的。
谁知道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厉鬼呢。
孟无师懒懒地扫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孟冬一噎，也是，孟无师是鬼，自己用了，他要报复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啧”了一声，把卡扔到孟无师怀里：“你自己保管，不是要挑房子？我已经选了几套，回去就烧给你。”
孟冬顿了顿，又问：“是要和林异一起搬吗？到时候给我一个地址？”
孟无师想到010，神色就柔和了下来。
他颔首，那张卡被他轻轻一挥袖，就不知道收到那里去了。
楼上的主人匆匆下来，他手里的保命符完好无损，就连被鬼影响的亲人看起来也神智如常了。
他神色惊喜，带着结交之意靠近那个看起来更厉害一点的天师。
……然后被冻回来了。
孟冬主动地上前站在两人中间和主人家交谈，确定价钱之后，主人家又试探道：“只是我这房子还能不能住？毕竟有鬼怪呆过了……”
孟无师用鬼气将整间房子扫荡了一遍之后，孟冬轻咳了一声：“当然可以。”
房子主人紧张地问：“可是，我怎么觉得更阴森了？”
孟冬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掏出几张符纸送到主人手里，叮嘱他等他们走了之后在房间里烧掉。
两人从别墅里离开，孟无师还没忘了自己这次来是为了什么，转头对孟冬道：“你回去假装是孟家人传话出来，就说契约松动，要长老进入补。”
孟无师早就拿来了孟家专用的通讯符，孟冬正好可以钻这个使用的空子。
孟冬斜眼看他：“怎么忽然这么急？”
之前不都是坐等孟家人急得找不到头绪，怎么一下子不玩这种猫扑耗子的游戏了？
孟无师懒懒道：“我有急用。”
孟冬没追问。
现在他们等孟无师的咒印解除，就可以闯进孟家拿回孟无师的肉身。
这段时间孟无师一直都在收回孟家从他身上偷走的力量，玄门界里已有传言，说孟家人最近接的单子都出了问题，养的鬼也很不对劲，怕是用了什么不好的手段。
等孟无师拿到肉身，孟家一直依仗的力量也没有了，孟冬就准备大肆宣扬孟家做过的腌臜事情，反正他们也教训不了自己。
孟无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闭着眼感受了一下。
感受到还有一缕没有被自己收回的气息后，他倏然睁开眼，淡淡道：“我们出去，外面还有孟家人。”
还有？！
孟冬有点惊讶，毕竟孟家人要到处做任务，分散得很，他想不明白今天怎么一下子遇见了这么多个。
两人往外走去，远远地可以看见别墅区外繁华的街道。
另一头，010坐在咖啡厅里等着。
他在一个别墅区外头，翻了翻点单上的那些饮品，便受到惊吓一样盖上了。
孟家人还没有到，010迟疑地点了一杯柠檬泡水。
他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巴，把上头浮着的一片柠檬叼在嘴里吃掉了。
过了一会儿，等他快要把上面的柠檬吃完了时，面前才坐下两人。
那两人神情不太好看，一人看起来像是受过伤，神色苍白，袖口还带着血迹。
两人来的时候还在低声争吵什么。
“……孟冬身边……是谁！？”
“小鬼……没动静……”
“回去……禀告……长老。”
010听不清，看着这两人，999在他脑子里道：【有一个在外面观察你好久了，另一位来了他才一起进来的。】
观察？
010歪了下脑袋，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观察的。
他放下水杯，出声吸引了面前人的注意力：“找我出来，是要问什么？”
两人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就是那位被拉进梦里的普通人。
他们皱起眉，不明白怎么他们稳稳有把握能出来的人没有出来，倒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没有师承的野路子出了梦境。
他们现在送进去一个没一个，实在是不敢随意再往里面送人了。
那请柬也十分难制作，长老们十分心疼，要知道这些东西都够他们养出来很多小鬼了。
两人这次约出林异，就是奉长老之命想知道梦境之中发生了什么。
他们观察过了，林异是真的对玄门一无所知，手头也拮据，此时心里也很有把握。
两人中年长一些的率先开口。
“你最近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没有？”
010没回答，他看看自己的反派值，在想着怎么回答能更多一点。
见他迟迟不开口，年长的人继续道：“我们知道你做了，你不用隐瞒，孟冬给了你多少封口费，我们会给你双倍。”
010眨眨眼，他慢吞吞地说：“没有哦，孟冬没有给我封口费哦。”
两人以为他在嘴硬，都皱了皱眉。
那人继续开口，已经带上了一些威逼之意：“孟冬和厉鬼结盟，已经驱使那只鬼得到了无数钱财，他最近看了不少房子，你被他连累进梦境，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差点丧命，你还要为他保密吗？”
保密？
010的重点更偏了，他想到孟无师最近行踪不定，原来是跟着孟冬挣钱去了。
当一只鬼也要赚钱，好辛苦。
010抓紧了手里的手机，幸好上次孟冬给他分了很多钱，他还有钱！
两人继续道：“那孟冬甚至在想法子为那只鬼弄假身份，如果不是我们卡了他们，那鬼就要真的在人间横行了，这不是阴阳颠倒么！”
010持续神游。
孟无师有身份证的话，那和自己是不是就是正儿八经的室友了？
唔不对，是男朋友。
他认可地点点头：“确实要在人间横行。”
孟家人以为他是被说动，更为卖力道：“不仅不能让他横行，还要让他归人管束才对！”
010慢半拍地想起来那次亮起的石棺，好像也是什么契约？
他犹豫道：“管得住的话，还是要管管吗？”
孟家人：“正是这个道理。”
010开始纠结，这个他人，自己到底算不算呢？要管得松一点还是严一点呢？
“孟无师这样的厉鬼穷凶极恶，我们怎么能放任？你告诉我们梦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会给你报酬，”
他们看着明显在动摇考虑的010，宽容道：“你想必也修养了不久，不用着急，慢慢回想慢慢说。”
修养……？
010迟疑了一瞬，这时候才想起来拿起手机看一眼，随后震惊地发现，离他睡觉那天已经过去三天。
所以他醒来的时候孟无师等在他身边，看起来等了很久的样子。
想起来孟无师说的阴气入体对人不好，010喃喃道：【难怪孟无师不抱我了。】
他想，还是要宽松一点的管好了。


第89章 
眼前两人正目光殷切地看着自己， 010想了想，慢慢地把梦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总结下来就是吃了一顿饭， 睡觉时发现着火， 去祠堂溜达了一圈后就醒了。
两位孟家人听到前面的流水账时还面露不耐， 听到祠堂时神色就变了：“你在祠堂看见了什么？”
010歪了下脑袋要回答， 忽然被999电了一下。
电流不大， 只是从手背上窜起， 带起了一阵酥麻。
010飞快地把手收到桌下， 伸手揉了揉手背。
999提醒道：【要钱再说， 这样你的反派值会好看一点。】
哦。
现在就要要了吗？
010于是听话地伸出手来摊开，盯着面前两个孟家人迷惑的视线，他大大方方地说：“给钱～”
两个孟家人都懵了一瞬，没有想到面前人会说的那么直接。
看着两人不动， 010有点疑惑：“不是你们主动说给钱的吗， 现在不给了吗？”
年长的孟家人深深呼了口气， 要钱好，要钱他们才能问出更细的东西。
他拿出一张卡推到010面前：“里面有二十万， 够你几年不用上班了，你在祠堂见到了什么？”
【反派值：＋1，当前反派值：46】
010伸手接下那张银行卡，银色的卡片在他手里打了个转。
他说：“祠堂烧起来啦， 我进去看，房间里是空的，一个房间开不开门。”
010没有说谎话， 只不过是略去了之后撞开门的故事。
他眼里含着笑意，像是对这场梦境的凶险一无所知， 抬起头问：“之后孟冬跑进来，我就醒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两个孟家人面面相觑。
他们开始只当这是个为了赚钱不得不直播的猎奇主播，可是那梦境必定是凶险万分，孟家曾经扔了不知道多少的鬼怪进去养着，怎么可能有这人说的这样轻松。
两个孟家人对面前人的轻视忽然就少了一点。
【反派值：＋5，当前反派值：51】
010听见这次加的不少，眼睛亮了一瞬，虽然不知道刚刚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999：【你和孟无师定了契约，这两个人当然会觉得你危险。】
这样吗？
010看看面前两个人，努力做出了一个凶恶的表情。
他浑然不知玻璃窗外，孟冬正神色复杂地看着里面。
这……
孟冬说：“林异对面两个是孟家人吧，你先不要莽撞——”
他扭过头想让孟无师冷静一些，没想到一转头，身边人的身影已经浅淡了，神色间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反而眼底含笑地看着里面。
孟冬：？
高估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孟无师懒懒地朝他看了一眼：“怎么了？”
他语气放松，全然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如果不是孟冬还记得，孟无师对于所有和孟家有关的人都厌恶非常，对自己当初态度也是很恶劣的，就差点以为这只厉鬼要被原地度化了。
啧，恋爱脑的厉鬼狗都不吃。
孟冬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过林异这么好，孟无师昏头昏脑也能理解。
他挥挥手让孟无师去和林异呆着，自己走掉了：“我这就去送请柬了，你自己谈恋爱去吧。”
孟无师看着孟冬离开，这才化为一阵淡淡的烟雾。
咖啡厅里，两位孟家人正在反复追问林异看见的情景。
010脾气非常好，又一遍重复：“嗯，屋子里也着火了。”
“着火的屋子里有什么？”
010诚实又无辜地道：“都着火了，我没有进去看呀。”
两个孟家人露出了遗憾的神色，他们有点不甘心，再怎么盘问，也没有直接用一些手段让面前人有问必答来的好。
坐在对面的孟家人目光一闪，彬彬有礼道：“我们想邀请你去一趟孟家，之后会有非常丰盛的报酬，而且对您也没有什么伤害。”
010觉得他的变化有点突兀，脑袋里的999开口道：【孟家的独门秘术，你要吞掉一只小鬼，对人伤害还是很大的。】
010非常不理解：【难道我现在不是在有问必答吗？】
人类，好奇怪哦，
010点点头还是答应了：“好呀。”
面前的两位孟家人像是没有想到他答应的这么轻易，都愣住了。
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010补充了一句：“要快去快回哦。”
“……好。”
两个孟家人起身给老宅的人打电话去了。010乖乖坐在原位，用吸管晃荡着玻璃杯里的冰水。
等的时间太久，冰块已经变成了薄薄的一片。
999：【你怎么答应了？】
010慢吞吞地伸出手，想要吃掉最后一片杯沿上的柠檬。
他说：【可是，我也是要反派值的。】
孟家听起来好多人，反派值也能赚很多的样子。
这么想着，010身后忽然附上一股凉气。
这股凉气太过于熟悉，010还没来得及反应。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忘掉什么了。
下一瞬，他放在桌下的手被牵住，冰凉的气息凑到耳边，亲昵地缠绕着。
孟无师问：“怎么在这里？”
被、被抓住了。
010惊得眼睛睁大，几乎是在下一秒，飞快地倒打一耙道：“你也在这里。”
原本只是想逗弄人的孟无师轻轻挑了下眉。
是个坏蛋。
他问：“是在心虚？”
“才没有，”010继续嘀嘀咕咕：“还说你是去找冬冬，你骗我。”
“没有，”孟无师非常好脾气地解释道，“孟冬刚刚走掉。”
010露出了一个怀疑的表情。
不过自己说好了在家等人，此时非常理亏，见孟无师没有追问的意思，010飞快地转移话题。
“你们到这里干什么？”
孟无师伸手把玩他黑色的发丝，他垂眸问：“孟冬约我来的，你要去孟家？”
010点点头，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孟家对于孟无师这只厉鬼而言是不能提起的禁区，反而欢快地道：“对呀。”
孟无师一点也没有黑化的样子，发丝在他指尖细细地缠绕着，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去做什么？”
010雀跃道：“去吓人！”
孟无师一顿，没有想到这人去孟家的目的是这个。
吓唬人的爱好，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他把玩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010察觉他的反应，抬头问：“不行吗？”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面前两个孟家人的视线。
从门口走回来的领头人眯着眼，狐疑地看向010：“你在和谁说话？”
010闭上嘴巴。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示意自己在发语音。
孟家人的狐疑未消，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符咒放在了桌上。
010认得，这个就是曾经被他撕过的符咒。
看着符咒没有动静，010刚刚松了口气，就看见孟无师恶劣地伸手，在符咒上一拂而过，下一秒，桌上就燃起了火焰。
火焰很快吞噬了整张符咒，周围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010用水把它浇灭了。
顶着面前两人越发狐疑的目光，010终于有点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人。
“是因为这个？”010面不改色地道，“这个是梦里带出来的，孟冬给我剪的。”
其中一人伸手要接，看010宝贝的样子，只好起身查看了一番，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阴气了。
他道：“一个纸人而已，你喜欢的话我孟家也会给你。
孟无师端详着他。
原来林异这么会撒谎，说话的时候连气都没有多喘一口。
实际上，010的小触手已经在数据库里忙得不行了，等面前两人怀疑地将他带走后，才慢下了拍按钮的动作。
看着010满腹话想说却眼巴巴地看着他样子，孟无师笑了下，凑到010耳边道：“我们有契约，你挨着我，我就能听见你想说什么。”
010露出一个新奇的眼神，他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孟无师的小指。
他的心声也小心翼翼的：“真的听得见吗？”
孟无师温和道：“听见了。”
他耐心地等着林异的下文，没想到这人牵住了自己的手，安安静静地没再开口。
“…”
一行人坐上了车。
孟家不愧是风水大家，赚的更是不少。
车开了快一个小时，从市中心驶向郊区，010从远方就隐隐约约看见了山林中蜿蜒的房子。
他戳戳孟无师：“是梦里的宅子吗？”
孟无师道：“不是，那个宅子他们不敢住了。”
010“哦”了一声，到了地方他跟着孟家人的指挥下车，一路沿着走廊走进了最深处
他觉得这路线有些熟悉，
孟无师就笑着为他解释：“孟家人觉得以前的风水格局能养出我来很不错，所以哪怕换了个位置，也努力做得和以前的风水局一样。”
010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从正门口走到内厅又花了二十分钟，010觉得腿有点酸。
孟无师注意到了。
看来还是要买一个方便一些的房子，之前孟冬说的什么大平层感觉就很不错
林异能在整间房子里撒欢，自己也能一下子看见。
他伸手在010的小腿捏了捏，010小腿上酸酸的感觉一下子就不见了
好神奇。
010蹦了几步。
孟无师跟在他身后笑着问：“我抱着你走？”
010小声说：“那还是不要了。”
这些人现在看不见孟无师，自己被抱着走的话，恐怕和飘在空中一样。
可是 ，被抱着好舒服哦。
010露出了一个渴望的眼神。
孟无师一挥袖袍，前面走的几人脚步一顿，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往前。
010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孟无师俯身把他像是一只考拉一样抱了起来，还把这人的的手摆好，揽住自己的肩膀。
010在他身上蹭了蹭，虽然还是很担心，但是好喜欢被抱着哦。
他整个人粘在孟无师身上，像是一块黏住人的糯米糕，还不忘小声叮嘱：“你要在他们回头之前放下我哦。”
孟无师温柔道：“好。”
反正这群人都不会回头。
现在前面带路的人背后都背着一只小鬼，沉重万分，连头都无法扭动，又怎么回得了头呢？
要不是不知道林异要做什么，孟无师就直接现身了。
他抱着010走了十分钟，看到大厅时，遗憾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一进门就抱着了。
怀里的人已经开始努力往下爬自己站住。
孟无师只好俯身把人放下，又仔仔细细地整理完这人弄皱的衣服。
010有点迫不及待，等他一弄完就跟着前面人进了大厅。
厅堂里的人比010想的还要多，正上方和两边加起来坐了五个人，五人身后还有不少服侍的人，010这回知道孟无师说的老做派是什么了。
他还以为自己到古代世界去了！
他在众人的目光下站定了脚步，看起来有些局促，简直就像是一只误入的小白兔。
不、小白鼠才对。
居首位的长老凝视着他，这是从梦境里回来的唯一一个普通人，虽然自己的族人们都没有探查出什么，但是此人身上必有长处。
他伸手在手边的雕花矮桌上敲了敲，就有人搬来椅子放在中间，请010坐下。
孟无师站在010身边，有点厌烦。
孟家如今还有这么多规矩。
真是白长了这么多年。
他抬头看了一眼，刚刚被他放了小鬼在身上的人就姿势僵硬地出来，从服侍的人手上拿了靠枕，垫在了010身后。
010低头看看，木头不咯人了。
他非常有礼貌地说：“谢谢。”
坐在首位的长老看见这一切，眯了眯眼睛。他自然看见了自家小辈身上的不对劲，但是林异以普通人之躯能够操纵小鬼。
还真的是有点意思。
如果之后林异愿意把这个法子献出来，孟家也不介意庇护于他。
在来之前，带林异来的两个孟家人已经交代了，林异愿意被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装着小鬼的瓶子被端到了众人面前。
长老扶着胡须道：“别听那两个小子胡说，这个对人当然会有些伤害，不过不要紧，孟家会帮你驱散这些阴气。”
听起来好像一个好人。
010非常信赖的点点头。
孟无师在他身边飘着，俯身问：“不会真的相信了？”
那就是笨蛋了。
010拿着小瓶子迟迟不动，像是有点紧张。
长老也并不催促他，但是大厅十多人的注视无疑也造成了一种压迫感。
好在010是系统，察觉不到所谓的压迫。
他迟疑了半天，非常无辜地抬起头问：“这个，会很难吃吗？”
【反派值：＋2】
大厅一下子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这个普通人的关注点倒是奇怪。
长老安慰道：“没有什么滋味的，你放心，吞下去之后，你也察觉不到什么。”
010“哦”了一声，他拉了拉孟无师的袖口，孟无师就主动从层层叠叠的袖子里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腕。
“什么？”
010小声嘀咕道：“我觉得他们在骗我。”
孟无师笑了一声，他瞥了一眼刚刚才从门外回来的人，轻声道：“放心，吃下去。”
听见这话，010拔开了瓶子里的盖子，里面黑乎乎的，从狭小的瓶口里什么也看不见。
他嗷呜一口吃了下去，尝到味道后有点惊讶。
孟无师笑了一声：“好乖。”
010砸吧了一下嘴巴。
孟无师：“奖励，好不好吃？”
香草口味！
是阴气做的糯米大福！
不知道孟无师是怎么做到的，010砸吧了一下嘴巴，有点意犹未尽。
“好吃。”
下一秒，他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从自己唇角擦过，刚刚吃下去的那团阴气还没有彻底到肚子里就消散了。
010脸上的喜欢还没有消下去，一点点变红了。
他小声说：“你亲我了吗？”
孟无师伸手在他的唇畔轻轻按过，他轻声说：“没有。”
虽然已经尽量减少了里面的鬼气，不过这人先是入了梦有所亏损，现在到了阴气大盛的孟家，
恐怕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嘴唇连血色都没了。
孟无师眸色淡了下来。
010震惊地摸摸嘴巴。
那刚刚自己是被谁占便宜了，小鬼吗？
他震惊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
吃了小鬼的人会神情恍惚，被小鬼占据精神后，就会重新表现出清醒的样子。
长老开口问了一些基础姓名来历之类的基础问题，确定这人没有问题之后，开口问：“在祠堂里，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全部说出来，不要有遗漏。”
010说：“孟冬跑掉了，不过棺材上的光还在闪，那两个人跑不出来。”
孟冬跑了，咒印解不开，孟无师也不会放过梦境里的孟家人，这消息和他们从孟冬行踪里打探出来的差不多。
长老们这时才相信了消息的可靠性。
恐怕他们得再派几个有实力的进去帮忙。
刻不容缓。
内厅里的长老一下子就少了两个，他们还带上了彼此的后辈。
梦境里一下子多出来的四个人，孟无师怔了一瞬，凑到010耳边：“谢谢异异。”
梦境里的几人也看见了天边的火光，好在他们对孟宅足够熟悉，当即就赶了过去。
石棺旁空空如也，他们没有看到这一代的家主。
好在石棺上白光已经浮现出来，说明林仪逸的契约也结得差不多了。
他们放下一口气，这才割开手臂放出了鲜血。
时间飞快地流逝，孟无师靠在门口等着，身影渐渐变淡，棺材上那层血红的光却渐浓。
咒印要解开了。
孟无师静静看着那个石棺，神色莫测。
梦境外，长老走下高位。
他盯着010，某种贪婪初现。
长老问：“你能以普通人之躯驭鬼，可是有什么家传秘书？”
听见这句话，周围原本不耐的后辈纷纷坐直，都将目光热烈地投向了010。
以普通人的身份驭鬼！
如果他们掌握了，孟家的地位恐怕会更上一筹。
010没听懂。
对上他迷茫的眼神，长老笑道：“不用怕，这是你的家传绝学，之前不暴露自然是怀璧其罪，可是我们孟家确实绝对护得住的。”
“说出来吧，乖孩子。”
驭鬼……？
010陷入迷茫。
好在此时一个颀长的人形逐渐在他身边形成。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孟家人错愕地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厉鬼。
010戳了戳身边人的肩膀。
他有点害羞地说：“没有秘法，不过这个，算不算？”
下一秒，他听见自己的反派值暴涨了20。
010呆呆地说：“咦？”


第90章 
【当前反派值：71】
好、好多反派值。
010看着自己忽然暴涨的反派值， 有点恍惚。
他呆呆地捏了自己一把：【999，我是在做梦吗？】
999：【恭喜。】
他伸手捏自己的动作实在是奇怪，站在他身边的孟无师垂眸看了010一会儿， 摸了摸捏红的脸颊：“捏自己干什么？”
010小声说：“我觉得好像在做梦。”
做梦？
孟无师笑了一声， 他俯下身看着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010， 轻声道：“我也觉得我在做梦。”
梦里的小孩， 居然真的跑到了自己面前。
010歪了下脑袋， 不太明白。
不过他伸手又捏了自己一把， 这回用了些力气， 捏完后疼得泪汪汪的。
孟无师来不及制止， 就见这人转而伸手勾住自己的尾指。
010：“疼的，不是做梦啦！”
孟无师怔怔地被他牵着。
两人气氛正好，另一头的长老目眦欲裂。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孟无师怎么会出现在孟家。
就算他能脱逃出来，也是绝对不敢回到孟家的， 孟家的咒印足够他进入孟家范围内的每一刻， 身上都仿若千万刀在割肉。
似乎察觉他的视线， 孟无师视线扫过来一瞬。
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存在凝视，长老苍白着脸色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狼狈地扶住了身后的八仙桌。
010呆呆地跟着孟无师抬起头，看见了长老的反应。
孟无师这么吓人吗？
如果是这样，自己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凶了，反派值会不会掉。
想到这里， 010惊慌得不行，连忙伸手拉了拉孟无师的袖子。
孟无师立刻移回视线，垂下脑袋：“怎么了？”
010细声细气地叮嘱：“要温柔一点哦。”
孟无师垂眼应了一声：“好。”
010补充道：“不可以凶人。”
孟无师微笑了一下：“好。”
他看起来异常好说话， 简直是百依百顺了。
010放下心来。
这样只要自己凶恶一点，反派值就都是自己的了！
两人对面的长老勉强站稳， 见孟无师没有留意到这边，飞快咬破了舌尖，指尖在虚空中画了几笔。
这是他们孟家驭鬼的方法，如果孟无师身上还有那咒印，应该一样听他指挥才是。
孟无师垂眸看了一眼，念着林异刚刚的嘱托，只是伸出手指扫开垃圾一样把飞窜过来的符咒弄走。
010看不见符咒，目光跟着他的手来回转动了一圈。
孟无师道：“脏东西。”
他按住010转来转去找东西的脑袋，无奈道：“别看了。”
看着孟无师站在林异身边温顺的样子，长老心底升起希冀。
孟无师的力量被他们分成了那么多分，如果，只是这个普通人捡到了孟无师残魂的一部分呢？
他颤抖着道：“林、林异，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鬼魂……”
孟无师抬起眼，冰冷晦暗的视线掐灭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
这绝对就是那只厉鬼……那只在百年前被孟家封印的厉鬼，现在爬出来找孟家报仇了！！
孟无师淡淡地收回视线，周身鬼气蔓延。
从孟家这群人嘴里听见林异的名字
他不喜欢。
对上那双冷漠的眸子，长老恐惧地跌坐在椅上。
他眼睁睁看林异毫无所觉地和孟无师说着话，甚至伸手拉了拉孟无师的头发。
孟无师也真就跟着他的力道低下脑袋，把身子俯得更低。
【反派值＋3】
010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几乎是有点迷茫了，抬起脑袋看看孟无师又看看周围安静得异常的孟家人，有点不明白。
孟无师被他茫然的目光看得一顿。
面前人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看着就让人心软。
他的手轻轻蒙住了这人的眼睛，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怎么了？”
“他们好像怕我，”010说，“可是我还没有做什么。”
长睫在掌心不断扫过，孟无师轻轻笑了一声：“不是想吓唬他们，让他们害怕？”
他从身后揽住了010，轻声道：“我帮你。”
阴冷的鬼气在大厅里填满，孟无师的嘴角噙着笑意，看起来果然还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甚至连鬼气都特意绕开了010附近的区域。
孟家人惊恐地睁大眼睛，可是鬼气从他们的七窍中涌入，没有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
孟家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厉鬼轻声细语地对在场唯一的普通人哄着骗着，感受身上的阴气浸透每一处。
他们活不久了。
长老心底发冷，看着孟无师嘶哑道：“失去执念，你也会浑浑噩噩的消散的，孟家倒了，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何苦两败俱伤？”
孟无师无趣地看着他们。
如果自己的执念是杀光孟家，自己肯定会消散，说不定还会因为杀人而背上因果债。
他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意：“是谁说的，我的执念是孟家？”
长老一愣，想通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了他身边人一眼。
“不可能，百年前祖宗就算出来了，孟无师的命定之人应该是——”
010点点头：“是我哦。”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执念，不过先说是自己就对了！
010美滋滋地等到了反派值＋5的通知，头一次觉得反派值是这么好赚。
现在足足有79点反派值。
孟无师抬手，他在一点点收回鬼力，大厅里的孟家人腰间的小瓶子都跟着碎裂开来，从里面飘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全部汇聚到了孟无师身上。
010看众人似乎都格外慌张，就趁着乱偷偷问孟无师：“执念是什么？”
孟无师想了想：“你喜欢吓人，不管干什么都会想到这件事，这是你的执念。”
这样吗？
他有点开心地说：“那你不管干什么都会想到我吗？”
孟无师嘴角勾了一下，他似乎也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笑着应了一声。
他的执念是和林异一直在一起。
只要分开，便算不得得偿所愿。
长老瘫坐在地，失去了孟无师的鬼力，孟家人在外就失去了强大的力量，或许开始还可以强撑，可是总会被发现的。
他再也生不出挣扎的心思，只是喃喃道：“厉鬼没有人性，现在不过是在你面前披了一层人皮而已。”
他猛地看向了010：“你放出了厉鬼，你糊涂！”
010歪了下脑袋，他纠正道：“不是我放的，是你们放的哦。”
“我只是摸了一下棺材。”
他这话无疑诛心，长老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不是被你蒙蔽，我们怎么会放孟无师出来？”他看着010和孟无师亲昵的动作，低声道，“以身饲鬼者，不得好……”
话未说完，他就被孟无师隔空伸手掐住了脖颈，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他奋力挣扎了起来，可是在鬼怪的力量下，无疑是蚍蜉撼树。
孟无师笑了一下：“孟家饲鬼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报应，现在怎么胡言乱语起来了？”
他说着，看长老的挣扎渐弱，挥手将人扔到了地上。
长老一动不动，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身后服侍的人颤抖着手去探他的呼吸，发现还活着后，才瘫坐在了一旁。
“别担心，”孟无师含笑道：“我只是把他送到梦境里去了而已，以后孟家，每个月都要送人进梦境，不能重复，也算是报答了你们这么喜欢送鬼进来。”
在场清醒的其他几个长老神色一阵青一阵绿，孟无师掌管的梦境是什么地方，他们怎么会活的下来？
孟无师就是想折磨他们！
孟无师像是看透了他们在想什么，淡淡道：“不愿意的话，直接死了，我也是不会追究的。”
他笑了一下，目光很冷，笑意不打眼底：“就看你们怎么选了。”
010听完了全程，觉得和孟家这个隐藏大反派比起来，孟无师好像更吓人一点。
他看看没有动的反派值，0踮着脚凑到他耳边，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
他问：“不是说不要凶吗？”
这还算凶？
孟无师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伸手拦住010的腰，把这人扶稳了：“他们诅咒你，我不开心。”
010眨眨眼睛，知道孟无师说的是长老晕过去前说的那句话。
可是，这个是人类的说法，和系统有什么关系呢。
010非常安心，他觉得自己是系统几乎免疫了人类大半的谚语。
他说：“根本诅咒不到我身上来！”
“为什么？”孟无师盯着面前没心没肺的林异：“一点都不害怕？”
和一只厉鬼呆在一起，哪怕是个普通人都知道于身体寿命有损，更别提厉鬼本来性格就偏激阴沉，大多数人一见到就吓跑了。
为什么林异还能这么乐观？
孟无师放轻了呼吸，是不是，林异其实也和自己一样，记得一些前世的碎片？
010被他盯着，非常诚实地说：“不呀，孟家做了这么多坏事都可以传这么久，好多个一百年。”
他非常会打算盘地说：“就算有报应，等报应来了，我也早就死掉了，完全没关系。”
010回答的可谓是毫无压力，没看见听到答案的孟无师陡然阴沉的神色。
010还没说完，孟无师伸手捏住了他的脸颊，010便一下子嘟成了金鱼嘴巴。
010：？
他看向孟无师，努力吐出几个字：“怎么了。”
孟无师温声细语地说：“好了，不说了，我不爱听。”
怎么感觉变成人类，孟无师好像更凶了。
010 点点头，等孟无师松开手后，伸手水獭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孟无师就看着自己没有留下痕迹的软肉在主人胡乱的揉捏下带上了红痕。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拿开010乱揉的手，指尖带了点凉意给人一点点揉按。
010一边像是个被顺毛的幼兽那样享受得脑袋都抬起来了，一边还不忘记问：“那是怎么死掉，又怎么变成厉鬼的，全部都记起来了吗？”
孟无师微微颔首：“记起了一些。”
不过那些记忆都被他扫到了一边去。
果然，010听见这个答案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也记起来了以前的我吗？”
孟无师说：“应该……记起来了一些？”
毕竟自己重复做梦，自己很努力地才记下来那些碎片。
那些碎片有些混乱，孟无师看见过不同样子的林异，不过亮晶晶看着自己的眼睛没有变过。
他的指尖在010的眼尾摸了摸。
010躲也没躲，只是问：“是什么样子的？”
孟无师的指尖一点点掠过这人好看精致的眉眼，轻声道：“和现在一样可爱。”
010听见这话有点满意，他点点头，没想到孟无师跟着缠了上来。
他手指抚摸着010，眼底带着奇怪的执着。
孟无师问：“那异异和以前一样喜欢我吗？”
010被问住了。
他不记得以前了。
他绞劲脑汁地想了会儿，看着面前人越发阴郁的神情，伸手“啪”地捧住了孟无师的脸颊。
他说：“现在的喜欢！”
孟无师一顿，010拉长了声音，他仿佛知道自己说话娇气又黏糊，此时更是黏得像是蜜糖。
“现在的我喜欢你，以后的也会喜欢你。”
机器是最稳定的了，从出生到淘汰有的机器都不会犯下任何一个错误。
严谨是刻在机器骨子里的，所以010觉得，自己的喜欢一定也很稳定。
010拉长了声音，“那这么推理，我和以前一样喜欢你。”
他一锤定音，好像做出了什么了不起的推理。
孟无师笑了一声，阴郁一扫而空。
两人离开时，孟无师没有驾驶证，就随手抓了一个孟家人过来。
孟家人颤巍巍地上了车，孟无师带着010坐在了后座。
010在孟宅时就察觉到了奇怪，此时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孟无师的手臂
温热的。
他呆呆地看着孟无师：“现在，你变成人了吗？”
驾驶座的孟家人听见这话手打了个抖，不过车身一点没有颠簸，孟无师轻描淡写地用鬼力控制住了。
他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变成人，恐怕整个玄门都要找我。”
010露出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孟无师拢住他柔软的手指，放在掌心捏了捏。
这个人的手指和主人一样，长得精致又娇气，他捏来捏去都不敢用力，像是再解馋一样。
他说：“现在我是你的傀儡。”
“傀儡？”010的手乖乖放在他手心，感受着孟无师身上的温度。他说：“可是你是活的。”
孟无师担心他害怕，牢牢地握住这人的手。
他说：“是死的，不过用了一些手段，让我的身体感觉起来和活的一样。”
他有些担心，当时他被人陷害而死，这副身体更是生机一断就被人保存，现在用血唤醒，勉强可以当个傀儡使用。
虽然自己的身体里放在梦境里等于时间停滞，可是毕竟是死过的身体，不知道林异会不会害怕。
010明白了，那就和他的仿真体一样有使用年限，他好奇道：“那能用多久呢？”
孟无师微微笑道：“很久。”
010“哦”了一声，没有追问
他戳戳999：【好像孟无师更厉害一点耶，他能活的比我久。】
他翻翻直接现在的世界线，还有百分之五就到头了，反派值也只差二十左右。
010眨眨眼，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差不多要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他的度假时光！
他飞快地看了孟无师一眼，人类是不是还管这个叫婚假。
全程听得见他想什么的999：【……】
啧，这怎么会叫惩罚世界。
自己还是去问问上头怎么还没有回复吧。
999关掉了通讯，010没有得到回应，就只好无聊地重新开始骚扰孟无师。
他小声问：“是我叫你做什么都无法反抗的那种傀儡吗？”
孟无师温和道：“异异想让我做什么？”
他看着似乎有点犹豫的010，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小算盘
他道：“如果是要做坏事，那还是可以反抗的。”
010“哦”了一声：“什么坏事呢？那刚刚吓唬人算不算呢？”
好奇的小脑袋凑得太近，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
孟无师抬起手搂着这人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两下。
“不算。”
他说：“半夜要吃宵夜让我用鬼身出去给你买算，贪凉缠着我算，吃的胃疼抱着我哭也算。”
010有点委屈地纠正：“这个不叫坏事。”
孟无师没接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显然是不认同这个观点。
010只好略过这个话题，他小声说：“不做这个。”
孟无师来了点兴趣，他凑近了一点：“那做什么？”
得到了身体的孟无师褪去了之前厉鬼时的阴郁，此时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俊美的天之骄子。
010看着近在咫尺的孟无师，忽然凑上去亲了亲他。
他说：“这个！”
孟无师一愣，眼前的010期待地看着自己：“这个是坏事吗？”
孟无师顿了片刻，他缓慢道：“不算。”
怎么算坏事呢，这是天大的好事。
孟无师凑近了，他教导着010一点点勾勒出唇形，教他怎么咬人类柔软的嘴唇，然后看着手忙脚乱的010，再满意地把晕头转向的人勾到自己这边来。
厉鬼没有呼吸，傀儡好像没有。
010胸口重重起伏，终于察觉面前人好像是个披着天之骄子的皮的厉鬼。
抓到机会，就好像要把自己吃到肚子里去一样。
010愤愤地咬了孟无师一下。
可怕的厉鬼！
两人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两人皆是一顿，010掏出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
然后他看见孟无师也拿出了一个手机。
好、好奇怪！
010的表情复杂，孟无师有点好笑，他看了眼是孟冬发来的消息，被人打扰的不悦淡了点。
他将010拉过来：“我有一个礼物给你。”
010也看到了上面孟冬的名字，他下意识想到在咖啡店时那两个孟家人和自己说的话。
好像，礼物被剧透了。
只是想要反派值而已，怎么会这样！
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是房子吗？”
孟无师唇边的笑意淡了点。
他淡色的唇微微抿起来，像是有点不开心：“孟冬和你说了？”
他攥紧了手机，010看看他的手，伸手把他紧握的手指扒拉开，然后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孟无师下意识就放轻了力气。
010没察觉到他的动作，反而还兴高采烈地往他怀里扑。
好耶，换成了人身就能一直抱抱了！
孟无师下意识接好了他，010就和找到了最满意的窝一样，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见这人不说话，010还伸出手指戳戳孟无师结实的手臂。
他说：“没有哦，是咖啡店里听说的。”
孟无师表情更臭，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和孟家还真是天生的不对付。
他道：“我再找找。”
这一找就是好多年，拿回身体后，孟无师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黏010，几乎每一刻都不愿离开。
010非常喜欢他的小房子，最后孟无师默不作声地把他的小房买了下来，变成他的新房东。
010之后每个月转账的人就变成了孟无师，孟无师收了，然后规规矩矩地全部转回给他当零花钱用。
孟冬不止一次吐槽他们的举动太腻歪，什么零花钱，明明孟无师整只鬼都掏不出多少钱。
有了肉身之后孟无师沉迷贴贴，孟冬一个月才能见到这对小情侣一次。
在又一次见面之后，010发现孟冬身边多出了一个男人，他又看看孟冬身后警惕的小师弟，惊讶地去翻好久没有看过的世界线。
孟家在孟无师的影响下逐渐没落，依附着它的林家更是早早就散了。
那个时候世界线就涨到了97，之后没怎么动过，今天出现了新的人物，010看了一眼，果然加了1。
他的视线好奇地在新出现的人和孟冬身上打转，然后被孟无师不满地转了回来。
虽然孟无师对他都非常温柔，可是温柔之下的占有欲也总是遮不住。
孟无师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说什么，转头就温温和和地和孟冬说：“这次的鬼很适合你抓，我们就不干涉了。”
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的孟冬：……
这样的情形出现了许多次，孟无师担心010无聊，还会教010怎么画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人的缘故，这人开始画出来的符咒还能顶点用处，后来身体虚弱，画出来的符咒就和黄纸没有什么两样了。
人类老去时身体虚弱是常态，孟冬宽慰着010。
010左右看看，总觉得需要宽慰的不是自己，而是孟无师。
后来，孟无师出去和孟冬赚钱也不带着他，他们总是挑在大冬天去接单，010都爬不起来。
冬天太冷了，还是躲在被窝里比较开心。
不过这个冬天好像有点久，每天外面看起来都白茫茫的，010有点记不清日子了。
他闲在家里没事，就拿毛笔画下孟无师曾经教过他的所有符咒。
纵使010能够一比一复刻下那些符咒，可是没有一个能用的。
他摸摸那些符咒，没关系，因为就算不能用，孟无师也能用！
而且小纸人也听他的话！
自己还可以趁着孟无师不注意，驱使着小纸人去给他买夜宵吃。
小纸人虽然被孟无师嘱咐过，可是耐不住010的软磨硬泡，从窗户缝里溜出去的时候，还艰难地拖了两张纸币出去。
010目送小纸人从阳台跑掉，听见门口大门的打开的声音，连忙拿了三根香做样子。
孟无师带上门，他不知道这次又和孟冬去做什么了，回来的时候010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火燎过的味道。
他的脑袋跟着走进屋子的孟无师转。
孟无师洗干净手，走出来靠在门边看着他，似笑非笑道：“烧给谁的？我怎么没有吃到？”
010指了指线香边围着的一堆小纸人。
孟无师懒懒看着他，010负隅顽抗，坚持指着旁边的一堆小纸人。
小纸人可怜巴巴地抱在一起。
孟无师的嫉妒心非常强，平常都是自己喂小纸人，还要010每天给自己上香，说是010自己答应的。
他凑得更近，瞥了一眼站在010身边，吓得恨不得缩回原型的纸人，又问：“这么威风，到这里来吓我的纸人？”
010说没有，然后看着孟无师走到阳台边，关上了留了一条缝的窗户。
他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010说：“就没有。”
孟无师低头咬了他的嘴唇一口。
010含糊地说：“亲亲的话，等会儿要开窗户哦。”
孟无师低声抱怨：“你就是嘴馋。”
010拉拉他的袖子，嘟囔道：“反正吃的都是阴气，也不会肚子疼，让我多吃一点嘛。”
孟无师的动作一僵，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脸色极为难看，苍白得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010看他，亲亲他：“放我走吧师师。”
亲亲应该不会碎吧。
010想。
999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这不是普通的休眠，而是断联。
010小声问：“而且，我现在不人不鬼吧？”
他没有灵魂，只有数据，不知道孟无师是用什么手段把自己留下了。
听见这话，孟无师揽住他的手猛地一紧：“对不起……”
“没关系啦，”010小声道：“虽然那些阴气做出来的东西很好吃，但是不饱肚子。”
孟无师沉默不语。
010于是抱着他，黏糊糊地讨要亲吻，看着人不理他，只好把脑袋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表示不满。
他说：“我们以后见呀。”
孟无师紧紧抱住他，像是要把他勒进自己的骨血，力气大得吓人。
他说：“我怕找不到你……我把你忘了，也怕你把我忘了！”
他语气晦涩，压抑了多日的阴郁偏执终于爆发出来。
然而，身下人一如既往的察觉不到他的危险，甚至还伸出手啪啪两下拍拍他的手臂。
“我就没有记得过呀，”010鼓励道：“自信一点，我一直会喜欢上你的！”
孟无师阴郁地不肯撒手，010于是低下脑袋来看他的脸，看见这人满脸的不乐意后，亲亲他的嘴巴。
010叹了口气：“就算不放掉我，也让纸人走掉吧，一个人撑着好累呢。”
他能感受到孟无师逐渐冰凉的体温，孟无师不仅要付出鬼力来维持自己看到的世界，甚至还放进了所有的纸人。
010曾经给他们每一个都取了名字，刚才数了一遍，全部都在。
他小声说：“但是出去给我买吃的的小纸人要留下哦。”
孟无师闷闷地“嗯”了一声。
房间里的东西一下子少了很多，010没有催促孟无师，他知道，厉鬼的神经要比别人来的脆弱敏感一点，要好好哄着好好等，他知道孟无师会想通的。
010身上有一种豁达的残忍。
有一天醒来的时候，010发现孟无师没有搂着他，反而是坐在他床边，手里端着眼熟的海鲜粥。
010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这一幕好眼熟，是在……
在什么时候？
010有点迷惘。
自己是系统，怎么会记不清东西呢。
孟无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伸手一勺一勺把人喂饱了。
010吃完后砸吧了一下嘴巴，他说：“还想吃辣的。”
孟无师终于哼笑了一声。
他说：“你想得美。”
010有点失望，他凑到孟无师大腿上躺着，感受到这人熟悉的冰凉体温。
他好像回到了以前，还迷迷糊糊地说：“师师，你不要拖着啦，拿回身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不拿呢？”
孟无师笑了一声，而这一声更像哭。
他凑近看010，当初孟家封印解开，就有直觉告诉自己，只要不拿回身体，林异也可以陪自己更久。
他说：“这么聪明，连这个都知道？”
010听不见他说话，被强行留下让他的脑袋晕乎乎的，再久一点，他就更不会记得事情。
他是没有执念的灵魂，理应去投胎。
可孟无师总觉得他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孟无师看他像是又要睡过去，低下头亲了亲他。
他说：“知道了。”
“……”
这一世010死得更早些，哪怕又孟无师的精心养护，和厉鬼在一起依旧让他的生命比同龄人短一些。
孟无师曾经来找孟冬寻求过解决方法，在发现束手无策后就消失不见。
010死掉的那天，公寓楼着了火，但是很奇怪，只有一个楼层着火，半点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
消防到了后很快扑灭了，里面的东西被烧得干干净净，甚至于看起来有些诡异。
消防员找了一遍，诡异地发现房间里似乎没有家具，只有一些剩下来纸做的残骸。
容不得深想，深想了反而让人背后发寒。
保险公司很快来查看，这套房子的主人已经去世，朋友来这爽快地付清了所有赔偿。
深夜，孟冬独自闯进房间。
他伸手捡起了角落里被烧焦的牌位揣进了怀里，低声抱怨：“知道你心狠，也没必要把牌位烧成这个破烂样子吧，是生怕自己活下来？”
牌位拿了一手的黑灰，完全想不出是当年那个请个笔仙都龟毛得要最好的徽纸的人。
孟冬叹了口气：“林异把你的牌位看得重要的要死，在梦里都要心疼地抱着，现在就是欺负他看不见，所以使劲造是吧。”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回应他。
孟冬转身走了。
他花了一年找到了林异的坟墓，是一个有山有水的风水宝地，说不定几十年后，又能滋养出一个可爱的灵魂。
孟冬在坟堆旁边挖了一个坑，把牌位也放了进去。
小师弟蹲在一边烧着黄纸，嘀咕道：“林异，为了和你多呆一会儿，孟无师居然舍得牌位都不和你放在一起，还是吃准了我们会来帮他？”
墓碑旁安安静静的，孟冬起身也凑过去一起烧。
烧完了后怔怔地看着地上。
没有起风，黄纸的灰烬都留在了原地。
小师弟愣愣地道：“师兄。”
孟冬倏然转身，在刚刚的浮土上踩了两脚，把土才严实了，这才猛地抬手擦了下眼睛。
他臭骂道：“钱都不要，有钱了不起。”
孟冬把带来的东西全烧了，然后放了一串八十响的鞭炮，带着小师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身后，墓碑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孟无师没有告诉过010傀儡是什么。
傀儡当然是主人死掉了，也会跟着一起死的东西。
孟无师的林异过的这么开心，死后没有执念，说不定直接就去往生。
然而孟无师却会因为再次失去010而化为厉鬼。
他不愿意。
他希望自己能好好陪着010，哪怕死亡也要一起。


第91章 
系统空间是一片混乱， 仿佛遭到了什么重创，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摇晃。
010呆呆看着，他觉得自己的数据库好像也乱掉了， 空空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锚点错误……已重建新锚点。】
【世界线：你是……家庭不幸……炮灰……有……不错的竹马……刺啦刺啦】
【通讯出错！】
【数据错误， 修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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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醒来， 揉了揉眼睛。
又做了奇怪的梦。
门口的保姆敲了门， 提醒他要去上学了。
010看了一眼时间， 转头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他在被子里自言自语：“马上哦， 我就再睡一下下。”
门被打开， 进来的人似乎已经很习惯看见他这个动作，坐到床边：“又做奇怪的梦了？”
进来的男生面容俊朗，穿着校服的身形清癯，底下的身材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
听见声音不是保姆， 010马上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 刚睡醒时看起来湿漉漉的， 倒没有贪睡的样子。
男生伸手把被子卷滚了滚，010原模原样地滚出来。
谢裴问：“马上是多久？”
010从被子里露出来， 精致的小脸上一脸迷茫，似乎还弄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出来了。
面前人捏了捏他的后颈，催促道：“快说，今天开学。”
010慢吞吞地试图钻回了被子里， 他小声说：“鬼是不用上课的哦。”
谢裴笑了一声，按住这人的被子：“现在你是人了。”
010露出一个伤心欲绝的表情。
以前自己总是会做奇奇怪怪的梦，而且对以前的记忆也是突然从某个时间点开始的。
谢裴说正常人都不应该记得很久以前的事， 可是010觉得自己应该记得清清楚楚才对。
他非常认真地和谢裴说自己应该是一只孤魂野鬼，然后谢裴笑了。
谢裴从小就是一个有风度的酷哥， 很少笑，不过对人的态度都很好。
那次谢裴难得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他也老是做乱七八糟的梦，
不过睡醒都忘记了。
010想到这里，慢吞吞地又往地把谢裴按住他的手拿开，往被子里钻。
谢裴看着他的动作，眼底带上笑意。
陆星说起来不像是鬼，更像是被子精，非常贪睡，从小时候认识起几乎每天都想睡觉。
他还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贪睡，包括但是不限于把自己伪装成一滩主人已经起来的被子，或者在还小的时候直接抱着被子钻到某个角落。
以前陆家不上心的保姆会以为他已经走了，还得自己到了学校发现这人没来上课，沉着脸匆匆跑回来，把卧室翻一个遍才能找到。
不过现在的谢裴已经习惯了，能轻松从卧室里把人找出来。
陆星被翻出来带去上学去好几次后，认命地不再乱钻，只是每次都在床上缓好久。
如果没人继续来叫他，他就能一口气再睡一个上午。
谢裴回神，把010压紧的被子掀开小小一个角，催道：“快点。”
010伸出手捏住被子边边，想要把它盖回来，在谢裴的逼视下，只好默不作声地松开手。
和谢裴折腾了一会儿，010终于慢吞吞爬出被子去洗漱。
谢裴跟着他走到洗手间门口，看这人闭着眼刷牙有点好笑，伸手把010蓬松凌乱的头发拨正了。
010睁开一只眼睛，伸手抓住他。
发现他手背上还有针孔，愣了一下，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说：“你生病了吗？”
谢裴道：“没有，检测基因打的针。”
他收回手，拉下袖子遮住手背。
到了十六岁，有需要的家庭会提前采集孩子的基因信息，来看看孩子以后是A是O，这样也方便财产的分配。
010记得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谢裴暑假就去做了。
谢裴比010大两岁，此时露出促狭的笑意，难得显得有些恶劣：“一般都是现在去查，你跳级了，也要被打针。”
010震惊地看着他。
两人从小一起上学，谢裴比他大两岁，自己跳了级，谢裴为了等自己就没跳。
他说：“我还小～”
他顿了顿，想着谢裴手背上的针孔打了个抖。他强调道：“非常小！”
谢裴逗他：“是和胆子一样小吗？”
010又转回去刷牙了。
谢裴轻轻勾了一下唇。
面前的陆星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可是放在同龄人却也不算矮的。
大家几乎默认自己是alpha，倒是都很好奇陆星到底会是什么。
小陆星看起来实在是娇气又精致，大多数可能是Omega，不过他的智商又不低，有时候谢裴都算不过他，运动也很厉害，可是耐力不行。
实在是在AO之间跳来跳去。
而且陆星本人还理直气壮，第一次去玩攀岩时，明明前半段路线他一次性就通了，结果到了最省力的地方，反而主动松手掉了下来。
谢裴问他，他还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就是续航不行的呀。”
什么续航。
谢裴听得哭笑不得，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那是耐力。”
010露出一个不赞成的表情，不过捂着额头没有再说话了。
面前人已经在咕噜噜吐水了，谢裴回过神，从身边抽出毛巾递给他，心里想着之后要多带陆星去运动一下，否则上了高中身体更吃不消了。
结果洗漱完的010迷迷糊糊走过来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去。
“去上学叭。”
谢裴不得不伸手按住这人的脑袋，把主人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细致地梳理了一遍，这才拉着人的手往楼下走。
010总是犯困，只有偶尔才会睁开眼睛，谢裴不得不半拖半抱着这人到车里去，离开前意思意思地从桌上拿了个蟹黄小笼包塞到010嘴里。
保姆已经习惯桌上的早餐没人动了，见两人离开，她擦擦手，又去楼上叫男女主人和另一位小主人。
这头，两人坐上了轿车，谢裴从背包里翻出了家里阿姨做的三明治。
010把小包子吃下去，三明治还叼在嘴里，正想飞快地吃完，一双手伸过来抓住了他面包的边边。
“慢点吃，”谢裴威胁道，“不然下次不给你带了。”
010只好放慢了速度。
家里总是看似好吃的各种养生餐，但是吃起来都没有味道。
他还得靠着谢裴投喂嘴里才能有点味道。
不情不愿地花十分钟吃完，010看见已经近在咫尺的校门口，扁了扁嘴巴
谢裴好笑地晃晃他：“这么不高兴干什么？弄得好像你在教室里就不睡觉一样？
010不甘心，趁着最后五分钟还是在后座躺下了，脑袋枕在谢裴结实的大腿上，
他小声嘀咕：“教室里睡的不舒服。”
陆星在他身边噩梦会做的少一点
谢裴没有吵他，靠在椅背上，伸手给人捂住了耳朵，也靠在椅背上也一起闭目养神。
十五分钟后上课铃响起，谢裴被吵醒，身上趴着的人一无所觉。
谢裴捏捏眉心，取基因的影响有点大，他也睡着了。
坐直身体，能看见远处还有拔腿狂奔向校门的学生，谢裴看着还在睡的010，轻轻阖了阖眼。
再睡五分钟。
直到让怀里人睡满了二十分钟，谢裴才把人晃醒。
010把脑袋埋在他的小腹不愿动，嘴里发出了可怜兮兮的哼唧声。
谢裴推推他的脑袋：“腿麻了。”
010迷迷糊糊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
自己的脑袋这么重吗？
他心虚地坐起来，伸出手捏捏谢裴的大腿，见这人“嘶”了一声。
谢裴把他的手拿开，好气又好笑地说：“力气这么大？”
010看他自己揉着，就收回了手。
他看看时间，呆呆地说：“已经上早读了。”
谢裴说：“没事，
第一节课讲不了什么。”
本身就是暑假提前补课，陆星聪明，早就自学完了，漏听一两节也没有关系。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谢裴手上提了两个书包，看着往前面跑的陆星，又升起了一种带孩子的诡异错觉。
提前开学的学校门口只有两个保安，没有查勤的学生。
两人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一个保安看见还笑着问：“又给你弟弟拿书包啊。”
谢裴“嗯”了一声，果然看见原本小炮弹一样往前冲的陆星陡然折返，从他手上把自己的背包拿了回来。
010认真地纠正保安的话：“不是哥哥！”
保安敷衍地“嗯嗯”两声。
010露出了一个纠结的神情，似乎还想要继续掰扯。
谢裴笑了下，同保安大叔打了声招呼，推着010的肩膀往前走。
010纠结道：“可是还没有说清楚。”
谢裴哄他：“都纠正了三年了，不少这一次。早读下了，正好现在我们可以混进去。”
010于是乖乖地被他推着走了。
初三都被安排在顶楼，两人走到最远的教学楼爬上楼，熟门熟路地找到教室。
教室里闹哄哄的，班里同学见谢裴进来，哗啦啦都围了过去：“裴哥去检测了吗？结果出了吗？”
他身边的010险些被挤出去，里面也有一点这人自己拔腿就溜的原因。
谢裴唇角的笑淡了点。
又是这样。
和之前一样，很多人毕业后才察觉陆星多耀眼。
010好像隐形了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很正常，甚至有意让自己不要那么起眼，虽然跳级，可是成绩也压得平平的。
每次考试都是谢裴百般跟他叮嘱不能睡觉，否则就不和他在一个班，010才支起脑袋勉强把
卷子做完。
010奇怪地觉得，自己不应该太出风头，否则会发生不太美妙的事情。
谢裴唇角压平，不想和这群没眼光的同学说话。
他把打算从身边偷偷摸摸溜走的010拉了回来，淡淡道：“还不知道是什么，基因检测要半个月后才能出来。”
“一定是A吧！就看是什么等级的A了！”
“好期待啊。”
“徐佩测出来也是A，以后你们可以一起玩了！”
大家也都默认谢裴是A了，不过很好奇他会是什么等级的Alpha。
现在B以上就算优等，A以上是超优等，整个国家都很少。
有了一个这样的同班同学，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谢裴游刃有余地应对这些问候。
他看了眼众人桌上堆满的厚厚一叠作业，笑了一下。
“班主任没有收作业？”
同学嘟囔了一声：“没有，你知道老袁会留一个早读给我们补的。”
班主任脾气好，当初谢裴也是看中这个选了这个班。
毕竟以前陆星曾经因为睡觉被老师盯上，后来实在是太嗜睡，担心出什么问题送去了医院。
可惜送去检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谢裴轻轻点了一下头：“都回去吧，我看见三食堂开了，没吃早饭的快去，我和陆星对对作业。”
那个食堂是学校最好吃的食堂，周围的人许多还没来得及吃早餐，闻言都跑了出去。
010被牵到坐位上，谢裴把他的作业拿出来。
他倒是不担心陆星没写完。
陆星虽然假期里一半时间在睡觉，但是醒过来也会找自己。
谢裴除了被家人带出去应酬，在家里也经常陪陆星一起写作业。
他放心地点了一遍，数到最后顿了顿。
010歪歪脑袋：“怎么了？”
谢裴几乎要无奈了：“怎么少了一本？”
少了？
010睁大眼睛，他迷茫地道：“不知道。”
谢裴叹了口气：“你等会儿也这么和老袁说？”
010想了想，探过脑袋看了一遍作业，抬起头非常高兴地说：“我觉得可以。”
也行。
好歹少的那本是数学，没什么影响。
谢裴把作业交上去，果然过了两个课间，班主任就气势汹汹地找来了，把010拎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老师不多，各班的班主任此时都在教室里巡逻。
站在办公桌前，010纠正：“我写了 。”
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一个中年男人，方脸秃顶，闻言笑眯眯道：“我没见到就是没有写。”
010说：“好叭。”
奇怪，他的作业到底在哪里呢。
老袁在心底感叹，陆星脾气好软，现在这个岁数的男生多少都喜欢和自己顶两句，陆星这么好说话，难怪谢裴每次都要巴巴地盯着他了。
老袁从桌上找出了几张数学卷子，那暑假作业太简单了，他原本就没想着陆星会写。
他说：“写完这几张我就放你出去。”
门口被人敲响，谢裴拿着其他科的作业进来，看见010可怜兮兮地拿着试卷看着他，顿了一下。
他说：“老师，是不是有点多了。”
老袁“啧”了一声，陆星写数学的速度他还是知道的。
他伸出手招过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笑眯眯道：“知道你是来看陆星的，你留下来一起写吧。”
010：。
好、好奸诈的人类。
谢裴反而像是早有预料，他点点头从班主任手里接过试卷，上课铃打响，班主任挥挥手：“你们在这里写，我去讲暑假作业去。”
等他走掉，010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臂：“来陪我的吗？”
谢裴飞快地掠过了前三道选择题，顺手把010卷子上的选择题也划掉了。
“太简单，不写，”他说，“不来陪你，我是来找题目做的？”
010美滋滋地笑了一声，继续做题了。
两人做了一整节数学课，做完时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谢裴带着人去吃饭，特意挑了门口的川菜馆子，010暑假在家里呆的久，早就馋得不行，要吃第三碗的时候被谢裴制止了。
010强调：“这个碗只有我的拳头那么大，还可以吃。”
谢裴看了眼桌上剩下的鱼：“鱼都被你吃了，这可有你一张脸那么大了。”
010每次都说不过他，不开心地放下了筷子。
暑假补课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的早。
谢裴不仅负责带人上学，还负责一起放学，就连司机都觉得这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每天都在带孩子。
明明在谢家孩子面前可没有这么好脾气。
两人坐上车，010就接到了电话。
对面的继母有点着急：“你弟弟拿错了作业，要不要送过去？”
010小仓鼠似地在谢裴的背包里翻翻，翻出来想吃的巧克力，努力拆开包装。
他听见那头弟弟传来的道歉声，不小心把脆弱的包装纸弄破了一点。
他说：“不用哦，已经放学了。”
电话那头的继母连连道歉，谢裴冷着脸把电话从010手里拿过来，开口道：“再有下次，让陆原自己走着送过来。”
010好奇地看着他，这个时候谢裴就会变得很凶。
谢裴虽然对家人都客客气气的，但是好像很讨厌自己的弟弟。
他拉了拉谢裴的袖子，让这人快点挂电话。
谢裴也察觉陆星对家人似乎感情淡薄很多。
他凶完人就挂了电话，伸手又摸摸陆星的脸颊，问：“今晚住到我家去？”
010软软的脸颊蹭着他的手，腮帮子里还含着一块桃心巧克力。
他说：“不用，他们反正不是经常回来。”
谢裴默不作声地又给他拆了块巧克力吃。
回家后，家里只剩下保姆。
010问了保姆，继母带着孩子出去参加聚会了，爸爸没有回来。
010松了口气，抱着书包飞快地溜进了房间。
他还记起早上同学说的话，在大家眼里，分化之后和同一性别的人玩得更来。
010希望自己也是Alpha。
他想到谢裴和自己说的基因检查，出于好奇去查了一下，年龄在12-16之间，越大越准确，毕竟18就要开始分化了。
谢裴一向懒散，他或许是懒得去验，又耐不住家里人的要求，这才踩着线去抽了血。
010又想到自己。
虽然家里人对他的期望是A和O多一点，但是010有奇怪的直觉，自己应该是B，或者说他得是B。
他没有把这个想法跟谢裴说过，但是他的直觉一般都很准，有时候甚至和预言一样可怕。
他查来查去，终于查到了一家检测机构不用打针，只是需要头发和唾液，不过准确率也比打针的低了百分之二十。
还是很多嘛，正常打针的准确率在86到94之间，不用打针的也及格了。
平常觉得考八十就差不多的010非常满意。
他约好了之后拽掉了几根头发，又去拿了牙刷，一股脑全部放进一个密封袋里，又装到柜子里，打算明天寄出去。
等弄完这一切，010才坐到书桌前。
他等了五分钟，八点一刻的时候，谢裴准点打电话给他。
这是两人的习惯了，010想要睡觉，但是有时候七点就会睡着，谢裴实在看不过去，问了医生，确定这样不太好之后，每天都会和他视频，尽量让010晚一点点睡。
010熟门熟路地点了接通，也奇怪，在谢裴这样经年累月的培养下，他虽然还是会犯困，但是一想到谢裴的电话就有点期待，也睡不着了。
两人面前都放着教辅书，谢裴已经看到了高二。
他低头翻了两面，上面有简洁的勾勾画画，是画给010的重点。
谢裴问：“回去之后，陆原和你道歉了吗？”
010睁着眼说瞎话：“道歉啦。”
他面前的书上还是空空如也，见谢裴抬头看自己，飞快地把书往后面翻了翻。
谢裴原本有些不渝的神情就淡了。
他故意道：“我从这里也可以看见你的书脊是新的。”
010默默地又把书翻了回去。
看了快一个小时，010已经对着手机低下了头，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镜头里只能看见他蓬松的发顶。
谢裴看完一章抬头，看见这一幕有点无奈。
谢裴看了一眼时间，好歹到九点了。
他说：“起来，去睡了。”
手机对面的人明明闭着眼睛，却乖巧地站起来，转身扑进了被子里。
谢裴看着这一幕，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上次他问了一声，如果不是身体问题，就可能是心理问题，什么时候要带着被子精去看一看。
“……”
010睡得昏昏沉沉。
他又梦到了奇怪的光团，似乎在乱七八糟的光流里找自己，看见自己后激动地跳过来。
他躲开了，脑袋好像撞在哪里一样疼了一下。
于此同时，他听见破碎的电子音响起。
【兹拉……兹拉……010！】
【修复进度：50%】
【警告！世界线有偏离可能！】
999在三年之后的时间线里急地跳脚。
它呆在三年后的教室里，里面坐满了人，可是谢裴身边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谢裴依旧是那个俊朗得体的男生，只不过他变得更沉默寡言，带上了顶级Alpha偏执的气息。
999遥远地喊话，有点崩溃：【别测了！！你得是B呀！暴露的话，你就得直接跳到三年后了！谢裴要黑化了！】
它看了眼身边隐藏着偏执阴郁的主角攻，心都要操碎了。
这一头，睡眠中的010不安地蹙起了眉。


第92章 
010猛地惊醒。
他小口喘着气， 在梦里被剧烈摇晃的感觉还没有散掉。
他坐到书桌前，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了那本消失掉的暑假作业。
010把这个本作业扔到垃圾桶里，又拿出今天班主任给他的试卷
平日里他甚至不用计算， 只用扫一眼就能得出答案。
然而今天010却觉得心神不宁， 他的头好像有点痛。
他蔫蔫地把卷子做完， 时间也快到上学的时候了。
趁着谢裴还没来找自己， 010飞快地找了个地方把密封袋寄出去。等谢裴到别墅门口时， 正好看见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谢裴眯了下眼睛。
他伸手按住这人的脑袋， 让人不至于再往别墅里冲， 又转了转面朝着自己。
他问：“这么着急干什么？做亏心事了？”
谢裴的力气很大， 在现在他已经初显一个Alpha的端倪了，这两年他对010看顾的更严，简直就像是提前被他划入地盘的小崽子一样。
010看见谢裴手背上多了新的针孔，他不解道：“今天你也要抽基因吗？”
谢裴知道扎针的地方太显眼， 010一定会发现。
他很自然地推着人进别墅， 让人上楼拿背包， 一边道：“是，要取三天的基因。”
010有点疑惑， 昨天自己搜到的都是取一次就好的。
难道是谢家比较厉害，找到的检验机构也更专业？
他想不明白，脚已经踩上了楼梯，就往楼上跑去。
谢裴静静站在门口等着他。
他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困， 靠在门边阖上眼睛，明明是修长的身形，却在某一瞬看起来有成年Alpha的威势了。
坐在客厅的继母这个时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 才开口道：“小谢，我听说， 你其实已经开始分化了？”
这种情况在顶级Alpha中才会出现。
会出现多年的分化征兆，偏执易怒的性格也会早早体现
可是谢裴一贯在陆星面前都是相当好的性子，没有人相信他居然是一个提前进入分化期的超优A。
毕竟提前两年进入分化期，放在整个国家都是很罕见的，她听说谢家已经在为谢裴找医生了，希望他在漫长的分化期里不要太痛苦。
继母多看了谢裴几眼，陆原从楼上走下来，听见最后几个字，吃惊地看看谢裴：“裴哥开始分化了？真了不起！”
他崇拜的目光看向谢裴，其实他一直很希望谢裴少看几眼他那个哥哥，多看点自己。
谢裴淡淡地阖了下眼。
陆星还在楼上拿东西，没有下来。
昨天自己确实是取了基因，今天才是注射了别的东西，也不算骗小孩。
他最近睡眠不太好，脾气也不好。
他直接无视了陆原，转头看了眼陆星名义上的母亲，点了下头：“希望您不要告诉星星，他会不开心的。”
继母一怔，随后失笑：“怎么可能？他为你开心还来不及。”
谢裴淡淡道：“我不想让他知道。”
陆母被他冷淡的态度一刺，只好点点头：“好。”
陆原不满地说：“那我哥肯定也等不及了啊，我今天看见他拿了一包东西跑出去找保安，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说不定就是自己抽了血要做检查呢。”
陆母听见这话愣了愣，随后很快神情如常。
谢裴知道陆星一旦发现这件事，肯定也想去做基因检测。
但是取基因要打针，非常粗的针，以前陆星生病都不愿意打，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他皱眉不再接话，等到010下楼后什么也没问，带着人走了。
看着两人开，陆原不满地坐在餐桌边。
“陆星到底哪里好了？为什么谢裴只围着他一个人转？”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明明自己比陆星有更多的人喜欢，可是谢裴还是一直一直一直只看着陆星！
越是这样，陆原就越嫉妒。
谢家是他们家都要捧着的存在，只要谢裴和陆星这么好一天，自己就绝不可能有接受整个陆家的可能。
陆母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舀了一勺肉羹给陆原。
她神色如常，已经40多岁了，但是Omega的基因优势让她看起来依旧年轻。
她问：“你真看见了那密封袋里是什么？”
陆原嘟囔道：“没看清，我猜的。”
陆母顿了顿，随后不太赞成地拍拍他：“以后别乱猜，你应该好好对你哥，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陆原满脸不满地坐下，他低头扒饭，因为陆星很聪明跳了很多级，自己现在甚至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上学的资格。
他恨恨想，自己一定会快一点长大的。
--
这头，谢裴带着010往车上走，他在车上专门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漏掉的东西，看被写完了的试卷还有些惊讶。
010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看他把整张卷子都翻完了又重新开始看还没有开口，逐渐开始生气。
他就连生气的样子也非常可爱，周身气压极低，就像是个河豚，一戳就要炸了。
谢裴看再逗真的要生气了，连忙放下试卷表扬道：“写了这么多，一定很厉害。”
010不满地哼了一声，从他手上把自己的卷起抢回来，折好后塞进书包。
谢裴提醒道：“那是我的包。”
010动作一顿，随后飞快地把卷子塞进去：“就是要你帮我背～”
谢裴：“好吧。”
他看陆星塞完，毫无防备地又做回自己身边，才冷不丁地开口。
“我看上面都写了过程，昨天大多时候我都和你呆在一起，什么时候写的？”
010被问住了。
对于010来说，写出过程比写出答案要痛苦的多，就连前面开车的管家都知道这件事。
管家还记得小时候老师因为陆星少爷太聪明要叫家长，以为他是买了答案，还是被谢裴拦住了。
当时年纪轻轻的谢裴就对陆星展现了奇怪的保护欲。
他们的班主任强烈要求一个成年人来处理这件事，当时的小谢裴就请来了自己，拜托先不要叫陆星的父亲。
班主任不同意，非常激动地指着010的卷子，说他十分钟就写完了，监控里看连思考都没有。
010想了想，和挡着他的谢裴解释说是靠直觉，这下就连一向淡定宠他的谢裴都迷茫了两秒。
看着面前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010，谢裴随后迟疑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他夸奖道：“厉害。”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先夸就对了。
010果然露出一个开心的神色。
带着两人到办公室的谢家管家露出难以理解的崩溃表情。
他们家少爷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小小年纪被带去应酬也是游刃有余，怎么碰上陆星的事就昏了头。
管家请咳一声提醒道：“少爷，星星再厉害，也还是个小孩子。”
谢裴淡定道：“星星就是有这么厉害。”
管家：……
老师：……
当时的老师愤怒地从一遍拽过了一张高年级的试卷要求010做一遍。
010甚至没有学过这些知识，按理说连做都不会做。
010探个脑袋看了一遍。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快了，每次得到答案后顿几秒钟才会慢吞吞地报出答案，可是要他写过程，那可真的是一脸迷茫，看得要求的人都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当时的小谢裴笑了一声，摸摸他脑袋：“没关系，过程我慢慢教你 ”
“……”
管家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就觉得牙酸，他们谢家的小少爷这么小就知道讨人欢心了。
然而后座的010却被问住了，他一直知道谢裴心思缜密，可是从一张试卷看出来不对劲也太可怕了吧！
他慢吞吞地说：“今天起来做的。”
谢裴颔首：“做这么一张要半个小时，你还跑出去了一趟，今天七点钟就起了？”
010被他算得手心发汗，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他哼哼唧唧地耍赖蹭在谢裴怀里：“就是没睡好呜呜呜，我好困，现在也要睡觉。”
谢裴被他这一下弄得措手不及，这样心大的性格，连家里人对他的恶意都不在意，他原本还想知道陆星什么事情会让这人直接担心的睡不着。
被人这么乱蹭一通，谢裴感觉自己后颈原本安静下来的腺体似乎隐隐约约又开始发烫。
他伸手一手捂住自己的后颈，一手按住了不安分的010。
前面的管家很有眼色地放慢了车速，谢裴从书包里翻出了白色的药，默不作声地在嘴里嚼碎了吃下去，也没拿水杯。
010这时才探出脑袋在空气中嗅嗅，一直找了谢裴锁骨处，味道不见了。
怎么香香的。
但是这个香味极淡，一瞬间就不见了。
010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半晌又把头埋了回去躲避着谢裴的问题。
他没看见坐在座椅上的谢裴手指骨都攥紧了。
折腾了一通后，两人到了学校。
这回教室里的话题又更新了，黑板上写了好几个中学的名字，是老袁让人抄上去的。
他们是初三，马上就要升高中，大部分都会升入这所贵族学校的直属高中，就连谢裴也这么觉得。
老袁介绍的倒是很卖力，上面除了本市出名的两个贵族学校，还有一个升学率非常高的学校，里面的学生质量堪称碾压。
老袁虽然知道自己教导的这群崽子用不上，不过他不是没有见过家庭大起大落的，只能非常努力给所有同学科普所有值得选择的高中。
010皱着眉看上面的一连串名字，看见一个昌德中学后，忽然脑袋一疼。
他伸手捂住了脑袋，奇怪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来。
【主角受……是昌德……最优秀的Omega……】
他有点懵，睁大的眼睛显得格外迷茫。
谢裴凑到他面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喜欢那个中学？”
010摇摇头，比起来的话，自己肯定是更喜欢现在这个学校，比较熟悉。
谢裴点点头不再多问。
010坐回位置，他伸手戳戳自己的脑袋，希望把刚才的声音戳出来，可惜刚才的几秒钟好像是他的幻听，无论怎么折腾也没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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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半个月，010是不是就敲敲自己的脑袋希望听见一些声音，可惜不仅没用，还被谢裴发现了他的这个坏习惯。
在他又试图敲敲脑袋后，谢裴终于抬手按住了他的手。
谢裴蹙着眉看他，有点担心：“头疼？”
这不是他最近第一次问了，甚至还强行带010去医院看了一圈，结果什么也没有检查出来。
010活蹦乱跳的，身体比一般人都健康一点。
010摇摇头，谢裴就松开手后，他伸手给人揉了揉脑袋，强调道：“不要再敲了，敲坏了怎么办？”
010乖乖收回手，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谢裴说的很有道理。
他享受着谢裴的手，低头时，看见这人袖子里手臂上也有针孔。
010愣了一下，他伸手攀住谢裴的脖子，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担忧地问：“为什么，脖子上也有针孔？”
谢裴一顿，这段时间他扎针比较多，面前人又总是很容易害怕，所以都是努力遮住不让他看见的。
010蹙起眉：“什么机构要扎这么多下？”
谢裴知道瞒不住，他说：“没有，我好像有分化征兆，家里在给我打针。”
010闻言睁大了眼睛。
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好可爱。
谢裴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尾。
010一点都没有躲，他说：“好厉害！”
谢裴笑了一下，眼前人明明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
他逗道：“厉害什么，总是觉得我是Alpha，要是我分化出来是个Omega也厉害？”
010认真道：“那也是厉害的Omega。”
他说着，皱眉看看谢裴已经开始抽条的身形，有点苦恼。
到时候肯定会长到一米八以上的，这个世界，好像一米八以上的O不是很受欢迎。
谢裴很温和地仍由他打量。
010又看见他的脸，放心地打消了自己那些胡思乱想。
谢裴长得这么好看，不管是哪个性别，都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他拍拍谢裴的肩膀：“进度要记得和我说哦，我以后也会和你说的。”
他笑了一下：“好，我也很期待星星是什么性别。”
010眼睛眨了眨。
谢裴不知道自己已经去基因检查了。
因为准确度要求不高，他说不定能比谢裴还早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别。
说起来，他今天也要去拿结果！
010一个精神，黏着谢裴和他说晚上自己有安排，不要一起走了。
谢裴难得干脆地同意了。
两人在放学后分头走，谢裴要让010坐他的车，没想到010一下课就跑出了教室，谢裴甚至没来得及叫住他。
他有点无奈，不知道什么事情值得陆星这么激动。
他自己上了车，坐了二十分钟，来到了心理医生的诊室。
心里医生的诊室在老城区，进来要先穿过一个小区。
这地方他最近一个月来的比以前一年都要多，不仅是提前觉醒的A容易需要管控，他也因为陆星的问题跑了很多趟，
他说明了陆星以前的情况，又说了一遍陆星最近爱敲脑袋。
他着重强调：“陆星是很聪明，虽然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但是从来没干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
这算什么伤害自己。
之前心理医生提过带陆星来，结果被一口否决了，谢裴不想让陆星觉得自己问题。
心理医生斟酌地说：“谢少，其实在确定基因后其实很多AO就开始谈恋爱了，您对他过度担心，可能是您更需要治疗。”
谢裴皱起了眉，心理医生看他没反驳，继续道：“其实早恋不可怕，这个岁数是正常的分化悸动，不过过度保护，这是过于强大的Alpha都会有的问题，他们因为骨子里太过偏执，所以对认定要保护的人会格外小心，总觉得一点小事都会伤害他们。”
毕竟Alpha五感敏锐，优等A更是如此，社会都很包容这些无时无刻都接收着爆炸信息量的A们。
他们对风吹草动都有感觉，觉得周围危险也是非常正常的了，这个时候，他们的O都会乖乖安抚，可惜，谢少喜欢的好像是个还没觉醒的人。
谢裴：？
他皱起了眉。
怎么可能，他只拿陆星当弟弟。
陆星那么可爱，那么软，那么乖，看人的时候好像全身心都在信赖自己，有谁看见不会想保护一点？
他颈后的腺体像是受到什么冒犯一样开始发烫，谢裴反应迅速地捂住，蹙了下眉：“抱歉。”
心理医生只是个普通A，看见他这个反应也明白了。
他退到窗边打开窗户通风，一直到看见谢裴冷静下来，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如果不是过度保护，那您就可以把您弟弟带来，和我聊聊天而已。”
谢裴蹙着眉起身，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换一个心理医生，不过在这之前，他确实要好好问问陆星最近敲脑袋是怎么回事。
就算不会敲笨，也会敲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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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裴去找010，在门口看见一个迟疑的保安。
保安早就认识谢裴，谢裴虽然不住在这一块别墅区，可是他每天都过来报道，保安都很熟悉
注意到保安看向了自己，谢裴也转过了身，他问：“怎么了？”
保安于是伸手递给他一个快递，表情纠结：“上次陆星让我们帮他寄了个快递，现在寄回来了，但是他好像不在。”
010明明很讨喜欢，
保安们都知道，如果010特意找了他们寄，就是不想要家里人知道，他们也乐意顺手一帮。
谢裴一愣，想起了那天早上的事，还有陆原的话。
他看了一眼，果然寄件地址是某个检验机构的名字。
谢裴道：“我拿给他就好。”
他接过径直去了陆家。
和010认识了十多年，他进出陆家如自己家，已经熟门熟路了。
010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谢裴就进了他的房间，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信件放在桌上，也没有要拆开的意思
倒是陆原，他在楼上时就看见了谢裴的身影，此时拿了个U盘找过来，看见桌上的信封兴奋地问：“谢裴哥，你看过了？”
谢裴淡淡道：“我不会动他的东西。”
陆原才不相信，不过他观察了一下，信封确实好好的。
超优Alpha的占有欲都是顶级的，居然能忍住不看。
陆原坐在他对面，手指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黑色U盘，他笑了一下：“我知道信封拆了会有痕迹，我拿到了这个，我们一起看结果，我不会告诉我哥的。”
这可是他上次发现陆星鬼鬼祟祟特意让人花了大功夫拿到的结果，陆原觉得陆星既然那就么小心翼翼，一定是知道他很可能是个Beta了！
所以迫不及待地拿到了结果就想看。
谢裴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厌烦，他一点也不感兴趣，用手指支住了脑袋，轻声道：“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便进别人房间？”
陆原显然没有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懵在原地。
谢裴道：“再不从我面前消失，我就帮你消失。”
陆原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抓紧了手里的U盘，不甘心地站起身。
谢裴这时终于从面前的一叠试卷里抬了下眼睛，他盯着陆原手心里黑色的小物件。
他想到陆星做这些事都是背着他们，肯定是想他自己第一个看见。
“东西留下。”
陆原不甘心地攥紧了手，他得到这个U盘现在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看。
如果确定陆星是个高级Alpha，自己就更不可能和他抢爸爸的喜欢了。
谢裴这么偏向陆星，就算知道了也会帮他保密的。
他想跑出去，却像是被某种可怕的气息定住，站在门口动弹不得。
陆原后背都是汗，如同被某种凶兽盯上，一旦动了，就会被从身后凶狠地绞死。
他知道这是幻觉，自己出了这个门，谢裴也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可是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发抖。
这一定是谢裴信息素的影响。
谢裴居然这么厉害，不仅提前觉醒了，还能使用信息素。
陆原咬紧了牙关。
实际上，谢裴也觉得有点不舒服。
因为提前觉醒的alpha可能会陷入无法控制的狂躁中，家里让他一定要拖晚一点才彻底觉醒，为此不惜注射了打量的药剂。
他这几天都要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气息不外泄才行。
现在头有点疼痛，腺体也不舒服，脑子昏昏沉沉的。
他摸到了背包里的药剂，打算等这人走了就打一针。
看着面前犯蠢的陆原，谢裴眼里闪过一丝不耐，还没等他开口，外面走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陆父出现，他脸上含笑，手里拿着一个差不多的信封。
他没察觉谢裴和陆原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是看见谢裴后，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
“小谢也在这里啊，”他笑道，“星星的基因结果出来了，你是不是也知道？”
谢裴一怔，看见陆父走进来，边走边拆手里的信封。
他看见谢裴这么淡定的反应，心里就认定了自己的大儿子应该是个omega，不然面前这个提前分化的Alpha肯定得崩溃。
他拆得很块，谢裴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升起一种要失去什么的恐慌感，后颈一抽一抽地疼。
他猛地站起身，伸手要抽走陆父手里的资料。
然而来不及了，正常来说，检测机构的结果都是放在最后一页，可是陆父手中这一份，却把结果放在了第一页，他一抽出来就看见了上面的几个大字。
谢裴浑身僵硬，紧紧盯着他，而陆父盯着手里报告单上的结果，露出了一个失望的神情。
他说：“是Beta啊。”
门口的陆母亲亲密密地走近：“什么Beta？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围在这里？”
陆父陆母是典型的AO组合，站在他面前时信息素冒出来，空气都变得浑浊。
谢裴控制着情绪，伸手接过那张纸，随后薄薄的纸被他撕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谢裴道：“我会让人去查，本来应该本人知晓的东西，怎么会被人弄的到处都是。”
陆母脸上的笑僵了僵。
谢裴后颈的疼痛还没有散去。
Alpha对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都会有某种直觉一般的感应，他垂下眸，眸子里带点晦暗。
另一头，010听见脑袋里响了一声。
他刚刚从检测机构拿到结果，听见脑袋里劈里啪啦响了好几声，好像有人在他的数据库里放烟花。
数据库……？
010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回归原位。
【修复进度：60%，修复已基本完成。】
010的脑袋里忽然灌进了一连串的记忆，999手忙脚乱地把他上个世界的记忆封存好。
010呆呆地听着耳边的声音，奇怪的记忆灌进了他的脑海，他喃喃道：【999……？】
999没有回应，这次的世界线终于迟迟地在他脑袋里响起。
【你是家庭不幸的炮灰Beta，主角是你的竹马。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你却越发嫉妒你的竹马。到了高中，你的竹马是校园男神，家境优越，英俊又开朗，而你在他身边看似温柔，其实两面三刀，背地里做了不少抹黑谢裴的事情。
主角受正是昌德中学中最优秀的Omega，他原本就很崇拜谢裴这样的Alpha，看谢裴屡次被你欺骗，努力揭穿你的真面目，最后终于得到谢裴的注视，两人在大学相见，有了发展的新可能。】
010呆呆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检测报告，他拆开看了一眼，里面写的是A。
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开心。
他差点改掉了前置世界线。
999封好记忆后才冒出来。
它安慰道：【上个世界我们联系断了，所以你进错了时间，本来按照原本的剧情也没有关系，但是你的仿真体是A。】
010已经看见了检查报告上大写的A。他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010小声问：【我一定要走掉吗？】
他有点委屈，突然被加入的系统记忆并不能马上让他变成一个冷静的系统，反而是让他更慌张，甚至想找到谢裴钻到他怀里去躲起来。
999叹了口气，虽然知道现在是必然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不好受。
【你是炮灰Beta，前置世界线都差点被改了，】它说，【世界线还没到我们接手的部分，你会被世界排斥的，到时候连修复都是问题，你说要不要走？】
999也很惆怅，他希望010被查出来是B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排斥走掉，之后的谢裴也更好对付一些。
它说：【放心，我们会放自动数据进你的身体，谢裴看不出来的。】
010把检测报告装进了背包。
他拦了一辆车，小声和999商量：【那我去和谢裴告个别好不好呀，就告一下。】
他看了世界线，那是高三的世界线了，他们现在才初三，还要三年，三年好久的。
999沉默了，它说：【随便你，不过你现在被排斥，晚一点回来，修复就更难一点，你自己决定。】
010非常理解地点点头。
一点点，不会好久的。
世界的排斥让他有点不舒服，只能报了地址后蜷缩在后座。
谢裴说在家里等自己的。
过了二十分钟，他才被999叫醒了，他迷迷糊糊地一脚下车，又被身后的司机叫住。
付了钱，他看见门口站了好几个人，谢裴周围围了几个人，他正在往胳膊上注射什么药剂，神色冷的不像话。
010有点迷茫，这么凶，是发生什么了吗？
他下车，笨笨地走过去。
谢裴看见他，冷冽的神情陡然一僵，柔和下来。
他心里像是放下了什么石头，快步走过来，看见这人同手同脚，还带了点无奈。
“怎么这么走路，”他低声说：“去哪里了？”
010抬起头，他眼巴巴望着谢裴，不知道受到什么大委屈了，可怜的不行，谢裴看得心都要化了。
是他发现有人偷走了他的检测报告？还是担心自己？
010抬起手搂住他，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谢裴被他蹭得不行，伸手按住了：“说话。”
010像是被提醒了才记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慢吞吞地说：“我要回去睡觉了哦。”
谢裴的手一顿。
010抬起头，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睡完就马上回来。”
谢裴总觉得是自己不好的预感实现了。
他挤出几个字：“今天去我家睡好不好？”
010露出一个不赞成的神色，他伸手戳戳谢裴的手臂，强调道：“以后都不能让我去你家里睡。”
谢裴神色更暗。
周围几个医生看得胆战心惊，还没觉醒的超优A是可以这么刺激的吗？
然而，010在他怀里乱蹭，谢裴也没有一点不耐烦的反应。
他不知道陆星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觉得不想，不好。
然而怀里人好像又犯困了，谢裴狠心把他摇醒：“去我家里睡。”
010的修复程度开始往下掉，他原本已经和仿生体融合的数据被警告着要剥离，他听见谢裴的话，不满地咬了他一口。
谢裴一懵，两人长大后陆星就没有这样的动作过了。
010松开嘴巴，看着安静下来的谢裴非常满意。
“以后不能让我去你家里睡，我同意了也不可以，”他说：“我就睡一年哦，马上就回来的哦。”
等他一修复好，他就缠着999把自己投放过来！这样既不用害怕被排斥自己会坏掉，也不用等到高三世界线需要自己，自己再出现了！
谢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陆星以前说自己是孤魂野鬼不是陆星时他就怀疑过，陆星是不是自我认知出现了问题，现在的意思，是直接出现了其他人格吗。
他看着要睡着的陆星，手指蜷缩了下。
他问：“一年后一定回来吗？”
010就算是要睡着了，还是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回应他。
“一定的呀。”
“……”
999呆在数据库里，看010被迫进入了休眠，一直等修复进度到达了80%，才重新醒过来。
当时数据库静悄悄的，999还在观赏010几个粉色的数据砖，因为010关机的这些年，他的数据库保持着关机前的样子，每天都是蓝色，999都要被闪成色盲了。
010忽然坐起，头顶在修复器的盖子上撞了一下，发出好响的一声。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忽然被从世界里拉回数据库，此时恍恍惚惚地看了一眼时间。
999：“别看了，你睡过头了。”
010吃惊地睁大眼睛，999幻视了人类世界炸毛的猫咪。
睡过了整整一年，身上的盖子自动打开，010等不及全部打开，飞快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他从系统空间里看着系统世界外的世界飞快流逝，屏幕上的谢裴从一个还带着点青涩的男生飞速成长，他还真的没有让数据人进他家，甚至这两年，两人连接触都少了。
这个屏幕的视角是正对着谢裴的，从黑板，可以看见谢裴正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看向窗外。
似乎察觉到了这道视线，他黑眸冷漠地扫过来，哪怕神情温和，但是眸子里却没什么波动。
999凑到010身边，讲解现在发生了什么。
【你离开后，谢裴跳级，你们虽然在同一个学校，但是不再在一个班级。】
【我们已经让“陆星”强行跳级，这是你入学的第一天。】
010低声嘀咕。
“完蛋了。”


第93章 
周围的系统空间虚化了一瞬， 010回过神，已经站在了教室的门口。
班主任还没来，010怀里抱着背包， 这还是当年他用的那个， 数据人按照010的行为逻辑来， 只要谢裴没给他买新的， 就不会换。
教室里不少人注意到外面这个一直站着的人， 还以为是外班的人来了， 纷纷多看了一眼。
昨天他们就来了一个新同学， 今天不会又来一个吧。
010抱着包往教室里走， 999忽然开口了：【慢着，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010一边走一边问：【什么？】
999道：【虽然说数据人不可能出问题，但是谢裴他好像发现了，你不是真正的你。】
010：？？？
999原本没把010告别的话当一回事。
数据人和010的行为模式那么像， 按理说谁都发现不了区别的， 就连之后谢裴见到数据人时， 数据人还是高高兴兴往他怀里扑。
可是谢裴却察觉了不对劲，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慢慢疏远了“陆星”。
010不太理解， 这样有什么问题？他疏远的是数据人，不是自己呀。
999尴尬说：【但是数据人想完成竹马的指令，所以他对谢裴非常亲昵，努力让你们恢复以前的关系， 你能想到的解决方法他都尝试过，现在谢裴可能对你防备多于亲近。】
010睁大了眼睛，刚刚进教室的身子飞快地退了出去。
999：【所以你现在要想方法让谢裴相信……你是你。】
010露出了一个似懂非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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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学校， 班主任弄完手头的事情，回来时看见这个新的转班生还在门口， 叹了口气。
这么怕生的学生也是少见，之后还得多关心一下。
陆星是动用了家里的权力强行转班的，虽然他做过了跳级的试卷，不过成绩也只是合格而已。
他想着刚刚批改的开学考卷子，觉得更糟心了。
他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敲敲桌子，原本嗡嗡响的教室就倏然安静了下来。
010偷偷往里看了一眼，看见谢裴在百无聊赖地玩笔。
似乎察觉到了这道视线，谢裴敏锐地看了过来。
010下意识躲在了门外。
班主任说：“我们班来了一个新的同学，大家欢迎。”
下面的人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前几天刚刚转来了一个，是一个漂亮又读书厉害的Omega，不知道今天转来的谁？
众人都蠢蠢欲动，想看看这次新来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010慢吞吞地挪进来了。
他动作慢，可是长相看好，简直像一直拥有漂亮花纹的蜗牛。
可是010有debuff，作为炮灰，他的光芒会被世界线努力削弱，大家都会无意识忽略他。
010非常喜欢这个debuff，他还在陆星小时候，就是靠着这个buff在谢裴的生日会上狂吃甜品，只有谢裴时不时抽空来管一下自己。
等被检查完，他就可以拿一堆甜点跑到露台上背着谢裴吃，那里是谢裴的盲区，只有聚会快结束了，谢裴才有空跑过来抓自己。
010想着甜点的味道，有一点馋。
他走上了讲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迹好看，教室里的议论声渐渐小了。
谢裴没有兴趣。
他早就漠然地把视线移回了面前的课本，只是刚看了几个字，忽然听见讲台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动作一顿。
“我是陆星，是Beta，以后就是同学了。”
谢裴蹙起眉。
那个陆星怎么会过来？
他抬起头，看见讲台上站着的人时愣了一下。
因为讲台上的小漂亮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像是很久以前放学站在门口等自己接一样。
某种侥幸从心底升起，又被谢裴掐灭了。
谢裴克制着自己收回视线。
999在疯狂强调：【你看，谢裴低头了，谢裴不相信你啊，虽然他旁边的位置一贯都是给你留的，但是不是现在的你啊！】
010慢吞吞地争辩：【可是，他旁边就是空的呀。】
999：【那是因为他分化成超优Alpha，有其他人离得太近会受到影响！】
010说：【好耶，我是Beta，我不会受到影响。】
999：……
它奔溃道：【你忘记你的身体其实是个Alpha了吗？】
010不是很在意，他的八条小触手已经准备好了，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就会把自己的感官系统通通关掉。
重点是，他已经几年没有见到谢裴了。
好想贴贴哦。
010露出了一个渴望的眼神。
谢裴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去接那人的背包。
他攥紧了手，神色有些发沉，同学还以为他是被新同学盯得有点不开心了，小声对同桌道：“这个陆星好奇怪，为什么一来就要盯着别人？裴哥可不喜欢被这么看。”
坐在他身边的正是前几天新来的转学生，虽然家境不好，但是成绩优异，一来就很受大家的欢迎。
同桌原本是一个人坐，开始苏祈安选择和自己坐还有点不开心，但是后来他发现苏祈安性格很好，教题目也很耐心，两个人马上就熟络了起来。
听见这话，苏祈安笑了一下：“裴哥脾气又不差，不会生气的。”
听完010的自我介绍，教室小小地骚动起来，有人失望道：“原来是个Beta。”
谢裴虽然明知这个陆星不是自己的陆星，可还是很不高兴。
陆星明明这么好看，眼睛这么亮，这么可爱。
他们在失望什么？
谢裴是非常客观地地看待的，他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审美，甚至专门去学了美术。
答案还是一样，陆星长大后一定会是一个大美人，现在也是一个小漂亮。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朝台上招了招。
他舍不得看陆星这样干巴巴地站在台上。
万一有某个瞬间，是自己的陆星醒了呢。
他发现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连自己都不理他了，会不会害怕？
谢裴默不作声，就是因为这种想法，所以他既不敢凑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010眼睛亮了一下。
他原本正在听999讲话，999指给他看：【谢裴前面的前面就是主角受，苏祈安，现在世界线刚刚开始，苏祈安刚刚转进来，你必须做出竹马应该有的样子，在他面前定下谢裴好兄弟的形象。】
010敷衍地：【嗯嗯嗯。】
999：……
可恶啊。
班主任没看见谢裴的动作，不过也拍了拍010的肩膀，宽慰道：“别害羞，你选个位置坐就好。”
班级刚刚开学，已经排过一次位置了，不可能因为陆星再排一次，好在上次有几个人是单独坐的，现在拼过去正好。
不过单独坐的Alpha居多，班主任又开始操心，这个转学生看起来腼腆又害羞，那些单独坐的Alpha本来就脾气暴躁，会不会被欺负？
还不等他再说话重新安排，010拿起背包走进了过道。
他牢记着999的话。
要当好兄弟！
他惦记着刚刚谢裴朝他招的手，飞快地跑了过去。
教室里一共快四十个人，六排六列，正好空出两个过道。
然而010走进过道只有一个人有空位，大家愣了一下，这个新的转学生不会选谢裴当同桌吧。
谢裴虽然和所有同学关系都不错，可是因为家境好，他们也不敢去打扰。
大家齐刷刷地回过头，010就像感觉不到那些目光一样，谢裴坐在非常靠后的位置，他就径直朝谢裴身边走过去。
不会吧，谢裴会怎么拒绝他，会直接让他换个位置吗。
同学们看这个新的转学生非常自来熟地把背包放在了谢裴旁边的位置。
谢裴的前座想要制止，就看见谢裴默不作声地抬了下眼睛。
前座收回了手。
谢裴和010对上视线，很轻地皱了下眉。
真的是……太像了。
班主任倒是知道谢陆两家有点交情，看谢裴没有表现的反感，于是拿起桌上的教科书。
“行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看着底下的同学还眼巴巴看着陆星，班主任放大声了点，带着点警告：“继续上课！有什么好看的？！”
同学们的目光不情不愿地从两人身上移开。
010原本一直把包放在桌上，见大家不看他了，才放下包。
他伸出两根手指，走到了谢裴身边，拉了下他的衣角小声说：“对不起，我睡过头啦！”
明明是做错事还这么骄傲。
谢裴看了他一会儿，非常想相信这是自己的陆星回来了。
可是当年陆星和自己说完的第二天，就和自己说他提前醒了。
谢裴观察了很久，虽然身边人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可是他还是知道，自己的陆星真的睡觉去了。
小没良心的。
他安安静静等着，结果一年过去了，陆星没有任何变化。
谢裴还记得自己在那天有多激动地等在陆家门口，看见从门口跑出来的陆星时就有多冷静。
假的。
他去问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先是委婉地怀疑了他的心理状况，谢裴做了好几份针对失控Alpha的心里问卷都没问题后，医生这才给谢裴解释，人格分裂这种东西比较复杂，不是想出现就能出现的。
谢裴只好继续等。
他知道陆星贪睡，所以等陆星醒来了，他要揍陆星的屁股。
可是抱着这个想法又等了一年，两年，陆星还是没出现。
他的陆星变成被子精，真的不醒过来找他了。
谢裴垂下眼，避开了面前人的视线，然后移开了脚，在两人间拉开一道距离。
他说：“不要靠过来。”
谢裴好像不想聊这个话题。
010立刻心虚地收回了手。
可恶，谢裴怎么知道自己想要贴贴。
谢裴没说话，伸手把原本占用了一点隔壁书桌的课本也移了回来。
他能感受自己一见到陆星就活跃起来的信息素，信息素被死死压在体内，在血液里反复涌动。
谢裴很轻地皱了下眉，明明之前见陆星都可以控制住的。
他轻轻点了下桌子，放轻声音道：“明天搬回你的班。”
010小声道：“不要。”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谢裴分班。
谢裴说：“搬。”
010于是把一堆书从靠过道移到了两人中间，这是他闹脾气的时候经常干的事情。
他嘀嘀咕咕地抗议：“我不要哦。”
谢裴沉默了。
【反派值＋1，当前反派值56。】
010有点懵，他醒过来后还没心思看反派值，此时听到一个这么高的基础值，像是抽中了奖。
999说：【嗯……这些反派值里面一半是陆家人给的，一半是谢裴给的。】
010明悟了，谢裴真的很讨厌他的数据人。
数据人有点可怜，虽然是空壳，但是还是辛辛苦苦工作还要被讨厌。
幸好他们数据都是没有感情的！
010开开心心地开始整理东西，结果一坐下就发现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
他小猫一样闻来闻去，闻的凑近了谢裴后，被谢裴伸出手指轻轻地推了回来。
谢裴看着他：“你是beta，在闻什么？”
010不知道，被谢裴这么一打岔，那味道好像就消失了。
他有点失望，不过紧接着又发现空气中还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味道！
这个数据人自从接管了身体以后就在家里吃，010又睡了好久，此时被狠狠诱惑。
此时到了教室，又是早课，大家都把早饭藏在了桌洞里。
谢裴看着他的样子，和看见猫薄荷的小猫一样，闻来闻去的。
他犹豫了一下，从桌洞里摸出一个小蛋糕推给了他。
010眼睛一亮，随后飞快地躲过班主任的视线把它藏进了桌洞。
他有点好奇：“这个是别人给你的吗？”
他记得世界线里谢裴很受欢迎，很多人追。
他看着这个小蛋糕，突然有点不想吃。
谢裴说：“不是，我自己带的。”
010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谢裴又不喜欢吃小零食。
谢裴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看着人想吃又不敢吃的手，还有一些小动作。
他不敢轻易断定哪个是他的陆星，两个陆星的小动作几乎一模一样，自己完全是靠感觉分辨的。
可这么久了，他也害怕他忘记了感觉。
谢裴静静思索了一会儿，靠回了椅背上。
010发现他面前摆的是许多学校的模拟题，有点好奇地凑过去看。
谢裴没有制止，从陆星离开后，“陆星”的成绩就渐渐变得平庸，谢裴没有让他再跟着自己跳级。
他垂下眼，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进这个班，考了多少分？”
这是昌德的尖子班，要求的分数都非常的高，进班会被要求做内部的提升卷。
010翻了翻记忆，很诚实地道：“及格啦。”
他像是完全没有觉得这个成绩拿不出手，强调道：“是踩线过哦！”
数据人控分好厉害，比自己还厉害。
谢裴默了一瞬。
他一方面觉得真的陆星不会考这么低，一方面看着面前人甚至有点骄傲的样子，又有点熟悉的无奈。
谢裴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静了好久，010就等着他继续说话。
如果是以前，谢裴会敲自己脑袋，问自己是不是觉得很高。
结果等来等去，谢裴开始做面前的卷子，不和自己说话了。
010大为不解，他再次强调：“是踩线过！”
谢裴垂眸专心看题，心无旁骛的样子。他说：“嗯，知道了。”
010露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台上的班主任激光一样的视线投射过来了，010后知后觉地被999提醒，翻了翻书包拿出了课本。
嗯……还没领这个班的书，他带的还是自己班上用的教辅。
010装模做样地看了起来。
班主任在上面讲了一节课，010满脑子都是小蛋糕。
班主任讲椭圆，010觉得，椭圆的小蛋糕不错，班主任讲双曲线，010觉得，小蛋糕上面的草莓看起来也很好吃，班主任讲……
他发着呆，忽然感觉有什么碰了自己的手背一下。
010回过神，看见谢裴递了本教辅给自己，上面已经翻好了页码，不过很新，只有几笔勾画的痕迹。
看着面前人迷茫的神色，谢裴道：“听讲。”
010“哦”了一声，可是他都会呀，他的数据比这个要复杂。
他低着头看题目，有点无聊，就翻了支笔出来把这一章的题目都写掉了。
他写出来的大部分都是答案，要一直写到后面才会记起来跳回上题补上公式。
以前自己脑袋坏掉了，所以不知道怎么看过程，现在就知道了。
虽然数据库里的过程也很简单就是了。
谢裴扫了眼过来，看着上面几个简单写上的自欺欺人一样的过程没说话。
010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看他没说话，只是收回视线还有点失望。
完蛋了！自己睡了一觉谢裴变成哑巴了！
“……”
一下课，010就从桌洞里把那个小蛋糕找出来吃掉。
小蛋糕包装的非常精致，淡金色的包装盒，上面还打了粉色的丝带。
010拆掉拿出蛋糕。
前前桌的主角受已经被人围了起来。
他非常受欢迎，010看了，主角受在整个高中过的都开开心心，然后因为朦胧的好感帮助了谢裴，两人走得更近。
010想着世界线，露出小白牙，嗷呜一口咬掉了半个草莓。
他就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看前面热闹的情形，谢裴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带西瓜口味的甜品才对。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面前人忽然把蛋糕搂住了，警觉地看着自己。
010说：“我没有吃早饭哦，要吃一整个！”
以前谢裴怕他吃的太甜，就很喜欢从他手上分蛋糕吃。
他生怕谢裴又这么干。
结果谢裴没有拿他的小蛋糕，只是拿了一本册子起身出去了。
之后好几节课都没有回来，一直到上午要最后一节课也没见到影子。
010有点迷茫，问了前座之后才知道，谢裴现在和高三的一起上小课，之后说不定还会去参加竞赛。
他有点慌张，参加竞赛要集训，那岂不是更不能贴贴了？
“小课要怎么上呢？”
“那你得去找班主任啊，理综总得有一门非常厉害才行，进了我们学校单科前十就可以，”前桌说，“不过我们已经开学考完了，你要等下次月考。”
010觉得，自己可能等不了。
他谨慎地“哦”了一声。
前桌也对陆星非常好奇，他听见了谢裴和陆星说话，要知道谢裴虽然脾气好，可是却没什么人敢找他聊天，还是在上课的时候！
他问：“你们以前认识吗？谢裴从来没有过同桌，你怎么敢坐下的？还有他的等级太高了，就算信息素没有逸散也很吓人，你不害怕？”
他说话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一连串，010一下子听了好多问题，一个一个地回答：“认识，就是坐下了，不害怕。”
原本碍于谢裴不敢凑过来的同学都往这边挪了挪，就连苏祈安也跟着有点好奇，转头听了几耳朵。
听见这个答案，前桌“哇”了一声：“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010也说：“我们是好兄弟！”
周围人的表情有点奇怪，谢裴这种级别的Alpha平常大多独来独往，只有碰到差不多强的alpha时，才会有兴趣一起。
谢裴怎么会和一个Beta是好兄弟？
门外，谢裴靠在门边阖着眸子。
超优Alpha敏锐的五感让他能听清里面的交谈，也能从杂乱的气味中捕捉到一丝清甜。
他静静听着里面的人八卦完，陆星老实地一个一个回答，等陆星开始问怎么才能上小课，一直没有波澜的眸子动了动。
小鱼钓猫，钓到了。
预备铃响了起来，谢裴起身准备走掉，临走前又听见教室里的话题还没结束，前座在问他们的关系。
谢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听见这个陆星的答案后，他有点复杂地闭上了眼睛。
好笨，真的好像自己的陆星。


第94章 
中午放学， 谢裴没有回来，010后知后觉谢裴好像真的不回来了。
他呆在教室里有点犹豫。
前座许坤也是个Beta，原本想刷完手上的卷子再去食堂， 一回头发现后面还有人没走， 兴高采烈地问：“我带你去吃食堂怎么样？”
010有点纠结。
许坤见状问：“你是不是想等裴哥？”
010立刻点点头， 许坤于是给他讲：“他们那个小课中午休息的会晚一点， 补起课来放学时间也和我们不一样， 不过现在这个点还早， 你可以过去看看他有没有下课。”
010：“好哦。”
他按照许坤的话走出教室， 想起什么又退回来， 认真地道了谢，说自己今天不能和他一起吃饭了。
许坤受宠若惊，陆星和谢裴交好，家境一定也很不错， 没想到脾气这么好。
他挠挠头， 有点不好意思道：“不用谢， 我们学校食堂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我还担心你吃不下去呢。”
010的眼睛弯弯的笑了一下：“不会呀。”
肯定不会有比陆家的养生餐更难吃的东西了。
他和许坤约定下次有空一起吃， 这才欢快地去找谢裴。
上小课的教室在办公楼，因为那里的设施最好，而且安静，是对于这些尖子生的优待。
010数着楼栋又上了楼， 果然在二层看见了一个还在上课的教室。
里面的讨论非常激烈，讲台上站了一个小老头，正看着底下的学生们。
小老头目光犀利， 手里头拿着一个比他胳膊还要大的三角尺，看起来有点凶。
010悄咪咪地看了一圈， 眼睛都要看花了，也没有看到谢裴。
他有点疑惑，试图再看一圈，脑袋都要从门边探出来了。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骨节分明，指尖带着点沾过水汽的凉意，碰起来冰冰凉凉的非常舒服，手背蹭过010的脖颈时，010下意识地蹭了一下。
然后他就被修长的手指按住肩膀，从门口提溜了回来。
010震惊地一回头，和谢裴对上了视线。
谢裴的眸子很黑，校服外套的拉链整整齐齐拉到了顶端，看起来不近人情，和以前好不一样。
谢裴：“他会骂人。”
010呆呆地和他对视，谢裴碰一下一个动作。
谢裴：。
他直接把人提溜起来从门口提走，动作还颇有几分熟练。
有和他一起去洗手间的同学见到这一幕有点好奇，压低声音叫了他一声：“老谢，这是谁啊？”
空气中似乎出现了橘子的香味，010用了吸了两口，面前的男生吱哇乱叫地往后退：“有流氓啊，居然闻我的信息素。”
信息素？
010转来转去的脑袋被谢裴按住了，谢裴冷冷淡淡地瞟那人一眼：“他是Beta。”
许卓：“啊？Beta？”
他有点尴尬：“那好吧。”
可是他真的有点信息素逸散出来了，要不然谢裴也不会陪着自己去隔离室打一针，谢裴这种程度的Alpha，哪怕有高级Alpha在他面前暴动了，被他一个眼神也瞟冷静了。
许卓不好意思地双手朝010拜了摆，这才转身飞快地跑向了教室。
“Beta就Beta，”他说：“你回来我可不给你撒谎啊，你就等着挨骂吧！”
010后知后觉，这里是一个ABO的世界。
虽然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可是因为以前没有觉醒，和正常世界也差不多。
他记得，超优Alpha分化后的五年都要带着手环，以免他们失控。
010看看谢裴的手腕，可惜只看见了校服。
他刚刚的嗅闻的动作不像是没闻到。
谢裴眯了下眼睛，趁着陆星还在找什么，淡淡问道：“刚才闻到什么味道了？那么馋？”
010下意识回答道：“橘子味道。”
吸溜，想炫橘子。
999：？！！
谢裴也是一怔，许卓确实是一个橘子味道的A。
010发现自己答了什么后，呆呆地抬头和谢裴对视。
完蛋了，自己修复完好像真的变笨了。
谢裴被他看着，顿了一会儿说：“许卓是橘子味的信息素，他也喜欢喷这个味道的香水。”
这个世界里，如果有人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日常就会贴好阻隔贴，喷喜欢味道的模拟信息素。
不过因为这样只能自己开心，对于寻找伴侣没有什么用，所以大多数人不会这么干。
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都希望对象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味道。
谢裴以前想过，陆星比自己要晚分化，等陆星分化后，自己可以等在门口，那样他闻到的第一个信息素。
哪怕知道了陆星现在是个Beta，闻到的是香水味道，谢裴还是有一瞬间的心情压抑。
他手腕上的表盘亮了一瞬，幸好藏在校服里，没有人发现。
窜过去的许卓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又被里面教训了几声，才嘻嘻哈哈地进去了。
然后就被里面老师扔了张卷子砸出来了。
010惊恐地看看教室。
原来刚才那个老师真的那么凶！
谢裴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见人害怕得都往自己身后藏了，他说：“也没那么吓人。”
010似信非信。
谢裴往楼梯口走，010也小尾巴一样跟着过去。
谢裴在楼梯口站定，低头打量了一下陆星，看起来非常有精神，甚至还能蹦跶两下跳到自己身边。
确定这人没被那个会凶人的老师教训，谢裴这才开口问道：“怎么来这？”
010诚实地道：“找你吃午饭。”
两人已经很久不接触了，更不要说一起吃午饭了。
谢裴看了他一眼：“不吃。”
010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要怎么样才能让谢裴和自己一起吃午餐呢。
他还记得999说数据人什么方法都用过了，翻了翻记忆，发现数据人邀请谢裴吃饭时做出来的反应，果然自己想到的都做了。
谢裴等着这个陆星还能用出什么方法，过了一会儿，看见这人干巴巴地撒了个娇。
010说：“吃嘛，我睡了好久，好馋的。”
原本一直旁观的999忽然出声：【数据人已经说过这话了。】
010小声道：【我知道的。】
谢裴看着他的神色也有点复杂，像是在纠结。
010说：“一个招式用两遍，我没有这么笨呀。”
谢裴沉默了。
010震惊地看着迟疑的谢裴，难以置信谢裴的回应。
谢裴是在说自己笨吧，是吧！！
他震惊得甚至松开了一直拉着谢裴校服的手。
就在这时，楼梯响起了脚步声。
小班还在上课，谢裴在学校又是非常出名的学生，如果被老师抓到就不好了。
010飞快地拉着谢裴躲到了旁边的房间。
谢裴表情复杂，如果这个是陆星，为什么睡一觉起来好像变笨了好多。
他说：“这是刚才那个老师的办公室。”
010：！
好像，后果更恐怖了！
他慌乱地想窜出去，可是外面的人已经走到了旁边的楼梯口，又窜了回来。
谢裴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得柔和了点。
陆星好像真的很怕那个老师。
他下意识伸手在这人后颈安抚地捏了捏，他说：“他喜欢拖堂，没那么快下课。”
010这才点点头，扒着门希望外面的人快点走掉。
谁知道外面的人脚步越来越近，010觉得不好，刚刚伸手，就看见谢裴干劲利落地把房门反锁了。
外面的班主任没打开门，一摸口袋，钥匙被他落在了楼上。
他叹了口气，转身要走，结果被人叫住了。
是苏祈安。
010一愣，生怕谢裴提前听见了什么影响到世界线，抬手捂住他的耳朵：“我们不能偷听哦”
Alpha的五感敏锐，按理说怎么样都能听见外面的对话，但是谢裴被拢住耳朵之后，只听见了一声声的心跳声。
砰、砰、碰。
谢裴看着这人明显在偷听外面，却要伸手捂住自己耳朵。
他顿了顿，伸手也把010的耳朵捂住了。
软软的，像是小小的贝壳。
010：可、可恶！
他飞快地去找999要转播，999告诉他，是班主任在和苏祈安说话。
【苏祈安是以之前学校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转过来的，但是这次开学考，他也只进了全校前五十而已，进不了小班，不过他的个性要强，所以找到老师希望再有一次机会。】
010听见苏祈安道：“老师，我能不能也进小班？开学考那次我没发挥好，我不想浪费时间等第二次考试了。”
010若有所思，原来进小班还可以这样？人类好多弯弯绕。
班主任知道苏祈安的实力确实比开学考强得多，他皱眉道：“进小班也可以，你要重考一次别的卷子，不过你的成绩比较均衡，想进哪个？”
苏祈安道：“数学，或者物理。”
班主任纠结了一下，苏祈安这两门的成绩跟其他科目比不算突出，也许是个人爱好吧。
他点点头，给人安排了下周考试的时间，又叮嘱道：“跟不上就退出来，这些小班上课难度很大的，没必要为了这个耽误自己正常的学习。”
里面的人都是走竞赛加分，甚至保送。
苏祈安就是知道这个才想要进去的。
他点点头：“我会的。”
班主任说：“谢裴比你来的早，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问他。”
010听得入神，999忽然开口了：【就是这里，苏祈安进小班之后，对厉害的谢裴产生了崇拜，也更关注他了，自然也就注意到了他身边的竹马，也就是你。】
010有点发愁，没认回来的竹马也算竹马吗？
听999转述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松开了一点，谢裴也听的一清二楚。
没等他反应，面前人转过脑袋，凑近小声道：“我也想进这个班～”
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被外面人发现了一样，尾音小钩子一样搔过谢裴耳朵。
谢裴手指蜷缩了一下，010又闻到那阵好闻的香味了。
他好奇地左右张望，还没等发现来源，就听见谢裴也放轻声音回他：“那就考进来。”
010好奇地看看他，这就是虽然不和自己吃午饭，不和自己同班，但是要抓自己的学习吗？
010：“要考进来的，可不可以先和我一起吃午饭呀？”
虽然是要考进来，不过他要先熟悉一下课本，然后去找班主任。
谢裴：“你在预支以后的午饭？”
010扁了一下嘴巴：“小气鬼。”
两人交谈完后，外面迟迟没有动静。
谢裴让010在小房间呆着，自己先出去了。
010等了好久，探出脑袋发现谢裴站在小班门口，和那个凶巴巴的老师正在说什么，又嗖地一声缩回了房间。
谢裴往那边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师没有察觉，还在低头看他的表盘，点点头：“你先去吧，要注意身体。”
谢裴说了声谢，转身才走。
他走到教师休息室门口站定，伸手敲了敲，耐心地等了一分钟，门才打开了一条缝。
010看看，不是那个吓人的老师，松了口气。
谢裴垂眼看着他，三年来他的身形长高了不少，站在门口，好像把所有出口都堵住了一样。
010有点委屈：“我以为你溜走了才出来看的。”
谢裴说：“没被发现。”
010这才松了口气。
谢裴：“不是要吃饭？走吧。”
没有想到谢裴会这么轻松地答应自己，010呆了一下，飞快地摸出手机，谢裴还以为他在查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没想到看见这人打开了余额。
谢裴心里一动。
010毫无所觉，他快活地转过头：“我请你吃吧～”
谢裴淡淡道：“吃门口的路边摊？烤冷面，炸串，肉片？”
010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可恶，谢裴怎么知道自己的食谱。
谢裴也收起了手机：“我请，走吧。”
010：……早知道回来的第一顿还是不找谢裴了！
“……”
昌德中学是公立中学，人很多，食堂早就被一抢而空，
外面的餐馆也挤满了学生，谢裴带着人在巷子里绕了两圈。
谢裴打算把人领去了自己经常去的一家餐馆。
010跟在他身后，踩着这人的影子走。
巷子的两边都是些商户，地上还有着污水，两人要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些污水。
010看见谢裴动作熟练，像是不止走过一次了。
他忽然问：“谢裴，为什么你会来昌德呀？”
虽然主角攻受相遇是世界线里固定的，可是谢裴到底是为什么会去呢。
这个地方有一点破，谢裴又有洁癖，为什么会像看不见周围这些乱糟糟的小贩，在又小又脏的巷子里钻来钻去。
谢裴动作一顿。
他转过头看了小尾巴一样的陆星，这人像是完全不记得他自己提过这个学校了。
谢裴淡淡道：“因为这里的东西好吃。”
010：“真、真的？”
谢裴终于笑了一声。


第95章 
到的餐馆是一家川菜馆子， 里面人也不少，谢裴熟门熟路地走进去，找老板要了一个包间。
说是包间， 其实就是用屏风围起来了而已， 010还能从屏风的缝隙中看见隔壁坐着的人。
等到坐下， 谢裴也没给010菜单， 就在这人眼巴巴的注视下， 川菜馆子里点了几个清淡到不行的菜色。
010闻着鼻端麻辣的香味， 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可怜， 看着菜单上几个红红火火的菜品图案， 几乎要凑到谢裴面前了。
“……再来两个招牌，谢谢。”谢裴道。
老板娘拿着菜单回去。
010眼睛一亮，乖乖巧巧地坐回了位置上。
这家店的客人不少，上菜还有一会儿， 谢裴拿过面前的碗筷烫洗， 010看看， 伸手从旁边也拆了一副一次性餐具，学着他的样子烫了起来。
他进包厢时特意坐在了谢裴的对面， 包厢小，两人离得不是太远，可是算起来也有两臂的距离。
谢裴看见他的动作一顿，悄无声息把手边没拆开的另一幅餐具推到了一边。
两人等着上菜呢， 餐馆门口钻进来一个脑袋，左右看看，一眼就看见了屏风内谢裴的身影。
刚才和谢裴说过话的男生走了过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许卓自来熟地在两人身边坐下：“说吧， 你刚才拿什么理由忽悠老头了，他居然没发火， 还放你下课了。”
他挤眉弄眼道：“不会是信息素暴动吧。”
十个Alpha有八个都喜欢用这个理由糊弄老师，不过谢裴是个好学生没有这么做过。
许卓还有真点期待。
谢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真的信息素暴动了。”
许卓：？
他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也知道谢裴不会随便开玩笑。
他往谢裴的手腕上瞟了一眼，只看见这人宽大的校服：“我这么厉害？你陪我去打个抑制剂就能被我感染的信息素暴动了？”
老板娘端了第一道菜上来，是辣子鸡丁，上面红红地铺了一层干辣椒和白芝麻，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010悄咪咪地夹了一块放进嘴巴，被辣得倒吸一口凉气，又害怕引起谢裴的注意，只一边小口吸着气吃，还一边啃边听他们聊天。
谢裴没说话，许卓接着道：“欸我听说了，确实有人会二次分化的，你说我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啊，说不定我就成更高等级的Alpha了呢？那样隔壁几个O可以多看我几眼了。”
他美滋滋的，每次和谢裴出去自己就和隐形人一样，现在轮到谢裴受自己影响了吧！嘿嘿！
老板娘又端了几道菜上来，在三人面前满满地摆开。
010左右看看，看谢裴没有发现，飞快地又从一片红色的菜里面夹了一块肉吃。
谢裴移开餐盘腾位置，淡淡道：“建议你去检查一下精神科，我有熟悉的医生可以给你推荐。”
许卓噎了一下：“那就不用了。”
只有超A要定期做心理评估，想想就烦死了，自己还是老实做一个平凡的优等Alpha吧。
他感叹道：“不过心理问卷那么烦，也只有你们能忍得住了。”
超优Alpha拥有非比寻常的专注力和忍耐力，随便拿出去一个都必定是行业内的佼佼者，这是基因里注定的。
谢裴“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倒是旁边的010被辣得眼泪汪汪的。
呜呜呜，早知道不听他们说话了。
这家川菜馆子果然够味，010听的专注，没留神吃了肉里面带着的花椒和辣椒，被辣得眼睛和嘴巴都红红的。
他斯哈斯哈地去倒水，喝了一口发现是热的后，整个人跟被火烧尾巴的猫咪一样，都要在狭小的包厢里窜来窜去了。
许卓见到他的样子哈哈大笑：“卧槽，老谢你认识的这个Beta好猛啊，生啃辣椒哈哈哈哈……”
他被010用水润的眼睛瞪了一眼，莫名其妙地小声了下来。
谢裴起身出了小包厢一趟，010手忙脚乱拿着两个水杯左右凉水，看得许卓都有点辣了，伸手帮他一起。
他还没碰到010的手呢，下一秒就被按住了。
许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背后一凉，他回过头，看见谢裴神色自然地拿着三瓶冰饮料进来，站在他身后。
嘶……怎么老谢看起来像是要敲闷棍的样子呢。
谢裴递给许卓一瓶。
许卓看见冰可乐双眼放光，立刻不记得刚刚自己要干什么，拿起来就囤囤囤地往下喝。
010还在努力喝热水作斗争，谢裴垂眸，把他面前的水杯换成了一杯牛奶。
“喝这个。”
010连忙端起来喝了一口，完全没发现谢裴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更没发现谢裴往放在他面前的那道辣子鸡丁看了一眼。
谢裴抬眼就看见了被他悄咪咪偷缺了一大块的辣子鸡。
辣子鸡原本一块块垒在一起，现在却像是从下边被偷走挖空了一样，单看上面那一层的辣椒还发现不了。
非常精心的偷窃，这人为了防止“塌方”，甚至还留了几块支柱。
谢裴有点想笑。
许卓伸筷子过来，也想尝尝这个菜是不是真的那么辣，下一秒夹了个空。
他呆呆地看着塌下去三分之一的辣子鸡丁，大惊道：“卧槽，你挖隧道啊，吃的这么快。”
010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还没从那阵辣劲里缓过来，小口换着气，嘴唇和舌尖还带着鲜艳的殷红，因为辣有点微微发肿。
谢裴视线停了几秒，随后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饮料也塞到了他手里。
010先是下意识地拿好了，然后忽然警惕地看看他，慢吞吞地把饮料推回他的手边。
谢裴：“怎么了？”
两人身边许卓还在大惊小怪地看那块被挖空的地有多大，谢裴转头转了下餐桌转盘，让另外一道辣菜到了他面前。
许卓注意力被转移了，立刻开吃。
这边，010一点点凑近，在餐桌下悄咪咪地拉住了谢裴的手。
谢裴的手好凉，可能因为刚刚拿了冰饮料，简直和冰块一样没有一点温度，010摸上去被冰了一个哆嗦。
他小声道：“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所以不管我了。”
谢裴挑了下眉：“怎么这么想？”
010嘀咕道：“以前你都会把我的饮料拿走，不会把你的给我。”
所以，要不是谢裴会管着他，自己刚才不会吃的那么快。
010砸吧了两下嘴巴，辣味下去之后，好像更馋了。
应该再吃几块再问的QAQ。
谢裴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道：“嗯，确实不是很相信。”
010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和小时候耍赖的样子一模一样，谢裴心想，下一秒，陆星就该揪着自己问怎么才能相信了。
010小声道：“是我呀，怎么样才能相信是我呢？”
果然，谢裴甚至没察觉自己眼底带上了微不可察的笑意。
010越发苦恼，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原本就没盛多少饭，现在都要被他戳成一坨了。
谢裴就看着他纠结，正在他绞劲脑汁甚至要决定耍赖时，谢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声音很轻。
他说：“既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出现，现在又忽然跑出来，我要怎么相信你？”
很有道理。
010苦思冥想，他抬起头认真道：“好叭，那半个月后，你要发现是我了哦～”
谢裴：。
他缓缓地问：“为什么最后通牒，还是我的？”
010也呆了一瞬，他说：“那要多久呢？”
面前人一副期待的样子，让谢裴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份了。
他顿了一瞬：“半个月就好。”
010这才放下心来，嗷地一声插起小碗里的粘在一起的一坨饭，一口吃了下去。
好可爱。
谢裴沉沉地盯着他，陆星又开始刨那个小坑，习惯似的还是要让上面看起来没被动过。
只有他的陆星才会这么可爱。
身边埋头吃饭的许卓感觉到一阵来自Alpha的压力，像是狩猎中的野兽盯上了猎物。
他浑身一僵，炫进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许卓敏感地抬起头，看见身边两人正安安静静的吃饭。
……奇怪。
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补一针抑制剂了？
---
午饭吃完后三人离开，没发现街尾有人死死地盯着他们并行的身影。
苏祈安顿住了脚步，他看着身边忽然停下脚步的陆原，感受到身边人的信息素蔓了出来。
苏祈安皱起眉站远了点，陆原比自己小两岁，提前觉醒应该是比较优秀的Alpha，不知道为什么没控制住。
陆原双眼发红地看着几人消失在街角。
陆星，陆星为什么又和谢裴混在一起去了？
明明当年发现是个Beta之后，谢裴就和陆星生疏了。
他正恨恨想着，被身边人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苏祈安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关心道：“出什么事了？”
陆原猛地回神，他摇摇头，看着面前精致好看的苏祈安，大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的信息素猛地收了回来，陆原勉强笑了一下：“没事，看见我那个继兄了。”
苏祈安听陆原说过他的家庭状况，闻言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宽慰道：“没事的，你和他不接触就可以了，到时候考上大学，就更不用管他了。”
陆原闷闷地“嗯”了一声。
----
这头，010和谢裴说完话，午休高高兴兴地回到教室。
然后上课上蔫了。
以前他上课大多时候都在睡觉，只有身边的谢裴会哄着他听课。
现在谢裴下午上了两节课就走掉了，他在接下来的两节语文课几乎是昏昏欲睡。
010趴在书桌上，手里要掉的笔再次把他惊醒。
010差点惊恐地以为自己的修复值又倒退了，不然怎么可能有难以控制的睡意。
然后他一转头，看见后排大多数学生都在打瞌睡。
……唔，好像也不是很大的问题了。
他们这种理科的尖子班对语文更不感兴趣，010看了一圈，只有前面的几排在老师的目光吓不得不打起精神听课。
010的视线看了一圈，和前排的苏祈安对上了视线。
苏祈安立刻回过了头。
010戳戳999：【苏祈安是不是在看我？】
999：【是。】
010疑惑地皱起了眉，正当999以为他要研究出什么重要的结果后，010小声嘀咕道：【学霸为什么会上课走神看我呢？难道是发现我也在发呆了？】
999：。
【你不如说他发现你是系统了，更有观察价值。】
010还是有点纠结。
好奇怪，难道是中午躲在小房间里被发现了吗？
010有点紧张，也睡不着了，专心地听完了剩下的半节课。
一下课，苏祈安就放下笔走了过来。
他是一个受欢迎的Omega，平常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注意，此时众人看他走过去有点好奇。
谢裴也不在位置上啊，难道是两个转学生有共同话题？
010放下笔等着他开口。
苏祈安朝他笑了一下：“中午我和陆原吃饭的时候看见你们了，不过没好意思过去打扰。”
听见这话010松了口气。他眨了眨眼，按理说苏祈安现在不应该接触自己。
自己只是一个～谢裴身边的～透明人而已～
听着010心底有感情的朗读，999有点头疼，它觉得010的修复出现了问题，要么就是没有完全修好，要么就是修出了新的问题。
010秉持着世界线里自己温柔的透明人人设，开口道：“没关系哦，下次你可以来打扰我们。”
999：……要命。
苏祈安听见这话也是一愣，看着面前人真诚的眼神，艰难地点点头：“好的。”
他转身落荒地逃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中午他顺着陆原的视线，看见的就是谢裴他们一群人，再一看陆星的名字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本来想过来接触一下陆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被直接顶了回来。
他有些心思躁动，身边的同桌戳了好几下他的手臂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听见身边同班的几个Alpha似乎醒了，还嚎了两声，才猛地回神。
同桌担心地看着他：“你信息素跑出来啦，没事吧，要不要用阻隔贴？”
苏祈安反应过来，立刻收好自己的信息素，用同桌推过来的阻隔喷雾喷了喷。
他捂着后颈道：“我回去就买，我买的用完了。”
同桌马上点点头。
苏祈安起身挨个去给那几个被惊醒的Alpha道歉，倒让那几个Alpha受宠若惊，连忙朝他摆手。
010看着他动作，没忍住动了动鼻子。
一股淡淡的甜味往他鼻子里蹿。
999道：【苏祈安的信息素味道。】
010小声嘀咕：“好想吃水蜜桃。”
路过他身边的苏祈安动作一顿。
“……”
放学，010火急火燎地就被999催着回家。
苏祈安的信息素让010的信息素也不稳定了。
010最后一节课才发现他后颈有点疼，之前为了保证不被人发现是个Alpha，数据人每周都会打抑制剂，还要喷阻隔喷雾。
他现在想到自己要跑回家打针就觉得自己非常可怜。
010还有心思和999小声争辩：【今天我还闻了许卓的，说不定是许卓影响我的呢？】
999尖叫：【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Alpha！是个A！！】
010被它高分贝的声音吓了一跳，匆匆跑出校门口，走到门口脚步又慢了下来，带了点迷茫。
他应该怎么回去……让他先翻翻记忆。
谢裴坐在门口的车内漫不经心地翻书，010从校门口跑出去后，就抬起了头。
他的车窗半落下，看见010迷茫地在校门口看来看去，神色变得更柔和。
010看见他眼睛一亮，“噔噔噔”跑过来：“谢裴！”
他刚刚翻到了，数据人已经不和谢裴一起上下学了，而且谢裴还搬家了，数据人都不知道他搬到了哪里。
010有点不开心，不过看见谢裴就开心了很多。
谢裴把窗户全放下，看这人趴在车窗沿上：“不回家？”
010歪歪头看着他，不解道：“你也没有回家。”
谢裴一顿，他慢慢道：“你不是说你回来了？我要观察一下。”
010飞快地点点头，快点观察快点确定。
他凑近了点，期待地问：“这样观察会快一点吗？”
面前人的下巴埋在手臂里，小巧的脸颊上难得地有了些软肉。
谢裴没忍住，伸手掐住了他的两腮。
010眨眨眼睛，谢裴的力气很轻，虎口还卡着他的下巴，不仅不痛，还有点省力。
他往前蹭了蹭，把脑袋搭在谢裴手上。
谢裴抬起的手臂稳稳托住010，宽大的校服遮掩了他看起来已经有些精悍的手臂。
010含糊道：“你在干森么？”
随着010的凑近，谢裴闻到了他身上带着股淡淡的甜香，脸上的神情淡了点。
谢裴默不作声地攥紧了手指：“什么味？”
010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神色迷茫：“什么……什么味？”
他看起来实在是一点也没有察觉，迷茫得几乎有点无辜了。
谢裴嗅着他校服上沾染的淡淡水蜜桃味，开口道：“你外套脏了。”
010终于直起了身，虽然谢裴没有用劲，可是他的白皙的脸颊上依旧带上了红色的指痕。
010毫无所觉，低头原地转了一圈，左看右看：“在哪里？”
谢裴指了指他的后背，010脱下来看了看，果然校服后面被黑笔画了好几道。
弯弯绕绕的，好像画的手得了帕金森。
010说：“估计是语文课碰到了。”
真的很困！
他心大地把校服团吧团吧，记起来谢裴的强迫症后，又抖开，努力叠得整齐一点。
还是有。
可恶的信息素无所不在，一旦沾染上，就要把人里里外外碰个透彻。
谢裴神色阴沉了几分。
车内忽然蔓延出一股极冷的香味，车内的温度直转而下，像是要把整个空间都冻住。
前座的司机浑身一僵，被谢裴镇压得一动不敢动。
谢裴手腕上的手表不停地震动着，警告着信息素要接近暴动值。
谢裴浑然未觉一般。他伸手自然地拿过010的外套。
他微笑道：“我帮你洗。”
010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可是，家里都有阿姨。”
谢裴还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他道：“那我帮你叠好。”
010点点头。
谢裴把校服外套整整齐齐叠成一个小方块，放在了身边。
车内游荡的信息素像是看见了猎物的凶兽，扑过去把校服团了起来，那点微不足道的水蜜桃香味顷刻间在这股气味的包围下消失。
就连趴在车窗上的010也被信息素轻柔地围绕着。
如果不是010还没分化，他就能看见有青黑色的信息素紧紧缠绕着他，从脚踝一直到腰肢，像是要覆盖掉他身上所有气息。
然而，010只是动了动鼻子。
香香。
香香的味道又出现了。
竹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带着冬天的凌冽寒意，锋利得像是能把人割伤。
谢裴摸摸这人的脸颊：“回家了？”
010站在这股香气中说：“好呀。”
他往里蹭了蹭，说：“谢裴，车里开了空调吗？为什么这么凉快？”
现在才是初秋，短袖还脱不下，稍微动动就容易热，更别提010刚刚从学校跑出来了。
“开了，”谢裴温柔道：“我也给你叫了车，你先回。”
010歪了下脑袋，不解地问：“不可以一起回去吗？”
谢裴摸了摸他的脸颊，陆星现在身上都是自己的味道，这个认知让他分外愉悦。
他耐心说：“我可能还有一点其他事情。”
010完全没察觉他面前是一个已经分化了的Alpha，光是身高就能给人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他站在车外面踮着脚才能把双手搭在车窗上，而谢裴曾经一只手就把人从这种级别的越野车窗里拎出来，现在只是坐在里面头顶都要撞上车顶。
谢裴：“那辆车也开了空调。”
010非常善解人意，他现在还没到半个月，半个月后他就要黏着谢裴啦！
当一个竹马的好兄弟！
他晃了晃身体，弯弯眼睛：“好哦。”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校服被谢裴拿走，没有一点防备心，按着谢裴的指示就爬上了另一辆轿车。
谢裴看着他离开，拉起了遮着手臂的宽大校服。
手腕上露出了表盘的屏幕，上面跌宕的线条看起来触目惊心，
谢裴垂眸，看着表盘上的信息素浓度直直往那根红线上冲，在要碰到的前一秒硬生生停住，又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陆星……”
两个字从舌尖滚了出来，被一点点在口腔嚼碎了，带着点慢条斯理的意味，像是要将陆星这个人吞吃入腹。
前座的司机胆战心惊地握紧了方向盘：“我们去哪里？”
谢裴按灭了手环的屏幕，手环终于不再震动了。
他拉下了校服，说：“评估室。”


第96章 
谢裴去找了一趟心理医生。
当年的心理医生没有被辞退， 现在已经很了解谢裴，然而听懂了他的来意之后，还是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当年陆星的事情他也有耳闻， 知道谢裴这位太子爷拿了十多份心理问卷伪装了去给人家做， 怎么诊断人家都没有精神疾病。
没想到现在谢裴还有后续。
想起当时谢裴的疯劲， 心理医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谢裴没做过的问卷。
找了一圈后他有点自闭， 他觉得， 检查Alpha精神状况的问卷需要更新了， 再这么做下去谢裴都要会背了！
像是察觉了他的想法， 谢裴抬头看了他一眼：“早就会背了。”
心理医生愤愤地随手抽了张问卷出来。
其实除了两人最开始认识的那年谢裴每周都要做卷子以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谢裴的心理评估一直在安全线上。
他甚至很难得表现出属于Alpha的偏执与暴躁，明明身为一个超优Alpha，但是信息素收敛得比谁都好。
这才是最恐怖的， 一个自控力惊人的Alpha，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隐忍到了什么地步。
心理医生咳嗽了一声， 让人边做边和自己说：“所以波动是因为什么？你见到了那个Beta？可是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你也经常会见到他。”
谢裴抬了下眼， 他不想把理由讲得太清楚，只是颔首道：“做完就可以走了吗？”
心理医生心里很愁，谢裴的信息素数据会同步给他，如果太过波动甚至破了红线， 自己的评估会被人反复拿出来核对，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判断错误。
最近短短一个星期，谢裴的信息素波动就反复波动了三次， 实在是过去两年都没有的频繁。
他会扣绩效的。
心理医生试探着道：“其实我个人建议，你要不和陆星分开一下？”
谢裴原本散漫看着试卷的神情一顿， 他看了心理医生一眼，微笑道：“谢谢你的建议。”
心理医生被他看得后背一凉。
他讪讪道：“或者你让他来一趟？”
谢裴不再接话。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心理医生低头查看谢裴的档案反复复盘，一直到半个小时过去，谢裴放下了笔，他才伸手接过。
心理医生看看了看，四页的选择题，正常Alpha要做两个小时，谢裴倒是熟门熟路，每次都可以给出不太一样的答案，评估分一定在95以上，是最稳定的级别。
心理医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要在这个人手上了。
他把这次的问卷收进了档案里：“没问题了。”
谢裴起身，拿起了一直抓在手里的校服。
心理医生注意到那校服的码数似乎比谢裴小了好几号。
……这是错了？
他问：“真的不把他带来看看？你当年不就想着怎么把人骗过来吗？”
“我说了，我不想让他觉得他有问题。”谢裴的话很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很聪明。”
虽然陆星可能自己有很明确的认知，可是这和自己带他去看医生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心理医生“呃”了一声：“如果你付钱，我是可以出外诊的。”
谢裴静静等着他的后文，心理医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看起来也是蛮年轻的，当个医务室临时的医生没问题的，对吧？”
谢裴缓缓看了他一眼。
说的对。
“……”
010一回家就欢乐地去找日历，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还是999在数据库给他搞了一个，010用着小触手端端正正在半个月后的日子上花了一个小红圈。
然后他拉开抽屉，翻出了数据人每周都要打的抑制剂。
其实这样有滥用抑制剂之嫌，对Alpha的发育并不好，不过010也不想变成一只很厉害的A，所以就干脆地拿出了针剂还有阻隔喷雾。
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上。
999：？
它说：【快打，你的信息素都要出来了。】
010动了动鼻子，他说：【还没有奇怪的味道。】
……所以就是怕打针吧。
999：【等你闻到打起来就更痛了，快打。】
010他不情不愿地拆开针剂，发现这种抑制剂打起来很方便，只要找好手上血管的位置放上去按就好，甚至看不见针头。
010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在针头刺破皮肤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里面的药剂消失，这才把试剂压碎扔进垃圾桶。
他扑到了床上泪眼汪汪地问：【一定要之后每个礼拜都打吗？】
999：【如果你不波动的这么厉害，可以半个月一打。】
010忽然觉得，自己可以离苏祈安再远一点。
他缓了半天，才翻身坐起来拉开窗帘。
999有点吃惊：【你不睡觉？】
虽然现在还早，但是010非常喜欢睡觉，如果想的话，用人类的身体睡十个小时是没问题的。
他坐在了书桌前，翻出了这两年用的课本。
他说：【不睡～】
010的翻页速度非常快，比起阅读，他更多是在输入，同时还在脑袋里标注了高一学习范围，高二学习范围等。
等他翻完两门课，才发现自己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一回家自己就跑回了房间，010现在想想陆家的饭菜，也不是很有食欲。
他吧唧了一下嘴巴，有点怀念中午吃的川菜馆子，一边起身一边合上书。
唔，去翻一下冰箱有什么吃的吧。
陆家的布置在这些年没有变化，010的房间在二楼，看外面的过道早就黑下来没有人了，他就快活地关上门跑到了楼下。
万万没有想到在楼下撞上了出来倒水喝的陆原。
010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没记忆的时候对陆家一家人的感情都很淡漠，谢裴还担心过他是不是过于封闭自己。
现在修复好了接受世界线，010对面前的陆原反应反而更大一点。
毕竟在原本的世界线里，陆原是苏祈安身边的给力男二，而苏祈安是怎么发现谢裴的竹马不对劲的，陆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气。
他慢吞吞又往旁边挪了两步，想等陆原弄完自己再过去。
陆原却没动，他盯着010，眼中的排斥与恶意几乎遮挡不住。
如果说小时候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继兄而已，在那次基因检测报告之后，陆原就是彻底恨上了他。
原本确定陆星是Beta之后，陆家下一任继承人的身份几乎是板上钉钉落在自己的头上，结果谢裴查出来那份被曝光的基因检测表是他妈妈干的，直接打包了快十份私生子的资料送到他爸的案头，里面不乏优秀的Alpha。
他家庭差点破裂！
不过就是让这张表提前出现了而已，难道陆星还能瞒一辈子他的性别？谢裴为了这点小事居然追着他妈的事不放。
一想到这里，陆原就恨得不行。
他说：“陆星，你是不是以为你能说动爸爸给你调进班里了不起？你以为谢裴还会像以前一样哄着你？”
010歪了下脑袋，他说：“我只让他签了个字，入班考试我还是及格了的。”
说到这里，010特地强调了一下：“正好及格的！”
说给谢裴听一点反应都没有，010美滋滋地等着陆原的回应。
果不其然，陆原炸了。
他将手上的水瓶摔在身边的中岛台上，没盖严实的盖子里迸溅出不少水，打湿了大半个大理石台面。
陆原阴郁地呼了一口气：“合格你也好意思提。”
010看着他，非常认真地道：“可是及不及格和谢裴哄不哄我没有关系呀。”
陆原：。
他怒火中烧，又被面前人的话噎了个半死，
陆星对爸爸的态度总是很浅薄，可爸爸明明是自己努力争取过来的，他凭什么不在乎？！
谢裴也是这样，无论自己怎么争取，总是懒得多看自己一眼。
陆原想着今天看见谢裴和陆星一起走，那样的画面是他几年前的噩梦，
他咬紧了牙关，想着当年自己跟随谢裴的脚步一起转到昌德，结果因为跟不上而只能差一个年级。
好在后来陆星也转了过来，能碾压陆星的成绩这件事就足够让他非常兴奋的了。
可是没注意，陆星就又溜到了谢裴身边！
陆原一字一顿：“你别忘了你是个Beta，Beta的天分是注定没有AO高的！”
010眨眨眼，他说：“哦。”
陆原：“……”
他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看见面前的Beta，想到这人是Beta，却因为爸爸的偏爱还可以跟进谢裴的班就觉得愤怒。
他说：“谢裴身边围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喜欢，你只算他小时候的玩伴而已！”
010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面前的陆原，慢吞吞地道：“可是，苏祈安也是他身边的人，也会喜欢上谢裴吗？”
陆原浑身一僵。
010继续道，“有谁会不喜欢谢裴呢？大家都会喜欢谢裴！”
陆原转身就走。
010这才慢慢挪到冰箱前找吃的。
999说：【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没修复好？】
刚刚010的情感模块一下子全蓝了，一点也没有征兆或者规律。
010嘀咕道：【我修复好了。】
999说：【那你为什么要言语攻击陆原？】
这在系统看来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010露出一个茫然的神色。
他说：【我不是反派吗？陆原是苏祈安身边很重要的追求者，我这样还顺便推了世界线。】
999觉得逻辑好像有问题，可是盘了两遍，也查不出错，010的反派值确实因为刚才一通话上涨到了71.
010钻进冰箱翻了翻。
陆家总是自诩有钱人，所以吃的喝的都很讲究，这个双开门冰箱可以装下两个010了，可是他把这个冰箱都翻完，也没有看见什么好吃的速食产品。
010蔫哒哒地往回走，刚刚坐下，就听见兜里的手机响了。
谢裴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没睡？”
010：“嗯。”
他的声音无精打采，谢裴问：“吃不吃夜宵？”
010呆呆地问：“谢裴，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谢裴垂眼，他站在漆黑的房间里，整个房间设施及其简洁，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不过对面窗户里的景象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对面人蹦到床上欢快低打了个滚，放低声音道：“陆家的饭菜那么难吃，猜猜就知道了。”
010非常吃惊，他有点开心地说：“那我刚才在楼下和陆原吵架了！你知道我们在吵什么吗？”
谢裴重点一歪说：“没说脏话？”
010：。
他有点生气，系统怎么会说脏话，这个是系统根本不允许的，明明以前自己也没有说过，谢裴怎么能这么问自己呢。
他说：“我才不会！”
谢裴淡定地“嗯”了一声：“那就好，看来陆原没有带坏你。”
010已经忘了自己原本要和谢裴说什么，听见谢裴要让人给他送宵夜后，就期待地下楼在门口等着。
结果他没有等到按门铃，倒是谢裴在电话里让他开门去拿。
010看了看监控，门口已经没人了。
010有点疑惑：“现在的外卖员不按门铃了吗？”
“我让他别按的，”谢裴的声音很温柔，“去拿吧，等会儿凉了，专心吃饭。”
“好哦。”
010慢吞吞地拿开手机，点了下上面的红色按钮。
谢裴带着鸭舌帽站在别墅外，看见别墅的门打开，幽暗的大门外透出一道暖光，陆星就从那道暖光里探出脑袋，伸手勾勾他放的有点远的餐袋。
勾到了就飞快地钻回了别墅里，好像有点怕黑。
谢裴转身回去了。
“……”
送来的夜宵虽然不是重口味的，但是也比陆家的晚餐好吃了八百个度。
010吃完后准备大干特干，四本课本都在面前整整齐齐地摊好了，谢裴的电话又打来了。
010有点呆，不是说要半个月之后吗。
谢裴这个频率好像有点高。
他接了电话：“又怎么啦！”
010期待地问：“是还有夜宵吗？”
“快十二点了，”谢裴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玉石一般的质感，懒懒散散的：“还吃？”
010失望地“哦”了一声，看来是没有了。
他出声问：“你在干嘛呢？”
谢裴的声音听起来好困。
谢裴靠在椅子里，定定盯着对面窗户里的人。
他的声音依旧懒懒的：“想睡觉了。”
010说：“那我挂了？”
谢裴顿了顿。
他在那边似乎翻了个身，010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了，不自觉也转头打了一个小哈欠。
他小声问：“睡觉了吗？”
谢裴说：“还没，你在观察期，我要来抽查你在干什么。”
010歪歪头，他像是有点困惑：“可是不是要睡觉吗？”
谢裴道：“对呀，可是你不睡，我还得观察。”
他慢条斯理道：“现在不是我的陆星的可能性已经高达百分之八十了。”
010立刻慌张地问：“怎么会有百分之八十那么多？”
谢裴：“如果是陆星，这个时候应该呼呼大睡了。”
010有点为难地看看桌上，可是他的书还没看完。
现在是周四，苏祈安的考试就在下周一，他要趁机缠着班主任也给他一次机会。
谢裴说：“我好困，不想继续抽查了。”
010忽然觉得，这点书明天看也是来得及的。
他飞快地合上书关掉了台灯。他说：“我马上就睡啦！”
这人说到做到，接下来谢裴听他哒哒哒跑进洗手间洗漱，又把桌上的书统统塞进了书包里，然后就钻进了被窝里。
010连电话都忘了挂断就睡着了。
明明一钻进去就睡着了，刚才居然还想着熬夜看书。
谢裴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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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三天理清了高中的知识范围，010风风火火地去办公室找了班主任。
听清他的来意后，手里捧着大瓷缸的班主任非常震惊：“你说什么？你在开玩笑？”
陆星连入班考试都是踩线，怎么可能进得了小班？
010说：“可是，说不定我进小班的考试也能踩线呢？”
班主任被他儿戏一样的话逗笑了，他耐心地道：“有目标是好事，但是也要一步一步来，这样吧，如果你其中进了年级前两百，我就给你申请一次机会。”
昌德中学的本科率是95％，一个年级大概四百到五百人，如果能进前两百，陆星就能稳稳上一个好一本了，但是离能参加竞赛还远得很。
班主任说出来不过是想用来鼓励面前人，然后他就看面前人蹙了一下眉。
010等不及了。
现在上课只有和谢裴在一起，虽然谢裴也会和自己说话，但是距离好兄弟还差好大一截，世界线就不能真的开启。
他有点焦虑地啃了啃指甲。
这个习惯是他在小时候养成的，因为太馋，总是想找点什么咬一咬。
谢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纠正回来，那段时间谢裴有时候都会因为脸颊看起来软软的被010啃一口，留下编贝一样整齐的小小一排齿痕。
后来谢裴拎着他问他是不是想当一只Alpha，010还茫然地问他A是什么。
谢裴哭笑不得，找了谢家的医生手把手教学，这才引导着010改掉这个坏毛病。
嗯……至少明面上是改掉了的。
虽然现在数据库里的小触手上面都留着他的牙齿印。
010回过神，亦步亦趋地跟在班主任后面：“可是我想早一点，我可以和苏祈安一起考试吗？”
班主任的眼睛一眯，犀利地看向010。
他担心别的同学也效仿，这件事现在就几个老师知道，等苏祈安考出来了才会公开。
他问：“你怎么知道？”
010卡了一下。
他又想起谢裴在房间里拢住耳朵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开始发烫。
他小声说：“我就是知道了。”
班主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能强行有个入班考试，家境在班级里算非常好的。
可是对方是怎么知道苏祈安这件事的呢？
班主任想不明白，看陆星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走来走去，一点都不嫌累，摆了摆手：“中午午休过来，没有其他人知道吧？不要和别人说。”
010连忙点点头。
他心虚地想，谢裴应该不算别人……
吧？


第97章 
中午， 等教室里人走的差不多后，苏祈安才起身匆匆走向了老师办公室，
他注意到和自己前后脚转过来的同学也起身出了班门， 原本没在意， 一直到他发现两人一直同路。
苏祈安没忍住停下脚步， 回头问：“你是不是走错了？食堂在另一头。”
他知道这个新的转学生的水平， 因为他做入学考试的时候， 自己正好去办公室拿新的教材， 看见了他的试卷。
看起来像是只做了有把握的题目， 后面空白了一大片， 惨不忍睹，他甚至没想到这人最后还是和自己一起进来了。
010跟着他顿住脚步：“不是。”
见面前人不动了，似乎还想再问自己，010就慢吞吞地抬腿绕过了苏祈安， 身体力行地证明， 自己不是跟着他。
苏祈安颇有点尴尬， 他抬脚想走，可是两人的路线太过一致， 苏祈安担心等会陆星转头问自己是不是跟着他，索性转身走了另一条远一点的路。
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要经过小班。
010探出脑袋看了看，小班今天下课的好早，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旁边小房间的房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墨水的香味，听起来还有老师在打印试卷。
010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 好可惜，不能一起吃饭了。
他慢悠悠上了四楼， 办公室里除了班主任还站了一个班上的化学老师。
010犹豫了一下，因为这个化学老师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之前都已经给自己加了两点反派值了。
他试探地踏进门，果不其然，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化学老师的眉头皱了下。
【反派值＋1，当前反派值：75。】
误以为自己是人类一段时间后，010就对这些反派值的来源非常的好奇。
他不理解，为什么有很多不了解自己的人也会给自己加反派值。
999：【大概是因为他觉得你是走后门进来的，成绩不行。上周五你上课看书，不是还被这个老师抓到了吗？】
当时化学老师站在讲台上阴阳怪气了一阵，然而010完全没意识到他在讲谁，手里的书翻得飞快，满脑子都是考进小班。
化学老师当时更生气了。
010又迈了一只脚进来，看反派值没有跟着加一，有一点点失望。
班主任见他来了，意思性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找个位置坐下，等苏祈安来一起。
010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脸颊边被这个姿势挤出了软肉，看起来非常好捏。
两个老师在他身后聊天。
“苏祈安的实力很不错，你看他入学考试的试卷，上面的错误大多是粗心大意造成的，可能是太简单了。”
班主任：“细心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过现在时间紧，我还是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化学老师赞同道：“毕竟是个超优的Omega，天赋还是很高，错过可惜。”
两个老师一点没有避讳着陆星，010听的直犯困，直接趴在了桌上。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010没动。
班主任惊讶地问：“怎么是你？老许呢？”
“许老师让我帮他打试卷，上午刚小测完，他要把卷子改出来。”
听见熟悉声音，010飞快地转过头，和刚才那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从隔板上探出脑袋，连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这边。
谢裴像是没看见他，目不斜视地拿着试卷交给010身后的老师。
路过他身边时，却用手指勾了下010垂在桌边的手心。
010觉得手有点热。
班主任拿着卷子翻了翻，化学和数学的卷子谢裴都带来了，两个老师各看各的，都很满意这次的难度。
化学老师道：“这张卷子能做到接近九十就差不多了。”
班主任道：“要求还是要高一点。”
班主任注意到了化学老师对苏祈安的偏爱，玩笑道：“毕竟小班里的人九十分可是一抓一大把，苏祈安进去可不能太受打击。”
化学老师沉默了一下，他说：“那九十以上就差不多了。”
班主任点点头，见谢裴还没走，抬头道：“谢裴啊，你可以先去吃饭了。”
谢裴笑了一下：“我等人一起。”
班主任有点惊讶，谢裴是他班上的学生，他知道谢裴很受欢迎，不过平常倒是不太和人一起上下课。
他忽然惊觉，现在正是分化的时候，谢裴一个优A，苏祈安一个优O，放在一起危险的很。
他居然还说让谢裴带带苏祈安学习。
想到这里，班主任特意叮嘱了一句：“苏祈安可是隔壁年级前列转过来的，学习不能受影响。”
谢裴站在了陆星旁边，正垂眼陪他聊天，听见这话怔了一下，抬头看看班主任：“我知道的老师。”
班主任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才反应过来他等的应该是陆星。
也是忘了，开学的时候陆星看起来就和谢裴认识，自己刚才怎么会这么想。
班主任陷入了自我怀疑，倒是010美滋滋地伸手捏住谢裴搭在桌沿上的手：“等我吗？我们等会儿去吃什么呀？”
两人动作亲昵，可是因为坦坦荡荡，看起来倒是让人无法多想，毕竟一个A一个B，怎么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倒是一旁的化学老师看得直皱眉头。
谢裴回捏住他的手，这人不喜欢写作业，手指上没有一丁点茧子，手感非常好。他垂眼说：“阿姨给你做了吃的。”
010惊喜道：“你家的阿姨吗？”
“嗯，”谢裴温和地回答，“已经不是我家的了，不过我去找了她，她很喜欢你，还是愿意回来给你做吃的。”
010有点神气地说：“当然啦，她最喜欢我。”
谢裴点点头，觉得这人如果有个尾巴，就应该和螺旋桨一样在身后转起来了。
班主任说了两句，注意到化学老师没有回自己，顺着视线看过去，感叹道：“这两人感情真不错。”
化学老师皱着眉没说话。
几人离的不远，班主任可以听见他们在讨论吃的，难得看见谢裴这么孩子气，班主任觉得有点新奇，多听了一耳朵，还给听饿了。
班主任：。
010又和谢裴说了两句，忽然转头问班主任：“我可以先做吗？”
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有点饿了。”
班主任点点头，他抽出数学卷子要给010，忽然被身边人按住了动作。
一直在和班主任聊天的化学老师皱着眉，从手边的试卷底下随便抽了张：“喏。”
010有点疑惑，谢裴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化学老师看看他又看看谢裴，道：“毕竟你和谢裴聊了这么久，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透题。”
班主任皱起了眉，不知道化学老师怎么这么说。
谢裴是他们都很信任的学生，怎么会做这种事？
010好脾气地听完：“那这个卷子我也是一百三就可以进小班吗？”
化学老师有点轻蔑，当初的入学考这人和祈安一前一后，他还是知道这人的成绩的。
他说：“可以。”
010“哦”了一声，转过头小声地和谢裴说了一句：“要等我哦。”
谢裴“嗯”了一声。
谢裴走出办公室，将手腕上的表带调松了一点，看见迎面小跑过来的苏祈安。
苏祈安没想到另一条路积水了，只能跑了远路过来。
他裤脚都湿了，额头上还布着点薄汗喘着气，看见谢裴时，有点尴尬地停了下来，不想让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看见。
谢裴感官敏锐，随着他的靠近闻到了一阵极淡的香味。
他往后退了两步，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递给苏祈安。
苏祈安一怔，低头第一眼没看见卫生纸，反而看见有了一个小小起伏的信息素浓度表盘。
察觉他的目光，谢裴拉下了校服。
苏祈安手忙脚乱从包里掏出一个抑制剂往后颈一拍，又接过谢裴手上的纸巾，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谢谢裴哥，刚分化不久，不太习惯。”
谢裴颔首，疏离地笑了一下：“我来送试卷，快进去吧。”
苏祈安连忙往房间里跑去了。
此时班主任为了不打扰010已经带着化学老师走到了门口，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这么针对陆星？他只是一个学生。”
化学老师听见这话皱了下眉：“我没有针对他，我在就事论事。”
他很不满地道：“你不了解这个陆星，我了解。我班上有个学生是他的弟弟，开学考砸了，我特意把他叫过来问，还顺便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庭状况，这个陆星成绩一般，就是为了黏着谢裴才转班的，你不要让他把谢裴的成绩也影响了。”
班主任听见这话顿了一下，他觉得学生玩的好换到一个班没什么。
不过面前人教学水平好，他没下化学老师这个面子，只是转身巡逻似地在010身边转了一圈，又给放了一张卷子，示意两张都做。
010点点头。
一转头，班主任见苏祈安来了，快步走过去给他也安排了个座位。
010觉得自己好像越做越饿，鼻端有股水蜜桃香，馋得都想吃水果了。
010加快了速度，为了稳妥还多做了五分。
看看挂在墙上的钟，010飞快地站了起来，把试卷交到班主任手里，欢快道：“那我去吃饭啦老师。”
他对试卷的成绩似乎不感兴趣，班主任也没觉得陆星能有什么成绩，点点头让他走了。
倒是另一头听见声音的苏祈安笔顿了顿，陆星怎么会在这里，是来补考的？
班主任敲敲桌子示意时间不剩多少，苏祈安连忙埋头继续做，二十分钟后终于完成，交到两人手里，两人就地批改了。
化学老师越改脸上欣赏的笑意越大：“你看看，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开学考考的是什么？下次不要这样了！”
苏祈安点点头解释道：“开学的时候我因为分化有点不舒服。”
化学老师这才理解地点点头，优秀的AO分化中总是会受很多苦，他自己就是一个高级Alpha，非常偏爱AO。
“行，过几天教辅到了来上课吧。”
苏祈安：“谢谢老师。”
班主任确认成绩后，拍了张照发给其他老师，又把刚才010的卷子拿了出来。
上面有非常多的空白，化学老师道：“这就不用改了吧。”
原本要离开的苏祈安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班主任道：“放心，我抽的是下周小班的化学小测卷子，你就改改就行。”
化学老师这才不情不愿地批改，班主任也开始改那张被随便抽出来的试卷。
那张试卷是以前高三的统考卷子，不算很难，基础题和拔高题都有。
班主任找出答案对着改，越改越慢。
前面做的都中规中矩，但是只要做了就没有错的，班主任还记得自己改陆星的基础卷子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有趣，只挑会的做。
没想到现在这张卷子看见了相同的情况，可是这张卷子的知识点可比入学那张多多了。
班主任陷入了沉思。
他改到最后一道大题，这时当年统考时哀号遍野，因为要解题不仅涉及了三次不等式，最后还得放缩。
似乎为了混点分数，陆星还是在上面简单地写了一个式子，下面直接就是答案。
班主任看见这道题，心里有某种神奇的预感。
他翻了面答案，直接看到最后，果然和陆星写的答案一模一样。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
做过？还是巧合？
有这种运气的巧合，那用到高考还得了！
他又算了算总分，一百三十六。
够进小班了。
班主任飞快地断定，陆星一定是一个看了什么奇奇怪怪书的学霸。
他以前就管过两个这样的人，平常在教室里睡大觉，考试也考得一般，可是每次查寝的时候，寝室里就他们两台灯是亮的。
后来高考了这两人虽然考出了六百分，可是也犯了一些非常基础的错误，这就是上课不听讲的坏处！
两个人痛哭流涕和自己交代，班主任当时心情复杂，第一次发现学生原来有这么多内心戏。
班主任立刻在心里把观察陆星的重要性打上五颗星。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化学老师，却看见他神色奇怪，带了点难以置信。
班主任凑过去看，也看见了一连串的红钩，可以说只要是做了的就没有错的。
班主任摸了摸下巴，自己好像又捡到了一个好苗子？
他心里愉悦，伸手拿着卷子算了一遍，足足有九十五分。
他拍拍化学老师的肩膀，笑了下：“既然这样，就让他去吧。”
化学老师面色难看地点点头。
另一头，谢裴带着陆星去车上。
他想着刚才那个化学老师不太对劲的表现，伸手把饭盒拆开，他带了三菜一汤，足够陆星吃了。
如果不是自己阻止，阿姨甚至想做五个菜。
谢裴想着，抬头看见没心没肺抱起了饭盒的陆星，有点无奈：“这么有把握？”
怎么好像一点也看不见别人喜欢他似的。
010似乎也有点好奇，他说：“你为什么不开心？”
谢裴下颚绷紧了一下，他缓缓道：“那个化学老师不喜欢你。”
以前老师顶多是忽视陆星，现在陆星刚刚转班，怎么就会被这样区别对待呢？
010点点头：“对呀。”
他把999的话说出来了：“我让班主任给我加了入学考，而且是踩线进，我还不听他讲课被发现了。”
他小声感叹道：“我真坏。”
难怪反派值会加。
谢裴不这么想。
原本为了苏祈安就有一场入学考试，据他所知，还是化学老师牵线的，而且，踩线就是过了，还有什么要不满意的。
他伸手敲了010脑袋一下：“不听课？”
010缩了下脑袋。
他说：“痛。”
谢裴明明没有用力气。
010眼巴巴地看着菜，里面有一小碟水煮肉，一看就是为了解馋给自己吃的。
他说：“要吃一盘就不痛了。”
谢裴：。
他气笑了。
010见他没有动作，飞快地夹了几块肉吃，
010又问他：“考进去的话，观察期可以短一点吗？”
谢裴想了想，他说：“一百四考进去就减掉十天，一百三就减掉五天。”
010听着逐渐睁大眼睛。
不公平，为什么谢裴现在才说！
他说：“不行！”
他急地绕着谢裴打转，谢裴倒是一动不动，稳稳道：“为什么不行？”
他看010焦急的样子，了然道：“又空着题目了？还是跳步骤？”
这是以前陆星就喜欢做的事情，他好像对分数一点都不感冒，只要过得去就好。
陆星眼巴巴地看着他，谢裴笑了一声：“又不是我让你空着的。”
谢裴不仅不让他空过，以前还让他多写一点不要空着。
010委屈巴巴地连吃饭也不香了，他放下筷子：“不公平。”
谢裴淡淡道：“是你忘掉了。”
010纠正道，“就是不公平。”
他像是真的不开心了，明明就几天的事情，看起来非常低落，连肉片都不夹了。
谢裴顿了顿，心里知道这人在装可怜，可是还是不受控制地心软。
他说：“那你能进，就减十天。”
010立刻原地复活，甚至生龙活虎地开始从谢裴面前的餐盘里偷水煮肉吃。
谢裴有点，看着他的样子，他记起来自己在ABO性别课上学到的。
一个Alpha会不受控制地对他喜欢的Omega产生怜惜欲。
谢裴心想，好在陆星是个Beta。
他对陆星的偏爱不是受性别驱使。
吃完了饭，010还在宽敞的车后座睡了一觉，心里幸福得几乎要冒泡泡。
他一直到下午要打上课铃了才回到教室，车上没看见谢裴，回教室了时候还兴冲冲的。
他刚走上五楼，就看见教室门口热闹的人群。
门口围着一堆人簇拥着苏祈安似乎在恭喜什么，010绕过去，后门还有一堆人，正在往里看。
陆星一靠近后门，就被两个女Omega围住了。
“你是陆星吧！”
010没说话，往后退了半步，和两个热情的学妹保持了距离。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学妹似乎没有察觉，还激动道：“你就是他的同桌？能不能拜托你叫谢裴出来一下？我们想和他说几句话。”
和她一起来的小姐妹发出了嬉笑的声音，010忽然记起来前几天陆原说的话。
谢裴身边真的会有好多人哦。
还没等他多想，999忽然开口：【这是剧情点。】
剧情点？
010歪歪头，记起来了。
他没想到，虽然自己现在在众人眼里还不是谢裴的竹马，仅仅是同桌，就出现了对谢裴的追求者口出恶言的世界线！
自己要说什么呢。
坐在教室里的谢裴停下了笔，他蹙起了眉，看着门口真的停下脚步的人。
为什么不直接进来？为什么还要停下。
被他想着的010此时正在心里不停地念道四个字。
口出恶言。
他看看面前两个学妹，都是漂亮的O，看起来香香的，非常精致。
010试探地道：“你们还是要专心学习，谈恋爱没有结果……”
学妹笑了一声，明显比他胆子大多了：“你怎么和我们班主任一样说话？放心，我们两个学习都很好的，只是想和谢裴交个朋友。”
010有点纠结：“可是谢裴不喜欢交朋友。”
学妹笑容淡了点，大家虽然都不敢接近谢裴，谢裴可没有给谁不好的脸色看过。
谢裴的样子在整个高中都是出类拔萃的，毕竟其他的Alpha看起来乳臭未干，有时候还会靠拳头说话，身上不仅有信息素的味道还有汗味，还觉得这样非常男子汉。
她说：“我怎么没听过？”
学妹道：“谢裴性格很好，大家都喜欢他。”
010觉得，口出恶言有点难。
算了，还是对着谢裴重拳出击好了。
他非常认真地说：“不是哦，谢裴他没有你们想的这么好，他不仅爱操心，会管你要吃什么喝什么，而且冬天还会逼着你穿秋衣秋裤。”
010说的恶声恶气，像是在控诉谢裴的罪行。说完后，他就美滋滋地等着反派值动弹的声音。
面前的两个学妹面面相觑，不知道陆星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教室里，谢裴原本正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卷子，似乎是终于没忍住，偏开头笑了一声。


第98章 
010趁着两个学妹愣住的间隙溜回了座位。
原本谢裴是坐在靠窗的那边， 不知道为什么坐到靠走廊这边来了。
010管不了那么多，正好到里面去谢裴还能把他挡严实。
010没有意识到面前人才是被自己说坏话的正主，还胆大包天地戳戳他的肩膀， 小声道：“快点嘛！”
谢裴往前靠了靠， 010火烧屁股一样从他背后钻了进去。
谢裴看了他一眼， 忍着笑问：“这是做什么坏事了？”
010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 浑身一僵。
他道：“没有哦。”
谢裴：“真的？”
010看见那两个学妹从后门往里看了看， 连忙钻到谢裴的怀里， 用他把自己挡住， 一本正经道：“真的。”
他前座的许卓没忍住笑了一声， 转过头挤眉弄眼和他说：“我都听见了，和裴哥当好兄弟一定很辛苦吧。”
010最近中午走的都迟，虽然午饭还是没有一起吃，两人这几天还是熟悉了很多。
010听见这话， 慢吞吞伸手捂住了谢裴的耳朵。
他说：“嘘。”
许卓：？
他惊讶道：“不会吧， 我一个B都听见了， 你不会觉得谢裴这种级别的Alpha听不见吧。”
010露出一个不赞同的表情，谢裴伸手把他的手拿开。
010刚才完全没用劲， 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耳朵上揉了揉，弄得谢裴的耳朵现在看起来有点红。
谢裴道：“走神了，确实没听见。”
许卓露出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捂着心摇摇头， 转头自己做题去了。
010满意地转身，继续窝在谢裴的怀里。
谢裴的体温比他高一点儿，抱起来暖烘烘的。
010没忍住又蹭了蹭， 没察觉被自己抱着的人浑身僵硬，还毫无知觉地哼哼道：“我醒来你怎么不在车上了呀。”
谢裴看着他依赖的样子， 面不改色地道：“小班的卷子还没刷完。”
010“哦”了一声，他躲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上楼还没彻底醒，此时他感觉到一阵困意，迷迷瞪瞪地枕在人的大腿上又眯了一会儿。
睡觉的时候似乎又有好闻的香味冒了出来，010被这阵香气包围着，睡得更加安心了。
谢裴伸手安抚似地在他的后颈上顺了顺，过了一会儿，放在桌肚里的手机亮了好几下，心理医生来发来了一连串问号。
谢裴垂眸把震动也关掉，单手打字：【没事。】
心理医生把他今天短短半天内波动了两次的浓度图贴了出来：【你再没事我就失业了。】
谢裴：【没到红线。】
心理医生在屏幕的另一头愁得牙痒痒，是没到红线，可是谢裴有过信息素不稳定的前科，所以现在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监管局那边就会发来询问。
他这两天人都要被人问麻了。
谢裴淡定地按熄了屏幕。
他的信息素控制力极强，若是有人能看见，就会看见他的信息素正紧紧地萦绕着010，一缕都没有松懈。
“……”
十分钟过去，预备铃打响，谢裴拍拍010让他坐起来。
010梦游似的坐直身体，感觉鼻尖似乎还有奇怪的香味，小狗似的到处嗅了嗅，没有发现源头。
他有点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又伸手摸了一本教科书放在面前，脑袋一支，姿势娴熟地闭上了眼睛。
谢裴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看见他似乎在空气中嗅闻什么的时候，眸色深了深。
讲台上的班主任轻轻咳嗽了一声：“虽然有些同学成绩不错，但是我们是尖子班，讲的知识点也是要听一听的。”
010一点没有把他嘴里成绩不错的同学往自己身上套，还是谢裴戳戳他，他才挣扎地从课本后面探出脑袋。
班主任对上他又困又迷茫的眼神，都觉得他有点可怜。
班主任“嘶”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敲敲桌子开始讲课了。
谢裴从抽屉里抽出开学考的卷子给010，塞给他前顿了顿，又找出张草稿纸，把最后几道压轴题简要地抄了一遍，推到两人中间。
010不太明白地看看他，又看看题目。
草稿纸上的黑色字迹有点潦草，010看了看，认认真真写了三个字还给他。
字好看。
010的字是偏向楷书的，但是因为他的个性，每个字都软趴趴圆滚滚的，像是一个接一个挨着趴在地上睡觉。
谢裴看见草稿纸变成了小纸条，有点想笑。
他写道：做一下题目。
010这才恍然大悟，他把那张在两人间传来传去的草稿纸拽过来，圈出了一块地方，看完题目从旁边开始写。
他的思路清晰，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思考，努力地顺着草稿纸的边缘往下，写到最后发现没有了，也不用再看前面的题目，就翻了个面继续往下写，堪称一气呵成。
谢裴静静看他写完，写出的答案和上面班主任刚刚写下的一模一样。
他伸手在010的笔记旁边写了两个字：好棒。
似乎是觉得这样有点干巴巴，谢裴蹙着眉，伸手又在旁边画了一个捧着小花的火柴人。
睡吧。
010眼睛亮亮地捧着草稿纸看看他，又看看讲台上的班主任。
谢裴静静等了一会儿，果然，过了半分钟，010凑近他拖长了声音小声问：“那我可以趴着睡吗，会被骂吗～”
谢裴也同样放低了声音回他：“只要会做班主任就不会骂你。”
010听见这话放心大胆地睡了，班主任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下课的时候溜达到谢裴身边叮嘱他带着陆星一起去上小班的课，眼尖看见桌上写着过程的草稿纸，一伸手又给顺走了。
他边展开看边美滋滋地道：“这个解题思路，清晰啊，漂亮！这个小人……嗯，小人？”
谢裴默默看着班主任走掉，让这人再睡了一儿，最后在体育课的时候猛地伸手摇醒了身边人。
“怎么了怎么了。”010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我要被骂了吗？”
他下意识伸手扒拉了下两人中间的草稿纸。
教室里原本因为讲了一天试卷而低落的氛围终于活泼起来，谢裴心情不知为何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窗外的太阳照在身边人身上，陆星看起来都睡迷糊了。
他伸手拉上窗帘，让人清醒了一会儿。
010醒了一会儿，龇牙咧嘴使坏似的反过来晃了晃他：“怎么啦！”
他晃完后后知后觉看看空了的教室：“是下课了吗？”
谢裴看着他，眼底带上笑意。
他说：“没有，去上体育课了。”
“……”
下午体育课，高三上半学期的体育课加到了一周两节，为了让这群尖子生放松，体育老师一般只象征性点个到，再多的让学生跑跑圈就解散了。
一群年轻人早就迫不及待，听见A五圈其他人三圈的安排，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尤其是里面的一群Alpha，轰轰烈烈往前冲的像是赶着去占领小卖部。
010混在队伍中前脚踩后脚。
跑在他身边的许坤嗷嗷嗷叫道：“冲啊陆星，那群A和狗一样，跑五圈都不带喘气的。”
听见这话，010努力清醒了一下：“这么快吗？”
周围人都在边跑边说话，许坤大声道：“主要是我们跑太慢了！等那群猪扫荡完小卖部，就剩不下什么了好吃的了，连冰镇矿泉水都留不下来！”
010知道自己是个A，自己应该属于狗狗那个分类的，他很满意。
可是他和许坤跑了半圈后，惊恐地发现自己开始腿软了。
完蛋，自己难道是短鼻犬。
还没等他继续胡思乱想，身边的许坤开始喘着粗气闷头往前冲了。
010还记得自己欠他一顿饭，想把人叫住，然后脚下一个磕绊，被人扶住了。
他另一只手下意识在身边划拉了两下，谢裴笑了一声，也给他按住了。
010看看前面跑的灰尘滚滚的一群Alpha，又看看自己身边这个非常淡定，气息平稳的谢裴。
他小声问：“你也在偷懒吗？”
谢裴勾了下唇角。他说：“没有。”
010更迷茫了。
谢裴带着人往跑道边跑，两人越走越慢，吸引了不少视线。
谢裴按了按后颈，露出一个有点难受的表情：“感觉不太舒服，不想跑了。”
010大震惊，谢裴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虚弱的表情。
他慌乱地问：“那要怎么办？回去睡一觉会好吗？”
999都默了，睡一觉是系统的方法，010好像真的傻了。
谢裴抓住了他的手，手指从指缝中钻进去，柔软的触感让他顿了下。
谢裴说：“带我去医务室吧。”
010连忙点点头，拖着谢裴去和体育老师说了一声，体育老师也吓得不轻，连忙让他把谢裴带走。
等两人一起走出操场，010站在几栋教学楼之间，才有点迷茫地问：“医务室在哪里呀？”
谢裴给他指路，他不敢放什么体重在010身上，两人半托半扶，走路速度比平常慢了一倍不止。
010担心地问他：“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自己可以去问999。
谢裴道：“最近有点控制不住信息素。”
999放出了搜索结果：【分化后期控制不住信息素：1.有可能是腺体发育不完全，患者级别太低，或者体质过——】
【跳。】010小声道。
999：【2.患者近期受到了刺激，心情大起大落，对信息素掌控力不够强……】
010说：【再换一个。】
999：【最后一个了，患者即将进入易感期，情绪起伏增强，更加敏感，对信息素的掌控力变低。】
010觉得这个也不像，易感期是分化成功后的A才会有的，毕竟没有分化的A时时刻刻看起来都一点就炸，简直是一直在易感期。
他越想越愁，生怕谢裴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999无语道：【没事的，他是主角，而且原本的世界线里他也要去一趟医务室。】
010：【去干嘛呢？】
【苏祈安跑步崴脚了，谢裴去告诉他教辅直接带到小课班上。】999翻来翻去：【世界线没有提两人的心路历程，我推算是苏祈安初来乍到，觉得谢裴做的非常贴心，对他印象更好了吧。】
010缓缓停下脚步，医务室为了方便设在一楼，是两个房间组成的。
他忧愁地转头问谢裴：“真的很难受吗？”
谢裴迟疑地点点头。
010：“那我们开请假条出去看吧！”
谢裴一愣。
两人在走廊停下来，离医务室的门口只剩下区区几米，谢裴看着这距离，有一点不甘心。
可是陆星看起来也很担心的样子。
正在他发愁时，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出了一个俊朗的男老师。
他转头看了两人的姿势一眼，非常自然地说：“来看病？进来吧。”
男老师推开门，座椅靠背上拿起自己的白大褂穿上。
这人正是谢裴的心理医生，他刚刚躲在厕所听完了两人的对话，简直是心情复杂。
谢裴简直是昏了头了，他又不是真的有毛病，居然还犹豫了，到时候去医院查不出什么，他不是更难交代吗！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010下意识地扶着人走到门口，到了门槛边又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可能是有点舍不得这个竹马，也可能是他不想这么快当一个坏蛋。
010转过身伸手拍拍谢裴的肩膀，小声道：“等我哦。”
谢裴颔首，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在门口站定了。
010伸出手指抵住自动掩上的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你好。”
010的脑袋从门口往里探探，看见隔壁两个拉着帘子的床后，表情一下子变得很警惕，像是进如了陌生领地还怀疑有其他同类的猫咪。
他盯着其中一个帘子露出来的隐约身影，努力在脑袋里搜寻，今天他确实没有在操场上看见苏祈安。
010立刻往门外退，同时手指还勾住了门把手，掩耳盗铃般地试图让它恢复原状。
他小声道：“拜拜。”
心理医生：……
他诡异地明白为什么谢裴提起陆星的时候，总是一脸笑意，甚至还出现了过度的保护欲。
还真是，有点可爱啊。


第99章 
眼看门真的要被掩上， 心理医生连忙起身，将门把手往回拉了拉，一时还没拉动。
他有些哭笑不得， 伸手敲了下门板：“这位同学， 你同学看起来很不舒服， 就先进来看看吧。”
010犹豫了一下， 松开了手。
心理医生重新打开门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两人一起进去， 010看看两个房间中间的门， 伸手关上了。
心理医生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 谢裴站在门口静静等他做完， 也没有问原因。
010丝毫没有察觉两人都正观察着自己，把门关好后推着谢裴在医生的正对面坐下。
他催促道：“快看看，他腺体疼。”
谢裴靠在了他的肩上，似乎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这一幕， 心理医生咳嗽了一声：“问你也是一样的， 这位同学刚才有没有受到什么刺激？或者你有没有察觉什么刺激源？”
010顿了一瞬， 他道：“我是Beta，刺激源也可以刺激到Alpha吗？”
心理医生被问得顿了顿， 看着面前人诚挚的眼睛，缓慢道：“刺激源这个东西，除了信息素对AO比较强烈，和性别没什么关系。”
010飞快地检索完自己的回忆， 点了点头：“那我觉得没有。”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没有回忆的时间。
心理医生又道：“这么肯定？要不要再想一下呢？有可能是很小的东西。”
010看看他，觉得一直追问自己的心理医生有点古怪。
他奇怪地蹙起了眉， 谢裴和心理医生心里同时咯噔了一声。
谢裴当即轻咳了一声：“可能是和太多Alpha在一起，被刺激到了。”
Alpha运动的时候会出汗， 身上都会带着点信息素的味道。
010慢吞吞拉了下谢裴的袖子，有点不开心地道：“才怪，你当时已经在偷懒了，第一圈那群Alpha根本不到出汗的地步。”
谢裴顿了顿，他小声道：“可是我也不知道。”
010于是抬起头看看面前的男医生，这个医生看起来好年轻，010知道不应该以貌取人，可是他有点担心。
因为这个男医生看起来真的有点不靠谱，他甚至都没有问谢裴分化到了什么程度。
999忽然开口了：【因为他是世界线里面的人，谢裴的心理医生。】
010呆了一瞬。
谢裴的……心理医生？
【是谢裴在医务室发现了他，发现他非常厉害，所以把人挖走了吗？】010小声说，【咦～他和学校抢人。】
999默了下，它有点分不清010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这么想的：【不是，这个人原本就是谢裴的心理医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010原本回答心理医生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
本来就是？今天特地派过来了？所以他才很熟悉谢裴一样，跳过了那些基础问题。
【为什么呢？】他迷茫地道，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问道：【所以谢裴也没有难受吗？那他为什么要过来呢？】
999语气轻松道：【可能是他觉得你有毛病想带你过来？】
它刚刚入侵了心理医生的手机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一大半都是和陆星有关。
010不信。
他忽然不出声，转头看看心理医生，又看看左手边关好的房门。
他慢吞吞地，第一次有点生气地说。
“肯定是为了苏祈安。”
999：？
谢裴也懵了一瞬，不知道面前人怎么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感觉到一阵不妙，这是一种Alpha出于直觉般的反应。
谢裴皱起眉，眉目间染上了一层阴翳，他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在今天强行把010骗过来，人格分裂就分裂了，自己之后再等两年也可以。
他拉了一下010的手。
010没理他，甚至走到了一边。
谢裴：“陆星……”
010气死了。
他第一次这么不积极地走世界线，甚至想方设法地让苏祈安不要和谢裴接触到。
谢裴居然特地请人给苏祈安，他还提前察觉到了苏祈安会不舒服！
010几乎要气成一只河豚。
谢裴是不是一直趁着自己努力证明的时候，偷偷观察苏祈安。
他不要再和谢裴当好兄弟了！
010转过头看看心理医生。
谢裴有点慌，他站起身，知道陆星看出来了不对劲。
010立刻转头，深深凝视着他：“没有不舒服了吗？”
谢裴下意识又坐了回去，甚至手还乖乖搭在了膝盖上。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心理医生狠狠咬紧了嘴里的软肉，才能控制着不笑出来。
救命，谢裴原来这么怕这个陆星啊。居然还一天到晚在自己面前夸陆星有多乖？
谢裴有点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陆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无措地道：“星星，我只是想让他来这里看看你。”
010才不信，自己最近都跟着谢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拐弯抹角的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带过去。
他非常凶地说：“不信！不要听你说了！”
谢裴乖乖地闭了嘴。
身后的心理医生正在偷着乐，站在办公桌另一边的人忽然转过头，圆滚滚的杏眼盯着他：“谢裴其实没事吧？你应该很清楚吧？”
心理医生立刻浑身僵硬。
刚刚那么可爱，怎么忽然这么凶？
他摸不准要不要回答，010却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了答案。
010看心理医生似乎也要说什么，伸手捂住耳朵，面无表情地想。
他要闹了哦。
---
010从来没有闹过脾气，这是第一次。
他转身拉开房门，谢裴想跟上，结果关上的门直接把他关在屋子里了。
谢裴静静站在门口。
心理医生静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因为桌上的手机上现在正不断受到谢裴信息素波动的提示，屏幕上的提示一个接一个地亮起。
两人间安静了一会儿，谢裴像是冷静下来了，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看出来什么了？”
心理医生愣了一下，看了下隔壁，放轻声音和谢裴道：“他应该确实是有点问题，和我说话的时候会明显走神，感觉同时还有其他人和他对话。而且回忆的时候一点迟疑也没有，像是有一个旁观者帮他检查过一样。”
他道：“抱歉，真的不是你过度保护了。”
谢裴捏紧了手，他说：“那他到底有没有可能再消失。”
心理医生顿了下，他有点尴尬地道：“那恐怕要继续接触，甚至深入了解了。”
谢裴点了下头，像是想要追出门去，可是手放上门把手时又顿了两秒，居然有点不敢出去。
信息素骚动起来，直白地诉说着谢裴现在的渴望。
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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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间里，苏祈安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他是跑步的时候摔了一跤被送来的，刚刚喷了药，他想休息一会儿才没走，没想到听见了陆星和谢裴吵架的场景。
他只能听见隔壁隐隐约约的声音，两声门响后，隔壁安静了下来。
苏祈安想着自己听到的那句话，陆星和谢裴关系这么好，说的话肯定也是有数的。
……肯定是为了自己，什么为了自己？
苏祈安垂下眸，谢裴特意为自己来了一趟医务室？
可是他们不熟啊。
苏祈安抿了下唇，神情复杂，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另一头，走到楼梯口的010渐渐冷静下来，脸上就冒出点懵。
999：【哇哦，数据刚才居然没有到处乱窜。】
010：【才不会。】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可是他回头看了看，看见医务室的房门还紧紧关着。
999和010讲道理：【他在里面和医生讨论你。】
010说：【哦！我知道了！】
010路带风，就连头顶软趴趴的呆毛都被风往后吹了起来，飘摇地在空中招手，听见这话，才慢慢放缓了速度。
他有点纠结，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凶，可是——
999突然插入了系统播报：【世界线进度：＋20，当前进度：20％。】
010：。
没有可是。
谢裴果然就是为了苏祈安才去医务室的！！！
---
下节课是下午最后一节课，010没有回班上，反而是直接去了小课教室，之前找来了那么多次，他熟门熟路走进了教室。
原本百无聊赖支着下巴的许卓眼睛一亮，看见他伸手招了招：“嗨！来找老谢吗，他还没来。”
周围的讨论声安静了一瞬，有点好奇地看看这张新面孔。
来找谢裴的？
010拿着他的背包，走到许卓身边问：“你旁边有人吗？”
许卓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没有啊，小课都是随便坐的，没有固定位置。”
他刚说完话，就看见010啪地在他旁边坐下，开始收拾书包。
他往那背包里看了一眼，空的，只有笔盒。
“你这是……？”
010认真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上课的。”
许卓惊讶道：“你开学考成绩这么好？”
难怪上次挖了快半盘辣子鸡丁都没塌，他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人！
010：“不是，我们插班生之后还做了一次入小班的考试。”
许卓“哦哦”了两声，美滋滋道：“好啊，我好久没有同桌了，”
话还没说干，许卓感觉身后扫过了一阵凉风。
他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还不等回忆，就看见谢裴从后门走了过来。
他默不作声地坐在了010前面，见010直接趴在了桌上，默默地又转回头，放好东西后起身。看了许卓一眼才出门。
许卓非常自觉地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010点点头，给他让了个位置。
等两人都走了，010才把自己埋在一手的臂弯里，另一只手放在底下看手机。
他翻的是昌德学校的论坛，昌德很多人住校，没有手机不方便，学校就专门让学生会管理这个论坛。
010看的时候上面都是找饭搭子的，不过最顶上有两个标红的链接飘着，点进去首楼还放了十来个链接，从三年前到现在都有。
最早的那个：【救命！谁看见了高一有个军训的学弟好帅啊！】
【校草竞选，又温柔又疏离的裴神我爱了。】
【谢裴美图收藏楼，请大家有好货一起分享。】
一个骂人的都没有。
010愤愤地在底下戳了几个字：【惊！谢裴真面目竟是……】
他还没有想出来继续发什么，许卓就回来了。
010关掉软件，搬近了凳子给他让距离。
许卓手里拿了两个小蛋糕，扔了一个给他：“谢了，下午上这么久的课，饿死我了。”
010把小蛋糕捧在手里。
小蛋糕长得很可爱，他非常认真地端详了一下包装袋上的笑脸，然后开开心心地拆开吃掉了。
010吃完后，发现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个小纸鹤。
谢裴就坐在他前面在，这是谁放的不言而喻。
010伸出一支笔，用笔尖把它戳戳戳，戳到桌子边缘后忽然又犹豫了。
浅绿色的小纸鹤漂亮极了，每一条线都有好好地对齐。
小纸鹤可怜兮兮的，半个身子都在桌子边缘了，可是它又不会飞，被戳下去就要摔死了。
010慢吞吞地又用笔尖给它戳了回来。
……看一眼也没关系的吧。
看完他再戳！


第100章 
010一点点把这张淡绿色的纸展开， 纸鹤的眼睛被人用黑色中性笔很小心地点了两个匀称的黑点。
他舍不得地摸了摸小纸鹤的脑袋，嘴里碎碎念：“马上就折回去哦。”
小千纸鹤黑豆豆一样的眼睛看着他，010犹豫了一下， 有点舍不得。
他慢吞吞地起身， 越过书桌， 正好从谢裴的肩旁探出脑袋：“干嘛？”
谢裴清晰地感觉身后人的呼吸撒在自己后颈， 他想转身的动作一僵， 喉头发涩， 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见人没理自己， 010有点累地把脑袋压在了谢裴的肩上， 他伸手戳戳这人：“说话呀。”
催促的声音在耳边软软地响起，谢裴低声说：“和你道歉。”
010听到了喜欢的答案，脑袋在他的肩膀上滚了滚：“哦～那我还要考虑一下。”
谢裴的肩膀邦邦硬，滚起来有点舒服。
谢裴不得不伸手按住这人不老实的脑袋：“好。”
010敏锐地嗅到一阵熟悉的香味， 没忍住左右闻了闻。
又出现了， 神秘香味！
谢裴伸手把他的脑袋拨开， 似乎叹了口气。
010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叹气，身边的许卓忽然一下起身， 动作很大地撞开了身下的凳子。
教室响起一声刺耳的刮擦声。
像是某种号角，两人身后的聊天声也跟着一点点没了，010回头看了一眼，所有人开始逃命似地往教室外头跑。
010：？
身边的许卓见他不动， 一边捂住口鼻，一边转身打开了窗户，一边从窗户翻出了教室， 这才狠狠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然后他超大声地对010道：“天哪陆星，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
010有点迷惑地看着他， 没等许卓说出下文，谢裴忽然抬手抓住了他搭在后颈上的手。
谢裴把他的手抓进了掌心，往外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没干。”
许卓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对他打口型。
拜托，你信息素都跑出来了还什么都没干？
谢裴淡淡看了他一眼。
010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干了不得了的坏事。
可是反派值也没有动啊。
他下意识往谢裴那边靠了点。
许卓见他的手已经被谢裴抓住了，露出一个没救的表情，遗憾地冲他点点头，伸手把窗户关上了。
010听见前后传来接连的两声，是飞快撤出教室的同学也跟着关上了前后的门。
走廊里的人群一下子散了，010甚至看见了隔壁办公室的老师也出来了，全部退到了视线以外的地方。
010：……？
好像真的发生了了不起的大事。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众人躲避的危险源好像是面前这个抓着自己的人。
他没忍住伸展了一下爪子，试图从谢裴的手里缩回来。
原本以为会受到强势的镇压，没想到下一秒，谢裴纵容地放手了。
010冷不丁就收了回来，看着自己的手还有点蒙。
谢裴去拉上了窗帘，又转身回来认真道：“下次不可以随便凑到别人脖子后面，如果是AO，会告你性骚扰的。”
010听见了谢裴手腕上不断传来的震动声。
教室里空了下来，震动声便格外清晰，像是连带着空气，窗户都开始震动。
谢裴观察了他一会儿：“呼吸。”
010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Beta受AO信息素的影响不深，谢裴只是短暂地失控了一瞬，现在陆星的反应没那么大，他也松了口气。
谢裴神色淡定地挽起了袖子，拆掉了表带，把它扔到了课桌上。
屏幕上超过红线的蓝线陡然掉了下去，谢裴看看面前的陆星，眼里带了点笑意：“吐气。”
010下意识又吐了一口气。
随后他皱起了眉：“我明明有在呼吸。”
谢裴笑了一下，他伸手去牵010的手指，在这种时候，也只有陆星能好好的呆在他身边。
他垂眼有点可怜地说：“刚刚被吓到了，没控制住信息素，超过阈值我要被带走观察半个月，你要来看我。”
010呆了一下，他低头想看谢裴拉着自己的手，没留神看见了谢裴桌肚里好几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没有一只比他桌上那只线条更完美。
他问：“不是暴动了好多好多好多次才会被抓去监管吗？”
谢裴诡异地顿了一瞬，然后他轻声道：“在你没回来的时候，我确实暴动了好多好多次。”
010这才明白地“哦”了一声。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前五分钟还在生气。
谢裴爱怜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后才又道：“对不起，今天的那个是我的心理医生，我很担心你会再次消失，所以让他来看看你是不是有……”
他吞下了心理问题那几个字，转而道：“再次消失的可能。”
010狐疑地看着他，没说信还是不信。
谢裴此时依旧在自觉和他拉开距离了，不过总是两人间隔得多远，他的信息素都死死地缠绕在010身上，摆在桌上的手表一直颤个不停。
010觉得有点吵，伸手试探地拨弄了两下，发现没有关掉的按钮后，又戳了一下。
手表不知道为什么黑屏了。
010有点无辜地抬起头和谢裴对视：“没电了。”
谢裴一怔，没有想到这么巧。
他走到教室的另一头，看见下面赶来的几辆监管局的车，其中有一辆外面覆盖着厚重的车身，就连窗户都被封闭了大半，只留下巴掌大的小口。
那是专门给失控的Alpha用的。
失控的Alpha本人，谢裴转过身，神色淡然，没有半点不对劲。
“他们来了。”
谢裴轻轻地朝他笑了一下：“要来看我。”
“……”
谢裴被接走后，这个教室来了专门的人员清理信息素残留。
他们准备了好几大桶的喷雾，结果进来检查后只用掉了一桶。
谢裴的信息素浓度只停留在窗边的一块，其他地方要么浅淡的通个风就好了，要么就是根本没有。
该说真不愧的顶级Alpha吗，就算意外失控了，也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
车上，心理医生坐在谢裴身边，心情复杂：“你是故意的吧。”
谢裴眼也没抬，态度非常冷淡：“什么？”
心理医生翻着他的报告：“你的波动看起来非常典型，我猜测，开始你可能是被刺激到了，不过后面浓度一直没有掉下去，你是不是故意装可怜？”
谢裴抬起头，此时他完全没有在010面前那副有点可怜的样子，反而显得游刃有余，完全看不出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学校信息素暴动了。
他道：“没有。”
心理医生动作缓慢了下来，他才没有那么好骗，果然Alpha都是狗，说出来的话连个屁都不如，哪怕谢裴这样的也一样，陆星身上的信息素浓度都爆了，答案简直是明晃晃地摆在自己面前：“我信你的鬼，他不生气了？原谅你了？”
谢裴抬起眼，和他对视了一秒钟，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原谅了。”
心理医生“啧”了一声：“你仗着他闻不到这么乱来，你不怕他被你弄伤了？”
谢裴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看着表。”
心理医生噎了一下，这才明白AO监管局的人到达时候，为什么那个检测信息素的表会躺在桌上。
“你真行。”
谢裴没有接话，想着医生的前一个问题，微微阖了阖眼。
后颈上陆星小狗一样在自己脖颈边蹭来蹭去触感仿佛还残留着，腺体里的信息素又开始蠢蠢欲动的翻涌。
陆星以前被认为一定会是AO中的一个。
……他真的，闻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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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数学的竞赛班没办法再上，010被赶来的监管局人员仔仔细细清理了身上的气息，确定是Beta后才放他离开。
010有点遗憾地动了动鼻子
自己不香了，以后可以多蹭一下谢裴。
他跟着人群去了另一个教室，等了一会儿后他们班的化学老师来了。
依旧坐他身边的许卓“咦”了一声：“换老师了？”
010还在走神。
他反应过来那是谢裴的信息素味道了，好好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味道呢？会是机油味吗？
想到这里，010打了个抖，算了，自己还是装一辈子B好了。
分化期一直打抑制剂的Alpha分化会退化，现在010还没有闻到过自己的味道，以后应该也不会有。
他觉得可以，如果他的味道是什么麻辣味的，他半夜会被自己香醒的。
化学老师的目光在教室内巡视了一圈，看见010后进来敲敲他的桌子：“跟我出来。”
010回过神。
他还有点发愁，此时乖乖站起身跟在化学老师身后走出去。
身后的许卓品了一下觉得不对，他拉了一把后桌：“你有没有觉得这老师看起来怪凶的？陆星跟在他后面跟朵小白花似的。”
后桌的视线跟着瞥了过去，看清是谁后了然：“2班那个化学老师嘛，经典的只对好学生好，凶的要死，你弟不是在那个班？问问就知道了。”
许卓拿起手机想问，看见陆星要走出教室门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又抬手拍了一张照片给谢裴。
【好可怜，被老师抓了。】
坐在运输车上的谢裴登时皱起了眉，照片里大半都是还在神游的陆星，化学老师只露出了小半个背，谢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是谁。
【他找陆星干什么？】
他身边摊着的心理医生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谢裴的手背上此时贴着不少线，他的心率和信息素活跃值等一系列数值都在旁边的机器上。
心理医生紧张地看着上面的数值。
许卓挠挠头：【不知道啊，他也没说。】
谢裴注视着那张照片，他的信息素活跃度忽然开始过山车式上窜下跌，吓得旁边的心理医生差点给他打了一针镇静。
心理医生看他神色冷静，这才放下针管，无语地凑了过来：“你在看陆星？就看个照片反应都这么大，那他回来后这么多天你是怎么过的。”
谢裴的指尖轻轻扫过屏幕上的陆星的脸颊。
他轻声说：“看他的动作。”
“动作？”心理医生道，“他不是在发呆？”
谢裴呼吸变快了些。
他说：“不。”
陆星发呆时只会单纯地跟在别人身后，可是这张照片里，陆星低着头，袖子凑在了脸颊旁边，挡住了表情。
这明明是一个，嗅闻的动作。


第101章 
化学老师把他带到了办公室。
这个时候还在上课， 办公室里没有别的老师。
化学老师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看这个呆呆的学生走到自己面前，心里的不满更甚了。
看起来这么木， 还想要挤进圈聪明人的小班。
他满脸不耐烦地开口：“你跟不上小课的， 自觉点自己退出， 不要拖累别人。”
010歪了下脑袋， 不太明白：“班主任和我说当时的卷子过关了。”
化学老师烦得不行， 数学小课的老师是他们以前的教导主任， 现在在学校里的影响力也很大。
那个老头性格差， 想知道这个新转来学生的水平， 要是知道自己随便抽了张卷子应付就完蛋了。
他见面前人还敢顶嘴，脸色阴沉下去，劈头盖脸就道：“你以为那张卷子很难？所有小班的学生都能做到将近满分！你怎么好意思提你的卷子过关了？！”
化学老师教书快二十年，对于怎么让一个学生羞愧简直信手拈来。
他痛骂道：“你的班主任信守承诺， 你还好意思蹬鼻子上脸？好好正视自己的水平， 不要成天想着怎么走捷径。”
然而等他骂完， 面前人还是没有反应，像是一句话都没听见一样。
010走了下神， 被999提示，这才慢吞吞地松开了数据库里按着按钮的小触手。
“你说完了？”他问。
化学老师脸色一僵，浓眉倒竖：“你对老师就是这个态度？我的话你当耳旁风，你怎么当学生的？”
哦， 还是没讲完。
010慢吞吞地又把小触手挪了回去，下一秒，他的耳边一片清净。
化学老师讲得口干舌燥， 发现面前人甚至在走神，怒从心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走后门的学生！简直人格败坏……”
“卓老师！”
一道严厉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卓老师浑身一僵。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外面站在两个怒气冲冲的成年人。
班主任收到谢裴的短信之后赶了过来，还死缠烂打地带上了高三的年级主任。
结果匆匆赶过来，却在门口都愣住，
他们不相信那些话是一个教了二十多年书的老师能说出来的话。
班主任皱着眉，一向和善的脸上带了怒气：“卓老师，你在说什么？！这是我们的学生！不是我们的仇人！”
卓老师脸色僵硬，没想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居然被听了个正着。
班主任气得连手指都在发抖，他上前一步抓住010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别怕！什么走后门，你的水平我看得出来！”
010慢半拍地恢复了听觉，只听见班主任的后半句话。
他有点迷茫地道：“……谢谢老师？”
010的声音又小又轻，因为不确定要回答什么，所以听起来格外弱气。
班主任努力保持着冷静，只是声音里还是带着难以掩盖的愤怒：“主任，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看看我的学生都被吓成了什么样子？我要求换任课老师不过分吧。”
就算面前这人的教学水平再高，班主任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人继续在他的班级教书了。
卓老师站在办公桌后，刚才指点江山的神气顿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两个人不是应该都有课？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他站起身解释：“我是担心陆星学习太过急功近利，他连入学考是踩线过，基础都没有巩固好，怎么上小课提高？”
教导主任听见这话，皱了下眉，还是道：“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学生说话。”
卓老师苦笑道：“我承认我的教学质量有些偏激，不过这么多年我教出来的学生也证明这是有效果的，对不对？！”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得到两人谅解的目光，没想到一向脾气很好的班主任下一秒抬起手，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说的什么屁话！”
卓老师懵了。
“你但凡多上点心，也知道陆星以前的成绩怎么样！”
以前010为了和谢裴同班，不停地跳级跳级跳级，就算他潜意识里没有考出太好的成绩，也稳稳跟上了。
所以谢裴曾经上过的各种竞赛班，还有科研大赛，010都在里面浑水摸鱼过。
谢裴熬夜画设计图，他在旁边戳连着电线的电池，谢裴熬夜刷题，他在旁边打盹。
几乎所有谢裴参与过的项目，他都参与过。
化学老师语塞，陆原可没有提过这个！
班主任一向是个乐呵的个性，010第一次见他被气得骂脏话，惊得往后挪了挪。
化学老师的脸色有点难看起来。
站在一旁的年级主任神色不善道：“够了，不管学生怎么样，都不是你这样骂人的借口。”
她被老徐火急火燎地从教室里拽出来，没想到还真的看了一出闹剧。
“老徐的要求我之后会给学校打电话，这几天你就先不教2班的课了。”
班主任皱起眉：“他必须给陆星道歉。”
给一个学生道歉，老师的面子放在那里？！
卓老师的脸皮不断抽动，到了这种地步，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开口。
他说：“我道歉……我承认我说的话有点重了，但是我是出于好心……”
010眨了下眼，没有理前半句，反而是好奇地问：“那你对谁都这么好心吗？”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个老师立刻脸色都不好看了。
陆星说得对，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姓卓的以前不知道干过多少这样的事！
年级主任当即道：“我会报给学校，你好自为之！”
班主任也沉沉叹了口气。
他带着010离开，看他出神的样子，担忧道：“是不是吓到了？我回去就会给学校打报告。”
010回过神。
他摇摇头，只是有点奇怪：“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提到这个，班主任就放松多了：“谢裴担心你受到他的影响，托我来看看，我就找过来了。”
010“哦”了一声，他强调：“我是Beta，不会受影响的！”
班主任点点头：“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他可一点没放心。”
010非常放心，谢裴就是这样爱操心的性格。
他们居然还觉得自己在说谢裴坏话，明明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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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裴被带到了AO监管局专门的隔离区，监管局有着比医院还要全面的检查设施，还有完备应对暴走Alpha的手段。
谢裴不是第一次被带到这里来，在陆星离开的第二年他就有了分化的征兆，初时控制不住，后来因为陆星没有出现，他更是差点失控了许多次。
谢裴淡然地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进去，与身边各种各样双目通红，被施加了束缚设施的暴走Alpha截然不同。
在这里工作了三年以上的工作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这人怎么又来了？！
早就得到消息的其他人员正在打扫房间。
这间屋子以前曾经被暴走的信息素弄垮无数次，连墙壁上都残留着啃坑坑洼洼的痕迹，不过经过这么多次的维修重建，这间屋子无疑是整个隔离区最坚固的房间之一。
谢裴被带进房间，房间里的布置极为简单，一目了然。
一张床，一个卫生间，基础的洗漱用品。
谢裴收回目光：“谢谢。”
工作人员摆摆手，立刻了退出去，门外传来一声上锁声。
谢裴熟门熟路地坐在了房间内唯一一张床上，指尖在身边一下下轻点着。
他脑中将那张照片记得清清楚楚，几乎可以复刻那人嗅闻手指的每一点神情。
谢裴阖上眸子，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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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天，班上换了一个化学老师，班主任也因为化学老师对010非常关心。
但是010没有空去管这个，监管局所有要探视的人都要经过审核，未成年人没有资格。
010知道这个消息后就鬼鬼祟祟跟了班主任好几天，终于在一天放学抓住时机，挤上了班主任去监管局的车。
AO监管局在城郊，开车花了快一个小时，010坐得昏昏欲睡，一直到看见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建筑，外表泛着银白色才打起精神。
他跟着班主任走进了这栋建筑，所有人都在门口一一排队，几个工作人员在旁边看着显示器。
其中一人看见他的目光怪异了一瞬间，010没有察觉。
他注意到要去探望的人全部都要过检测门，因为Beta也极为容易携带刺激的信息素，尤其是Beta自己还不能闻到。
010如临大敌地看着那道检测门，通过时像是不小心碰了一下门框。
检测门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声音，那个工作人员表情更诡异了，这回010察觉到了。
999：【你的抑制剂我们没法凭空提供，这是数据人之前挑选出来的人，他知道你的身份，你的抑制剂也是他暗中给的。】
010恍然大悟。
他来之前还特意在厕所里特意在打了一次针，可是010对科技的力量非常了解。
许多人不能察觉的味道，对于科技来说，简直是如同黑夜中的星星那样明显。
现在看来，那个工作人员也很知道这扇检测门的威力。
010松了口气，还好自己作弊了。
他飞快地跟着班主任往里面走，一直到离开那位工作人员的视才松了口气。
前面另一人带着路，路过了一整个玻璃走廊，010可以看见对面一间间铁屋子，隔着厚重的玻璃也能听见里面巨大的嘶吼阖撞击声，
谢裴就在其中一间。
010的视线飞快地扫过，有一点发愁。
谢裴的听力这么敏锐，晚上会不会被吵得睡不着呢？
他正苦大仇深地思考这种奇怪的布局是谁弄出来的，走在前面的班主任发现他落后了一截，转身招呼道：“干嘛呢，快过来。”
010立刻收回视线，小步快跑跟过去。
他一离开，对面某间屋子门上的小窗户被倏然推开。
谢裴的目光沉沉扫过外面，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太开心地抿了抿唇，好多天了，陆星还是没有来。
他的气息发沉，整栋楼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倏一静。
谢裴垂眸关上窗户，一声不吭地坐回了床边，一直到工作人员通过手表发来消息，他才从雕塑一样的状态中脱离。
班主任来了。
带来了他的陆星。
另一头，经过层层检查的010莫名有一种探监的错觉，好在出来的谢裴很快打破了他这个想法。
谢裴神色如常，就连衣服也换了一套，头发看上去清爽而干燥。
010注意到了谢裴的肤色苍白了不少，脖颈上有着一个纯黑的颈环。
谢裴伸手挡了一下，察觉这东西太大没法挡住之后，放下手自然地笑了笑：“谢谢星星来看我，不生气了？”
999：【监管失控Alpha用的，可以察觉信息素是否暴动来实施电击。】
010抖了一下，他最讨厌电击了。
上次在教室里没有得到010正面的回应，010慢吞吞地在谢裴对面坐下。
谢裴的眸子黑得不正常，但是视线温柔地落在他的身上，从他进门到坐在探望室的椅子上，一直不正常地没有移开过。
010被看习惯了，一点没有觉得谢裴这样目不转睛的凝视有什么不对。
他低头看见谢裴手腕上已经重新带上了那个黑色的腕表，上面的蓝线平稳，这人小臂上还有不少针孔的痕迹。
谢裴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道：“有一些检查需要抽血。”
他好看的眼底也带上了青黑，010有点发愁，抬手捂了捂他的耳朵：“好吵，我在玻璃走廊都听见了，你是不是会觉得更吵？”
谢裴一怔，他其实没有发现。
毕竟到了晚上他就会想着那张照片，越想越急躁，信息素溢出去，就没有人敢吵了。
不过此时他弯了下眼睛，低头很温顺地在010手心上蹭了蹭：“是有一点，好难过。”
010深深叹了口气：“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他泄气地松开手，没有察觉到丝毫危险，甚至把上半身趴在了桌上，毫无防备地露出了白皙的后颈。
他小声道：“而且，这样我感觉好像来探监哦。”
谢裴的脾气很好，听见这话还笑了笑。
这个房间里的所有角落都有摄像头，暴走的Alpha是极危生物，没有人会放松。
谢裴的视线落在010的后颈上，又默不作声地移开。
他的五感极强，可是这么近的距离也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按理说，现在已经开始分化了。
谢裴垂眸，伸手把陆星从桌上拉了起来：“别趴着，很多人都用过。”
010“哦”了一声，乖乖地张开双手让他给自己拍拍衣服。
谢裴从肩膀拍到口袋后觉得手感不对，伸手从里面掏了掏，拿出了一个眼熟的小千纸鹤，翅膀都被摸毛了边。
他笑了一声：“这么喜欢？”
010道：“喜欢呀。”
他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出来再给我叠呢？”
陆星的视线期待地看着他，好像觉得没有自己的外面有点无聊，才这么拐弯抹角地问。
谢裴的目光柔软下来，哄道：“很快。”
010点点头，他说：“快点哦。”
他想了想，记仇地补充了一句：“我就给你十五天。”
谢裴失笑。
他说：“不用这么久。”
因为还有班主任的探望时间，010留不了多久。
不过谢裴要来了他的小千纸鹤，班主任进来的时候，他正拿着千纸鹤在指尖把玩。
班主任坐下和他唠叨了一通上次的情况，又转而叮嘱他不要太着急学业，好好在这里恢复了再说。
谢裴颔首，在班主任看不见的地方，深色的信息素无声地流淌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克制地没有碰到进来的人和指尖那只纸鹤。
一直等班主任离开，谢裴才起身通过固定的走廊回到房间。
进房间前，他照例被抽了一管血，检查心率和呼吸，确定一切正常后，管理人员推出了一个小盒子。
“从外面带来的所有东西都要收起来，你离开时会给你。”
旁边仪器陡然响起了一声警报，工作人员一惊，不知道哪里刺激到面前人了，抓紧了颈环的遥控器。
谢裴淡淡抬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失控的痕迹。
他抬手，那只脆弱的千纸鹤被他一点点摊平。
“只是一张纸而已。”谢裴道。
工作人员沉默了一瞬，做出了退步。
谢裴垂眸，边叠着纸鹤边往房间里走，在即将进入房间时，陡然察觉了一丝的不对劲。
他迟疑地抬起手，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指尖，那里沾染上了一缕极浅淡的香味，若有似无，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他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千纸鹤。
他确定，这是陆星的味道。
旁边仪器上的蓝线陡然超过了警戒值，整层楼都发出了警戒的喇叭声。
工作人员立刻按下了手中的按钮，谢裴指尖一麻，纸鹤从他手里掉了下去。
谢裴定定地看着那只千纸鹤，蹲下身把它捡了起来。
颈环的电流不会致命，只会短暂地让人失去行动力。
谢裴被电的多了，居然也稳稳地捡起了那只纸鹤。
看着掉在地上压出折痕的翅膀，谢裴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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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裴虽然这么说，可是最基础的检查也要花上半个月。
010跟着班上的节奏早起晚睡，还得上小班的补课，短短两个星期就变成了一颗蔫掉的小花。
讲台上的老头正抑扬顿挫讲解着这周的小测卷，谢裴错过了好多，都堆在010的书包里。
许卓拿着试卷打掩护，把试卷放在两个人中间，非常严肃地指着一道题说：“你看这道题——周末一起出去玩吗。”
010无精打采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去，我要去看谢裴。”
许卓说：“给你安排了聚会，谢裴又不会跑。”
“谢裴的等级太高了，我现在想起来他上次的信息素还是会被吓到，这种级别的失控，没个一个月别想出来，你也没有人带着，怎么进去见人？”
010听了他的推测更无精打采，班主任周末去外地调研，也没有空带他去看人。
“我不信，他说了很快的。”010掰着手指，他开始以为很快是五天，结果是十天，现在离倒计时只有五天了！如果谢裴还没出来……
唔，带颈环好可怜。
就生五分钟气吧。
身边的许卓还在试图劝说他，010慢吞吞地道：“不要——”
许卓：“苏祈安也来，许坤和我说了，你不是对他很感兴趣。”
010“哦”了一声，这个他早就知道了，不过苏祈安前几天拿到教材也进小班了，现在在小班人员也很好，欢迎会大家也是因为他提出来的。
他恹恹地道：“我不去了，你们和他玩吧。”
许卓拉着他的胳膊不放：“别啊，一起去啊，来吧，到时候谢裴出来看你这副样子，说不定又要恐吓我一通。”
010听的生出一种幻觉，谢裴好像是犯事进去的大哥，许卓是他留在外面照顾好兄弟的手下。
010狠狠挥散了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被晃得头顶的呆毛乱晃，他和许卓一直当了同桌，这几天许卓担心他不开心，都快被逼成一个话痨了。
010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
上次谢裴叠千纸鹤的时候已经失控了，当时桌肚里的小千纸鹤军团都被监管局的工作人员清理掉。
只有010藏在口袋里的那个还留着。
010摸了个空，这才记起来上次去监管局被谢裴要回去了。
他被许卓缠得不行，只好闷闷地道：“我考虑一下。”
许卓这才把人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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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课下课比正常下课晚，出于对这些尖子生的有待，他们的晚自习迟到大多不会被追究。
010被许卓软磨硬泡了两天，终于答应了去欢迎会。
他蔫头耷脑地走出校门，还没走向这几天解决晚饭的小摊，鼻端忽然闻到了一阵熟悉香味。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香味的来源，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谢裴坐在车后座，车门打开，显然是等了他很久了。
010的沮丧一扫而空，惊喜道：“你出来啦！”
听见这话，谢裴轻轻笑了一声，安安静静地朝他张开了双臂。
“过来。”
面前原本丧气得不行的人兴奋地扑了过来，谢裴接了个满怀。
校门口，卓老师正满脸烦躁地往外走。
这几天学校收到了不少关于他教学方式的投诉信，还有已经转班的学生控诉他施加的精神压力过大，留下了心理阴影。
简直是荒谬！
卓老师这几天被这些投诉信弄得自身难保，连高二班主任的职位都被停了，只勉强还教着一个班，上课时还有实习老师坐在后面。美名其曰学习，其实是监督！
卓老师烦的不行，看见陆星就下意识一路跟过去，没想到在门口看见了这一幕。
这才十天，谢裴怎么能出来！
卓老师脚步猛地一顿。
谢裴坐在后座，车内光纤昏暗，只能看见他隐隐绰绰的身形。
卓老师能感觉道谢裴看向了他。
在那道目光下，他背后冒出来一股悚然的寒意。
他没有想干什么…只是看见了陆星而已。
他呼吸发沉，几乎要无法呼吸。
一直等到黑色豪车驶离，那道压迫感十足的视线消失，卓老师才回过神，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谢裴……那些投诉自己的东西，一定是谢裴干的！
卓老师当即拨通了AO监管局的电话。
他手指还在发抖，等电话转移到这件事的负责人手上后，大骂道：“刚刚十天就放出来一个暴动过的Alpha，你们这是不负责任！是危害社会！”
监管局的人员正翻看着手上的资料，闻言深深看了那间已经空了的房间一眼。
“他不是信息素暴动，我们没有继续拘留他的权限。”
“不是信息素暴动，”化学老师口不择言道，“那能是什么？他现在不过十八岁，总不可能是易感期，你们都是怎么做事了，放一个危险分子出来？！”
他撂下这句话之后，电话两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化学老师后知后觉自己像是说破了什么可怕的真相。
“他确实是易感期。”
卓老师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工作人员叹息道：“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是暴动…但是经过一些意外，我们确定是易感期。”
“留在监管局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差，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是你放心，我们一直在实施监管。”
只能让他去找能让他控制住的人，至于那个人，易感期的Alpah虽然会让人吃些苦头，不过绝对是一根手指都舍不得伤害的。


第102章 
这头， 010努力爬上了谢裴的车上。
这是一辆陌生的车，不不过上面很多谢裴的味道，010很喜欢。
好多天没有见面， 谢裴被他挤到了靠车窗的一小块座位上， 010还在努力往他身上贴贴，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空出来了一大块座位。
谢裴好脾气地让他蹭来蹭去， 010问：“好久哦， 怎么这么久？”
谢裴明明在约定的时间之内回来了， 甚至还提前了三天， 闻言还是温和地解释道：“出了一点小意外， 不过很快解决了。”
010“哦”了一声，伸手捏来捏去，确认监管局还给自己的谢裴没有缺胳膊少腿。
谢裴等010贴够后，才温和地问：“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010感觉自己好像吸了猫薄荷一样， 谢裴身上香香的味道让他异常喜欢， 他甚至没有抬头， 只是把脑袋埋在谢裴的脖颈上，瓮声瓮气地道：“很好， 他们还打算弄个欢迎会，叫我一起去玩。”
谢裴摸摸他的脑袋：“好事。”
“还有还有，”010像是被他鼓舞，抬起头凑到他耳边开始小声念叨， “之前凶我的老师好倒霉哦，我听说他最近被停了好多课，班主任说他可能要被学校开除了， 然后陆原最近我一回家就瞪我……”
谢裴原本耐心用指尖穿插过他黑发，把那些有点不听话的呆毛一缕一缕地顺下去， 听见这话动作微微一顿。
010还在继续小声念叨：“门口的煎饼果子前天给我少加了一个蛋，我说了还要一个的，许卓说老板老是这样我还不相信，昨天又去吃了，果然他收了我的钱没有给我加蛋，我说他还不相信，和他吵了一架！”
谢裴眼底带着笑意：“还会吵架？这么凶？”
010声音很轻地哼了一声，他说：“我都会生气了，为什么不会吵架。”
谢裴伸手轻轻地顺他的头发，一点点把他身上带着的其他人的味道覆盖。
他笑了一声：“如果昨天许卓没在群里实时转播我就相信了。”
小摊老板是一个人品不行的Alpha，经常这么干，小班的学生都碰上了好几次，都很讨厌他。
这次老板狡辩不过还想赶人，用信息素恐吓，幸好陆星转头就跑到保安亭告状去了。
原本保安对这些小摊贩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赚学生的钱还要动手，当场黑着脸跟陆星出来了，小摊贩见事不好，连忙推着车就走了。
010小声道：“我后来还找到了，他换了学校后门卖，”他哼声哼气的，像是很得意，“我戴帽子去的，付钱的时候故意少给了，他一下子就发现了，结果抬头发现是我，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谢裴轻声夸奖道：“真厉害。”
010像是个被放养了好多天的家猫，一一把自己这几天的事情耀武扬威地说出来了，浑身的毛被他自己养的也油光水滑，非常神气地抖擞着，美滋滋地等着谢裴的夸奖。
这么乖巧的猫咪，偶尔偷溜去吃路边摊也没有错。
但是吃多了会掉毛。
谢裴抱着他夸了又夸，把人夸顺毛了，这才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淡绿色的小千纸鹤，放在了010手里。
他说：“之后还可以给我玩？”
“好呀。”010点点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千纸鹤，高兴地收到了书包里，还特意把它放进了书包的夹层里。
谢裴看着他的动作，眸光更温柔，一点都看不出来在监管局他的信息素扫荡了整个房间，让所有物件都变成了废品。
谢裴温温和和地看着他收完，又伸手招了招，陆星就非常自觉地又往他身上凑了过去。
他的手腕上绑着一个和之前长的不太一样的表盘，010扒拉住他的手把衣服往上捋了下，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唔，从一根蓝线变成了一根黄线一根蓝线一根红线。
010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自己在脑袋里上网搜寻一下，身后的谢裴有一下没一下按着他的脊背，让他整个人都舒舒服服地靠在了他怀里。
谢裴不经意地开口问：“我新换了一款熏香，闻起来怎么样？”
前座的工作人员浑身僵硬。
昨天谢裴就吩咐了司机要把这辆车送去清洗，清洗到一点气味也问不出来为止。
今天因为监管局的人员要跟随，还要求特意换成一个Beta当司机，上车前浑身都喷满了信息隔离剂。
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新的熏香？
010这才从逐渐生出的困意里面挣扎出来，他小狗似的到处闻闻，除了谢裴身上好闻的味道，什么也没有闻到。
他有点迷茫地睁开眼，长长的眼睫因为困意还带着点湿气，看起来更如鸦羽。
010小声道：“我怎么什么都没有闻到。”
谢裴摸摸头的脑袋，轻声劝说：“仔细闻闻。”
010非常仔细，鼻子里都是谢裴的香味了，依旧一点别的味道都没有发觉。
他把脑袋一闷子扎进谢裴的身上，温热紧实的腹部相当好蹭。
010却没有心思享受，反而是有点受惊地睁大了眼睛。
正如谢裴了解他，他也非常了解谢裴。
这个人的臭脾气，用什么就喜欢固定，非常恋旧，要是别人一不小心给他换掉，会自己跟自己生气好多天。
怎么会不声不响换了个熏香，而且车里明明信息素的味道那么浓。当自己不会察觉吗！
谢裴怎么忽然用信息素试探自己。
010好愁，世界线还没走完，要是自己性别曝光了，世界线不是直接就要完蛋了。
他道：“闻不出来。”
谢裴垂眸，怀里人脆弱白皙的后颈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他伸手，一下下不紧不慢地按压着这人的颈椎，看这人的身体下意识地收紧，淡淡道：“啊，我记错了，是另一辆车上。”
010哼哼唧唧地在他怀里翻了个面，要他给自己再捏捏另一边。
谢裴盯着他，好脾气地给他换了一边
好笨。
今天自己特意换了位置停，就连车也选了一辆陆星从来没有见过的，这人却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自己。
知道车上全是自己的味道，还要钻上来。
谢裴几乎是叹息了一声。
他根本没有在试探陆星的必要，只是想起一件事就很不开心。
他问：“怎么这么笨？”
无缘无故被攻击的010：？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谢裴的手忽然掌控住了他的后脑，五指从发丝中穿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
010后颈一阵过电一样的发麻，几乎要窜起来，可是谢裴的动作却温和地将他桎梏住。
010窜不起来，懒洋洋地继续往这人怀里钻了钻。
谢裴又问他：“上次在许卓身上闻到的香水，你觉得好闻吗？”
010 毫无防备地道：“还可以。”
谢裴声音温和，可是身后狂躁的信息素已经狂躁地在车顶汇聚，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缠绕的黑影。
听见这个回答，信息素疯狂地涌动起来，嫉妒、不甘的情绪混杂着，原本青黑色的信息素颜色浓郁的像是黑天，像是不详的黑雾。
谢裴神色淡然。
易感期的ALpha是妒忌心极强，心理脆弱的野兽。
他对自己早有认知。
010恍惚了一下，好像看见了脏东西在自己手上，可是一回神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迷茫地晃了晃手指，又伸到谢裴眼前：“刚才，好像有虫子。”
谢裴眸光深邃得像是深渊，也跟着沉沉落在他指尖，闻言摇摇头：“没看见。”
010失望地收回手。
他感觉自己鼻端的香味越来越浓了，可是谢裴手上的腕表一点没有发出报警声音的征兆。
010奇怪，他甚至能闻得出这味道里面蕴含的兴奋意义。
他问：“监管局放你回来，是你好了吗？”
谢裴道：“不是，是我没有监管的必要了。”
原本那天只会被当做信息素暴动处理，但是意外真的失控了一瞬间后，谢裴意识到，如果自己单纯是暴动，那只千纸鹤一定会被收走。到时候陆星留下的味道就不会有了。
不可以。
前座的司机打了个寒颤，他现在还记得他们几个专门控制暴动Alpha的工作人员拿着装备赶过去的时候，房间里的仪器已经被搅成垃圾了，就连铁架床都没有幸免。
谢裴优雅地站在窗边，神色淡然，视线注视着陆星离开时经过的玻璃走廊。
像是察觉他们来了，谢裴才转过头，神志清晰地同他们道歉：“抱歉，我会赔偿的。”
他的信息素明明还在房间里狂涌，任何进去的仪器下一秒都会废掉，可是这人还能正常地同他们交谈。
工作人员第一次意识到超优Alpha的意义，这样的Alpha，国家不超过五十个。
当他们要求谢裴上交那个引起他暴动的千纸鹤时，谢裴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终于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有点遗憾地拒绝：“抱歉，这个也不可以。”
他脖颈上的颈环已经得到了加大电流的批准，可是他们面前这个ALPHA和怪物一样，半点不受影响。
谢裴扫视了他们所有人员一圈，这才开口：“可以让研究人员出来吗？”
他神情冷静，有条不紊道：“我应该是易感期到了，千纸鹤不能被带走。”
对于易感期的Alpha，任何他们喜欢的物件都是需要被圈在身边，不容触碰。
研究人员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没想到那些看似失控的信息素，真的绕开了他们，也让他们对谢裴有了全新的认知。
这种控制力，让人恐惧得头皮发麻。
现在他知道了，那千纸鹤的主人是个Beta。
社会上只支持AO的态度不是没有道理的，易感期的Alpha没有来自Omega信息素的安抚，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如果他们的伴侣是个B，他们就要忍受伴侣身上自己气味一次次淡下来，忍受一辈子无法得到满足的独占欲，如果是A，光是不升起攻击的敌意就很辛苦了。
这可怎么办啊，喜欢的人是Beta，难道谢裴以后每半年都要这样易感期一次？！
“……”
车内的信息素维持在一个不会让报警器响起的恐怖浓度，就连前排的Beta也觉得有点难以呼吸。
010在后座追问：“不需要监管是什么意思？”
谢裴弯了下眼睛，出乎意料地直白道：“是我易感期到了的意思。”
他难得地表现得情绪外露，问题：“是不是很厉害？分化结束了。”
……易感期？
谢裴现在就分化完全了。
010点脸上出现了几秒的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
谢裴看着他，目光暗淡了下去：“工作人员说我的分化结束的太早，要一直监控我的动向，要求我找能稳定情绪的人来陪我。”
他失落地伸手拉住了010指尖，一点也看不出刚刚强势的样子，只是轻轻蹭着010柔软的指尖。
谢裴问：“你觉得我麻烦吗？还是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一只分化不完全，随时会失控的怪物，不想陪我？”
010下意识道：“不麻烦！”
他补充了一句：“你超级厉害！”
谢裴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不过嘴角只是很轻地勾了一下，像是安心一般，伸手把010的手指抓紧了掌心。
谢裴说：“那就好。”


第103章 
自从010答应了那句话之后， 粘人的就不只是010了。
谢裴时不时捏捏他的指尖，010要换姿势躺的时候，谢裴还会下意识把他抱紧一点， 像是生怕他跑掉了。
谢裴的粘人没有那么明目张胆， 但是过了一会儿就要伸手过来， 默不作声地捏捏010手指。
身边的信息素正在释放一种安抚意味， 和在自己背后一下下抚摸的手一样。
010的骨头都软了， 软趴趴地蜷在谢裴怀里。
010喜欢这样被他粘着， 就好像他在吸谢裴， 谢裴也在吸他。
他们是彼此的猫咪。
“…”
车身晃了一下， 司机回正了方向盘。
010醒过来，从谢裴怀里抬头往窗外看看，外面的道路陌生，不是回陆家的路。
“不回家吗？”
谢裴抱着他不撒手：“今天陪我好不好？好久没有一起睡了。”
010歪了下脑袋：“可以吗？Alpha不是都很有领地意识。”
以前他也会和谢裴睡在一起， 不过分化后的Alpha大多不喜欢住处有其他人进入， 那样会让他们觉得收受到冒犯。
谢裴眼底带上些笑意， 他伸手摸了摸010点头发，意味深长地说：“没关系， 你是Beta。”
一个全是他的味道的“Beta”。
车子很快到了谢裴如今的住处，不是以前的谢宅，而是一个公寓的顶楼。
谢裴一边带着他上楼，一边解释道：“从有分化征兆之后我就从家里搬出来了， 我母亲也是超优A，住在一起会彼此排斥。”
010点点头，谢裴拉开门， 从门口的鞋柜里给他拿出一双毛绒拖鞋。
房间里风格简约，几乎有点冷冰冰的意思， 大理石桌面看起来一点生气也没有。
010探出脑袋看看，鞋柜里都是谢裴的码数，但是有好多双毛绒拖鞋。
010一想到谢裴一本正经穿毛绒拖鞋的样子就兴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从那一堆里拖出双上面有小羊脑袋的：“你也穿。”
谢裴依言穿上。
010没有意识到，这一层的毛绒拖鞋都是崭新的，像是刻意买了大一号的等待着某人。
他穿上后就兴高采烈地踢踏着大拖鞋往房间里跑，清瘦的少年连身体都是轻盈的，像是蝴蝶一样落在谢裴家里。
谢裴一手拿着他的书包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他的背影。
Alpha的五感敏锐，这间公寓自从装修好以后谢裴再也没有让其他人进来，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此时看着010点背影，终于有一种将人拖入自己的巢穴的满足感。
可惜小羊羔本人还一无所觉，跑到主卧门口后有礼貌地停住了，又伸手戳戳门板，小声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这是010小时候喜欢玩的把戏，小时候的谢裴不爱理人，010很喜欢找他玩，每次他缩在房间里不开门的时候，010就会问问门板之后自己打开。
一只手从他身后伸来，打开了房门。
“同意了。”
010欢呼了一声往他的房间里钻。
999看着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心情不知怎么有点微妙。
它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010和谢裴从小就是这样亲近，甚至在谢裴生长痛的时候，010还会特意抱着玩偶从陆家跑到谢家住，半夜从被子里拱出一个小脑袋，迷迷糊糊地把谢裴抱住，拍拍他的小腿说不痛了。
美名其曰是他抱住谢裴，其实大多时候是大他两岁的谢裴把人连带被子抱在怀里，010再圈住他的小腿。
谢裴的房间布置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甚至没有因为从谢宅搬出来而有什么改变，010甚至在里面看见了好几个自己眼熟的物件，甚至还有小时候抱着的玩偶。
他有些好奇地拿起来把玩：“你怎么把这个带过来了，放在家里不好吗？”
谢裴跟在他身后，微微笑了一下：“放在这里更好。”
010没懂，自然而然地把这种事归结为Alpha奇怪的癖好。
他非常小心地把东西放回原位，谢裴这么珍惜，肯定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看了一圈谢裴的卧室，这才满足地转身问：“那今天晚上我住在哪里呀？”
谢裴的公寓不小，刚刚010顺便看了一眼，一楼有两个房间，二楼也有两个房间，除去谢裴的卧室和书房，应该还有自己睡觉的地方。
听见这话，谢裴面不改色地问：“不和我睡一起吗？”
010歪了下脑袋，虽然谢裴房间里的床很大也很软，可是好像还是有点奇怪。
谢裴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剩下两个房间一个是健身房，一个是游戏室，没有睡的地方。”
他说：“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沙发。”
谢裴的客厅确实放了一张很长的沙发，看起来可以躺下三个010，而且也很结实，不过就是有点窄，两个人并排躺在上面的话，要紧紧抓着里面的人才不会掉下来。
010目测了一下，谢裴躺在沙发上有一点憋屈，自己就刚刚好，可以换过来。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个疑惑，转头问谢裴：“游戏室？我可以看吗？”
谢裴颔首，带他上了二楼，游戏室占了二楼很大的空间，里面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家庭影院，还有一张圆形的床，可以躺在上面看屏幕。
010快活地上去打了个滚，整个人一下就陷进去了：“你家好多床哦，为什么这么多？”
不过楼下的沙发硬邦邦的，睡起来会有一点硌，这张床好像又太软了，陷在里面就不愿动弹，还有点使不上力气。
谢裴可能对床有一些收集癖。
谢裴也道：“不可以睡在这里，太软了，对你的腰不好。”
010哼哼唧唧地不愿理他，转身在床边扒拉了两下，果然翻出两个玩偶。
“你变了，”010说，“以前你不喜欢玩偶，也不喜欢看电影玩游戏。”
谢裴眼底带了点笑意：“我现在也不喜欢。”
这些东西摆在公寓里自己从来没有用过，不过每周都会仔仔细细打扫一遍，有时候添置一些旧的玩偶。
010没觉得不对，他说：“那就归我啦！”
谢裴“嗯”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本来就是你的。”
他一坐下，沙发也跟着往他的方向陷了一点，010马上咕噜噜滚到他身边，又主动地把脑袋放在他的大腿上。
010说：“这个——也归我了！”
他伸手拍拍谢裴，手感超好。
谢裴跟着笑了一声：“嗯，本来也是你的。”
两人在游戏室呆了二十分钟，010看了一眼谢裴这几年收集的游戏，很多他以前喜欢玩的。
不过以前喜欢玩是因为觉得自己技术高超，经常能在这上面赢过谢裴，现在知道自己是系统了，玩游戏和开挂一样，010就不好意思再追着谢裴和他玩了。
不过这么说来，谢裴以前能赢自己，也是好厉害的。
010这么想着，又往下蹦了几个台阶，目光落在了前自己几步的谢裴身上。
两人正在从二楼下来，谢裴的脚步稳稳的，马上就要踩上最后一阶楼梯。
010瞄准机会，刚刚做了一个起跳动作，前面的谢裴就好像有所察觉，转身过来看了他的一眼。
010立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裴有点无奈：“楼梯有点危险，不要这么玩。”
虽然这么说，他刚刚踩到一楼的一面，就伸手朝010张开。
010蹦进他怀里，被稳稳接住，谢裴一手托着他，一手顺便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听见没有。”
说是打，其实只是拍了一下。
010受惊地睁大眼睛，用手抵住谢裴的胸口，支起身子来看他。
他受惊得眼睛都睁得浑圆，对自己左右看看，像是觉得刚才的手是幻觉。
可怕就算这么受惊，还是从他怀里支棱起上半身，甚至连从自己怀里蹦下去的意识都没有。
一只，在自己怀里的A。
谢裴在舌尖把这几个字咬碎了吞下去，垂眸和他对视，打了人的手往上，稳稳搂住010的腰。
他低声道：“对不起，我有一点失控。”
回家后谢裴表现的一直很正常，直到刚刚，010才从这个动作里咂巴出意思易感期Alpha独断专行的味道。
不过，现在谢裴这样好像撒娇哦。
他重新把脑袋埋回谢裴的胸口蹭了蹭，勉为其难地说：“行叭！”
谢裴抱着挂件去了饭厅。
010刚刚开始分化，身体还是单薄地和Omega一样，谢裴几乎没有花多大的力气，就把人放在了座位上：“我去做饭。”
010有点迷惑：“不点外卖吗？”
Alpha嗅觉这么敏锐，平常用的沐浴露都有特质无香的，还能进厨房？
谢裴看了看他：“吃了这么多天小摊，胃吃野了，还想点外卖？”
010扁扁嘴巴，为什么，谢裴好像开始变成以前操心的样子了。
谢裴道：“我想做饭给你吃，我学了好久。”
Alpha分化的时候也很敏感，010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去学做饭，是想能更好地养他的Omega老婆吗。
010动了动腿，大了一号的毛绒鞋子在脚上晃荡。
谢裴垂下眸，漆黑的长睫在眼下扫下片阴影，看起来有些脆弱。
010看见他眼下的青黑，又想起了车上这人难过的样子。
010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好吧。”
谢裴伸手捏了捏他的指尖。
谢裴的掌心温度好高，010摸了一下，都觉得被烫到了，赶快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糟糕，自己的脸怎么也烫烫的。
010从网上找了一本官方的《易感期Alpha呵护手册》开始看。
这本教材评分很高，评论都说用词诙谐有趣，而且里面的办法也很有用，解决了很多和伴侣之间的矛盾。
这么厉害。
010饶有兴趣地翻开。
翻开第一句话就是：易感期的Alpha暴躁易怒，妒忌心极强，容易产生和平常不符合的行为。
010看看在厨房系上围裙的谢裴，这点好像还没出现。
他的视线在谢裴看起来已经初具成年Alpha力量感的手臂上停留了一顺，飞快地收回来往下继续看。
“……所以，处于易感期的Alpha，如果没有伴侣安抚，需要在家独自恢复，时长一般为一周到一个月不等，如果有伴侣，伴侣应该细心地呵护，注意到Alpha的小动作，对于不会表达的Alpha，那往往是他们易感期才会袒露的内心。”
010想想刚才谢裴在自己面前可怜兮兮的样子，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对于会表达的Alpha，多顺应他们的需求，但是请不要纵欲，易感期的Alpha是真正的野兽，如果无节制地同意他们的需求，这只野兽的胃口会被喂大，到时候下不来床的反而是自己，许多伴侣之间的矛盾也会应此而生。”
伴侣？
010想，没有伴侣，兄弟也是一样的吧！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后看。
但是010没想到谢裴做饭的动作这么快，他才看完了前面对易感期Alpha的基础科普和易感期出现的原因，谢裴就做好了。
010跟着谢裴端菜，端完之后，谢裴坐在对面，脊背挺直，动作优雅，非常有礼貌地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可以抱着你吃吗？”
010：？！


第104章 
谢裴知道陆星不会答应，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坐在陆星身边，靠得越近越好。
看着陆星坐在这件屋子里，吃着自己准备的饭菜， 身上带着自己的气味， 这是谢裴不知道多少年来的愿望。
面前的小Beta似乎有点惊讶， 谢裴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的托词， 没想到陆星虽然睁圆了眼睛， 还是乖乖地端起碗， 走到他身边。
等谢裴动作僵硬地把手臂让开之后， 010往他的怀里一坐， 小声地和他说：“我有点重哦。”
怀里背脊清瘦，坐上来也没有什么实感。
谢裴有点恍惚，下意识握住了010的腰。
“哪里重？”
轻得他一只手都可以抱得过来。
010揉揉自己柔软的肚子，谢裴就不是这样的， 摸起来硬邦邦的。
他说：“就是有点重。”
“不重。”谢裴看看他手里捧着的大瓷碗， 目光暗了一瞬。
这明明是自己亲手挑选的， 也幻想过无数次陆星捧着碗吃饭的样子，可是现在他看着这个碗居然有点不顺眼。
谢裴移开视线， 淡淡道：“是碗太重了，下次换一个。”
010看看，虽然觉得谢裴有一点无理取闹的意思在，不过他是一个读了呵护手册的好兄弟， 不会在意这个。
他点点头：“好哦。”
谢裴沉沉地从胸口呼了口气。
好乖。
他轻声说：“谢谢星星。”
010有点不好意思地晃晃腿，谢裴提出这个要求，肯定是想了很久的。
自己还是大方地满足他好了。
999：？  ？？？？？
它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震惊， 返回去重新看了很多那本手册的评论，确实有不少人说用这个对付易感期的Alpha非常管用， 不管以前多难对付，现在都非常听话。
谢裴平日里也是寡言少语的，和不擅表达的Alpha对的上号，010点应对办法也没有错。
可是好怪啊。
999找不出问题，奇怪的自己都快要死机了。
两个人吃，谢裴足足烧了四菜一汤。
010开始还有点束手束脚，吃到后面就发现人肉靠垫的舒服，指挥着谢裴给他夹对面的菜。
谢裴几乎没怎么吃，得到满足的餍足感让他身心都放松了，完全没有兴趣去满足口腹之欲。
010不喜欢吃鱼，非常讨厌吐刺，他就一手搂在010后腰让这人坐稳，一边给人剔鱼刺，看起来非常享受。
010吃了一圈，他的食量不大，四菜一汤像是没怎么动过，可是他已经吃的好撑了。
他伸手拍拍谢裴：“我要下去。”
谢裴动作顿了顿，有点不情愿。
010又着急地拍了拍，像是海獭拍肚皮一样拍他：“快点快点，我要喝东西。”
谢裴这才慢慢地松开他，见人欢快地跑向冰箱，开口道：“吃完饭不要喝冰的。”
010说：“我会拿冷藏的啦！就一点点冰。”
他看看谢裴面前几乎没有动的饭菜，催促道：“你快点吃呀，不是说易感期Alpha胃口也会变得很大吗。”
谢裴顿了顿，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个说法，还是拿起了筷子，开始乖乖吃饭。
－－
坐在客厅发呆看起来有点奇怪，010找了个地方，翻出了谢裴扔在茶几下面的平板用继续偷偷看手册。
谢裴现在看起来乖乖的，也没有刚才那么凶，这个手册好像真的很有用。
他往后翻了翻，发现二十条都是在反复叮嘱不要无限度纵容Alpha，就算沉默寡言的A也是Alpha，有Alpha的恶劣，大不了就让他们饿着，饿几天不会死。
010看着这段话陷入了沉思，真的要饿谢裴吗，这段话好像有别的意思，是说不要太满足Alpha的欲望。
010有点纠结，他觉得易感期的谢裴好粘人哦，他也好喜欢。
身后响起脚步声，010飞快地把页面关掉，换成聊天界面，回头一看，果然是粘人的谢裴跟过来了。
谢裴对于自己粘人的态度坦坦荡荡。他手里拿着一罐牛奶，伸手在010手边的饮料上贴了贴，确定不是很冰，这才没有换掉。
紧接着，他垂眸，深邃的视线落在010的平板页面上：“在和谁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吃累了，谢裴的语气变得有点恹恹的，就坐在010身边，直接开了他拿来的牛奶喝。
010眨了眨眼：“还没有想好和谁聊，我就上来看看有没有人找我。”
谢裴默不作声地继续喝牛奶。
010被他难得的喝牛奶样子吸引了注意力，不知不觉放下平板盯着人。
谢裴一点点放缓了速度。
010露出个有点馋的表情。
“我也想喝。”
谢裴：“。”
他被010点视线看的动作缓慢，此时听见他的话，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居然没觉得意外。
听见这人笑了，010还以为谢裴答应了，结果下一秒，谢裴道：“不行。”
“我的。”
010非常好脾气，他对易感期的Alpha底线非常低，闻言点点头：“你的你的。”
谢裴的信息素从后颈丝丝缕缕满眼出来，盘旋在010身边。
他不敢靠近010点后颈，担心这人会难受，可是又不想离得太远，只好时不时用信息素勾勾脚踝，绕绕手臂。
还没觉醒的Alpha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只觉得谢裴整间屋子都香香的，易感期的Alpha好像小狗，到哪里都要用气味占满整个领地。
010如是想。
两人收拾掉晚饭，010从书包里掏掏，拿出小班布置的卷子，非常热情地分享给了谢裴。
谢裴看透了他的想法，有些好笑，看010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伸手接了卷子。
两人做了两个小时，这才将010带回来的卷子差不多做完。
谢裴有些诧异地翻了翻，小课虽然会额外布置，可是不至于多出这么多。
他问了010，010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回道：“这是一个月的量。”
之前他见过的那个老头老师见新来了两个插班生，就特意照顾他们，尤其是看了010的入学卷子之后，简直是往死里给他布置。
谢裴略挑了一下眉：“还有呢。”
就这一件事，陆星才不会乖乖做卷子。
010道：“他说如果我都做对了，他就不给我布置额外的了，如果错了才翻倍。”
这还是给他布置过两次老头才和他说的，要不然010也不至于会从包里掏出小拇指那么厚的一沓卷子。
谢裴笑了一下，难得看到陆星这么吃瘪。
收拾完书包，010跑去洗漱，谢裴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有一下没一下翻看着手里的书。
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扰得人静不下心。
谢裴的信息素在浴室门口一圈圈盘旋着，又被理智勒令不准再往里靠近一步。
谢裴垂眸，看完手上这个章节，忽然将书扔到一边，伸手用力地按了按发疼的眉心，起身出去了。
十分钟后，洗完的010看着卧室空空如也，有点迷茫。
他踩着鞋子跳上床，还以为谢裴说在外面洗澡去了，闭着眼睛和999聊天：【现在我的反派值是多少？】
999：【61。】
010震惊地睁开了眼睛，上一次查询还是七十一，怎么现在掉了这么多。
999知他心中所想，解释道：【原本你的反派值很多都是谢裴提供的，现在你们关系好了，反派值自然一直往下掉，如果不是陆原这几天给你提供了好几点，现在你已经掉下六十了。】
010大震惊，谢裴怎么可以这么坏。
999评价道：【他本来就很喜欢你，你回来了，原本对于数据人的讨厌自然就消失了。】
010发愁：【可是不让他知道我回来了，世界线根本进行不下去。】
999：【所以你现在可以变坏了，正好用陆星的身份变坏。】
010顿了顿，他伸手从床边摸到自己的手机，登录上次的论坛。
他刚刚登录账号，私信就被挤爆了，大多是询问，还有一些人的臭骂。
010有点迷惑，看看才发现，上次打到一半的帖子居然手滑就发出去了，现在下面的回复出了求后续的，还有骂他胡言乱语的。
010眨了下眼睛，他才没有胡言乱语。
他想了想，几乎在后面打：【谢裴易感期是个粘人精。】
010打完后反复端详，觉得这个和抹黑好像不沾边，全部删掉之后又一个字一个字打上：【易感期的谢裴非常讨厌，不仅粘人的要死，而且还没有分寸感！】
010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准备再配图一张。
他从床上跳下去，踢踏着鞋子出门，在客厅看见了靠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睡着的谢裴。
谢裴闭上眼的时候，那股属于Alpha的气息就淡了不少，此时面容白皙，看起来无害了不少。
010凑近，感受到了谢裴身上的水汽。
谢裴好像已经洗完澡了，010想起来谢裴和自己说的他睡沙发。
010不满地看着这张小沙发，谢裴谁在上面看起来真的有点窄。
他把手机对准谢裴，咔嚓拍了一张，没有注意到谢裴的眼睫动了动，收回手机后反复看了看，照片上的谢裴好漂亮。
010不太想发出去。
他纠结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挤上了沙发，蜷缩起来，正好窝在谢裴的身边。
谢裴似乎觉得有点挤，微微侧了点身子，正好让出来一块。
010非常不客气地就蹭进去了。
他手里还拿着手机，把刚才那段字输入又删掉，最后悄咪咪地用社交账号发了一条自己可见的动态，这才把手机扔在一边。
他将睡未睡，还记得未完成的世界线，伸触手敲敲999：【你帮我发好不好。】
999：【这不符合规定。】
010困得不行，下意识往谢裴怀里缩。
他说：【…符合的。】
【…】999：【我只能原世界线里发了什么，帮你复制一份发上去。】
010迷迷糊糊地点了下脑袋：“可以呀。”
耳边没有声音再吵了，010终于陷入了睡眠。
察觉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谢裴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漆黑的眼睛在黑暗里更像一只野兽。
谢裴记得刚才的账号，刚刚拿起手机点亮屏幕，怀里人就睡不安稳地动了一下。
谢裴立刻熄灭屏幕，默不作声地伸手覆在了010眼上，自己也阖起眼。
算了，改天再看也可以。


第105章 
第二天一早， 谢裴就察觉怀里有个人正在偷偷摸摸向外挪动。
等这人整个身子快要离开自己的时候，谢裴才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会睡到我这里来？”
010原本还没完全清醒， 只是迷迷糊糊地想要溜走， 被谢裴突然出声一吓， 悬空的半边身子在沙发沿上打滑， 骨碌碌地往下滚。
他受惊得整个人从迷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闭上眼等着尾椎传来疼痛。
谢裴一手飞快地把人捞住， 稍微坐直了身子， 把人按在怀里拍了拍。
“不怕。”
010惊魂未定， 依旧担心掉下去似的，腿死死攀住了谢裴精瘦的腰，连脚背都绷得紧紧的，显露出几条淡青色的经络来。
谢裴的眸光略过跟前人睡衣领口露出的白皙颈脖， 垂下眼睛在这人背上又稳稳拍了拍， 控制着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
随着背上一下下轻缓的拍打， 010下意识用力吸了一口气，这才逐渐放松下来， 谢裴眼里带着笑意：“怎么这么不经吓？”
010的心跳还没有平复，闻言从他的怀里挣扎了一下，小声控诉：“是你先吓我。”
谢裴还没睡醒，闻言懒懒地“嗯”了一声：“下次不吓了。”
再吓下次就没有人主动跑到自己床上了。
今天是休息日， 两人静静地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010听见自己的手机不断地传来振动声，试图伸手把手机刨过来。
谢裴把他的手截住：“不看。”
他看见了上面不断跳出来的消息， 声音有点冷：“吵。”
是被消息吵醒的？
010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那我拿到房间里去看。”
谢裴的脸色更冷峻了一点。
两人没有关于睁开眼睡在一起的事情有半分探讨。010废了不少力气从谢裴身边爬起来，抱着手机准备进房间， 结果被谢裴默不作声地拉住了。
他拿着手机站在谢裴面前，揉揉还有点困的眼睛：“易感期过了吗？”
谢裴仰着头看他，黑睫浓密而纤长，看起来异常乖顺。
谢裴乖乖地说：“没有。”
010站在原地“哦”了一声，低下头查看完信息后，有点发愁地捧着手机。
许卓一大早就开始轰炸自己，要他不要错过，还给他发来了一串详细的地址。
010说：“那我不去玩了？”
010对这些本来也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不是许卓的软磨硬泡，他根本不会……
等等，昨天看的手册上是不是说判断一个Alpha有没有走出易感期，就可以带他出去见人试试。
虽然010非常相信谢裴，但是他这副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样子还是让010怀疑，谢裴是想粘着自己才说易感期还没过去的。
而且自己虽然也想粘着谢裴，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后颈有点不舒服，抑制剂的药效好像越来越短了。
要找个借口分开一下。
还没等谢裴回答，010就说：“还是去吧，我们一起去？”
谢裴的拒绝在嘴里绕了一圈，才点了下头。
010开开心心地回卧室拿好了东西，看见大床上自己留下的痕迹，有点遗憾地伸手摸摸。
他转头看一只跟在自己身后的谢裴，伸手戳戳谢裴的手臂。
谢裴的手臂已经透露着些许属于成年Alpha的精悍线条了，见状垂下眼，一动不动任由他戳：“怎么？”
010：“我要先回家一趟，我们在玩的地方见面叭～”
谢裴一直八风不动的神情这才有了波澜，他道：“我想和你一起。”
010这才砸吧出谢裴有点不一样，如果是平时，谢裴会笑眯眯地问自己为什么不一起回去，不是现在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010看看谢裴，难得地纠结起来。
回去打针后自己会看起来不对劲，如果路上有十多分钟缓缓就会好很多，可是黏人的谢裴他也很喜欢。
纠结了一下，010觉得后颈似乎更奇怪了起来，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道：“我不知道他们要玩什么，你先帮我去看看嘛。”
谢裴垂着眸，难得有些倔强，保持着不太情愿的沉默来表示拒绝。
010没见过谢裴生闷气的样子，有点新奇。
他当即变卦，拉长了声音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能跟我回家里。”
010露出个有点纠结的神色，补充说：“不能进我的房间。”
谢裴颔首，没有多问这个要求是为了什么。
毕竟以前陆星也因为过房间太乱，家里人太多各种理由让他在车上等着。
哪怕在楼下，谢裴等得也很开心。
两人坐上了谢裴司机的车，010想来想去，发现这还是自己回来后谢裴第一次送自己回家。
他有点开心，趴在车窗边往外看了一会儿，察觉到身边本来默默坐着看试卷的谢裴似乎往自己这边挪了一点，狐疑地回头看看。
谢裴依旧低着头一副专注的模样，动作也没有变。
010重新转回头。
谢裴默不作声地放下手里的试卷，正要再往他身边坐一点，身边就拱过来一个热乎乎的身体。
010看着他，伸手戳戳他的手臂，似乎把这个动作做上了瘾。
然而他根本没用什么力气，这么干对于谢裴而言就像是用指尖蹭了蹭踩奶一样。
谢裴垂目定定盯着他的指尖。
010小声抱怨道：“你过去一点，太粘人了。”
谢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后退一点就抬头看看010，一直退到车门边，才看见010点点头。
010：“之后也要这样哦。”
要不然自己露出什么破绽就完蛋了。
谢裴轻轻应了一声。
到了陆家，010飞快地上楼卷起袖子打了一针。
这是他最近最干脆利落的一次，做完后就放下袖子，用阻隔喷雾在后颈乱喷一通，捂着后脖焦虑地在房间了走来走去，散了十分钟味道，又从窗户探了半个脑袋，看见谢裴依旧安安静静在车上看书，这才放下心来。
陆家安静得可以，010注意到甚至连陆原都不在家。
他好奇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看了一眼时间，飞快地把这点好奇抛之脑后，跑到谢裴车外敲敲车门。
谢裴给他开了车门，落下的视线飞快地扫视了一遍面前的人，随后面无表情地轻轻用舌尖顶了上颚。
洗了澡，还换了衣服。
重点是喷了阻隔剂，自己留在这人身上的味道一点都没有了。
一、点、都、没、有、了。
谢裴沉沉地呼了口气，往里挪了个位置，示意他上来。
谁知道陆星站在他原地问他好不好看，得到首肯之后，就欢天喜地地做到副驾驶去了。
谢裴手里的卷子被捏出了一道褶皱。
他默不作声地合上书，深青色的信息素在周围环绕，像是找不到巢穴的愤怒野兽。
开车的依旧是昨天那个监管局的Beta，看见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心，然而受不了身后人沉沉的气压，在踩油门前不抱希望地问了句：“前排位置小，要不要做到后排去？”
010非常不客气地将前排位置往后放到最宽：“这样就好啦！”
工作人员看着明明被挤到动弹不得还是不换位置的谢裴，重重踩下油门，希望能更快地到达目的地。
在司机这样不留余力的加速下，原本要快半个小时的路程缩减到了一刻钟。
010大惊失色，他还能感觉到后颈有点痛，现在还不敢和谢裴靠太近，因为生怕被他看见自己的后颈有点红肿，刚才都是死死靠在座椅上才安心。
谢裴见他不动，轻声道：“你不下去，我也动不了。”
010只好伸手把座位往前一拉，谢裴被禁锢了十五分钟到大长腿得到解放，010瓮声瓮气地说：“好啦，你先下。”
谢裴乖乖地下车了。
010这才火急火燎地把衣服往上拽了拽，掩耳盗铃般试图遮掩掉自己身上的痕迹，这才开门下车。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要绞尽脑汁再找一个借口，没想到谢裴倒是默不作声地走在离他固定一米的位置，没有主动靠近。
昌德中学是公立中学，里面的学生大多都是普通人家，这次出来玩定的地方也是一家平价的KTV。
两人对着KTV金碧辉煌的装修，还有从外面就可以听见群魔乱舞一般的嚎叫声熟视无睹。
010越走越慢，谢裴也跟着越来越慢，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
010正想慢吞吞地开口说什么，在大厅里东张西望等着他的许卓眼前一亮，大步走来。
“来了啊！”
许卓发现谢裴也来了有点惊奇，然后道：“正好，我们等会玩游戏，人越多越好。”
他伸手拉住了010的胳膊，010几乎是被他拖着走。
谢裴眸光定定看着两人接触的部位。
010还记着手册上说的，易感期的alpha性情敏感，独占欲爆棚，对伴侣都这样，对好兄弟肯定也是这样。
他努力把自己从许卓胳膊下刨出来，许卓毫无所觉，一推门，包厢里的音乐声立刻涌入耳朵，遮盖住了谢裴张合了一下的嘴巴。
010感觉后颈不痛了，连忙凑近大声问：“什么什么！”
谢裴却闭上嘴不和他说话了。
两人前后走进包厢，010眼尖地看见陆原也在，就坐在苏祈安身边，两人正说着什么，见谢裴进来了，双双停下话头。
010记得，这个剧情在世界线里也有，第一次欢迎会，竹马带着谢裴来了，所以众人都深信他们关系之深，苏祈安也把一直放在谢裴身上的目光分在了这个不太起眼的竹马身上一些。
010很满意，如果可以，他希望苏祈安再多分一点给自己。
少一点给谢裴。
包厢里安静了一下，看见谢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才重新热闹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热闹。
谢裴在小班里地位也非常高，大家只有碰上非常难的题目才敢找他讨论，虽然谢裴态度一向温和，但是问完之后，他们总有一种怀疑智商的感觉。
小班各个都是班上的精英，久而久之都习惯给谢裴留清净，不过一旦遇见一些大事，还是下意识要找谢裴。
毕竟谢裴光是超优Alpha的实力就足够让他们安心了。
只是今天的谢裴和平常好像不太一样，神情看起来有点冷，挑了个没人的沙发就坐下了，双腿交叠，一言不发。
敢坐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个感觉不到性别压制的Beta。
众人纷纷把目光放在了010身上，没过几秒，一直无动于衷的谢裴忽然抬眼。
他漆黑的眸子像是某种利刃，扫过一双双看向010的眼睛，逼得众人都收回了视线。
毫无所觉的010还在鬼鬼祟祟地做自己的事情，坐下后往靠谢裴的位置稍稍挪动了一小步。
谢裴没动。
010见状，又悄咪咪靠近了一点。
谢裴还是没动，好像刚才那个一直保持一米距离的人不是他一般。
010靠得够近了，就伸出手，勾了勾谢裴的小拇指。
谢裴屈指，虽然脸上的神情还是冷冷的，却把010的手指勾得紧紧的。
010歪歪头知道这人不生气了。
他凑近了问：“你刚才和我说了什么呀？”
谢裴垂着眸，好像能从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看出花一样，被010又问了一遍，他才有点不情不愿地抬起头，语气还罕见地带上点不善：“我刚才问，你来，就是为了看苏祈安？”


第106章 
010陷入了愕然， 耳边KTV鬼哭狼嚎的歌声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照在脸上五光十色的灯光让他的错愕看起来更为明显。
谢裴缓慢地眯了眯眸子。
面前人是一个刚刚开始分化的小A，如果会对Omega动心也不足为奇。
他在心里这么劝慰着自己， 可是内心卷起的阴郁与嫉妒却丝毫无法减退。
就算是Alpha， 也是他的Alpha。
谢裴捏捏010点下巴：“怎么不说话？”
010惊慌地看了他一眼， 不会苏祈安注意到自己之后， 谢裴又注意到苏祈安了吧。
他怨念地想， 伸手把谢裴的手拍开：“才不是。”
谢裴没说话， 只是默默收回被拍开的手。
两人间熟稔的互动落在了包厢不少人眼里， 特别是看010毫不客气拍开谢裴的手的时候， 不少人都轻轻嘶了口气。
苏祈安身边坐着好几个Omega，他们也是小班里仅有的几个O，大家几乎都是下意识让着他们，毕竟整个社会的共识就是Omega是珍贵需要呵护的。
离苏祈安最近的一个O皱起了眉， 伸手拍了拍苏祈安， 小声问：“他们在班上关系也这么好？”
他怀疑是那个Beta故意做出来的假象， 毕竟在高三，能和谢裴认识都是说出去很了不起的的事情。
上次他们听说谢裴特意去医务室看了苏祈安， 除了心里升起敌意之外，还和他玩得更亲近了，也希望借此来同谢裴有接触。
毕竟谢裴怎么看，都是高中结束后不会再能遇见的那种A， 如果不接触一下，大家都不会甘心。
苏祈安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坐在他另一边的陆原闻言不满地皱起了眉：“他也就是喜欢缠着谢哥， 谢哥脾气好而已。”
陆原声音不大，却是让苏祈安身边的好几个Omega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祈安也皱起了眉， 他知道陆原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意见很大，没有想到会当众开口。
他立刻多看了那两个人呆着的角落一眼，发现谢裴的神色如常，没表现出听见这边声音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也是，包厢里这么吵，听见了才奇怪。
包厢角落，谢裴很轻地蹙了下眉。
面前人还没心没肺地开始翻手机，谢裴有点不开心，垂着眼睛，放在茶几下的手碰了碰010空着没干事的另一只手。
010终于从手机里抬头了：“怎么啦！”
谢裴一看他这个样子就半点气也没有了，他继续用手背碰了碰陆星的手背：“欢迎会，为什么没有人来和你说话？”
010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在小班上了快半个月的课，也只和许卓熟悉一点。
他抬头扫视了一圈，看见整个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在屏幕前拿着麦嚎的许卓，眼睛里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犹豫。
010：“我觉得，没有正好耶。”
谢裴轻轻“嗯”了一声，他听得出来，那个转学生在班上似乎更受欢迎一点，他也知道大家都会下意识地忽视陆星。
谢裴的神色阴郁起来，可是他不喜欢这样。
陆星这么好，自己既希望能藏起来不给别人看见，又希望每个人都看见。
不等谢裴想出一个结果，010又认真地看起手机，把注意力转移走了。
谢裴嘴角绷直，不再和010没话找话。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010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把整本手册看完，面前忽然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光线。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下，陆原站在他们面前，笑的好僵硬，手里还端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让人分不清是酒水还是饮料。
010迟疑地想，自己是在高中聚会，不是在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上吧。
虽然这个ABO世界普遍早熟，法律规定也是分化完成的人就可以，可是陆原还没有分化完成耶。
然而陆原显然没有这么想，他拿着杯子对谢裴说：“裴哥，我哥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喝一杯。”
他原本以为谢裴会敷衍地点点头，更好一点，会抬手和自己一起喝一杯，却没想到被一直看起来沉默又不开心地坐在陆星身边的谢裴抬头扫了一眼。
谢裴的视线很冷，但是声音更冷：“给我添麻烦？”
陆原下意识道：“陆星把你拉来，当然是给你添麻烦。”
谢裴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说法，小时候谢女士也是用这种说法让自己不准拐陆星回家，因为陆星是别人家里的孩子，如果自己随便拐回家，会给陆星的家人添麻烦。
这种话一直到两人一起上学，陆星的母亲去世才渐渐少去。
谢裴没有想到现在还能听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说。
他手腕上的蓝线忽然往上窜了一格。
谢裴神情如常：“你想多了。”
陆原感觉自己要被谢裴的视线冻住了。
见面前的人一动不动，谢裴道：“走开。”
陆原浑身僵硬，捏紧了手里的玻璃杯，他知道身后苏祈安也在看着自己，如果自己就这么回去，那才是丢脸。
陆原强行笑了一下：“裴哥，别这么说，好歹我和陆星和你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喝一杯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010这才迷茫地抬起了头，虽然陆原口口声声说自己缠着爸爸跳级来到谢裴身边，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陆原居然真的是这么想的。
小班明明是要靠实力才能考进来的！
他看谢裴手边的玻璃杯子，分辨不出来里面到底是酒还是饮料，只能慌里慌张地伸手去按住谢裴的手：“不行。”
谢裴没有准备去拿杯子，看见010点反应，反而动了一下。
010抬起头，朝他凶了一下：“现在不能喝酒！”
他非常认真地把手机塞到谢裴手里，强调道：“
第三章第七节，自己看！”
谢裴一顿，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在了泛着光的屏幕上，看见上面易感期呵护几个字，动作罕见停顿了一下。
他把书本拉到目录，看见了
第三章是易感期Alpha饮食要点。
谢裴有点感兴趣，耐心地翻了下去。
看着谢裴把自己忽视了个十成十，陆原的脸色一黑：“陆星，你是不是太霸道了？”
010不和他吵架，这人上次吵架输了就摔了一个矿泉水瓶，现在手里面的可是玻璃杯，摔了自己也要遭殃。
010立刻说：“是你霸道！你难道是来灌酒吗！”
陆原被他一噎，可是当着谢裴的面，他也没有甩脸色的胆子，毕竟谢裴不用靠家世，只靠信息素就可以把他压得抬不起头了。
自从当年的事情后，陆原就从对谢裴又怕又敬，变成了又恨又怕。
他咬了下牙，虽然知道身后的几个Omega听不见，还是觉得有点难堪。
这种他熟悉的难堪在陆星和谢裴没有疏离的那些年，几乎成了一种阴影。
他不受控制地咬紧了牙，如果不是刚才看见这两人似乎起来争执，那群Omega又怂恿他过来打招呼，他才不会过来。
早知道还是应该听祈安的话，果然，祈安这样的Omega才是最好的。
陆原看向谢裴，却发现谢裴没有一点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似乎那个小小的手机屏幕里有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让他能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陆原看向010，010听见自己脑袋里反派值往上加的声音，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对面前的陆原兴趣大了不少。
他亮晶晶的视线很快得到了谢裴一样的主意，不等010再开口，谢裴依旧伸手从后面蒙住了他亮晶晶的眼睛，抬头看了陆原一眼，意思很明显，还不走？
陆原后退了一步，知道谢裴的耐心已经消耗完了，这个时候再呆下去，场面会更难看。
他转身拿着酒杯回到了人多的那个沙发哪里，众人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杯子，陆原苦笑了一下：“裴哥是个好学生，他不喝酒，还把我也臭骂了一顿。”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刚才看谢裴表情那么不好看，原来是在教训弟弟。
桌上的酒连忙被人七手八脚地沉下去了，谢裴不喝酒在几个Omega心中更加分，就连坐在原位的010都能感觉到那么炯炯投来的目光。
010迟疑地抬头看看他们，确定不是在看自己后松了口气。
999：【恭喜，世界线增加了20，当前进度：40%，开启的不错，谢裴现在受欢迎的程度更高了，而且你也顺理成章变成了在他身边被忽视的那个。】
010有点懵，世界线加的莫名其妙的。
他仔细观察谢裴，谢裴正捧着他的手机，看的很开心的样子。
手册上一口一个伴侣，谢裴刚才脸上的冷意已经完全消失。
看完这一个小节后，他才退出这本书，给它也打了五星，同时看了眼作者，发现是个Alpha后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意。
010伸手拉拉他的袖子：“看到了吗？”
谢裴“嗯”了一声：“上面说的是酗酒。”
而且说的是，酗酒会让Alpha不够节制。
谢裴不知道陆星有没有意识到这本书里面很多微妙的用词，他下意识觉得陆星会自动把这句话合理化。
果然，下一秒010就道：“要是你喝了一杯上头了，要喝第二杯，这不就是不节制了嘛，对易感期不好的～”
不是对易感期Alpha不好，是对他的伴侣不好。
谢裴在心底补充。
耐心地听完面前人一杯两杯这样打完算盘，谢裴再轻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010一本正经地收尾，以己推人：“就像，如果我喝了半杯，就算酗酒啦。”
一直安安静静听训话的谢裴可耻地生出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第107章 
眼前人的目光没有一点防备。谢裴把自己的念头掐灭， 然后低声道：“我想喝一杯，不会怎么样的。”
010看了一圈，在沙发边找到了这些酒的酒瓶， 他摆弄了一下， 在透明的瓶身上看见了度数， 不是很高。
010纠结的皱起了眉， 不知道为什么谢裴这么想喝。
他看看酒瓶， 又看看谢裴， 再看看酒瓶， 这么反复来回了好几次， 才犹犹豫豫地说：“那，只能喝一杯哦。”
谢裴都是这么厉害的ALpha了，应该喝酒也很厉害吧。
010抱着这样的想法同意了，他盯着谢裴拿起杯子， 抬起头。
晶莹剔透的液体从杯子流淌而出， 谢裴的下颚线像是一柄锋锐的刀， 010不受控制地看了谢裴修长的脖颈一眼，然后慌里慌张地重新看回酒杯。
他原本莫名慌张的神情忽然呆住了。
咦， 怎么就喝了三分之一。
010露出一个有点馋的表情，难道酒这么好喝吗？
他试探地拿起自己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后，连忙放下。
好难喝。
010又把注意力放回谢裴身上。
谢裴喝到二分之一的时候010睁大了眼睛， 开始凑上来扒拉他。
一口气喝掉了二分之一！这还不算酗酒！
010焦心地拍拍他的手臂。
谢裴顿了下，拿开杯子：“怎么了？”
入口的酒从口中一路灼烧到胃里，大家喜欢尝鲜， 许卓拿过来的两杯酒里面更是白的混了啤的。
010从他泛着晶莹水色的唇畔上缓慢地挪动，谢裴平常的肤色是冷白的， 就连唇色也不深，现在喝了酒，反而变得红红的了。
010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强迫着自己去盯着杯子里剩下的酒，思绪很快又开始发散。
难道谢裴的酒和自己的不一样，他的更好喝吗？
他露出一个有点好奇地神色，谢裴顿了下，警觉地把手中的玻璃杯收紧了。
果然，下一秒010凑过头来，低头嗅嗅他手里的玻璃杯：“好喝吗？”
谢裴看见了刚才010尝酒的全过程，把酒杯往身后拿了一下：“一样。”
010露出一个狐疑的神色，如果一样的话，谢裴为什么要拿开不给自己看，还要藏起来。
010浑然没发觉他此时思维活跃的有些异常，只是跟着谢裴的动作转过来脑袋，看起来颇为可怜。
再可怜谢裴也知道不能给他喝了。
谢裴移开手臂，010就绕着他打转。谢裴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掀了掀，把酒杯举到自己身后，010便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了，看起来还有点委屈。
谢裴的动作僵住，默不作声地把酒杯放在面前，往010的方向推了一下。
他道：“只能尝一口。”
010慢吞吞看他一眼：“那我不喝了。”
010转过身背对着谢裴，谢裴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却想不出缘由。
他道：“两口。”
010这才转过身，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小声道：“你们Alpha真讨厌，都这么爱管人。”
谢裴的指尖轻轻在光滑的桌面点了两下，没有纠正面前这个假Beta他刚刚还在管自己喝酒。
谢裴只是唇角噙着笑意“嗯”了一声：“我们Alpha都爱管人。”
010小心翼翼尝了一口，一入嘴，他就知道谢裴没有骗自己，他的酒比自己的还难喝。
好！难！喝！
010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嘴里的酒味直冲脑门，他小声呼了两口气，显然被辣得不行，开始慌里慌张地找水喝。
谢裴早有准备，把沙发边堆放的水推过去一瓶，看着人咕噜噜灌了好几口，伸手把刚才被010尝过的杯子拿了回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液体看起来一点没少，陆星和小猫喝水一样。
昏暗的灯光下，谢裴的指腹抵着杯壁，默不作声地把杯子转了一边。他抬起手正想喝，面前专心致志喝水的010忽然抬头，紧紧盯着他。
010目光灼灼，谢裴拿着手里的杯子，一时间僵住了动作。
“怎么了。”
010放下水杯靠过来，谢裴可以感觉到面前人身上极为浅淡的酒味，010戳戳他，小声问：“你呆在这里会难受吗？”
他听说谢裴这样的Alpha应该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
谢裴道：“还好。”
010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他能感觉到另一边还有不少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想着世界线里的好兄弟身份，010心安理得地在谢裴的手臂上蹭了蹭，蹭完后抬起头，有点迷迷糊糊地说：“那我们再呆一会儿就走掉好不好。”
谢裴：“好。”
谢裴答应完后安静地等在原地，他不在意陆星来欢迎会只是坐了一下，专心地盯着被重新放回桌上的玻璃杯纠结。
010见他答应，就乖乖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忽然站起身地往外走。
“一会儿到了？”谢裴拉住了他的手：“你把我忘记了。”
010这才慢半拍地转回来，他刚刚的发呆把后劲都发出来了，现在的不对劲看起来更明显。
010努力地让舌头和牙齿不打架：“我没有哦，现在还不走，我去洗手间。”
他伸出手，晃了晃笋尖似白嫩的十根手指头，雄赳赳气昂昂道：“它们刚刚偷喝酒了，我要把它们洗干净！”
谢裴下意识看了眼桌面，没有酒撒出来，这时才后知后觉陆星可能是真的醉了。
他神色奇异地看了放在桌面上的两个玻璃杯一眼，陆星那杯看起来像是根本没人动过。
谢裴对陆星的半杯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一闪而过的恶劣念头被这人误打误撞地自己实现，跟着站起身，低声说：“我陪你去。”
010不赞成地摇摇头：“我数过了，应该有六种厕所！你怎么带我去呀。”
谢裴哭笑不得，他伸手把住陆星的手臂，让这人能站得更稳当一点。
他道：“你喝醉了，Beta和同性别的Alpha共用洗手间，你忘记了？”
010呆呆的，是这样的吗？
他觉得自己的数据好像黏在一起来，转动的格外缓慢。
不等他想出个答案，谢裴就哄着他出了包厢的门。
看见了这一幕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勉强笑了一下：“裴哥人还真是不错，对他这么有耐心。”
有A说：“难怪上次陆星说他们说好兄弟！果然关系好好！”
在场的一群Alpha发出来羡慕的声音，倒是苏祈安身边的Omega神情有点怪异。
谢裴刚才的样子，不太像是对好兄弟，倒是像……
他们很快掐断了这种奇怪的想法，想等着两人回来再看看。
另一头，谢裴惊讶地发现陆星虽然有点醉了，可是走出来的线确实笔直的。
谢裴看他笔直地往别人包厢门口走去，伸手捞了一下，无奈道：“不是这个。”
010“哦”了一声，又笔直地朝另一个包厢门口走去。
谢裴几乎要被这人气笑了，他把人转了半圈，指指正对面的转角：“是这个，去。”
他拍了拍010哦背，010异常听话，抬脚就往那边走过去，谢裴观察着，发现这人还真的走得笔直，几乎和旁边瓷砖的缝隙是平行的。
010走了一半的路程，忽然自己停住了。
他疑惑地围着自己转了个圈，看见落后他两三步的谢裴后，才眼前一亮，“噔噔噔“地跑回来。
010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说：“要一起走。”
他顿了一下，强调道：“直线！”
谢裴静了一瞬，轻应了一声，踩着缝隙和他一起走。
010显然非常开心，像是某种强迫症终于得到了满足，在拐弯的时候，他也准确地停在了两个墙壁中间，正正好转了九十度。
谢裴笑了一声：“尺子精？”
010听懂这句话了，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不、是！”
是漂亮的系统精！
010说着伸手想看看自己漂亮的小触手，结果下一秒看见自己的手指，呆住了。
他精致的小脸上全是茫然，抬头看看谢裴，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他说：“我的小触手呢？”
原来现在变成了小章鱼。
谢裴没忍住勾了下唇。
010着急了，他的小触手呢，没有的话，他只有两只手能拉谢裴了。
他想把所有小触手都用上贴贴！
看这人要上嘴咬了，谢裴伸手拢住这人的手指：“都说了是精了，当然是变成人了。”
010听见这话，委委屈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没有系统好看。”
也没有触手好用。
谢裴没听懂，不过不妨碍他顺毛哄：“怎么会？变成人你也是最好看的。”
他摊开手，露出这人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指尖更为圆润，几乎和玉雕出来的一样。
谢裴轻声夸奖道：“怎么能这么漂亮？”
010闻言多看了几眼，勉强相信了，这才被谢裴拉着手走到了盥洗间门口。
谢裴说：“洗触手了。”
010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纠正道：“现在是手指。”
他的触手才不用洗。
谢裴看着逻辑看似清晰的010，挑了下眉，好脾气地道：“洗手指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惊讶，010伸出手非常认真地说：“我没有醉哦，还能画最标准的圆，还能解数学题！”
谢裴“嗯”了一声，010见他不相信，等走到洗手台边高高兴兴地打湿了手，然后再旁边干燥的台面上画了一个圆。
“怎、么、样！”
喝醉的010咬字非常用力，试图让每个音都标准地发出来。
谢裴看了一眼，居然真的很圆。
他心情复杂，不知道面前人是不是真的醉了。
谢裴伸手把这人不老实的爪子抓住了，拿到水流下冲洗，又教着醉鬼自己挤洗手液搓洗，等冲洗干净后，才抽了张纸捧着人的手擦干。
010乖乖地举着双手，静静盯着面前专注垂眸的人。
在谢裴捏着他手腕仔细擦干的时候，010忽然委屈巴巴地把嘴巴一瘪：“疼。”
谢裴下意识松了力气：“我弄疼你了？”
010摇摇头，他真的喝醉了，连一贯亮晶晶的眸子此时看起来都雾气蒙蒙的，格外漆黑。
他像是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一样，只是委屈巴巴地重复道：“好疼哦。”
谢裴的精神立刻紧张了起来：“哪里疼？”
他生怕陆星是脑袋疼，醉酒醒来又立刻给自己换了个人，声音里带上焦急：“头疼？！”
010看他眼眶红了，摇了摇头。
999也飞快地检查了一遍010点身体，没有察觉他的仿真体上有哪里不对劲。
谢裴仔仔细细给他检查了指缝和手背，确定这人没有哪里是不小心划伤而蹭到了水。
他小心地问：“那是喝了酒喉咙疼吗？胃疼？”
010动了一下手臂。谢裴下意识松开手，他慢吞吞地重新把手塞到了他手里，只会重复三个字：“好疼哦。”
谢裴只好按捺下心里的着急，又给人从指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还是没有找到伤口。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温声问：“我看看手臂好吗？”
今天陆星从陆家出来洗了澡，还换了长袖的衣服。这人半个月前还在和自己抱怨天气热，现在还没完全降温，怎么就穿上长袖了？
010看看他不太好看的脸色，把手臂往前一怼。
他小声说：“你快点看呀，我好疼的。”
999：！！！
它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什么。
010身上不是没有伤口，那个针孔！
999罕见地要骂人了，它万万没想到010喝醉了是个漏斗，凡事不能说的东西全部被他漏了出来。
前面还能当做醉话处理，针孔怎么弄？！
999当即就要把010点清醒，可是谢裴动作比他更快，冷着脸把010宽松的长袖往上一捋。
010的衣服宽大，手臂看起来就更纤细。
谢裴刚刚往上折了一半的袖子，就看见了陆星手臂上发青的皮肤。
他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又把袖子往上卷了卷。
010全程非常配合，甚至把手举高了点，好让衣服能顺着手臂往上滑。
谢裴看见了造成这些淤青的罪魁祸首。
一个针孔。
陆星的皮肤一直很容易被弄青紫，谢裴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出这么多深深浅浅的青紫，不是一次可以弄出来的。
显然是有人每次打针的时候太过粗暴，把旁边也给弄伤了。
谢裴定定地看着那个伤口一会儿，抬头，声音里有种不太正常的温和。
他说：“星星，这是怎么回事？”


第108章 
010低头看看， 又抬头看看谢裴。
他看见了一双异常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立刻就像是被某种野兽叼紧了后颈似的，瑟缩了一下。
010不安地往回收了下手， 这个眼睛看起来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眼睛都要凶。
谢裴垂眸， 收紧了手指， 捏住这人细瘦的腕骨。
他轻声细语地问：“怎么回事？”
010抬头看看他， 忽然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香味此时变得躁动， 像是也混杂着不安， 好像比自己还要害怕的样子。
010忽然就不怕了。
他慢吞吞伸直了手指， 十根纤长的手指扒拉着谢裴的衣服：“你好笨。”
谢裴笑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诱哄：“嗯，我笨，星星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010抬头盯着他，正要开口， 听见脑袋里面的声音在尖叫。
他卡了一瞬， 居然就这么把自己要说的话忘记了， 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了一下耳朵，小声说：“不要吵啦。”
谢裴原本晦暗下来的神色终忽然顿住， 他的指腹在010细瘦的手腕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感受手下一下下有力的脉搏，温声问：“你在和谁说话？”
010原本用一只手捂住耳朵，闻言抬头看向了他， 一双眼睛黑蒙蒙的，看起来不甚清明。
999担心010开个口把自己也给漏出去了，连忙闭上了嘴。
好在010呆呆地看着谢裴， 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等谢裴伸手耐心地把他的左手从耳边拉下来，低头给他挽袖子， 才跟着一起低头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
谢裴把宽大的袖子仔仔细细地折好，语气不咸不淡地问：“脑袋里的人还吵吗？”
他语气自然，010也乖乖地伸着手答道：“不吵了。”
一点防备都没有。
999痛苦地闭上眼，就知道不能指望010！
谢裴轻轻“嗯”了一声，神色自然的好像没有同一个醉鬼套话。
他默不作声地把人左手的袖子也卷了上去，搭在这人的手肘处，从堆叠的袖子里伸出来的手臂看起来比白玉还要莹润。
010手臂上的淤紫已经消退成淡淡的青色，鸡蛋大小覆盖在雪白的小臂上，看起来是主人终于觉把这只手打疼了，才换了右手，又因为左手不太灵活，才弄得今天惨兮兮那个样子。
这人在自己面前，却藏着满手臂的伤。
谢裴垂眸，沉默地伸手，在那片浅淡的淤青上轻轻的按了一下，面前人眼睛里蒙着的水雾，立刻凝结成珠，要掉不掉的汇聚在眼眶里。
谢裴问：“你疼不疼？”
010明明觉得有些疼，还眼巴巴的伸手望着把住自己手臂的人，甚至不知道把手抽回来，他问：“疼，你在干什么呀？”
好笨。
谢裴几乎从胸口发出一声叹息。
他心中即是对面前人的气愤，又是心疼，汇杂在一起，有些说不出话。
面前的醉鬼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还努力地把手往他的手里塞，小声到道：“这里也疼的，吹吹。”
既然被发现了，就要多要点贴贴。
010混沌的脑袋只记得贴贴两个字，见这人一言不发捧着自己的手，还弯了弯眼睛。
谢裴腕表上的线已经起起伏伏了一阵子，每次即将碰到顶格，又被死死控制住。
他默然地伸手把这人的袖子拉下来：“不吹。”
010明明还醉着，却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看着他，仿佛即是醉的昏天暗地，也知道谢裴总是不会拒绝他的。
他巴巴地重复：“吹。”
谢裴笑了一下，只是笑的有点冷，010看着打了个抖。
谢裴伸手，重重摩挲过他喝了酒被烧得通红的脸颊，几乎像是要把这人脸颊上那点软肉都咬进自己嘴里了：“就是不吹。”
他声音恨恨的，010听了有些泄气，又嘀嘀咕咕地伸手摸摸这人的脸颊：“易感期的alpha不可以生气哦，不然会变得越来越小气的。”
谢裴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知道我不能生气，还这么气我？”
010才没有觉得自己是在气人。
谢裴又道：“我就是小气。”
———
他给许卓打了个招呼，连包厢也没有回，就带着010离开。
010乖乖地被拎走，在车上时迷迷糊糊地酒劲泛上来了，就蹭着谢裴的手臂睡着了。谢裴沉沉地盯了他一会儿，半晌才让司机就近找一个宾馆住下。
第二天一早，010就醒过来了。
他瞅瞅身边躺着的谢裴，看见这人哪怕在睡梦中神色还是不大好看。
010记得昨天喝醉了发生的所有事情，整个人生无可恋地往被子里滑，要把脑袋也藏进去时，忽然伸过来一双手把他按住了。
“醒了？”
010睁眼说瞎话：“没有哦。”
谢裴还阖着眼睛，神情带着点困倦，闭着眼睛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醒了就起来。”
他声音有点冷硬，显然还没消气，也没睡醒。
昨天陆星喝了酒坐车难受，到了酒店就一直蹭着自己说难受。
谢裴没办法，压着气哄着人洗了澡又换了衣服，还找来一杯蜂蜜水喝，眼见着这人清醒了一点，刚想开始算账，就看见这人迷迷瞪瞪又精准无比地爬上了床，甚至还有精力和自己说晚安。
010心如死灰地往被子里钻，999在他脑袋里冷笑了一声：【可算清醒了。】
010在脑袋里哎呀了一声，发愁地问：【世界线是不是要塌了？】
999：【那倒还没有，只是倒退了百分之五，谢裴还没有确定你的性别，身份证明上也没改。】
010有点心疼，百分之五够赚好久了。
身边躺着的谢裴见这人一动不动，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又伸手捏了下自己的眉心：“起来，我给你请了假。”
010听见这话，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胡作非为的样子，默默跟着谢裴的动作爬起来了。
他全程非常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一直到出了酒店，跟着谢裴七拐八绕，走出路口后发现自己到了个白乎乎的建筑面前，才惊恐地挣扎了起来：“不要去医院！”
谢裴很轻易地就从身后按住了他：“又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又不想来医院，陆星，怎么有这么好的事？”
010努力挣扎了两下，无非是在谢裴的手底下划拉了两圈。
他嘴巴一扁，认真道：“都不要。”
谢裴被这人气的头疼。
只要不打针，陆星没有这么怕过医院。
一想到这点，谢裴的语气就变得冷飕飕：“自己都敢打那么多针了，还怕医院？”
他不知道陆星在打什么，一想到这人背着自己不知道注射了什么东西，还不知道注射的东西是不是正规途径，就觉得心情阴郁。
要不是手腕上的东西时时刻刻检测着他的情绪，昨天晚上，他就把这人绑到自己家里了。
010还在奋力挣扎，被谢裴这么一凶，才蔫嗒嗒地垂下了脑袋。
他小声道：“检查可以，但是要保密，也不要告诉你。”
谢裴蹙起眉，心里的火气更重。
现在还想藏，想藏着什么？
010还想说话，谢裴垂眼，冷冷道：“不要逼我在大街上打你屁股。”
010立刻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了。
谢裴阴沉沉地拉着这人拐弯去了一家私立医院，挂了号之后再外面等了十分钟，进诊室后后医生让两人坐下。
医生看看就诊人的信息：“易感期是吧？信息素都躁动成这样了还没有触发警报，厉害啊，我开些特殊抑制剂给你就好，不用担心。”
谢裴把自己身后鹌鹑一样的人往前面一推：“不是我，是他。”
010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谢裴硬下了心肠不理他。
医生看着两人间的眉眼官司，挑了下眉。
他也不说自己只是治Alpha的，只是让010上前，等这人伸手把袖子卷起来后反而语塞了。
医生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转，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不是，你们知道的吧，这种抑制剂是在自己身上打，你们打在伴侣身上是在胡闹吗？！”
谢裴冷笑了一声。
很好，还没有分化的Alpha就开始打抑制剂了，还是特殊强力的。
他伸手按在010的后颈，用指腹按了按。
010立刻转过头来看看他的脸色，谢裴道：“不是Beta么，这里不能按？”
010被阴阳怪气得往后仰了仰。
他只好小声对医生说：“我是Alpha。”
后颈的力道大了点。
医生看看年龄：“刚刚开始分化？”
010感受到身边越来越不好看的视线，点了一下脑袋。
然后果不其然地迎来了医生的一场痛骂。
医生痛心疾首：“是Alpha不好吗？这个年龄用这种抑制剂干什么？这是会影响分化的，到时候做一个分化失败的A比现在难受多了！不仅放不出什么信息素，每个月还会疼，也不会有O要你，你知不知道？！”
010被骂懵了，他点点脑袋：“知道。”
谢裴和医生同时气血上涌。
医生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开了不少检查。
两人开始跑不同科室检查，就连谢裴也跟着做了几个检查。010看了看名字，几乎是能做的都做了。
他小声道：“是不是太多了。”
谢裴：“想把Beta的也一起做了？”
010缩了下脑袋：“你好凶。”
他委委屈屈的，毕竟要打这个针他也不是很乐意的，昨天高高兴兴喝醉了，今天一起来就被谢裴凶，上午被谢裴凶，现在下午了还被谢裴凶。
要被凶傻了。
谢裴静了一会儿，才道：“这样也凶？”
如果让平日里他身边围着 那群Alpha见到，会大呼小叫他原来还有这么好脾气的时候。
010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随后他慢吞吞地说：“你这样，凶。”
谢裴顿住，被这人弄得心头发软，又想刻意冷硬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要做坏事，又不想被我凶。 ”
谢裴俯身，敲了敲010的额头，动作很轻，说话几乎是咬牙切齿似的：“星星，怎么什么好事都给你占了呢，嗯？”
“…”
谢裴要求做了加急的单子，踩着医院下班前拿到检查报告，冲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医生皱着眉看着报告上一塌糊涂了结果，又看看面前的010，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止最近注射吧。”
010没说话，医生不在意，看着报告继续道：“看样子也有至少半年了，已经开始影响腺体发育了，你是不是没怎么闻到过自己的味道，而且腺体经常会疼？”
010：“嗯。”
医生道：“针是不能再继续打了，我给你开一些药刺激腺体的药，能促进生长——”
他忽然卡了一下，转头看看谢裴，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问谢裴：“你是什么级别的A？”
谢裴：“S。”
医生陷入了沉默，过了几分钟，他忽然道：“算了，给你开一点保护腺体的药吧。”
他转过椅子，打开了电脑在上面敲药名，嘴里还嘱咐着：“你身边有个厉害的Alpha就行，超优Alpha的信息素既能刺激A的腺体，也可以压制，如果你朋友信息素控制的好，你就不用回去打针吃药了，定期回来复查。”
010听见这话，眼睛亮了点。
谢裴没听明白，皱眉道：“所以要怎么办？”
医生看看这两人，哪怕站在一起也是肩挨着肩，非常亲密。
作为私立医院的医生，他见过世面比普通人多了不少。
医生咳了一声：“如果不介意的话，你直接用信息素注射到你朋友腺体里就好了，会比我们合成的药剂好很多，纯天然的容易代谢，伤害也不大。”
“你会吧，”医生伸手一指后面有白色隔帘的床铺：“喏，愿意的话。你们先去那里试试吧，就注射一点信息素就行了。”
谢裴原本杂乱的思绪嗡的一声静了。


第109章 
谢裴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只被010扯着袖子，拉去了那张简陋的床旁边。
他看着这人认认真真地把白色帘子拉了起来，小心翼翼生怕把这帘子拽下来的样子， 心里也好像被这双手轻轻搔了一下。
谢裴有些狼狈地阖了下眼睛。
拉着他走的那人恍然不觉， 还以为这样新的治疗方式是什么好事。
和他并排坐在了床板上之后， 脚悬空着晃悠了几下。
010见谢裴还没有动作， 眼睛亮了一瞬：“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注射？”
谢裴没有接话， 010于是凑近了， 和他咬耳朵：“要不要就不治了嘛， 我听说被咬一下也很疼的。”
谢裴一脑子乱七八糟的心思被面前这人可恶的话给搅散了， 他几乎是气极：“陆星，你再说一遍？”
010闭上嘴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副颇为无辜的样子， 好像刚才那些可恶的话没有半个字是从他嘴巴里吐露出来的一样。
谢裴盯着他， 眸中带着些悍然的凶戾， 像是本就压制得辛苦，还被人刺激的不行。
010凑过来拍拍他的背：“不凶不凶。”
易感期的Alpha真的好敏感， 010有点发愁，明明昨天还被哄得好好的，今天就一个劲地凶自己了。
难道因为自己不是伴侣，是好兄弟吗。
010伸手摸了摸有点难过的后颈， 其实从接触谢裴几次下来后他就有所察觉，自己每一次觉得腺体不舒服，好像都是闻到了谢裴香香的味道之后。
那个时候还以为是抑制剂不好用了， 结果原来是因为谢裴帮着刺激了。
010叹了口气，把脑袋往他那边伸了伸：“要轻一点哦。”
谢裴看见这人后颈的皮肤被他自己蹂躏得红肿起来。
010在他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后颈， 这是谢裴在无数个梦境里看见过的场景，猝不及防真的在眼前实现了，他居然一时不敢动弹。
一直到面前人哼哼唧唧地催他快一点，谢裴才伸出手在这人灼热的皮肤上摸了摸。
谢裴的指尖温凉，碰上发热的皮肤，010舒服地蹭了蹭。
这人实在是一点性别意识都没有，哪怕同是Alpha，也不会有Alpha让别的人这样碰自己腺体在的地方的。
对于Alpha来说，腺体是不可以被冒犯到位置，作为天生是侵略者与攻击者，只有别人向他们低头的份，如果同类遇见，火气大的也会打个你死我活。
所以才会有监管局这种东西。
谢裴默不作声地把开始震动的腕表关掉了。
他被这人往后拱了拱。
面前的陆星没有这种不能低头这种自觉，甚至主动地拉了点领子，露出长长的颈脖与白皙的后背。
谢裴伸手按住这人毛茸茸的发顶。
010还在哼哼唧唧，后颈的疼痛烧得他难受极了。
谢裴的信息素不知何时已经放了出来，萦绕在这个白色帘幕隔出来的小小空间里，密不透风地缠绕着另一个Alpha。
明明是带着寒意的凛冽香气，这个时候却温柔的好像如竹的君子一般，只是越温柔，越叫人深陷。
“快点，”010被摸得不耐烦了，转了个身搂着人的脖子，小声催促，“不舒服，快一点咬。”
谢裴垂着眸轻轻笑了一声。
他很轻易地就把人抱着搂在了腿上，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抚弄着这人的后颈。
他非常好脾气地说：“我不。”
Alpha的劣性又被010勾了出来，010还不自主，只是一个劲地往这人怀里钻。
他知道谢裴是对他最好的人，哪怕面前这人的侵略性都一点也不严实了，010抬起头，还是连半点危险都没有瞧见。
一直到他终于察觉谢裴似乎在吊着他了，这才抬起一双湿红的眼睛，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眼眶都红红的了。
010小声催促道：“快点嘛。”
他看见这个场景，一时间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是医生的要求，也说不出的所以然来。
只好小声道：“你连我都咬的这么慢吞吞的，以后要咬别人怎么办？”
虽然很不情愿，可是世界线开启了，谢裴以后总是回去咬别人的。
010不喜欢这句话，慢吞吞又补充道：“而且就喜欢凶我，以后凶别人怎么办。”
谢裴温柔的动作一顿。
他像是只听见了前一句，眼里带着沉沉的光，温和地重复了一遍：“咬别人？”
010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他甚至松开了搂着谢裴的一只胳膊，腾出手来数：“这个星期我在你的抽屉里看见了五封情书，还有桌上有一堆小蛋糕小零食。”
谢裴声音有点冷：“丢了。”
010说：“哎呀，当然丢掉啦！”
只是他没说，这些东西都不算多，他被人拦下来了二十来次，不是要帮忙送东西就是要带话，010把送东西的都给推了，带话的也通通应了，不过一个字也没有给谢裴说。
他理直气壮地想着，自己是在推世界线，顺便还增加了反派值。
只是这个时候提起来，他视线难免有点心虚，蝶睫颤了两下，幸好把脑袋搁在这人的肩膀上，没被人瞧见。
谢裴一言不发地把人的手捏起来，重新放回去自己肩上，又转而捏住010的后颈。
010这时终于察觉出一丝危险来，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谢裴还一如既往，温温和和地对他说：“医生在外面，不要太大声。”
010还没想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从刚才起一直都被温柔抚摸的后颈似乎突然碰上个什么尖锐的硬物，带着点凉意，一点点咬了下去。
好凉。
这是010的第一个念头，他恍惚觉得谢裴背着自己吃了雪糕，不然为什么这人的牙齿这么冰。
010很快发觉，原来不是谢裴的牙齿凉，是这人的信息素就带着凉意，一点点进了腺体里后，就和主人一样可恶，稳稳地把那一点可怜的信息素盘住了，好像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似的，耀武扬威地不动了。
010挣扎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软了，额头上冒出点细汗。
“可以了。”
他的挣扎被谢裴伸手按住了，谢裴抬了下头，似乎在给他缓冲的时间，010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后颈似乎有点什么东西往外抽离了一点。
谢裴低声道：“还不够。”
010努力抗争，愤怒地强调：“注射一点！就一点！”
谢裴这时终于笑了一声，他慢悠悠地说：“就是一点，现在还没到。”
说完，他就履行了刚才的话，伸手温温和和地把人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轻声哄了一句：“外面人听见了。”
010挣扎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谢裴就看准这个时机，重新咬了下去。
这一下才是真真正正地注射信息素。
010点后颈被冰得起鸡皮疙瘩，偏偏他又觉得头脑发昏，像是在冰火两重天里，谢裴的信息素冻僵了他的脑袋，还要把人放在岩浆里灼热地炙烤。
010委屈地抽噎了一声。
谢裴一顿，他视线清明，还有点无奈。
真的只是一点点，刚才甚至连一个最小的注射器的量都没有。
他伸手安抚似地在这人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010呜咽着挣扎，仿佛这个时候才反悔刚才做了那么多惹怒谢裴的举动，此时被人咬住后颈的样子，比被叼住颈脖的小猫崽子还可怜。
Alpha的犬牙平日里只有一个尖尖，可是真要咬人的时候，确实轻轻松松的。010以前还觉得谢裴的小虎牙有点可爱，这时候被叼住，才知道其中的可怕的。
明明没有多疼，可是却像是咬死了一样陷在腺体里，把他钉得动弹不得。
010浑身抖了一下，Alpha的本能让他想要挣扎，可是他双手双脚缠着谢裴的脖颈腰，一时间也看不出是要他抱得更紧还是在推拒。
010挣扎间不小心在这人身上打了一下。
谢裴被他轻轻地扇了一下，反而是笑出了声。
他说：“你看，你不是就凶回来了？”
010揉着眼睛不理他了。
999在这个时候发出来古怪的叹息。
【反派值＋15，当前反派值：76】
－－－
那天标记之后，医生看了效果，看见010后颈只有两个浅浅的牙印时意外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才放他们回来。
离开时，010新奇地顶着一身的信息素去买药了，浑然不觉得周围人都绕着他走。
谢裴留在诊室里，轻声和医生交流着，把注意事项交流完了，才起身道：“这些药都是挂在我名下的，这次挂号的患者也是我。”
医生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废话，不然的话来私立医院干什么。
他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知道性别这个东西有时候会叫人吃净苦头。
不过这个Alpha刚才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哄他的伴侣，也没有问题的伴侣原因，这倒是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医生把人叫住，皱着眉最后嘱咐了一句：“他的腺体虽然可以继续发育，但是毕竟受了这么久的影响，而且自己成为Alpha的意愿也不强，以后不一定全部能好，有可能信息素比别人弱，受到信息素的影响也比别人小。”
医生说的委婉，却比刚才在患者面前说的直白多了。
他担心要是那个患者听见这话，想当Alpha的想法更少了，不利于恢复。
谢裴之前已经听了一遍，此时耐心地又听了一遍，点点头：“我知道。”
无论陆星是想当一个小Beta，还是Alpha，谢裴都觉得这人是最可爱的那一个。
分化不出来的虎牙可爱，打自己的手可爱，当然，顶着自己牙印的后颈最可爱。
谢裴轻轻地叹了口气。
要是能更听话一点就更好了。
－－－
周一，昌德惯例的升旗仪式，在初秋的阳光下整个操场都冒着热气，比不上夏日那样灼烧，还是让人闷着难过。
010偷偷溜去了洗手间，在那里接了点冷水拍拍脸。
前几天他都绕着谢裴走，上次被咬脖子似乎还是给他留下点阴影，010不止一次梦见自己被叼着了，醒来后又是什么都没有。
他偷偷摸摸往队伍里看了一眼，自从上次被谢裴咬了一口后，他的脖子就没有疼过了。
谢裴真的，好好用哦。
010想着，拿着随身带的阻隔喷雾对着自己乱喷一通，清醒了一点后要回到队伍时，忽然听见旁边的隔间里有动静。
他不知不觉地站在门外停了下来。
里面的几个学生叽叽喳喳，显然是为了躲避升旗的暴晒躲在里面。
010看了一眼，是男Omega专用的卫生间。
他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来。倒是里面的几个学生声音越来越大，010站在一米开外也能听见。
“什么，居然还有人在论坛上骂谢裴？说他性格冷冰冰，而且脾气还臭，背地里根本不喜欢搭理人。”
“对啊，听说不少人让那个贴主把名字放出来，要当面对峙。”
“苏祈安还给谢裴说话了，说上谢裴其实很友善，上次还去医务室看他了。”
“苏祈安？那不是高三新转来的……”
外面忽然又溜进来了新的偷闲的学生，说说笑笑动静不小。
里面讨论的声音一下小了，010听得迷迷糊糊。
说坏话？
有谁在自己前面先说谢裴的坏话了吗。
他奇怪地往外走，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另一头，谢裴站在队伍末尾。
他身形修长，十分惹眼，站了一会儿后被老师叫去做劳力。
搬了升旗用的桌椅后，谢裴就呆在器材室，拿出手机垂眼想给010发条消息。
他看着那人溜走，一眼也没看自己，今天上学时也蒙着脑袋不理自己。
谢裴沉默了一下，难得地在想怎么才能让人也到自己这里来。
可是还没等打出字来，谢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发送的动作顿了顿，专而去点开了另一个页面。
学校论坛。


第110章 
010回到了队伍里， 往后面看看，发现谢裴不见了。
1班分了三条队伍，谢裴站在队伍最后总是很显眼， 这时候他不见了， 旁边队伍聚集的几个人议论声就大了起来。
010竖起了耳朵开始偷听， 发现这群人围着的中心是苏祈安。
苏祈安：“我们也是谢裴的同学， 上论坛证明， 大家总不会相信一个匿名贴主的话不相信我们的。”
他身边的几个Omega纷纷点头， 010连着刚刚在厕所里听见的话， 听懂他们这是要组团去澄清。
他往后站了站， 正想偷偷拿出手机看帖子到底说了什么，谁知道苏祈安看见他，居然径直走了过来。
“陆星。”
苏祈安站在他面前，样貌姣好， 010能感觉到他身后的Alpha们一下子都躁动了起来。
010抬头：“怎么了？”
苏祈安邀请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帖子里澄清吗？到时候弄完你和谢裴说一声， 也很方便。”
上次欢迎会， 陆星和谢裴提前离开，他们这群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包括陆星喝醉了谢裴伸手扶着他，谢裴平常都是不爱碰别人的人，能主动扶着陆星，在场人也都相信了这两个人关系确实不一般。
而苏祈安知道的更多一点， 他从陆原哪里得知，陆星从小就爱缠着谢裴，而且非常粘人。
陆星应该不会拒绝。
苏祈安这么想完， 就见面前人摇头。
010拒绝道：“不要。”
他在世界线里本来就是讨厌谢裴的竹马，本来不愿意推进世界线就不好， 现在主动去澄清，估计世界线都要被倒扣光光。
苏祈安一愣，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干净利落地拒绝：“你和谢裴关系不是很好吗？”
010严谨地把马脚露给苏祈安：“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
苏祈安皱着眉。
陆原和自己说，他这个哥哥做人确实不行，就连谢裴，苏祈安也有些吃惊，毕竟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在身边都发现不了，谢裴的个性恐怕看起来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
但是他没想到陆星居然连个样子也不愿意做。
这些念头在苏祈安的脑袋里一闪而过，苏祈安朝010笑了笑：“好吧，没关系，小班的人和我说了，谢裴有论坛管理员的号，能查出来是谁，只是我不想看他被人抹黑。”
哦豁，那个人完蛋了。
010在心底默哀了一秒，又美滋滋地想着要趁机从谢裴手上把这个账号拿过来，那以后自己的帖子就不会被发现了！
计划通。
苏祈安继续道：“陆原也说了会去澄清，他让我不要邀请你，没想到你真的拒绝了我。”
010看了他一眼，不太乐意和他说话，只慢吞吞和前面人换了一个位置。
苏祈安皱眉看着他走掉的背影，不知道谢裴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朋友。
999：【世界线＋5，苏祈安相信了你作为谢裴的好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
队伍解散之后，学生三五成群地走了。
010去教室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谢裴的踪迹。
他趴在桌上等了一会儿，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谢裴还没有来。
010从桌肚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按来按去，从许卓哪里知道，谢裴的账号就有管理员的权限之后，心里就跃跃欲试了起来。
两人的聊天框里跳出他的信息。
010：【猫咪探头.jpg】
010：【要上课了，你在哪里？】
谢裴回的很快，像是正在看着手机。
【在器材室，马上回来。】
010看了闹腾的教室一圈：【马上是多久？】
谢裴很耐心：【二十分钟。】
010蹙起眉，器材室到教室走的快只要五分钟，他捧着手机问：【你是扛着器材上来吗？】
谢裴言简意赅：【监管局的人来做例行检查，被堵住了。】
010“呀”了一声，他没忘记上次监管局出现就是把谢裴抓走了，这次会不会也直接抓走？
他还记得上次谢裴脖子上的黑色项圈，虽然……虽然有点好看，但是谢裴带着一定很难过。
010苦大仇深地问：【他们问了什么？你为什么还能给我发消息呀，是不是检查要做完了？】
谢裴耐心地一一作答：【问的都是常规的问题，好多，回去给你一个一个说，检查马上做完，在等结果，所以可以发消息。】
他想起什么似的，追问：【怎么想到给我发消息？】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15分钟，陆星都是踩点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着急找自己。
问这话时，谢裴靠在器材室到柜子前，面前站了一堆监管局的人员。
他们说因为昨天谢裴的波动来的。
谢裴对于信息素的控制力太好，昨天忽然把腕表解开，吓了他们一大跳，今天一大早就赶到学校了。
众人带的器材非常完备，刚才谢裴在这里刚刚打开论坛，就被他们顺着定位堵在了器材室，现在身上缠了不少线，都是在检查他的情况。
工作人员没发现问题，但是昨天的信息做不了假。他皱着眉道：“你这样不配合工作，我们会提高对你的监控等级，你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陆星不愿意承认身份，谢裴更不可能在这群人面前说实话。
他想了想，道：“我喜欢上了一个Beta。”
这件事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还因为他易感期心情复杂。
毕竟Beta永远不可能被彻底标记，喜欢上Beta的Alpha，终身都得在没有安全感的日子里度过。
他们可怜谢裴。
谢裴却弯了下眼睛，难得在工作人员面前表现出属于年轻人的活泼。
他信息素很快又活跃了起来，像是想起了昨天的场景，他声音有些轻快，把昨天的事换了个说法。
“他带我去医院，听说标记能缓解易感期，让我咬他。”
工作人员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谢裴这种等级的Alpha，要不是喜欢上一个Beta，也会因为这种事就这么激动。
工作人员轻咳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让身边的人加快检查的动作。
有人道：“Beta对性别分化的意识没那么强，后颈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后颈。”
有人狠狠拉了开口的那人一把，那人嘀咕道：“就是这样啊，腺体只对AO来说是重要的地方。”
谢裴眯了下眼睛，虽然这话听得他很开心，可是他也知道陆星的那种性格，估计也没把腺体当回事。
毕竟陆星不想当Alpha。
谢裴垂眸没说话，终于开始看刚才就打开的论坛。
他的目光在看到内容时停顿了一瞬，所有显示器上的数据在某一瞬间飙升，却在下一秒平静，明显是被主人强行压制住了。
工作人员的呼吸都静止了，有凑近谢裴的工作人员往他手机上看了一眼，只看见了满屏幕都在骂人。
谢裴神色忽然变得很复杂，伸手操作几下，就登陆进了后台。
工作人员眼睁睁看着他查明那个账号的主人是他喜欢的那个Beta，然后又把帖子翻来覆去的看。
下面跟了两三百条澄清或者骂人的帖子没有看，谢裴只盯着贴主发的东西。
贴主发的话不多，一眼扫过去只占满了半个屏幕。工作人员看了一遍，觉得心里发凉，或许今天要用一些强力镇静剂。
主贴写道：谢裴现在的样子都是假装的，他其实脾气超级臭，而且不喜欢搭理人，从小学开始他就觉得别人都很笨，从来不拿正眼看别人，你们这群人一点眼光都没有，根本不会挑人喜欢。
下面配了好几张谢裴以前的照片，都糊得不行，如果不是谢裴真的过于优越的长相，没有人认得出来是他。
这条帖子一出，整个论坛都炸了，不少人组团在底下骂人。
谢裴无视这些跟帖，缓慢地拉到顶重新看了一遍。
屏幕顶端跳出来一条信息。
010回答了刚刚的问题。
【我想玩论坛，但是贴子只有实名了才能进去。】
谢裴：【嗯，所以呢。】
010：【想用你的号。】
010：【拜托拜托.jpg】
谢裴垂眸和010聊了几句，看见这人掩耳盗铃的消息，眼里的笑意越深，却让人看不懂意味，只觉得危险。
他靠在身后的柜子上，身形在某一瞬似乎像成年Alpha一样极具攻击性，嘴角噙了一抹笑，看着上面的消息，不紧不慢地问：【你没有号？】
010慢吞吞地回复：【没有哦，要做伸手党。】
骗子。
谢裴哼笑了一声，垂眸把账号发了过去。
登录的人可以看见浏览历史，谢裴慢慢地发道：【顺便帮我把历史清了。】
010毫不设防：【好哦！】
谢裴退出界面，终于舍得从主贴上划走，闲散掠过下面许多条跟帖，似乎在找什么。
他胸口还贴着许多仪器的线，此时那些人拿着显示器，明显看见了正在逐渐起伏的情绪，信息素波动越来越大。
工作人员看着还在反复看帖的谢裴，斟酌地开口：“谢裴，这个或许是别人拿着他的账号发的。”
谢裴淡淡否认了：“不会，我看着他发的。”
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叫陆星的人这么可怕吗，发就发了，还要当着谢裴的面发，这么嚣张吗。
谢裴静静地看完控诉。
小时候陆星也臭骂过他脾气臭，所以谢裴后来才变成了一副至少待人处事还算好说话的样子。
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还要背着自己刷帖骂人？
好笨。
也不知道拿别人的账号发。
谢裴几乎有点怜爱陆星了，甚至怀疑陆星是故意的，就是要自己看见他这些奇怪的一面。
谢裴看见贴子后面还有几句回复。
陆星说：他讨厌Omega，非常讨厌！你们这群Omega都没有眼光！为什么不挑该喜欢的人喜欢？
谢裴想，说的不错，自己小时候确实是这种看谁都不顺眼的性格。
帖子的回复会带上别人的回帖，谢裴看见了有人在质问陆星。
【他不喜欢Omega喜欢什么，难道喜欢Beta或者Alpha吗？楼主你不会是求爱不成，因爱生恨吧！】
谢裴觉得，这个回复也很不错。
他一直的绷直的唇终于松了点。
他还记得010另一个私人账号的名字，在社交媒体上搜了搜，没有看见对外公布的动态，估计还是隐藏了。
谢裴只能退而求其次，回到刚才陆星的回帖，拿着手机给身边的工作人员看。
工作人员这才发现他不是在看跟帖，而是点了只看楼主。
谢裴指着那条帖子，语气温和地问：“你看，他这句话，是不是不高兴的意思？”


第111章 
工作人员看看面前的顶级Alpha， 一时哑然。
……谢裴不是疯了吧，这楼主不是在骂人吗。
谢裴掀起眼皮，工作人员一个激灵， 张嘴就道：“是吧， 一看就很不开心啊。”
谢裴满意地移开视线， 找回教室去上课。
另一边， 010偷偷摸摸地登录了谢裴的账号。
他秉承着谢裴的叮嘱， 飞快地打开浏览历史， 随后很快被最顶上的浏览历史吸引了注意力。
010看着这个标题， 有点迟疑。
他戳戳999：【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眼熟呀。】
999：【这不是你让我发的？你没说怎么发， 我就按照原本世界线里的发了。】
010手指颤抖地往后划了划：【后面的回帖呢，世界线里没有的。】
【那当然是我推测出回复的，】999非常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现在回帖这么热咧， 才不枉他冒着违规的风险帮010发帖， 【而且， 为了更符合世界线，我还用了你的账号， 实名的。】
010沉默了。
他虽然对人类的感情迟钝，有时候甚至要依靠反派值来确定别人对自己的恶意，但是此时却微妙地觉得……
自己可能要倒霉了。
010脑中飞快地回味了一下刚才和谢裴的聊天记录，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他想起苏祈安说的， 谢裴可以查到后台，更加觉得心虚，还没等他用小触手翻翻论坛后台的访问记录， 身边的人忽然回来了。
010立刻把手机藏了起来。
谢裴笑了一声：“我又不是老师。”
他垂头看人，010霸占了他靠窗的位置， 像是占据地盘那样舒服地趴在桌子上，手还捧着手机，见位置的主人来了，只是歪了一下脑袋，从手臂间露出一只眼睛，十分灵动地看着自己。
“你来了，”010若无其事地伸手拍拍身边的空座位，催促他，“快坐。”
谢裴眼尖，刚才就看见010放在膝盖上的手机的页面就是那个帖子。
他不紧不慢地在010身边落座：“帮我删了吗。”
010眨眨眼：“删掉了。”
谢裴点了下头，010偷偷观察着，发现谢裴神色如常，又翻了翻自己的反派值。
没动。
010放心地松了口气。
谢裴看见了这人脸上表情变化的全过程，一时间有些无奈。
他还记得刚刚看看见那些恶言恶语的时候透心凉的感觉，不是后来从那些话中发现了其他的角度，他的信息素直接要爆表了。
谢裴神色自然地道：“这个帖子在说我坏话，所以连浏览记录里也不想看见。”
010小鸡啄米似地跟着点头：“嗯，好坏！”
谢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戳破，只是道：“不过我在想，这种帖子放在论坛不太好，要不要知道发帖人，和他沟通过后再用管理员的权限删掉。”
010的视线很明显飘忽了一顺。
他小声道：“我觉得，你不喜欢的话，直接删掉就可以了。”
谢裴微笑，看起来很好说话，温温和和拒绝道：“我不。”
他不仅不删，以后还要留着。
010更为心虚，谢裴不删，世界线完成之后自己偷偷摸摸的删掉总可以吧。
他本来打算等上课偷偷摸摸地看世界线之后的进展，结果身边的谢裴似乎提不起精神，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观察自己。
010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从上次被谢裴咬过之后，他就觉得谢裴的目光会吃人，好像看到自己哪里，自己哪里就要被吃掉一样。
他心烦意乱，下意识摸了一下后颈。
分化被特殊抑制剂影响，一直到现在，除了偶尔能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010也没有自己是Alpha的实感。
看见他的动作，原本懒散的谢裴立刻警觉，他靠近了一点：“疼？”
010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疼不疼。
所以完全没有被咬的必要。
谢裴有点失望地退了回去，这回010点视线反而顿住了。
他忽然蹙起眉，伸手把谢裴放在书桌上的那只手扒拉了过来。
谢裴摊开手，没有一点反抗，010没用什么力气就把谢裴的手臂扒拉到怀里了。
他检查了一遍，果然看见了不明显的打针痕迹。
不是自己看错了。
010的动作很明显停了一瞬，谢裴看见他盯着自己打针的地方，立刻把手往回收。
010没放，低头玩着他的手指，小声问：“怎么弄的？”
谢裴恹恹道：“抑制剂打的针。”
他很没有精神，刚才工作人员不仅抽了血，还因为他信息素的波动，给他打了一些镇静。
谢裴还记得以前陆星怕打针的事情，就伸手把袖子往下放了放，遮住了痕迹。
谢裴：“不要怕，我把他遮住了。”
“我又不怕打针，”010不满地哼哼，把他的手抱在怀里：“每周都例行检查都要抽血，你会被扎成筛子吗？”
谢裴笑了笑：“不会。”
他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差点被气出个好歹，记起来这人已经不怕针了，于是淡淡道：“毕竟你都没有被扎成塞子。”
010理亏，只低着头拽了下他的袖子。
“你的易感期什么时候过呀。”
谢裴一顿：“你觉得太久了？”
他原本逗完010后就懒散下去，此时听见这句话，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有点蔫哒哒的。
010异常仔细地隔着袖子给他揉揉手臂：“不是，打针好疼的，Alpha不是对疼痛也很敏感吗？”
谢裴看着他：“不疼。”
快要上课了，教室里的吵闹声越发响亮，010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手藏在他宽大的校服里，放在桌下一声不吭地摸摸挨了针的地方。
谢裴忽然觉得，多打几针也不是不可以。
－－－－
010等待着世界线的推进，接下来的一个月，不仅持续霸占谢裴的账号，每天都要登录确保没有被顶掉，还要实时观察苏祈安那边的动向。
他连学习都没有这么上过心，现在两头监督，一时间都瘦了点。
原世界线里，苏祈安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别人想得那么好之后，就明里暗里试探了好多次，最后确定时，才一句揭穿自己的真面目。
010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苏祈安的试探，一时间有点迷茫。
如果不试探的话，世界线就卡住了。
他屡屡往苏祈安身上看的行为自然被谢裴注意到。
谢裴的易感期自从上次咬了010之后，几乎算得上原地痊愈。
虽然那群工作人员不承认。
今天看着010盯着苏祈安走神了好几次，谢裴心底的那点占有欲终于又开始冒头，他意识到，工作人员还是专业的。
谢裴伸手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敲了敲，轻声提醒：“这道题，还没做完。”
010回过神，探头过来看看题目，随手在选项上画了一个勾，又继续盯着苏祈安发呆了。
如果不推进世界线，自己就删不了帖子，谢裴看见了又要生气，说不定当场易感期大爆发，连规律都不要遵守了。
010想着，发愁地开始走神。
坐在他身侧的谢裴深深吸了口气，陆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又把视线放在了苏祈安身上。
他不是想当Beta，不是对Omega一贯都没有兴趣吗？
谢裴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情绪不稳，垂下眸，用指尖揉了揉眉心。
算了。
这么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上小课的时候，陆星记仇还会特意找许卓坐在一起。
谢裴就默不作声地坐两人身后。
可怜许卓只觉得背后发寒，每次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谢裴恹恹地闭上眼睛，易感期虽然可以讨陆星的亲近，可是这样忽上忽下的感觉也实在令人不开心。
Alpha都是低劣的，占有欲浓郁而令人喘不过气，易感期的Alpha尤甚。
陆星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999第一次见010这么对世界线上心，虽然动机不太对劲，但是上心就是好事。
它非常积极地出谋划策：【这还不简单，你只要背着谢裴展现出丑恶的一面，持续对他的追求者口出恶言不就行了。】
010直白道：【他的追求者都是一群人，我打不过。】
他倒是扔了好几次别人送过来的礼物了，谢裴看见不仅没有制止，还非常乐意让他把桌肚里的也扔掉了。
999也语塞了。
【至少现在世界线快过半了，说明发展的都很顺利，至少谢裴和苏祈安再彼此之间都挂上了名字，印象还很深。】它安慰道，【你看，谢裴刚刚看了一眼苏祈安，现在就在发呆了。】
010立刻看向谢裴，发现这人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试卷，但是眼神明显也在想其他的事情，想得还很入神，完全没发现自己在看他。
010没有注意到谢裴开始僵硬的动作。
谢裴轻轻松了口气，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情变好了点。
010收回视线，蹙着眉商讨：【现在未成年就让谈恋爱了吗。】
苏祈安和自己一样，也跳过级，在整个班级里是最小的。
999纠正：【原世界线里的描述，是“朦胧又隐秘的钦慕”。】
010“哦”了一声：【是谁钦慕谁呢。】
999：【互相钦慕。】
它又道：【你看谢裴，现在动不动就发呆，一看就是钦慕上了。】
010看了一眼谢裴，小声嘀咕。
“那好像太隐秘了，我都看不出来。”
谢裴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什么隐秘？”


第112章 
谢裴的声音一出， 010才发觉自己把话说出来了。
010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对谢裴摇摇头，装傻道：“隐秘什么？”
谢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要问你才对。”
“盯着苏祈安发呆， 还自言自语的， 到底在想什么？”
010迟疑了一下， 谢裴视线更深。
他指尖轻轻在桌面上点着， 过了一会儿开口道：“现在还是读书重要一些。”
010一呆。
谢裴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再说， 你现在腺体的伤还没有好， 不要想太多。”
尤其是不要早恋。
010迟疑地看看他， 又转过头看了看苏祈安：“那你呢？”
谢裴一愣：“我什么？”
010：“你最近也老是发呆， 你也不会早恋吗？”
谢裴看看面前还没有成年的的陆星，有点无奈地承诺道：“我尽量不。”
010对谢裴的承诺半信半疑，虽然世界线里两人没有在一起，但是高中期间彼此间暧昧的互动却是不少的。
010努力回想， 世界线里陆原喜欢苏祈安， 但是苏祈安进入小班之后， 和谢裴的关系越来越好……
010呆了一下，谢裴现在在小班都隐身了， 每天想的除了解题，就是怎么和许卓换位置。
愿世界线里苏祈安因为是转学生，在学校里没有熟悉的人，差点被其他Omega欺负， 谢裴也出手帮了几次，两人才逐渐熟络起来。
010想想最近看见的，纠结地皱起了眉， 苏祈安明明和其他Omega玩的都很不错。
自己改了这么多吗。
他的数据库继续翻接下来的世界线，注意力逐渐转移。
嗯……谢裴带人看病， 主动和人坐同桌，放学送人回家。
好像有点眼熟。
010迟疑地关上了世界线。
这是原本谢裴喜欢人的表现。
010晕乎乎地想，难道，谢裴从小时候就喜欢自己了吗。
这可是大大的早恋！
---
没等010想出一个答案，久久不动的世界线终于有了动弹的迹象。
高三第一次月考后的下午，010提前交卷，飞快地窜进了属于Beta的卫生间。
他一手捂着后颈，一手用阻隔剂在自己身上一通狂喷，感觉没有味道后才悻悻然放下喷雾。
刚才考到一半，他就觉得后颈久违地疼痛了起来，紧接着鼻端就传来一种香甜的味道，好像一口吃进了云朵似的棉花糖里，满嘴都是细腻的甜味。
010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馋，然后感觉到身边的几个Alpha表现出受到挑衅的躁动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的信息素。
最近谢裴又咬了他一口。
010闻闻自己的衣服，也带着一股甜味，时间久了好像是棉花糖上那一层被烤成金黄色的焦糖。
谢裴肯定没有尝到自己的味道，不然闻起来这么好吃，一口肯定不够。
010把洗手间的窗户打开通风透气，等什么气味也没有了，这才安心地走出洗手间。
刚一出门，就被一群Omega围住了。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999：【是机会，你可以躲到厕所里，这样就被动完成了被欺负的世界线。】
010迟疑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洗手间里不止是Beta，还有Alpha，好像不太好。
010：“怎么了？”
里面有好几个人在班上经常和苏祈安在一起，010并不陌生。
他最近还想观察一下苏祈安和他们的相处，没想到转头这群人就找上了自己。
这群Omega你推我我推你，最后终于有一个人走出来开口道：“你和谢裴玩的好，他最近心情怎么样？”
010有点奇怪，这群人怎么一上来就说奇奇怪怪的话。他如实回答道：“还好。”
有一人看不下去了，直接道：“他有没有看见论坛上我们回的帖子？苏祈安说会之后找个时间告诉他，可是这么久了也没有回音。”
010恍然，难怪上次苏祈安要拉自己一起入伙。
自己拒绝了，苏祈安能拜托的就只有陆原，现在看来陆原也没找到时间和谢裴说这个。
010看看他们：“谢裴没把那个帖子当回事，你们找他吃饭干什么？”
众人听了都有点失望，不过想想也是，在论坛上帮谢裴说话的人多了，他们最多占了个同班的优势。
听见010的问题，大家都静了一瞬，最开始开口的那个Omega磕磕绊绊地说：“我们想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Omega。”
他们已经纠结了很久，知道苏祈安的希望比他们都要大，这才下定决心过来问问。
毕竟就算没有成功，也算是在最后的高中生涯里不留遗憾了。
他说着看向010，像是反应过来了，开口道：“你和他玩的好，你一定知道！”
010迟疑了一下，他还真的没有问过。
他正纠结着，没有发现面前的几个人表情都开始变得诡异，像是兴奋中夹杂着惊喜，又要强行按捺住表情，一时间都有些扭曲。
010肩上搭上一只手，一出来没看见他人的谢裴找了过来，远远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看出来陆星似乎真的在绞劲脑汁试图回答。
他伸手拨了一下，010就往后推了两步，正好被他揽住。
谢裴看着面前几个同学，礼貌地笑了笑：“我不早恋。”
他态度自然，也没有给人难堪，在场的众人知道Alpha优越的五感，此时被正主撞见了都有些害羞，听见这话虽然失望，还是纷纷点了下头。
有坚持的人继续开口：“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很受欢迎，级别也是A，追我的Alpha不少，你也不会吃亏的。”
那人补充道：“而且，我喜欢你，我会很乖很听话的。”
对于Alpha来说，他们的Omega如果是又软又乖的性格，简直是可以拿出去炫耀一百遍的事情。
谁知道谢裴顿了下，他说：“我喜欢不听话的。”
010：？
骗子，明明成天因为自己不听话恐吓自己。
几个Omega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间面面相觑。
Alpha不是都喜欢又软又乖的Omega吗，谢裴的爱好这么独特？
谢裴说完之后就冷静下来了，他抱歉地笑了笑，对刚才开口的那个O道：“大学还是很重要的，要选你自己喜欢的，不要因为别人改变。”
那个Omega有点委屈，可是他喜欢谢裴，这不也是选了喜欢的吗。
谢裴温和地道：“如果有空，可以去找班主任聊聊天。”
这种劝解，班主任要比自己擅长一百倍，而且也非常熟悉这种业务了。
谢裴继续道：“而且，我喜欢Beta。”
【世界线：-10】
……？
众人一时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不止面前这群Omega，就连旁边的来来往往的同学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都惊愕地停住了脚步。
谢裴恍然未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冲那几个人点点头，转身把旁边惊呆了的010拎走了。
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他拎走的陆星……是不是就是个Beta？！
Omega们想到苏祈安听见这个消息时会有的反应，一时间表情都很期待。
---
这头，谢裴拎着010走了，010甚至没来得及把自己关进厕所弥补一下世界线。
他异常失望，甚至有点不舍地看着厕所，但是谢裴走了几步，他又听见自己反派值增加的声音，一下子又好了不少。
谢裴晃了晃他：“有什么好看的，还看？”
010被晃回了神，不满地拍拍他的手让人放开。
谢裴没松，反而是继续道：“刚刚想那么久，是不是没想出来我喜欢人的样子？”
谢裴刚才在别人面前不好继续说，这个时候却不停地补充：“爱吃街边摊的，脾气臭被咬的时候回蹬人的，上课总是打瞌睡的。”
010越听眉头蹙的越紧，谢裴是不是在趁机骂自己。
他愤愤地拽了一下谢裴的袖子。
谢裴猛地收声。
陆星不会当真，他知道，他只是想说。
他不想永远和陆星当竹马。
谢裴轻声又加了一句：“是A是B都没有关系。”
就是没有O。
010很纠结，上次他发现谢裴本来应该和苏祈安做的好像都和自己做了，这个时候听见这话，感觉就更奇怪了。
小时候谢裴喜欢软软的乖乖的，和自己玩之后一直爱这么夸自己，长大了谢裴好像就没有再这么说过了。
他掰着手指，一边在脑袋里摊开世界线，一边问：“喜欢能和你一起上下课，讨论问题，吃饭喝奶茶的？”
谢裴听见这话，走动的动作缓缓停下。
他不知道陆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缓缓点了下脑袋。
“喜欢。”
他盯着陆星，看见这人迷茫地抬起头看看自己，然后颇为没良心地开口问：“那你会不会喜欢许卓？”
喜、欢、许、卓。
谢裴复杂的心绪一下子被这人搅没了。
他几乎气笑了，声音都变得凉凉的了。
“我还喜欢在论坛上说我坏话的。”
010原本正紧张地转移话题，听见这个回答一下子整个人都被定住。
他震惊地看看谢裴，又看看自己的手机，显然还在震惊他明明每天都霸占着号，谢裴怎么还是查了后台。
他像是被吓得炸毛的猫，想尽办法遮掩的事情一下子被发现，整个人都短路了，只重复着低头抬头的动作，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
谢裴顿了一下，徒劳地补充道：“论坛上说我坏话的不止一个。”
陆星没作声。
谢裴看着面前人垂下的脑袋，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陆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乍一听见，说不定会害怕。
低着头的010震惊地攥紧了手指。
完了完了，不是许卓，谢裴肯定是喜欢自己！
他眉头蹙得紧紧的，又开始发愁了。
可是，未成年不让谈恋爱呀。


第113章 
面前人安安静静地垂着脑袋， 可怜巴巴的，一时间看得谢裴心里发软。
肯定吓惨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强调似地重复了一遍：“论坛上不止一个人说过我的坏话。”
010蔫头蔫脑地捂住耳朵。
可是， 那些人都是999的小号呀， 999为了能更好地骂人学在论坛学了好久， 010偷偷看过， 它已经成了论坛里谢裴的头号黑粉。
重点是， 它很多话根本就是用自己数据库里数据推算出来的自己的语气。
谢裴连这个也喜欢， 肯定喜欢惨了自己。
完蛋了。
010幽幽地叹了口气。
【谢裴的喜欢变了， 整个世界线都要出问题， 】999：【…你担心一下世界线好吗？】
010觉得它说得对，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确定一下。
他抬起头，非常严肃地对谢裴说：“那你——”
999支起电子耳朵，010的问题一定要很关键， 这会直接影响到之后他推进世界线的选择。
999眼睁睁看着010突然又收了声音， 突然有点害羞， 几乎像是做坏事一样凑到谢裴耳边嘀嘀咕咕：“你是喜欢我吗？”
999∶？
谢裴看着这人不知世界险恶地凑到自己身边，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跳。
他不敢开口， 又不敢不开口，一时间就连舌根都似乎尝到了苦味。
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注视着陆星的眼睛：“如果我说是，你要不理我吗。”
010摇摇头：“不会哦。”
他看起来太像是诱骗着谢裴给出一个真正的答案， 然后就准备跑路的坏蛋。
谢裴轻声问：“被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而且同为Alpha的好友觊觎，是不是会很害怕？”
他不想给陆星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
010呆呆地道：“还好。”
如果谢裴这样对自己是喜欢， 从小自己也是这么对谢裴的。
010纠结地皱起眉，他对感情一窍不通， 此时抬起头，几乎是有点可怜巴巴地望着谢裴。
010问999：【这是人类的喜欢吗？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一起玩？】
999严谨答道：【人类中的玩伴、同学，都可以做到这些。】
010不明白那喜欢是什么，为什么许卓也可以做到，自己也可以做到，谢裴喜欢的就是自己呢。
他又惊慌地想，难道自己也从小就会喜欢人，会想要早恋了吗。
那也太坏了吧！和系统准则完全倒着来了。
010的数据开始紊乱，颠七倒八地在数据库里划出道道漂亮的流光。
999见这熟悉的一幕，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开始给他整理数据。
010还在纠结。
谢裴见这人又开始发呆不说话了，一时间有点无奈。
陆星才回到自己身边几个月，一定会想办法跑掉，然后就不再回来。
自己思绪凌乱，可是陆星问了，他就回答。
谢裴于是重新说了一遍：“是喜欢，我喜欢你。”
像是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010的数据都变得轻盈起来，整个数据库光华流转，几乎在闪闪发光，这是他见过自己最漂亮的样子。
010摸摸胸口，露出个苦恼的表情：“可是，我不会早恋。”
谢裴轻轻点了一下头，他又想了一会儿，开口道：“那我改天再问一次。”
谢裴道，“你学会了，就告诉我，好不好？”
他态度温和，010却发觉自己逐渐被信息素包围了起来。
010闻了闻，谢裴这次的信息素闻起来又酸又甜，好像比自己的要更好吃一点。
他大吸一口，然后嗅出到这些味道背后的苦涩，苦的打了个哆嗦。
竹子也会变苦吗。
谢裴也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味道，010忧愁地看着他：“你难过的漏气了。”
谢裴听见这话，一时间有点无奈。
他“嗯”了一声：“过会儿就不漏了。”
010伸手拍拍他，谢裴以前就喜欢自己，自己跑掉了，他一定难过得漏气了很多年。
一直漏气的话，谢裴说不定就要瘪掉了。
好在瘪掉的谢裴，自己也喜欢。
010怔怔地想着喜欢这两个字，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问：“会问很多次，坚持很久吗？”
010有点纠结，虽然他觉得少年慕艾也很正常，但是作为系统有一套标尺，人类的行为准则里是不允许有早恋的。
谢裴：“会一直问。”
他说：“很多很多很多次。”
听到这个答案，010才松了口气，小声要求道：“那你要记得等我成年那天，再说一次哦。”
这一句不亚于平地惊雷，谢裴脑袋一空，几乎是下意识问：“什么？”
010稍稍退了一步，瘪掉的谢裴要充电，他可以理解。
他非常大方地道：“成年的第二天要记得问我哦。”
他觉得自己可以用高三，看看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喜欢却是不一样的。
所以等成年了，就可以高高兴兴答应谢裴了！
谢裴伸手拽住了陆星的袖子，像是下意识害怕他跑掉。
他低声道：“你是Alpha，你……”
010露出了大震惊的表情，刚才这个人不是说是Beta是Alpha都可以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
他道：“小甜A难道就不可以吗。”
面前人似乎有点愤愤，谢裴感觉鼻端都被某种香甜的气味包围了。
他好像整个人躺在软绵绵的糖果里，差点被这个从天而降的棉花糖砸得晕头转向。
谢裴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轻声道：“可以。”
虽然Alpha 的劣根性叫嚣着让谢裴蒙蔽面前人，他还是极轻地吸了口气，然后道：“有可能，你只是习惯依赖我，不一定是喜欢。”
010不赞同地看他一眼，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他纠正道：“所以让你第二天问我了呀。”
谢裴愣愣地跟着问：“所以？”
010歪歪头，十分无辜，眼中几乎毫不设防：“虽然还不确定喜欢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成年后空出一天足够了。”
谢裴只会跟着他重复了：“……空出一天干什么？”
他声音都放轻了，像是害怕惊醒面前这场美梦。
010看看他，快乐地宣布道：“那一天就够喜欢上你了。”
010非常自信，系统的第六感肯定很准！
谢裴耳中嗡鸣，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他恍惚地想，自己果然还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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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裴喜欢Beta的消息不胫而走，010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几乎呈指数级增长。
他有点疑惑，为什么大家高三了好像都很闲。
明明他都有很多试卷要做！
小班的老头非常欣赏010的解题思路，见他和谢裴关系好，几乎是玩命给两人布置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难题。
就算010是系统，他也要假装思考再落笔，严重影响了他的日常休息。
他埋头写卷子，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旁空着的位置上。
谢裴上次在洗手间露面之后，就被监管局直接拉走了，现在也没有放回来。
010这次一点都不担心，他甚至贴心地给谢裴留出了个人空间，然后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小触手爬进监管局的监控里。
然后看见谢裴在给自己发消息。
他腾出了一只手打开聊天软件，发现谢裴在给自己发论坛里的截图，又眼观鼻鼻观心地关上。
好烦人哦，谢裴扣大分。
010非常理亏，用谢裴的账号把那个帖子隐藏了，然后高高兴兴发了新的坏话。
这次，他把社交平台上仅自己可见的话发了出来。
【谢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哦，他真的好粘人好粘人好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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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管局里，谢裴比上次的待遇好得多。
他手上依旧带着那个黑色的腕表，连颈环都没有带，安安静静地呆在屋子里。
只是显示器上起起伏伏的线条显示着他一点都不平静。
工作人员快愁死了，谢裴明明看起来非常理智，但是显示的数据都乱套了！
关注这件事的上层已经开始怀疑监管局的东西是不是出了问题，毕竟在这样紊乱的数值下还能冷静地要试卷来刷题，看起来怎么样都不太对劲。
就连心理医生也被找来好多趟，确保谢裴不是在沉默中变态了。
房间里，心理医生和谢裴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测试题。
谢裴从卷子里翻了翻，拿出学校的试卷做。
心理医生发愁道：“别说他们，我都觉得你有毛病了，这么短时间怎么进来第二次？”
谢裴非常矜持地朝他点点头：“陆星好像喜欢我。”
心理医生看得牙酸，他问的是这个？
他道：“好像，这么没出息？”
谢裴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加强重音：“他也喜欢我。”
心理医生自然知道谢裴以前拿陆星当弟弟看，后来动了心思，又一直担心着陆总只拿他当哥哥。
现在开心疯了也是理所当然……
才怪啊。
心理医生震惊地从谢裴手下收回做好的测试题，这些题目在谢裴手下都被做烂了，结果这次，居然只做出来了一百零九分。
满分两百呢！
谢裴另一手压着试卷，心理医生改测试题的气候，他花了五分钟解出来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格式标准，没有任何扣分点。
他动作优雅，矜持地指着心理问卷上的一道题，解释道：“对于伴侣的想法，当然要无条件同意。”
这道题是判断Alpha是否在易感期，或者失控状态，正常情况下Alpha虽然会纵容他们的Omega，但是也不是无底线的。
谁会选无条件啊？！
心理医生有点崩溃，又翻了一面，发现谢裴错的题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伸手拦住谢裴解释的话：“我知道了，别说了。”
谢裴遗憾地住嘴，伸手合上笔盖。
心理医生看看试卷，好愁。
说谢裴脑子没问题，这试卷拿出去没人相信。
但是有问题……他明明知道哪个答案不应该选啊！
心理医生把试卷捏出了几道褶皱，谢裴看了他一会儿，伸手递了一支笔。
心理医生下意识接了，他把笔捏在手里：“怎么了？”
谢裴示意了一下试卷题头。
心理医生：“干嘛？”
谢裴道：“分数。”
心理医生犹疑地给他打上了一百零九。
谢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笑的非常温和，非常瘆人。
心理医生立刻开始翻日历。
十月九号，就是谢裴被拉回监管局的日子。
完蛋了，谢裴果然还是疯掉了吧！


第114章 
010的新帖子掀起了轩然大波。
论坛里整日无所事事精力过剩的学生们察觉到两个帖子来自于同一个贴主， 之前曾经对010的的痛骂此时变成了统一的嘲笑。
是求而不得才会在论坛上发出那种帖子吧！
010听着时不时掉落的反派值，非常快乐，被谢裴发消息缠着， 还会顺便用论坛的小号偷偷抱怨几句。
诸如“谢裴好黏人”“要被黏死了”“漏气会有什么副作用吗？”的话， 混着奇奇怪怪的问题， 在学生论坛里的热度越来越高， 不少人都点了进来。
下面的学生们从开始气得跳脚， 一直到后来变得阴阳怪气， 日常询问：“今天的谢裴干什么了？”
010非常认真地回复道：今天也对我说喜欢了！
啪嗒。
回帖发布成功。
几秒之后， 010听见自己脑袋里叮铃咚隆响起提示。
【反派值加一。】
他摇摇头， 看着自己日益攀升的反派值，一脸正经地退出了论坛。
人类的反派值好好赚哦。
---
因为谢裴被关起来了，010每天偷偷溜到监控里看人，然后再社交媒体上和谢裴聊天， 一来二去， 竟然也不觉得谢裴是被关到监管局里去了。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就连谢裴也没想到他会在监管局里呆得比上次还要久。
他还没受不了，监管局里的工作人员先受不了了。
谢裴在这里， 他们那些二上司一个星期一次地做底层巡查，谢裴隔壁的房间都快被他们打扫干净得反光了，谢裴也没见好。
工作人员们鬼鬼祟祟，终于由其中一人联系上了010。
他午休睡醒， 数据都困成一团，一个数字都不愿意蹦出来，正拖着脚步从车里往教室里走。
接通电话时后听得迷迷糊糊， 听着另一头的请求，010呆愣愣地重复：“让他快点出来？”
“是的， ”另一头的工作人员循循善诱，拿着Alpha养护指南上面的例子非常耐心地说，“我们了解到您对于谢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希望您能够出言关心他。”
工作人员翻了一面，继续念：“表达了您对他的在意，给予他支持，这样Alpha的心态能更稳定，比如，您可以说您担心这样一直情绪不稳在监管局里谢裴的身体会不好，他就会有……”
后面的话到010的脑袋里变成了一堆浆糊，结成一坨放在了数据库的记忆里。
一直等电话的另一头变成谢裴后，010从浆糊里把自己扒拉出一个脑袋。
谢裴带着笑问他：“你有话想要和我说？”
谢裴自从那天后就变得经常笑。
010脑袋里原本只剩下了工作人员开口时和他强调最多的一句“让谢裴尽快出来”，等听完谢裴带着笑的声音，连最后一句也没有了。
他拿着手机，抱着书包到了教室，可怜巴巴地站在座位上，和谢裴说：“我好困哦。”
谢裴有所预料，又闷闷笑了一声：“果然很重要。”
被内涵到的010：可恶！真的很困嘛！
午间休息还没结束，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多都回家或者在宿舍里睡觉了。
010趴在课桌上，戳开摄像头，屏幕上他脸颊的软肉被挤出一个圆润的弧度，皮肤白皙细腻，看起来异常好摸。
010拿着手机在面前晃来晃去，谢裴只能看见莹白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谢裴有点无奈：“困了就睡。”又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上课别睡。”
010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课本竖起来了。
下午
第一节课明明很多人都会睡觉！
谢裴虽然没有上课，但是对进度了如指掌，他道：“这节课讲试卷，英语试卷。”
英语老师超级凶的。
010伸手把竖起来的课本戳倒了，蔫头耷脑地说：“哦。”
他这个时候才清醒了一点，隐约记起来刚刚接下的重担。
…把谢裴从监管局叫出来？
010想了想，对着电话另一头说：“我疼，你要快点回来哦。”
谢裴的通话受到监测。
他原本神色淡然地开着外放，听到这句话时对面的陆星声音欢快，不像是哪里在疼，反而像是趁机撒娇。
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
救命，谢裴的Beta怎么比不少人的O还要黏人。
不过，他们刚刚是这么说的吗。
谢裴眉头反而皱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开始疼了？疼多久 ？怎么没和我说？”
010抬了一下脑袋，很明显是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谢裴。
他小声道：“看见你才开始疼的。”
谢裴一滞。
010补充道：“要咬一下才能好。”
这。
这哪有Beta主动找咬的。
工作人员都看出来了，这不是身上疼，是拐弯抹角地想人了。
工作人员被腻得心神恍惚了一瞬，回过神后，就眼睁睁看着拿着电话的谢裴腕表上的三条曲线呈垂直往上冲，带着不回头的狠劲把腕表能测量的最高值冲爆了。
工作人员：哦豁。
010正非常满意自己刚刚从人类网络上学到婉转的说话方法，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像是某种机器生前最后的悲叫。
他抬了下脑袋，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于是继续和谢裴打电话，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和谢裴咬耳朵一样：“所以可以快一点吗？”
谢裴放下心来，也和他隔着手机咬耳朵：“当然可以。”
挂断电话后，谢裴伸手解开了手腕上的表带。
牢固的表带在他手下就像是纸皮那样脆弱，谢裴修长的手指一挑，锁死的表带崩断，彻底成为废品。
“不好意思。”他神色冷静地把东西扔进垃圾桶，拿着工作人员放在桌角备用的另一个手表带上。
他皮肤苍白手背淡青色的脉络看起来有力却好看，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破坏力。
谢裴垂眸，不紧不慢地戴上了新手表，透着一股矜持的味道。
旁边的工作人员张了张嘴。
谢裴抬眸，笑了笑，眼眸深沉不见底。
“做测试吧，我冷静下来了，想出去。”
工作人员：……你是真的冷静下来就有鬼了！
我们说的出院不是打飞我们逃出去啊！
---
010不知道监管局被谢裴折腾得人仰马翻。
月考结束，他们紧锣密鼓地又要进行第二轮复习，还有统考也不远了。
他把自己的一堆试卷做完，又偷偷塞了几张到谢裴的那堆里。
谢裴的桌肚已经被雪白的试卷填满，此时被010一塞，差点掉出来几张。
010手忙脚乱地给他收回去。
过来看见这一幕的苏祈安脚步一顿，心情复杂。
谢裴平常待人疏离有礼，东西也是整整齐齐的，怎么会把所有试卷混在一起放？
苏祈安强迫着自己移开了视线。
他拧着眉站在书桌面前，盯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Beta：“我有话想和你说。”
010迷茫地眨眨眼睛，抬头看他：“说吧。”
苏祈安一顿，身后正收拾东西准备放学的同学们都在不停地用视线看向这边，他听见了到同班好几个Omega小声说话的声音。
他深深吸了口气：“和我出去。”
010好脾气地站起身，依言和他出去。
两人走到楼梯口，来来去去的人并不少，然而苏祈安忍不住了，皱眉看着010，出口的声音没控制住大了几分。
“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之前的帖子是你发的。”
010眨眨眼，听见了世界线推进的声音。
之前的帖子都已经隐藏掉了，居然现在还能推进世界线。
还有这种好事！
010惊喜得眼睛发亮，炯炯有神地看着面前人。
苏祈安被他看得浑身一僵，有一种被当作猎物的熟悉感。
这是在Alpha面前才会有的感觉。
苏祈安皱着眉，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陆原已经把证据都给保留了，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
010小鸡啄米一般点了下脑袋。
他诚实地道：“后一个也是我发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眼巴巴看着世界线，试图看见它再动一动，发现没希望后，有点失望地关掉了界面。
苏祈安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这人居然还承认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陆原告诉我谢裴拿你当好朋友，你就这么对他？！”
先是出言诋毁，结果折腾一通，居然是喜欢上了谢裴，说不定这么多年打着好朋友的旗号做了很多过界的事情。
他欣赏谢裴，不希望他因为这种事心烦意乱，趁着谢裴还在监管局没回来，让这件事情快速平息下是最好的选择。
苏祈安道：“那主动实名道歉，和被我曝光之后道歉，你选一个吧。”
010纠结地蹙起眉头，他说：“谢裴没有生气。”
“谢裴人好，怎么会生气？！”苏祈安道：“但是学校不会容忍你这样的行为出现，我给你留面子，你怎么还这样？！”
010被面前人愤怒的质问问的一懵，周围路过的同学也目光奇异地看了过来，显然都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010听见自己反派值狂涨的声音。
他变得蠢蠢欲动了起来，回头看看最近的洗手间。
好像，不是很远耶。
正好是放学时间，洗手间里也没有那么多人了。
010露出一个试探地往那边挪了挪，苏祈安立刻伸手拦住了他，满脸不赞同道：“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999提醒道：【世界线里的剧情，你被暴露真面目之后是被堵在洗手间，苏祈安一个人在你面前不算堵。】
010失望地挪了回来。
他的目光移动了一下，越过面前的苏祈安，看见站在教室门口不少出来透气的Alpha也纷纷往这边看，显然是听见的也不少。
999客观评价：【给你留面子，但不多。】
010看着面前愤怒的苏祈安，有点不解。
他能闻到苏祈安身上淡淡的蜜桃香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苏祈安似乎没有用阻隔贴的习惯，010被他的信息素刺激到了好几次，都是谢裴在的时候伸手捏捏他的后颈，把人安抚下来。
010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反而是后退了一步，离苏祈安远一点。
他重复了一遍：“谢裴没有生气哦，他知道是我干的了。”
他的反应不比999好的哪里去，010现在还在艰难地主动学习人类的喜欢阶段，暂时还没有办法理解人类有时候突如其来的生气。
他非常诚恳，非常具有求知欲地问：“为什么你要生气呢。”
身后的Alpha们聚集的目光像是刀剑一样落在身后，苏祈安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没忍住，把陆星带去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就好了。
他道：“谢裴人好，不计较…”
010说：“哦～他都不计较了，你还要帮他跟我计较吗？”
他歪了下脑袋：“你好忙。”
苏祈安脑袋嗡了一声，他觉得这是陆星的嘲讽，毕竟这次月考，他虽然比入学时考得更考前了一点，可是小班老师们明显就更偏爱陆星。
陆星的意思时不时自己多管闲事，所以才学不过他？
苏祈安终于在这个时候明白了陆原为什么这么讨厌他的继兄。
他攥紧了拳头：“明明是你做错了事，现在弄得却好像是我的问题。”
系统从不吝啬承认自己的错误，哪怕这个错误是为了世界线不得不犯的。
010说：“那我们都有错？”
苏祈安气得脸色通红，睁大眼睛瞪着面前人飞快溜走的身影。
他身后，010回到教室，慢吞吞地收拾起了书包。
出门后，他发现身后似乎跟上了几个不认识的男生，人高马大，根本不遮掩踪迹。
999：【你要被围堵了。】
010难以相信，跑掉世界线还有主动回来的时候。
他说：【好耶。】
999：。
010飞快地加快了脚步，躲进了一个洗手间的小隔间里，小触手在手机里啪嗒啪嗒按，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欢快。
几分钟后，刚刚从监管局出来的谢裴收到了来自竹马的信息。
【谢裴，完蛋啦！我在洗手间被人堵住啦！】


第115章 
谢裴一怔， 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语气，又迟疑地重新看了一遍。
看完后他的神情就黑了下来，发了条信息。
【在哪里？】
010飞快地发了个定位过来。
谢裴：【我先给你打电话找老师。】
陆星的回复没心没肺：【不～要～】
谢裴气得笑了， 这种事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吗。
他重重地按在屏幕的字母上：【我就来。】
010：【那你要快一点点。】
【他们进来啦！】
谢裴蹙起了眉头， 转头， 目光落在了身后殷切地送自己出门的几个监管局工作人员。
另一头， 010钻进洗手间的动作毫不迟疑， 甚至有点欢快， 让跟着的几个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一群人里Alpha和Omega都有， 大多都是刚才听见了苏祈安和陆星的争执， 一直压着气找到发泄的人这才过来。
一个Omega皱着眉道：“他不会以为躲进洗手间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吧。”
站在他身边的Alpha身形比他高了几乎一个头，是非常典型的Alpha样子，
他无所谓道：“躲进去就算了，下次找出来也可以。”
万一里面还有其他Beta， 倒时候被学校抓到也不好看。
反正他们几个Alpha都是刚才看见苏祈安被气得快哭了走掉才过来了， 看见这几个Omega也跟在陆星的身后， 就索性一起了。
他道：“我们只是要提醒一下他，以后对别人说话客气一点。”
听见这话， 开口的Omega瞪了他一眼：“ 你不去算了，我进去看看。”
几个Alpha留在了门口等着，三个Omega先进了卫生间。
010躲在小隔间里捧着手机看时间，谢裴过来不知道要多久， 原本的世界线里自己遭受了一些不好的对待。
010有点发愁，怎么样才算是不好的对待呢。
隔间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出来吧， 这里就一间门是关上的。”
010看了眼世界线，上面的进度条一动不动。
世界线里， 这件事也不是学校的老师解决的。
他纠结地蹙起了眉。
外面人见他没有动静，伸手直接推了推门，见门被锁上之后，不耐烦地用脚踢了踢：“出来。”
门板发出哐哐的响声，世界线还没反应，010有点委屈地说：【被吼了。】
这还不算不好的对待吗。
门又被踢了一下，010看看跑位的螺丝，小声补充：【还暴力恐吓。】
999：【……世界线会动的，这几个世界信号不行，说不定会有延迟，你先解决眼前这件事吧。】
010讨价还价成功的歪了下脑袋，看着外面人又踢了两脚，学校的门质量不错，一点损坏都没有。
这件事好像不难解决。
010认真对外面人道：“这个门是往外开的，你要开门，得把整扇门都弄下来。”
外面静了一瞬，带头的Omega还没来得及陷入暴怒，就听见门响了一声，一直站在里面的人探出了脑袋。
一直躲在里面的人长相精致，不像是Beta，反而更像是一个Omega。
在场的几人想起前段时间谢裴据说是喜欢Beta的传闻，更觉得心中一哽。
010从里面出来了，忧心忡忡道：“再踢就要坏掉了。”
昌德中学教学资源好，这些基础设施做的也不错，010看这扇门很顺眼，不希望它被返厂，或者坏掉了直接被扔进垃圾堆。
他动作珍惜地把门推开了点，从不大的空间里钻了出来。
他的反应一时间让几个趾高气昂的Omega没了对策，居然没来得及先开口。
010看看他们：“是苏祈安让你们来的吗？”
不然为什么苏祈安一走掉，这群人就气势汹汹地来了。
他还好奇好久了，苏祈安在世界线里和大部分O的关系都不好，还拿这个谢裴倾诉过，为什么现实中不一样？
按理说，系统是没有好奇这个情绪的。
010有点发愁，怎么自己连好奇都学会了，好像还是没有学会分辨喜欢。
站在他面前的Omega不耐烦道：“和他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在论坛里骂人，还整天做白日梦，谁会看你不顺眼？”
那个Omega嫌恶地看着他：“不是学校群里分享，我们都不知道你不仅骂人，还整天臆想谢裴，他知道了肯定要被膈应死。”
他靠近了几步，还没等动作，忽然从面前人身上闻到一阵
那香味温和缠绵，足以感觉出留下它的主人有多珍重这人，然而在对上自己时，却陡然现出了盘踞着专属物凶兽的獠牙。
Omega浑身僵硬地站着，完全没想到陆星身上会有这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信息素。
一定是因为自己是个Omega，所以对所有A的信息素都会畏惧。
为首的Omega恨恨看了面前人一眼。
010想到了自己只要回复就会不停上涨的反派值，原来还真的有人实时关注。
他恍然大悟，听见Omega的最后一句话，歪了下脑袋：“不会哦。”
他觉得，谢裴应该会很开心……吧。
手臂上熟悉地感受到了一阵凉意，010震惊地抬起头，感觉到一阵熟悉的香味。
闻起来好像不太好。
他看看面前堵住他的三个Omega，后知后觉地赶到一阵心虚。
他觉得，谢裴可能也不会那么开心了。
面前人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为首的Omega想着要让他长个教训，就走到了门边，拔高声音叫外面几个Alpha进来。
谁知道外面的Alpha没有动静。
Omega皱起了眉，伸手要去松开门上的锁，下一秒手哆嗦了一下，腿脚一软，跌在了地上。
010：！
碰瓷！
青黑色的信息素从缝隙从挤进来，铺天盖地笼罩在狭小的空间里，却让他们动弹不得。
谢裴声音从门外响起，声音很淡：“开门。”
门外的几个Alpha腿脚发软，早就在谢裴到达的第一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几个监管局的工作人员如临大敌地把镇静剂的针抓在手里，但是观察着局势还是没动弹。
屋子里的几个Omega原本以为他们怎么也会是比较配得上谢裴的Omega，结果第一次接触到谢裴的信息素，他们冻僵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
就好像是被扔进了冰天雪地的水井里，被冻得大脑空白，也没有一点动弹的空间。
010左右看看，挪动着脚步，把反锁的门打开了。
他一打开门，就看见外面表情不是很好的谢裴。
“哇，”010很没有感情地“哇”了一声，像是为了避免谢裴先找他麻烦一样，小声道：“你被碰瓷了耶。”
谢裴看见是他，不悦的神情一淡，伸手把人提溜出来，
他原本以为只是几个人，没想到赶到现场一看，不仅又Omega还有Alpha，这人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发消息给自己卖乖。
谢裴语气凉凉：“我看你倒是很期待的样子。”
发给自己的短信里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劲。
010心虚地被他拎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这些人高低等级都有，信息素一点都收不好，陆星还到处乱钻，身上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气味，
谢裴耐着性子用信息素给人上上下下洗了一遍。
他来之前已经给班主任去了信，又直接报了监管局，连过来都是监管局飙车松他过来的。
拿着专业仪器的监管局工作人员正在里面处理各种搅在一起的信息素。
两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看见班主任带着教导主任往这边赶。
瘫软在原地的几个AO似乎这时才记起他们是几个学生，表情惨白下去，有点后悔刚才的莽撞。
教导主任一到就问了一圈情况，听到陆星居然在学校里被堵了，气得差点摔了手里的保温杯。
这群人里面，不是听说苏祈安揭穿陆星是什么帖子的发帖人才来找麻烦的，就是为苏祈安打抱不平想要找陆星聊聊天的。
教导主任也认识苏祈安，刚刚转到他们学校的一个学霸，转过来的时候学校还蛮开心，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多事。
现在监管局的人都来了，掺和上了三个性别，事情肯定不能校内解决。
他皱着眉，看着一群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Omega一眼，打电话把高一的年级主任找来了。
年级主任晚饭吃的好好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拿着手机听完情况后，满肚子鬼火地赶到了现场。
他果然在现场看见了几个眼熟的刺头学生，一转身看见几乎穿着监管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处理现场，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了。和解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年级主任想找陆星说说情，再施加点压力，转头就看见谢裴正和一个年轻的男生说着什么。
他认得这个学生，永远的年级第一，对老师也非常有礼貌。
而谢裴正在说话的那男生看起来脾气很好，身边没有工作人员围着，只是被老师偶尔关心一下，一眼看过去就是事主。如果谢裴认识事主，那就好办多了，说不定能劝劝。
高一年级主任松了口气，正想上前，没想到正垂眸跟陆星轻声细语说着什么的谢裴忽然抬头望了他一眼。
这道视线过于漠然，好像在看着什么无生命的物体一样。
教导主任自己也是个Alpha，第一次被学生看的紧张得大脑一阵空白。
正好在他身边拿着仪器的工作人员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谢裴漠然地移开了视线，低下头继续给人整理领子了。
工作人员惨不忍睹地转了下视线，没看见都没人敢往谢裴身边凑吗，还凑，还凑，吓到了吧。
陆星又不是Omega，谁安抚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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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完情况的几分钟后，住校的苏祈安也被叫来了。
他开始还不知道找自己干什么，看见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后，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人找陆星的麻烦了。
一想到今晚的事情都有面前这个学生的影子，教导主任的表情不是很好。
他问：“你认得他们吗？”
苏祈安看了一眼：“眼熟，Alpha都认得。”
教导主任深吸了口气：“他们今天会来大多是因为你关于论坛说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还特意叫陆星到外面来说，总不会是我故意害他。”苏祈安委屈道。
谢裴原本专心致志地低头给010整理刚才弄乱的一副，闻言淡淡道：“这么一点距离，正好站在楼梯口，只要是路过的人就能听见你们说什么。”
苏祈安没有想到谢裴会开口，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为了谢裴打抱不平。
他咬了一下唇：“是我没有想周全。”
010的注意力被苏祈安吸引走，又被谢裴重新把脑袋转回来。
谢裴说完那句话就重新低下了头，闻着人身上满是自己的信息素，心情好了点，细致地检查这人有没有受伤。
“别动。”
010“哦”了一声，乖乖仰着脑袋不动了。
看见两人和谐的一幕，苏祈安有点忍不住了，他道：“而且这怎么能算我挑事么？是陆星先在论坛里骂人的，他也有责任！”
教导主任不怎么关心学生论坛的事情，这都是学生会的老师在管。
而且一个帖子，怎么就发展到现实中的矛盾来了？如果这样，学生里年轻气盛的AO不是没有，苏祈安是不是要带着人把论坛里所有吵架的帖子都管一遍？
教导主任不赞同地看了苏祈安一眼，拿出手机翻了翻，没有找到这一切的源头。
看来是已经被处理掉了。
教导主任收起了手机，苏祈安见状，立刻把自己的截图全部拿出来。
谢裴见状脸色变冷了，自己是因为喜欢陆星截图，苏祈安是为什么？
他本能地不喜起来，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凉飕飕的。
010接到工作人员求救的视线，慢吞吞戳戳谢裴：“不生气哦。”
他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像是个气焰嚣张的软棉花糖，仗着谢裴生怕他一戳一个坑，还用签子戳人。
谢裴狠狠用信息素又把他洗了一遍。
等教导主任看完这些帖子，皱起眉道：“陆星，你的发言确实过激了。”
谢裴终于把010给收拾妥当了，看着他们道：“我惹了他生气，我认骂。”
010又拽了下他袖子，谢裴淡定改口：“陆星和我说，他也和苏祈安解释过了事情的原委。而且，不管网络上怎么闹，也不应该在现实中让人去堵人。”
苏祈安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骂成那个样子，陆星一定是真的心怀恶意，谢裴还真的喜欢上了一个Beta不成。
他说：“他们不是我指使的！”
站在一边挨训的几个Alpha听见这话表情都不太好。
一人不爽道：“要不是放学的时候你红着眼睛跑掉，问怎么了还委屈地摇摇头说算了，谁会莫名其妙找人不痛快？”
苏祈安：“我没有。”
“谁没当过学生？别觉得自己厉害，”高一的年级主任乐意多一个人分担责任，直接道：“都是高三的学生了，你难道是刚来的吗？还在到处挑事。”
苏祈安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他成绩优秀，又是珍贵的O，没有被人这样指责过。
他眼睛红了：“我确实是新的转学生，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教导主任听他们说话听得头疼：“都别吵了。”
他转头问了那几个Alpha，他们还真的也听见陆星的解释了。
教导主任心头火起，现在这群人面前给这几个A一人兜头拍了一下，语气不善道：“好的不学学坏的是吧，等我叫你们家长。”
听见这话的苏祈安有点慌了。自己还想走竞赛加分，如果记了处分就完蛋了。
他跟在教导主任后面认错，没想到教导主任没有理会他，转身走到了陆星面前。
陆星看起来倒是很乖，其实也是让人头疼的。
教导主任说：“下次不能在网上这样骂人，回去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给我。”
010震惊地停住了要点下的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师，被谢裴伸手一捂眼睛，还伸手努力扒拉着。
教导主任刚才就被监管局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不要让谢裴情绪大起大落，此时看见这幕，头疼地挥挥手：“没你们的事了。”
监管局的人都来了，哪里止叫家长这么简单，他要想想怎么让这件事不要被上升，被记录进AO档案，那这群人以后不管是找配偶还是找工作都要出点问题。
教导主任看了面无表情的谢裴一眼，觉得这件事有点悬。
这边，010终于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了，正在小声抱怨：“说了先不要叫老师。”
谢裴瞥他一眼，俊朗的眉眼上表情寡淡，还算心平气和：“我先打的监管局。”
反正两个性别都掺和进来了，找监管局也在职责之外。
监管局的工作人员眼睁睁看着他刚刚平稳下来的数据，差点就把车飙起来了。
结果现在结束，谢裴的情绪好像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工作人员在工作记录上等级了这次谢裴的失控情有可原，劝道：“好了，事情结束了，你赶快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不要再发信息素了。”
谢裴看了眼开始收拾残局的工作人员，伸手捂着010的后颈往外走。
放学的楼道里根本没什么人，两人并肩走下楼。
010走着走着，忽然被身后人按住了。
后颈覆上的手有点凉，010缩了缩脑袋，小声抱怨了一句：“好冰哦。”
“别走了。”谢裴的声音带着无奈，手一用力，就把010拖进了旁边的小树林里。
小树林里都是林木的气息，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天气似乎终于冷了下来。
010有点分不清，自己是被树林的味道包裹着，还是谢裴的信息素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觉。
“不是我冰，”谢裴低声问：“闻不到吗？”
010呆呆地回视着他，林子里斑驳的暮光打在谢裴脸上，010看见了谢裴垂下的睫毛，长长的，又浓又密，眨眼时比自己见过所有蝴蝶扇翅膀都要好看。
他的重点一下子就歪掉了，看着谢裴的脸发了一会儿的呆，才慢吞吞地回过神问。
“什么？”
谢裴轻轻低头，凑近用指尖碰了碰010的后颈。
他叹息一般道：“你漏气了。”
两人间静了一瞬，谢裴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问：“信息素变多了，你在想什么？”


第116章 
听见这话， 010睁大眼睛惊慌地捂住了后颈。
就好像捂住这里，信息素就不会偷偷跑出来了。
然而，这除了让手上沾上满手的香甜气息以外， 并没有什么用。
谢裴的目光定定落在他修长的手上一会儿， 才克制地转移到了010脸上。
或许是因为情绪起伏， 谢裴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焦糖气味更重。
他轻轻动了下手指， 看着面前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谢裴居然奇异地读懂了他的目光。
…想咬？
陆星就好像一个毫无防备的大棉花糖， 而这只烤得稍微有点焦的棉花糖此时浑身散发着焦甜的味道， 还在馋别人。
大型棉花糖010地捂了一会儿后颈， 就连自己都闻到味道了：“完蛋了。”
监管局的人还没有走， 他在这里到处乱放信息素，而且性别登记的还是一个Beta，那些工作人员发现了会把自己抓走。
谢裴顺了顺他的发顶，温声安慰：“不怕。”
空气中陡然出现了另一道信息素， 明明010凉得打了个寒战， 他的信息素却躁动了起来， 甚至跃跃欲试地开始和谢裴的信息素纠缠。
谢裴的信息素和人一样纵容，一直在步步后退， 原本紧紧拢在两个人周身的信息素散开，炽热柔软的香甜气味在寒冷里乱窜，周围都成了它们的领地。
一直到远处的树林里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出现两个跑掉的人影， 谢裴才回过神。
他失笑地把信息素往回收拢：“把别人吓跑了。”
010歪歪脑袋，也察觉到这次自己的信息素好像和之前都表现的不太一样的。
他抬起脑袋看看谢裴，后颈上的咬痕已经淡去：“要咬吗？”
谢裴是一个非常体贴的大型注射剂， 腺体出现什么不对劲的就咬一下。
而且，谢裴咬完会拿很多好吃的哄自己。
010有点馋。
谢裴的视线在他白皙的后颈停了一会儿， 然后默不作声地移开了。
“就轻轻咬一下，”他说，“我问过医生了，刺激已经够了，你的分化开始继续了。”
由于之前不停地打抑制剂，面前人外形看起来也像是Beta，然而在短短一个月内，谢裴就可以察觉这人的身体抽条，看向自己的时候更有生命力，扑过来的时候更像小火球一样，自己都要被撞得后退一步。
谢裴：“你要请假恢复一段时间。”
“好哦。”
原来谢裴这段时间在监管局没有闲着，还找了医生。
010大大方方地低下脑袋，他对于自己Alpha 性别的认知并不深，对于被咬这里没有任何抗拒。
谢裴忍了忍，还是低声教训道：“不可以随便在别人面前这样。”
010眨巴了下眼睛，被训了。
小触手一本正经地在数据库里飞舞记录。
喜欢的表现之三十三，会训人。
010拿这个表现和自己对比了一下，不一样。
他有点苦恼，这段时间他记录了很多谢裴对自己的表现，比如喜欢接自己放学，投喂自己吃东西，下课要主动一起走，管自己吃东西…
这些表现自己只对上了一半。
怎么办。
他想喜欢谢裴。
谢裴咬住了他的后颈，树林另一头刚刚跑掉的两个人似乎又回来了，林间响起沙沙的叶子碰撞的声音。
010回过神，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谢裴退来一点，轻声哄他：“别怕。”
他想了想刚刚陆星看着自己毫不掩饰的神情，补了一句：“等会儿给你咬。”
010呆了一瞬，马上忘掉了刚刚发愁的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好了哦！”
谢裴颔首。
陆星开心的不得了，后颈往外跑的信息素这下几乎要把谢裴整个人淹掉了。
见状，谢裴心安理得地用信息素把陆星包住，慢条斯理地缠过陆星的每一根手指，青黑的信息素同白色交缠，几乎混做一团。
010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的脸颊热热的。
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东拉西扯，两手在谢裴身后摆了一个好长的距离。
“检讨书三千字有那么多——。”
其实不多，自己是系统，写的超级快。
温热的气息洒在010后颈，谢裴温和地再次抬起头道：“我帮你写。”
010觉得有点不好，但是身后越来越近的动静让他有点紧张。
谢裴轻声和他说：“是鸟。”
是人好像也没关系。
010又开始晕乎乎了，他知道这是谢裴的信息素影响的，还是在努力清醒一点思考。
…如果是人没关系的话，自己在紧张什么呢。
他吸了口气，伸手抓住了谢裴的手，继续小声嘀咕：“不知道会有什么处分呢？苏祈安没有真的做什么，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谢裴一心一意让他放松点，听见这个名字，才警告似地咬了下他的后颈。
010呆呆地说：“怎么还恐吓我。”
谢裴哼笑了一声。
他说：“不想和你聊这个。”
谢裴说轻轻的咬，就真的没用什么力气。
010只觉得后颈一麻，像是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了贴，一直有点发热的后颈就瞬间凉快下来了。
棉花糖好像被雨打湿了，蔫蔫地缩了一点。
010呜了一声，直往谢裴怀里钻，一只这么贴了十多分钟，才从他怀里钻出来。
他额上带着点细汗，可是眼睛却亮极了，浑身都散发着香喷喷的甜味，诱人的不可思议。
在谢裴咬他的一瞬间，他想通了，自己一定是在害羞。
喜欢才会害羞。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和谢裴分享：“刚刚你咬我的时候，我好紧张。”
谢裴蹙了下眉：“还是疼？”
“不是哦，”010不和他解释，非常期待地看着他，“我也要咬你，你也要多紧张一点。”
多喜欢一点。
看他兴奋又期待的样子，谢裴给他让了点位置，堪称温驯地垂头，露出了后颈。
“咬吧，”谢裴温和道：“我教你。”
010说：“我会哦。”
谢裴轻轻挑了一下眉，陆星蹭到自己后颈，像是幼兽那样先轻轻舔舐，像是在找寻下嘴的地方。
就这么时不时用舌尖舔舔，010像是终于找到了想起散发的源泉，用牙齿叼住了那块小小的皮肉。
Alpha的腺体比Omega更小，他们并没有发情期，更不会容许别人觊觎这块地方。
然而身为顶级Alpha 的谢裴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无奈，伸手把人按在了自己后颈：“先把犬牙放出来。”
这么咬要啃到什么时候。
一个成熟的Alpha被咬住后颈都会紧张的，甚至本能会产生反抗。
谢裴显然有点紧张，身后人好像在吃零食，谢裴原本放轻松的心态被他咬得越来越紧张
010的鼻尖在他的后颈蹭蹭，小声说：“你在紧张吗？可以再多一点吗？”
谢裴不太明白，但是随着这人的凑近，他明显浑身都绷住了。
谢裴无奈道：“可以。”
谢裴有点坏心思地说：“刚刚你也紧张了，耳朵红了。”
没想到010摇摇头，说：“你的耳朵比我的红。”
这下谢裴脸也红了。
010的犬牙冒出来了，他看准了那块香香的，不断朝着自己招手的一小块地方，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像是大吃特吃了一口竹叶做的糕点，还是放在冷藏室里面冰过的。
010的犬牙被冻了一下。
他震惊地睁大眼睛，看起来像是一只被猫粮咬了一口的大猫。
谢裴的信息素为什么也会咬人！
烤焦了点的棉花糖怒气冲冲地钻到谢裴的腺体里。
谢裴的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
除开陆星这种特殊情况，Alpha的腺体一般没有任何能够容纳其他人信息素的准备，这种被强行挤入的感觉在生理上并不好受。
谢裴微微阖了阖眼。
010抬起头，看见谢裴似乎因为疼痛微微颤动的长睫，伸手小心地碰了碰。
谢裴睁开眼，看见010不知道怎么红了的眼圈：“怎么了？”
010：“咬疼了吗？”
谢裴摇摇头：“没有。”
看着面前人红红的眼尾，谢裴好笑地擦掉他眼角生理性的泪水，逗他：“咬你哭也就算了，被咬的是我，怎么还哭？”
010被凉得吸冷气，他小声抱怨道：“你刚才冰我。”
谢裴被这句倒打一耙的话弄得有点无奈。
好在陆星没有真的哭，只是眼睛红红的，眼尾带着点小钻石一样的泪光，看起来有点可怜。
谢裴心软地给人揉了好一会儿，然后010把胳膊从他的怀里挣了一只出来。
010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注意力非常轻易地转移到了刚才就想摸摸的睫毛上。
他眼馋地伸手碰了碰：“好像蝴蝶哦，一颤一颤的。”
谢裴笑了一声，垂眼任由他乱碰，还指出：“你见过几只蝴蝶扇翅膀？”
010看了他一眼，怎么欺负系统。
虽然没见过很多，但是可以想象嘛——
010反应过来自己是系统，没有这个功能。
他有点失落地垂下眼睛，慢吞吞夸道：“比蝴蝶还要漂亮，喜欢。”
系统才不和你计较。
他抬起头，期待地看着谢裴：“你喜欢我的信息素吗？”
饶是谢裴，也要怀疑陆星到底知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了。
他轻轻点了下头，就看见面前人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地找出阻隔喷雾在两人身上喷了一通。
谢裴叹了口气，垂着眼，感受到自己腺体中两股交缠的信息素，却难得魇足地阖了阖眸子。
喜欢。
好喜欢陆星，也好喜欢陆星的信息素。
要一直缠着。
从谢裴的信息素里读出这几种意思，010磕磕绊绊地收回了喷雾。
哎呀，谢裴怎么这么直接。
———
两人往外走，谢裴说请了假，那最近肯定都不来学校了，要一起回家。
010伸手，慢吞吞地拽住了谢裴。
后颈带着咬痕的谢裴看起来依旧高冷不可亲近，然而在010伸手的时候，他就自然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抓住了010的手。
“怎么了？”
010声音小小的：“你今天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谢裴眼底飞快地闪过笑意，他继续故作不知：“忘了什么？”
010看看他，有点不情愿地收回了手。
他道：“你的腺体都记得。”
谢裴笑了一声：“那今天学会了吗？可以谈恋爱了吗”
010忽然有些心虚，自己好坏，不可以同意，还要谢裴问。
他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反派值，都没有动……
等等，明明今天早上起来都有七十五了，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七十。
010难以置信地戳戳999，他没有看细节的权限，但是999可以偷偷帮他看一眼。
【谢裴扣的，】999显然早有预料，老神在在地说：【问题不大，扣的不多。】
010没有想到自己被谢裴背刺了，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
谢裴叫了他两声，010才回过神，站定了非常严肃地和谢裴说：“不可以觉得我可爱！”
谢裴被他捏住了脸颊，俊朗的脸上全是笑意。
“嗯，”他说，“我尽量。”
话音刚落，010又听见自己的反派值掉了一格。
可恶！！是骗子！！
他不开心地收回手，却被谢裴攥住了。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谢裴道，“以后一天问两次可以吗？”
010看看他，申明道：“那我也不会答应早恋的。”
谢裴笑了一声：“可是我想问。”
010：“哎呀，这样太黏糊啦。”
谢裴静静地看着他。
面前的陆星显然是真的好为难，眼里满是纠结，被盯着，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朵都开始红了，微微透着光。
010声音小小的和他讲道理：“一天问两次也不能缩短时间的。”
谢裴笑了，伸手捏捏他的手指。
010左右看看，小树林里什么人也没有，他像是在讲什么悄悄话，谢裴都要凑近才能听见。
谢裴俯身，010落下的温热的气息就好像在他耳尖咬了一口，又像是亲了一下。
010道：“那你要记得在没人的时候说哦。”
谢裴：“好。”
“……”
两人在谢裴家带了一个月，等010头晕腿软地能够从谢裴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一次统考。
他匆匆忙去考完，第二周上课时，震惊地发现苏祈安的座位空了。
010难以置信，脑袋转了半圈，在教室里看来看去。
谢裴原本支着脑袋魇足地看着他，见这人的反应，眯了眯眼睛，声音懒散，带着点暗藏的危险：“找什么呢？”
“苏、苏祈安呢？”
010没有找到，满眼都是迷茫。
他的世界线呢，不会完蛋了吧。
谢裴淡淡看了他一眼：“苏祈安不想背处分，转回去了。”
010震惊地看着他，小触手颤巍巍地打开了世界线的面板。
打、打不开了。
010戳了那个黑掉的面板好几下，神色逐渐变得委屈了起来。
世界线什么时候死掉的。
他都完成一半了QAQ。
目睹了全程的999：【让我想想，你用牙齿咬谢裴后颈的时候完成度掉了五，递请假条给班主任的时候掉了十，因为这之后需要谢裴的剧情他都不出现了，掉了更多，最后苏祈安转学的时候世界线彻底灰掉的。】
999还算淡定，虽然世界线不出意料地死掉了一半，但或许是因为苏祈安是重要的主角原因，他的憎恨带来的加成很高，010的反派值猛涨。
010顿了顿，他再次看了眼世界线，苏祈安走了。
【那陆原呢？】
999：【谢裴来了几次，陆原想找你麻烦撞上了他，谢裴就送他和苏祈安一起转学了。】
苏祈安的原本的学校不说差，但是肯定没有昌德中学好。
010有点发愁，他说：【那之后，苏祈安考上好大学也算世界线里面的情节，世界线怎么会现在就死掉了。】
是彻底失败。
999忍着没有纠正他，只是解释道：【苏祈安是在谢裴的帮助下才考上top2，现在失去这个机会，能考个一流大学才是他的能力。】
而陆原更不用提了，原本就为了谢裴硬生生跳级了好几次，基础根本没有打好，这次和苏祈安一起转学，甚至空降高三，肯定是做好了复读的准备。
世界线偏的没救，010下意识拿了手边一张纸抓在手里。
他原本还在发愁，然后看见了手上的成绩单。
010愣住了。
自己的成绩还是正常的在中游游泳，可是谢裴差一点点就掉下第一了！
就差二十分！
原本懒懒靠在椅子上的谢裴忽然收到了010的注视。
他下意识坐直了点。
010盯着他，在数据库里拿着自己记录的喜欢人的表现，唰唰唰翻到最后一面。
喜欢就要训人，还要管人。
010“啪”地一声合上了数据小册子，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当第一，我就不和你谈恋爱了哦。”


第117章 
谢裴一愣。
他下意识坐得更直了点， 凑近了010问：“为什么？”
探头的动作让他后颈上层层叠叠的咬痕没有遮掩地露出来。后座的人眼尖，看见这一幕，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啊？这可是谢裴啊， 顶级的Alpha， 只有他咬别人的份， 这是发生了什么了！
后座人恍恍惚惚地站直了身体， 朝办公室去了。
这头， 010非常认真地凑近谢裴的耳朵， 拖长了声音和他重复一遍：“不～谈～恋～爱～了～”
谢裴神色陡然严肃了下来：“不行。”
不早恋可以， 不谈恋爱不行。
010歪歪头， 补充道：“如果你不是第一了的话。”
谢裴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成绩单，凑过去幽幽地注视着010中游的成绩不说话。
010的手往后藏了藏，小声争辩：“是你要和我谈的，所以应该你是年级第一。”
他倒打一耙：“难道我不是， 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谢裴轻轻叹了口气：“你也没是过。”
他伸手从010抽屉里拿出统考的几张答题卡， 飞快地掠过010空出来的题目， 确定这人的水平都会做后，才又给人塞了回去。
谢裴有点无奈地看着他：“高考不能这样。”
陆星的成绩不错， 比自己也不会差，可是谢裴忧心起来，如果这人高考也这样，出来考场高高兴兴地告诉自己他空了几道题。
谢裴有预感， 自己会被气的原地易感期。
010眨巴着眼睛没有答应，虽然世界线死掉了，但是他保持人设的心依然在。
谢裴看着人不回答， 想了想转而道：“如果你高考考砸了，我就和你去读同一个学校。”
010头立刻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
谢裴：“我就要。”
010没想到， 还没有在一起，谢裴就不听自己的话了。
他有点不高兴，谢裴看他的样子笑了：“嘴撅的都能挂油瓶。”
010下意识摸摸嘴巴，骗人，根本没有撅嘴。
他幽怨地看了谢裴一眼，转过身去不理他人，小声宣布：“我要不高兴一会儿。”
谢裴视线落在他瘦削的脊背和修长的脖颈上：“一会儿是多久？”
010歪了下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才给出答案：“两节课！”
“好吧，”谢裴叹息道，“时间一到要记得来找我。”
他静静等着陆星的回答，听见这人乖乖说“好叭”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把人抱到了腿上。
怎么这么乖，生气也乖，不理人也乖。
谢裴看着他的眼里带着化不开的爱意，腺体里两种信息素凶猛地交缠着，他安安静静地低下头，用手指勾住了010的手指。
010努力把手往外抽了抽，好声好气和他说：“干嘛，手也在生气。”
010把身体的每一部分都看作和数据一样，既是部分也是整体。
谢裴：“牵一牵，手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010逻辑非常严密，明明是谢裴主动要牵手，和自己不生气应该没有关系。
他又看看谢裴，犹豫了一下。
哎呀，太黏人了。
010用尾指悄咪咪地勾住了谢裴的手心。
“尾指小小的，就牵这一个，气没有那么多，可以牵牵消气。”
刚刚松了口气坐回来的后座又看见了这一幕，恍惚地站起身重新去了一趟办公室。
五分钟后，两人被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人并不多，不知道是因为即将上课了，还是班主任特意清了场。
班主任捧着个大瓷缸，里面飘着几片绿色的茶叶，茶水还冒着热气，一副等他们很久的样子，小班的数学老师站在他身后，苍老的眼睛射出犀利的光逼视着他们。
谢裴不动声色地慢下了脚步。
班主任一脸严肃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打量着这两个天赋颇高的学生。
010被老头子的视线盯得浑身僵硬，他还记得许卓被这个老师骂的场景，而且老头子训人就训人，总是训着训着自己也很生气，010现在看见他就躲。
班主任看着陆星跟个鹌鹑似的，都要藏在谢裴身后了，转头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谢裴，你最近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个年纪刚刚分化结束，有一些躁动也很正常，班主任不知道见过多少对成了回来给他发喜糖的AO了。
又互相看上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谢裴这种级别的Alpha出现这种情况，后颈顶着一堆牙印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学校给人欺负了。
本来监管局最近就来了一次，要是被发现珍惜的Alpha被弄成这个样子，学校肯定又得被查一通。
谢裴还在想着刚才陆星的话，不假思索道：“下次不会了，这次考试的时候空了几题。”
010：！
谢裴怎么乱学人。
班主任轻咳了一声：“不是说成绩，我是说你脖子上怎么弄的这个样子？是不是受欺负了？”
谢裴一怔，过了几秒才淡定道：“没有。”
他从没有刻意遮掩过陆星留在自己后颈的痕迹，对于他来说，这些痕迹不是Alpha被标记的耻辱。
这可是陆星的牙印。
小小的，整齐的一排，谁都没有他可爱。
谢裴很不合适地又走了一瞬间的神，回神后，他解释道：“陆星的腺体发育的不太好，这是医生的治疗手段，我问过医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
谢裴居然能站着就让人这么咬了。
“你们俩关系确实好。”班主任也知道陆星生病的事，眉眼间的严肃松了松。
他转而又开始操心陆星的病情，上次开完请假条时本来就了解了不少，这次东问西问，谢裴居然也都答的上来。
010看看两人有问有答，逐渐开始发呆，被后面的数学老师瞟了一眼，又偷偷往谢裴身后顿了顿，
谢裴一边和班主任交谈，一边把人往身后揽了揽。
班主任问完后安心地点点头，又看了眼谢裴和医生的聊天记录，递给身后满脸严肃的数学老师。
两人的神情都轻松了不少。
班主任道：“你们年纪还小，还是要注意分寸。”
谢裴颔首，班主任大手一挥：“行了，我没事了。”
见事情结束，010慢吞吞地往外面挪。
原本一脸怒容的老头神色也柔和了下来，抓着手边的一张卷子就要叫住010。
010看见他就跟看见苦瓜一样溜的飞快，松手快得谢裴都抓不住。
谢裴在门口站定，无奈地和两位老师告别，这才去追010。
没追到人。
010显然对他成绩掉了的事情非常严肃，谢裴回到教室，在桌上一只小小的千纸鹤。
明显是按照自己以前的那只叠成的，只不过叠的时间太短，整个千纸鹤都有些潦草，而且还比自己的小了一号。
谢裴慢慢地把千纸鹤收到了包里。
之后一直到高考，010都秉持对谢裴非常严肃的管理政策。
他甚至每天检查谢裴有没有刷题，上课是不是在走神。
谢裴乐得被他盯着，每天都非常自觉主动地交作业检查，统考成绩出来后，谢裴重新和第二名拉开差距，010也一如既往地在中游划水。
010偷偷把成绩单从他的那排往后裁掉了，反正谢裴只用看前三！
谢裴叹了口气。
“……”
高考结束那天，010还是飞快地交了卷子就往外跑。
谢裴比他晚点，010就在门口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发呆，然后难得地听见了苏祈安的消息。
999和他说：【苏祈安落榜了。】
010：【…咦？】
999道：【他一直不爱用阻隔贴，第二次统考的时候刺激到了易感期的Alpha，差点被人强行标记，状态不好，差点错过高考。】
【陆原没有世界线里那么喜欢他，被谢裴强行送走之后，对苏祈安的感情就冷静下来了。这次苏祈安也是他救下来的，也算是完成了男二的最后使命。】
010“哦”了一声，谢裴走出学校大门，看见这人站在门口的树荫下发呆，走过去搓搓这人的脸：“在想什么？”
010毫无防备地道：“苏祈安。”
谢裴脸上温和的笑淡了。
010打了个抖，立刻感觉到面前人变成了一株冷冰冰的竹子。
他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
谢裴带着人往学校后面的巷子里走，以往这里都是翻墙用的，今天高考，当然用不上了。
他把010安置在一个小石墩子上，确认一般重复：“想苏祈安？”
010把手放在膝盖上，异常无辜地回视他，就是不回答问题。
010：“想咬一下腺体！”
谢裴几乎被他明晃晃转移话题的意思气笑了。
或许是因为分化期被咬过的缘故，010对谢裴的信息素并不排斥，他有时候甚至有点馋棉花糖加竹叶夹心的味道。
谢裴恨恨地低头咬他一口，又转而去咬他耳朵：“当初我就想说了，离开我那么久，一回来就去欢迎会，还找别人，就是不陪我。”
010揪他的头发：“小气鬼。”
Alpha的头发超级黑，谢裴的头发很柔顺，抓在手里手感超级好。
他没忍住又揪了揪。
谢裴道：“Alpha都小气，你为什么不小气？”
他还记陆星最开始回来时，站在讲台，第一个看见的不是自己，而是坐在前面的苏祈安。
谢裴追着问他：“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010小声和他说：“那是因为在外面就看见你了，我有一点点害羞。”
谢裴哼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010变成了一个金鱼嘴巴。
谢裴几乎要忍不住亲一下了，又把自己定在原地，轻声问他：“现在学会了吗？可以谈恋爱吗？”
010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
“好笨，”他说，“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早恋了。”
不用学了。
谢裴笑了一声：“那喜欢上我了吗？”
010陷入了沉思，他管了谢裴六个多月，最后几个月都是谢裴早上从床上把他扒拉出来才撑下去的，完全不知道谢裴到底能从里面喜欢什么。
他蹙起了眉：“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管人。”
谢裴怔了下，想到010最后半年不太寻常的表现：“所以？”
010看看他，有点为难地和他商量：“让你管的话，能不能也算是喜欢呀？”
谢裴笑出了声。
他终于低头在010嘴巴上如愿地亲了一下。
“算。”
---
虽然陆星没有说，可是谢裴还是关注了一眼陆原和苏祈安。
苏祈安的复读不是很理想，至少可以确定他后半辈子不会再出现在陆星的世界里了。
至于陆原，当年他母亲把010的检测报告爆出来后就注定要离开陆家，就算陆星再随便，陆家也只能是陆星的。
陆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奋斗。
谢裴删掉了两人所有消息的邮件。
——
作为顶级Alpha，谢裴的终身大事很多人关心，就连监管局也特意跑了好几趟，不过比其他上门纠缠的人好多了，非常敷衍地走了个过场，对于谢裴钟情于一位Beta接受良好。
有人打电话到监管局高层，控诉谢裴的基因是珍贵的资源，不应该让一个Beta浪费，况且，Beta也无法真正满足一个Alpha。
接到电话的高层乐呵呵的说，那您和谢裴亲自说吧。
电话对面就不吱声了。
谁都知道谢裴脾气不好，虽然看上去克制矜贵的模样，实际上碰上他那个Beta伴侣的事就是一点就炸。
高层冷笑了一声：“我们绝对尊重公民的个人意愿，别说AB，就是AA，OO恋也是他们是私事，没有任何人管得着。况且，谢裴的爱人如今是科研领域深造的学士，您能确保您家里的基因，比这位博士来的好吗？”
对面把电话撂了。
高层不满地把这人的电话拉入黑名单。
好笑，还想搞他，谢裴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
自己当年还没升上来的时候，不知道给谢裴换了多少次仪器，那些仪器每爆一次，监管局就得出一大笔钱重新买，后来谢裴稳定了，监管局简直和送瘟神一样把谢裴送走。
笑死，根本不想再见。
这只是两人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甚至都没来得及传进谢裴的耳朵，就被谢裴的家人捂住了。
谢裴的母亲对儿子一向采取放养政策，更何况儿子搬出去了，她就可以和伴侣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简直巴不得谢裴不要回家。
倒是只要谢裴出差，010就一定会被他们请去家里玩。
然而在他们趁着谢裴去隔壁省出差，他们再一次请陆星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倒霉儿子就上门了。
谢裴毕业后接手公司，反而是010在大学打着划水之名，一路从本科读到了博士，在几乎一对一的指导下，导师当然意识到了010的划水本质，给他放了不少实验去做。
导师想陆星出国深造，这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谢裴耳朵里，那段时间连轴转的谢裴闷不做声地就回了家。
010当时听谢裴父母想要出国旅游，正看着备选地，忽然被人从身后揽住了，吓了一跳。
谢裴盯着他的屏幕，半晌没有做声，只是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说我再开一个分公司怎么样？”
010笑得不行，他细声细气地和谢裴说：“可是，公司总裁是黏人精也可以的吗？”
谢裴被嘲笑了也不恼，只是说：“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和010呆久了，说话耳濡目染也染上了说语气词的习惯，010开始还会认真地纠正他，让他不要这样，后来就习惯了。
010：“我有易感期呀，也离不开你的。”
谢裴默不作声，陆星虽然说是一个Alpha，或许是因为分化时打了大量抑制剂的缘故，谢裴很难得才能从他身上发现那些Alpha的特质。
相反，陆星几乎不生气，也没有展先过攻击性的一面。
谢裴垂着眼睛不说话，被010抱着脸颊亲了亲，才道：“我不想你因为我不出去。”
010非常心虚地把后半句说完了：“而且出国好累的，我不要出去。”
他啃啃谢裴的后颈，两人在一起六七年了，他已经对啃谢裴的脖子熟门熟路，几乎没事就要咬一咬。
不过他怕谢裴难受，大多时候并不放出信息素，反而是谢裴，每次都轻声问他想不想咬，难不难受。
010想起那些画面，脸颊就开始红，原本低落的谢裴察觉到空气中躁动的信息素，抱着他抬了下头，低声问：“在想什么？”
010眼神飘忽了一瞬，揽着谢裴的脖子，小声和他说：“在想坏事！”
谢裴：“有多坏？”
010拖长了声音：“有——那么坏。”
谢裴把人抱进了房间。
“……”
这个世界，或许是因为信息素的交缠，两人的寿命极为接近，几乎是一前一后躺上了病床。
谢裴担心010害怕各种药水味，还努力地用信息素环绕着010，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信息素一天天淡去，原本凌冽如秋霜的信息素，最后淡的像一阵一掠而过的秋风。
要散去了。
这天，卧室里的医护人员都被赶了出去，010迷迷糊糊地从另一张病床上钻到了谢裴的病床上。
谢裴闭着眼，却如同本能一样把他搂紧。
010看着努力清醒过来的谢裴，轻轻叹了口气，用信息素把这人包围着。
棉花糖的香甜逐渐盖过了所有寒意，焦糖味带着最后一点甜，竭尽全力给了床上人一个美梦。
010凑上去，最后咬了咬谢裴的后颈。
咬不动。
他委屈地收回了牙齿，小声安慰道：“不疼哦。”
谢裴的黑睫颤抖着，010伸手摸摸，哄道：“蝴蝶不飞啦，蝴蝶累了，要停了。”
谢裴的信息素不甘心地缠绕在他身侧，最后轻轻贴在010指尖，像是留下了最后一个吻。
010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他小声安慰自己。
“不哭哦。”
人类只是，关机而已。
下一瞬，他终于陷入了黑暗。


第118章 
系统空间
999慌张地看着全部变成蓝色的数据库。
010作为系统， 怎么会掉眼泪呢。
999想不通，010还缩在角落里啪嗒啪嗒掉数据眼泪。
离开世界010憋不住，掉的眼泪都快把数据库淹了。
999叹了口气， 伸手把他掉下来的眼泪收收好， 和这个世界的粉色数据打包在一起。
“做任务了。”
010的小触手蜷缩在一起， 无精打采的样子。
999静静看着怀里沉沉的数据盒子， 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么猛烈的情绪， 真的是仿真模块弄出来的情绪吗。
010是不是， 应该被送去检修了？
之前发出去的讯息迟迟没有得到上层回复， 999已经有察觉， 这几个惩罚世界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
【载入新世界：兽人世界】
010还没睁开眼，就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上拱，最近的一个落在自己脑袋旁边，喷洒着热气。
他觉得很不舒服， 胃里像是有火在烧， 身上也阵阵地发疼， 难受地哼了一声，只听见自己的嘴里发出了低到几乎听不见的一声“嗷”。
010迷茫了一瞬。
嗷？
下一瞬， 他感觉到不止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挤，身上本就疼痛的地方被越推越疼。
他原本是捂着肚子蜷缩着趴在地上的，几乎要被那些力道拱得翻过身了。
周围有人在低声鼓励。
“咬他，你们是我最优秀的孩子们， 咬他！”
“把他当成你们的猎物！”
随着这一声落下，010几乎是本能地一歪头，随后听见了耳边牙齿咬空的碰撞声， 同时身上那些原本被湿漉漉的鼻子乱拱的地方，也猛地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010倏然睁开眼。
面前是枯黄的丛林， 自己身上咬着几只棕色毛发的狮子，看起来已经快进入成年体型。
010快要被它们压塌了。
离他最近的一只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狮脸上带着极少的黑色绒毛斑点，明明看起来非常无害，但是嘴里却呼着阵阵腥风。
010疼得控制不住地低吼了一声，只是咬在他身上的几头狮子一点没有受到威胁，反而跳下来玩弄般地包围住了他。
010挣扎站起身，这时才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小狮子。
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不太习惯，自己还把自己绊摔了一跤。
【这是属于兽人的世界，没有文明，只有生存和繁衍。每个兽人会在亚成年时期转变成兽人的模样。这个世界有两个主角，就是你面前的这只狮子和后腿的，面前的叫撒亚，另一只叫托尔，撒亚是你们当中最强壮的狮子，以后会是最勇猛的狮王，而托尔是现代人穿越而来。他们一起带领狮子部落发展到了顶峰。】
010听完，呆呆地“哦”了一声。
【那我呢？】
999：【兽人世界弱肉强食，你是他们最弱小的弟弟，从出生开始就被母亲厌恶，在一次次兄弟姐妹的欺凌中活下来，靠着吃腐肉长大。终于有一次，你逃跑了，由于过于弱小，没有部落愿意收留你。你对从前的亲人心怀恨意，不断对主角所在的部落进行骚扰，甚至叼走他们的崽子，进行报复。】
【你最后死在撒亚对你发起的挑战中。】
010听完，腿上一疼，其中一只主角狮子并没有松嘴，反而死死咬住他的后腿，血已经从短短的毛发里渗了出来。
这个是，托尔，那个穿过来的人类。
010朝他怒吼一声，托尔不为所动，棕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010有点无措，他看见了不远处卧着的母狮子，更远处还有几个身材高大，头发金黄的人在走来走去。
出于身体本能的依赖，他下意识往那群人身边靠了靠。
母狮子懒懒看了他一眼，口吐人言。
“怎么就托尔咬住了，不是和你们说过，一旦咬住了猎物，哪怕绷断爪子也不能松开吗？”
010听见几步之外那位母亲还在拼命鼓动她的孩子继续拿自己做捕猎。
兽人世界的残忍，他作为最弱小的孩子，存在是可有可无的。
身后有温热的气息靠近，010猛地扭过身，冲着试图咬他脖颈的狮子发出一声怒吼。
或许是求生欲作祟，这次他的怒吼带上了真正的愤怒，就连挂在他后腿的托尔都被带得在地上拖动几步。
999出声道：【跑，按照世界线，你现在可以跑了！】
周围几头亚成年狮子也围了上来，010当机立断，猛地一转身，瘦弱的身体爆发出极强的力量，一瞬间居然拖着托尔跑了起来。
托尔随着他的动作砸在地面上，疼得松开了嘴。
010越跑越快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
他不认识任何的路，只是凭借感觉在跑。
兽人世界的环境如同大杂烩，树林丛林交替，010掠过无数枯萎的枯枝，在呼吸声重得已经能听见时，才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下来。
他茫然地望着四周，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树林，浓郁的绿色铺天盖地压下来，狮子的体型并不适合在这种地方捕猎。
他好像来到了不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
不过自己这么弱，哪里都不适合生存。
010心态放得很平。
周围一片安静，小狮子试探性地踩在了地上厚厚一层阙类植物上，肉垫传来濡湿的感觉。
010用湿漉漉的鼻尖拱了拱离自己最近的一株植物，植物上面挂着黄色的果子，黄澄澄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好饿。
胃饿的好痛。
【…你是狮子。】
010觉得，自己可以做一只吃素的狮子。
在他蠢蠢欲动咬下去的下一秒，999道：【有毒。】
010张开的嘴巴惋惜地合上，依依不舍地舔了舔果子的表面。
999：【之后你要靠自己活下去，然后完成对主角部落的几次骚扰。】
010眼睛里露出震惊的神色。
【我觉得，活下来可能有点难，】010认认真真地和999讨论，【你看，这里连一只鸟都没有。】
010小声补充了一句：【有我也抓不到。】
他毕竟不是真的狮子，尚且无法像刚才那群狮子一样做出标准的捕猎行为。
小小的狮子在原地焦急地绕着尾巴转了一圈，似乎在和什么东西交涉。
010刚刚走了几步，猛地顿住脚。
面前的树丛发出声响，下一秒撒亚猛地从丛林中跃出来，在010的面前巡视着他。
它矫健的身体上肌肉紧绷，已经足以看出亚成年体的他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撒亚停下嗅闻的动作，拦在010面前，眼睛紧紧盯着他，爪子在周围警惕地走动两步。
“和我们回去，”撒亚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活不下去。”
回去虽然会受欺负和排斥，但是好歹不会沦为其他猛兽的口粮。
010身上还流着血，他好疼，还有点饿。
他的爪子在地上抓了抓，留下几道抓痕，样子警惕，就连利齿也微微露了出来，凶道：“走开。”
撒亚皱眉道：“不要逼我把你叼回去。”
010如今作为一只最弱小的未成年兽人，对上撒亚这只媲美成年狮子的亚成年体，确实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身体在撒亚面前瘦弱的过于可怜，甚至能看见皮肉之下的脊椎，腹部和腿部带着血迹，层层叠叠，那是他在部落里被数次咬出来的。
部落里的兽人都不在意一只注定弱小的亚成年兽。
010道：“留在部落，我也不会活下来。”
或许是他身上的伤痕作为佐证，撒亚居然语塞了一瞬。
就趁着这个瞬间，010蓄力已久的后退猛地发力，在地上蹬出深深的痕迹，从撒亚的破绽中，像是一道黄色的闪电。
撒亚猛地一回身，反应极快，浑身紧绷，爆冲出去，紧紧追上了他。
由于没有用过这种形态，纵使010一开始拉开了距离，跑到后面复杂的地形时，还有些踉跄。
不过好在他借此做了许多假动作，连滚带爬地从撒亚嘴下溜走，本就黯淡的毛发更是蹭上了一层灰扑扑的尘土。
有一双幽冷的竖瞳静静盯着这一幕。
一堆吵闹的口粮。
其中一只特别脏。
010在树丛间到处乱钻，借着比正常亚成年兽更弱小的体型，钻了不少地方。
追逐的狮子们逐渐发现这里的环境过于安静，甚至没出现什么小型动物，实在不太对劲。
撒亚怒吼一声：“不要跑了！”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几只狮子立刻分散开来，包围住了010。
撒亚已经初具一个首领样子了。
010后退几步停下了动作，肉垫在地上来回地踩着，被几头狮子挡住去路，看起来有些不安。
撒亚从狮子群身后出来，黑色的瞳仁盯着010，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残忍：“好了，跟我们回去。”
010盯着他，显然不愿意一来世界线就崩掉。
他倔强地重复道：“不要。”
撒亚伏低身子，脊背上拱起结实流畅的肌肉，显然准备扑咬过来把他强行带走。
010浑身僵硬，他知道自己逃不掉，还是不死心地往后跑了几步。
结果因为短时间剧烈运动太久，他的脚居然不听使唤起来。
010前脚绊后脚，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一只撞到某块冰冷的枯木才停下来。
好痛。
仿佛刚才攒起来的力气都一次性花光光了，010在原地努力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站起来。
他逐渐躺平滩成了一块狮子饼。
然而，另外几只追逐者没有立即到面前咬住他。
几只亚成年狮子浑身僵硬，头颈上的鬃毛几乎全部竖了起来，看起来十分警惕。
撒亚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似乎在警告什么。
放弃挣扎的010还在努力地把自己错开的脚分开，和自己强调。
跑步的时候左脚放左边，右脚放右边。
他靠着的石头冰冰凉凉，就算隔着一层毛发，010都能感受到上面冰凉的气息。
经过剧烈的跑动，010正需要这种冰凉来降降温。
他似乎踩到了什么尖尖的冰冰的东西才绊摔跤的。
010还没来得及起身查找，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卷了起来。
撒亚发出一声吼叫，带着几个亚成年狮子逃走了。
010看见有黑色的阴影出现，似乎抽在了托尔身上，让他发出了一声哀嚎。
他呆呆地发现自己四脚离地，耳边是细细簌簌的响声，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草丛中移动，一时间周围静谧的树林里都是这种声音。
010低头看看一圈圈慢条斯理绕在自己雪白柔软腹部的东西。
尖尖的细细的，上面覆盖着一层细密光滑的鳞片，透着异常完美的光泽。
010呆呆地想。
哦，原来绊自己的是蛇尾巴。


第119章 
小狮子对着自己的尾巴愣愣发呆， 像是被吓坏了。
黑蛇漠然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不紧不慢朝自己的巢穴爬去。
虽然这只最脏，但是其他的几只长的都太丑了， 下不去嘴。
巨大的蛇身慢条斯理地一圈圈缠绕上狮子， 先是前肢， 绕过后颈， 随后缓慢地收紧。
这只小狮子一动不动， 甚至伸长了爪子， 似乎察觉不到危险一般， 在他的缠绕里伸了个懒腰。
黑蛇冷漠地注视着他。
还是只小崽子。
黑蛇转了个方向， 卷着狮崽子往另一头爬去。
林间一时只有鳞片在树叶和土地上细密摩擦的声音，010瘦弱的身体悬空，对于这只蛇来说，把他举起来好像不费吹灰之力。
010大震惊！
这只蛇好——大！
他的爪子不受控制地张了张， 藏在肉垫里锋利的爪子像是花瓣一样往外露出了一瞬。
999刚才就想问了：【……你在干什么。】
010有些新奇地看着自己的爪子， 甚至上嘴啃了啃， 啃完之后意识到刚刚自己在地上跑了不少路，又扭头呸呸呸起来。
他慢吞吞地解释道：【我觉得， 撒亚都打不过这只蛇，我也打不过。】
刚才出于属于猫科动物的本能，010看见这条蛇身上黑色光亮的鳞片偷偷摸摸上去给了一爪子，然后挠了两下发现在蛇鳞片上连条划痕都没有。
然后他就放弃挣扎了。
可恶， 自己果然还是比较适合当一只吃素的狮子！
收紧的蛇身挤压着柔软的腹部，鳞片冰冷又坚硬。010有点难受地蜷了蜷身体。因为之前留下的伤口，他被缠的有点疼， 脖子上的尾巴缠得有点紧，不过他只敢很小声地“嗷”了一声。
黑蛇继续往前爬， 听见这声奄奄一息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蛇在第一瞬间都会绞杀掉猎物，但是黑蛇喜欢吃新鲜的。
它没有继续继续加大力气，反而临时拐了个弯，穿过了层层树林，最后出现在一片不小的河流前。
这条河还算清澈，不过河流边长满了各种半米高的长草，十分茂密。
黑蛇尾巴一扫压倒一片，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盘着，然后把小狮子放在水前面。
010歪了下脑袋。
这个动作由他的狮身来做格外可爱，他脑袋旁边已经长了不短的鬃毛，此时整个脑袋都圆圆的，
是要下去洗澡吗。
黑蛇静静地凝视着他。
不懂。
010试探地往水边走了几步，见黑蛇抬起尾巴，似乎要把自己抽下去，连忙自己几步往下一跳，周身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春天冰冷的河水让010打了个抖。
黑蛇光滑的蛇身上也溅了不少，甩了甩蛇尾，让水珠顺着鳞片滚落下去。
010无师自通了用狮子身体划水，他身上的伤口碰了水很疼，可是上面全是灰尘，如果不洗干净恐怕之后发炎会更疼。
他在水里找到一个面前脚可以勉强着地的地方，开始细致地舔自己身上的伤口。
狮子舌头上都带着长长的倒刺，舔起自己来还有点舒服。
010一下下往上舔着，沉迷了一会儿，发现黑蛇阖上了眼睛，开始悄咪咪地往对岸划水。
世界线里自己活下去了，那自己现在应该是可以逃掉的吧。
010合理分析。
这条河宽度足够四头010这样的亚成年狮子，不过因为水流有点急，所以在不远处拐弯的地方看起来有点浑浊。
010非常爱干净地离浑浊的地方远了点。
他努力地朝对面游去，尾巴翘得高高的，浑然不觉身后缓慢浮起一双黄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眼里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010游游游，四肢都卯足了劲划水，忽然某种求生的直觉让他猛地往前一蹿，回过头后，看见一张血盆大口在自己身后张开，尖锐残缺的牙齿咬了个空。
沉默的猎手浮出了水面，四肢粗短，身上带着无数深绿色凹凸不平的鳞片。
是鳄鱼。
010打湿的毛被炸起来，他转头就开始拼命往对岸游，却完全比不过身后猎手的速度。
岸边的黑蛇终于抬了下眼睛，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小狮子发出惊慌的叫声，鳄鱼下一秒就要彻底咬住狮子的喉咙。
黑蛇垂在水面上的尾间烦躁地甩了两下，下一秒猛地抽向再次张开大嘴的鳄鱼！
有力的黑尾在空中响起破风声。
砰！
水面上溅起了巨大的水花，兜头盖脸浇得010满头都是，原本炸起点的鬃毛这下全部趴下了，更显得他看起来又懵又委屈巴巴。
鳄鱼翻白肚皮浮上了水面。
010看呆了。
他看看有自己这么大，身上还覆盖着一层坚硬鳞片当盔甲的鳄鱼，又看看自己瘦弱的身体，恍惚道：【999，我好像跑不掉。】
999也跟着沉默了，世界线里逃跑的难度有这么大吗。
一尾巴把鳄鱼抽晕的黑蛇缓缓把鳄鱼缠绕住，一点点收紧缠绕，几乎将猎物绞死，随后伸进水里把010一起卷起来往巢穴走。
010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这时候才发现，黑蛇的蛇身足以横跨这条河流。
他还看见那只鳄鱼因为疼痛睁开了眼睛，可是动弹不得，只能不断地睁眼闭眼，看得出来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010：QAQ这条蛇看起来喜欢吃活的。
湿了毛的小狮子看起来更为瘦小，就这么滴着水被拎到了一个山洞里，山洞里光线很暗，洞口长着不少010认不得的绿色植物。
对于这么大一条蛇来说，山洞确实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洞穴。
010被扔在了山洞里。
洞穴角落是一堆死掉的动物尸体，而这蛇没精打采地在山洞口一圈圈盘了起来，一点点挡住了洞口的光线，似乎要陷入休息。
010陡然想起来，现在是春天，这只蛇应该还在冬眠，刚才被他们吵醒了，才会出现，顺便捉几只活的回去继续吃。
他摇摇晃晃地站定了身体。水滴在爪子上，他下意识抖动脑袋甩起了水，等把鬃毛微微甩干了些，才记起自己在哪里。
010浑身僵硬地抬头去看不远处的那条蛇，蛇已经睁开了冰冷幽深的黑色眼瞳，正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水珠从鳞片上滑落，黑蛇看起来更为冰冷。
010被这看食物的表情吓得炸毛。
刚才被一起扔下的鳄身上的骨头已经被缠断，一动不动地躺在身边的地上。
010无措地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用左脚的肉垫踩了踩右脚。
已经干燥起来的鬃毛像是太阳花一样炸开，让小狮子看起来更大了一点。
黑蛇一点点靠近，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它看看垂死的鳄鱼，再看看还算活蹦乱跳的狮子。
010直往后退，小声朝它嗷了一声，似乎在表示，鳄鱼快死掉了，不吃就不新鲜了，浪费。
下一秒，黑蛇叼住了那条奄奄一息的鳄鱼，咬死之后拖去了洞外，庞大的身体还堵着洞口，似乎防备他这只活猎物跑掉。
果然是喜欢吃新鲜的。
010焦虑地在山洞里走来走去，找到一个距离黑蛇最远的位置，蜷缩起来，不动了。
十几分钟后，黑蛇缓慢地爬了回来，重新盘成了一团，继续休息。
010缩在角落，见它一动不动了，这才试探着站起了身体。
肉垫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010一点点靠近。
越是接近越发现黑蛇大的可怕，身上的黑鳞浓郁得像是吞噬掉了洞穴里所有的光，就算不睁开那双漆黑的眼睛也是压迫感十足。
010悄无声息地看了一圈，黑蛇已经把洞口占了绝大部分，自己绝对没有可能在不惊动黑蛇的情况下溜出去。
010看看把自己当口粮养的黑蛇，又转头看看堆在洞里的一堆食物。
他道：【999，我有一个想法……】
999：【什么？】
010慢吞吞地挪回了刚才趴的地方。
他胃里饿得难受，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身上沾了水的伤口也在一阵阵发疼，还很冷。
他说：【我饿啦。】
999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接下来，它看着010在角落里细致地舔完所有伤口，然后轻巧地走到了那堆食物前。
春天的气温还很冷，这条蛇一定是最近醒来了好几次，才会叼着这些剩一口气的猎物回来，没有胃口又把它们扔到一边死掉。
这些肉闻起来算是新鲜，对于这副身体来说，是难得的美食了。
010先是低头用鼻子嗅了嗅，本能地知道这是一只小野猪，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吞掉这些食物。
他笨拙地用牙齿撕咬着上面的肉，吃了没几口就停下来，胃里已经不痛了，如果吃饱，对于长期饥饿的胃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吃好之后，010默默回到了角落。
他趴下身体，把脑袋搁在两个爪子中间，眯起眼睛，身上后知后觉升起的疲惫困意很快将他吞没。
角落里蜷缩的小狮子睡着睡着就侧着摊开，还打着小呼噜，期间时不时冒出几声细声细气嗷嗷的叫唤。
几分钟后，黑蛇在小呼噜声中睁眼。
它注视着自己掳来的猎物，一只毫无捕猎和生存意识，下河后只顾着玩水，被鳄鱼追着咬都没发现的小狮子。
在所有部落，弱小的生物都注定被抛弃，沦为其他野兽的口粮，有时候森林大火找不到食物时，也会成为同族人的食物。
它挑剔地看着小狮子起伏的腹部，好瘦，吃起来会很咯。
黑蛇转头发现自己扔在山洞里的食物被啃了一小块，明显偷吃的兽吃得非常费力，肉的边缘都破破烂烂的，还努力藏了藏。
黑蛇漠然地当作没看见。
999屏住呼吸，看见黑蛇凝视了010十分钟，
010还在细声细气地嗷呜。
“呼噜呼噜，要怎么逃走呢，呼噜呼噜。”
“不会捕猎，在这里当口粮有吃的嗷。”
999心情复杂，幸好黑蛇听不懂狮子的叫声，不然说不定现在010就要被吃掉了。
黑蛇摆了摆尾巴，在小呼噜声中闭上眼继续睡了。


第120章 
010在山洞里这样呆了四天， 第五天，角落里猎物身体里的血液也干涸了，他拼命地咀嚼， 也没有从中吃到需要的水分。
010的嗓子一阵阵发干， 焦虑地在山洞里走来走去， 身边的大蛇从来的那天就闭上眼睛， 好像是继续冬眠了。
山洞外这两天应该下了雨， 连飘进来的空气都带着阵阵的湿意， 010贪婪地靠在蛇尾边大口呼吸着， 好像这样就可以呼吸到更多的水分一样。
他看见了蛇黑色的鳞片上水汽凝结成珠， 没忍住收起舌头上的倒刺，在蛇鳞上舔了一下。
感觉到嘴巴里的湿意，010往外看看，可惜再外面一点的蛇鳞就够不到了。
在他努力不懈的动作中， 黑蛇终于动了动， 缓慢地睁开眼凝视这只猎物。
在很重很重地凑到洞口呼吸， 时不时还舔自己一下。
蛇缓慢地移动了一下，把某块蛇鳞离这只好像失去理智的狮子远了一点。
要死了吗。
可是自己前几天吃了鳄鱼， 现在完全没有食欲。
蛇身不自觉地滑动起来，山洞里响起了鳞片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随着它的动作，010看见被堵住的洞口露出了一个缝隙，外面的植物叶子大大的， 凹进去的部分盛了不少的水。
他吸溜了一声，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从缝隙里往外钻出了半个身子。
黑蛇低头一看， 就看见一头小狮子卡在自己身上，正努力地探出脑袋， 埋头吭哧吭哧地舔树叶上的雨水。
这只猎物没有像他之前抓来的那样恐惧的一动不动，也没有和自己殊死一搏。
黑蛇难得地提起了一点兴趣，如同猫捉老鼠一样恶劣，想要看看这个食物到底想干什么。
他静静地露出了更多的洞口，小狮子似乎没发现自己从后腿悬空变成了落在地上，还在埋头苦吃。
等舔水沾得鼻头都湿漉漉了，才睁着澄澈的眼睛摇摇晃晃地转了个圈。
居然并没有逃走的意思，反而是乖乖走回了洞穴，完全没有一只丛林之王该有的警觉与机敏。
黑蛇的尾巴在地面扫了扫。
010走回洞里来回绕了两圈，这才敢壮着胆子靠近黑蛇。
黑蛇的鳞片亮亮的，在山洞里看起来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池水。
黑蛇醒过来也没有吃自己，应该是不饿，010小声请求道：“请问，可以放我出去吗？”
黑蛇无动于衷地看着他，010继续和他商量：“我可以给你抓来其他活的口粮的。”
猎物说通用语的时候细声细气的，比说梦话嗷嗷叫的时候都要软。
黑蛇缓慢地探过了脑袋，猩红的信子吐出来了两下，010湿漉漉的鼻尖被舔了舔，上面沾着的水珠滚落在蛇信上，下一秒就被吞掉了。
眼前的蛇沾了水的吻鳞变得更亮，漂亮的好像是月光下的贝壳。
010心虚地说：“我不在部落出现，他们会担心的。”
这当然是句谎言，就连黑蛇都听出来了，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小狮子。
“如果你活腻了，”黑蛇的声音很冷，和山洞里从头顶的石头往下滴的水珠一样，带着一股寒凉潮湿的气息，“我现在就可以吃了你。”
被凶了。
010闭上了嘴巴。
其实，在部落里呆的那么一小段时间，他就认识到了兽人世界的残忍。
他想了想，又问：“那你有毒液吗？要吃我的时候可以不活吃，先把我毒死吗？”
黑蛇张了张嘴，这下010看见了他上颚里藏着的毒牙，有自己的肉垫那么长，看起来被咬就很痛。
他默默地缩回了角落。
999把世界线翻的哗哗响，原世界线里010扮演的狮子就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反派炮灰，没有过多的出现，这是黑蛇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
010的狮子耳朵抖了抖，才后知后觉是自己脑袋里的声音。他缓缓趴下，把爪子放在了耳朵上。
山洞里面并不深，010之前依旧趁着黑蛇睡觉的时候全部走了一圈，没有找到有什么别的出口。
好在下午的时候，他缩在角落里睡觉，黑蛇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醒了过来，也没有要吃他，就往外爬。
010睁开了一只眼睛，圆圆的眼睛看着黑蛇消失在了洞口，流露出了一点好奇。
过了一会儿，黑蛇卷着几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回来了，010慌忙地又闭上眼睛，感觉眼前一暗，再睁开的时候，山洞口就像是当初被黑蛇堵住那样，只有几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走掉了？
010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爬行的沙沙声，这才用爪子选了一个最大的缝隙，开始拼命地往外刨。
石头没有被他推动，不过山洞下的土被刨出一个小凹槽来，足够他把身子挤进去，再挤出来。
010好不容易出了山洞，慢慢起站起身朝外走去，发现黑蛇不知道去了哪里，速度快的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010立刻乐颠颠地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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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其实没有离开太远。
他在冬眠里感受到了族人的靠近，这才睁眼醒过来。
庞大的身体蜿蜒地藏在丛林里，腹部细密的蛇鳞贴着地面，信子也时不时吐出来，如果他的口粮还是溜出来，黑蛇立刻就可以察觉去把狮子吞了。
黑蛇没有意识到狮子现在身上都是自己的气味，跑出来了自己也发现不了。
一个人身蛇尾的族人站在他面前，紫色长发披散在腰间，有点紧张地挠了下脸，手背上还带着没有褪下的鳞片。
黑蛇静静等着他说话。
黑蛇是他们部落里最冷漠的兽人，每次来找黑蛇，部落里的人都要打一架，最后输了的人过来。
紫蛇很不娴熟地找了个话题：“你山洞里的那些肉，可以晒成肉干。”
这是兽人最基本的受益，变成兽人后，他们的智商也提高了，至少有意识地进行一些方便屯粮的行为。
黑蛇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紫蛇意识到，黑蛇都会找个空闲把这些肉干全部扔掉，这甚至养活了山洞外面不少的动物，紫蛇都在这里看见过许多次稀奇古怪的食肉动物在附近游走。
黑蛇连不新鲜的都不乐意吃，更不用说晒成肉干的了。
他讪讪道：“好吧。”
兽人并没有太多弯弯绕，紫蛇寒暄完就直接道：“长老们问你有没有找到想要的雌兽。”
黑蛇是他们部落里最前强大的蛇，整个部落都在关心他的后代，不过黑蛇对这件事的期待显然还没有去抓一只活猎物吃的期待大。
黑蛇冷道：“部落里交。配的族人还不够多？”
黑蛇声音冷淡，每次他回族里，都能看见三三两两的蛇缠在一起，黑蛇没有任何兴趣，一般只有在他部落的山洞门口打扰到他的，才会被他一尾巴扫开。
春天本来就在发情，更别提现在是冬眠醒来，大家身体里的一股燥热还没发泄出来多少呢。
紫蛇看看面前冷的掉冰渣子的黑蛇，明智地掠过了这个话题：“还有一件事，这段时间有兽人来骚扰，族里不少雌兽之后都要产卵了，长老们希望你过去呆几天，留下一点气味。”
黑蛇足够强大，他的气味对于这附近几乎所有野兽都有威慑力，而蛇部落每年产卵都是其他部落来偷袭最多的时候，族人人忙着照顾小蛇或者孵蛋，根本应对不暇。
黑蛇点了下蛇脑袋示意知道了。
紫蛇这时吐了下信子，捕捉道了空气中的气味，他问：“你是不是抽了一头狮子？”
黑蛇知道自己身上沾染了那头奇怪狮子的味道，没有过多解释，应了一声。
紫蛇和他闲聊一样道：“那就对了，狮子部落来我们部落找了好几次麻烦。有只小狮子被蛇打了，听说原本是狮人部落里最优秀的两只之一，结果上次一抽，受了重伤，现在连站起来都困难，据说狮子部落里的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紫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幸好你动了手，不然以后骚扰我们部落的讨厌狮子又多了一只。”
他们的部落建在丛林和森林交界之处，几乎同时受着两边动物的骚扰，可是那个地方水源丰富，潮湿的很，是长老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地方，没有人舍得搬。
当然，除了面前这个。
紫蛇见黑蛇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于是摆摆手离开了。
结束对话后，黑蛇慢慢地往洞里爬回去。
他期间顺便咬死了一只路过头顶的鸟当甜点，等爬回山洞里，发现洞门口多了一个小土坑后，嘴里的鸟就没那么美味了。
黑蛇看着土坑和石头之间的缝隙，试探着钻了钻，巨大的身体差点被卡在了中间。
它蛇身一翻，顶上的大石被顶得滚落到一边，黑蛇又用尾巴一卷一甩，把它扔到了一边，然后盯着那块小小的土坑。
这么小的地方也能通过，那到底是头小狮子，还是只小猫？
不知道。
它爬进去，把用来挡门的几块石头全部扔到外面，发出了砰砰的响声，有些石头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巨大的尾巴搅成了碎石。
黑蛇想到那只猎物之前还煞有其是地商量为自己捕猎的事情，此时看看空空的山洞，嘶嘶地吐了两下信子。
骗兽的猫。


第121章 
010欢快地在丛林里奔跑。
在山洞里闷了快一个星期， 对于每天都需要巨大运动量的亚成年的狮子而言，几乎要憋死了。
这几天充足的肉让他的身体飞快地健康起来，虽然还没有像其他亚成年狮子那样强壮， 可是比起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010新奇地看看自己的肉垫， 舔一下， 没味道。
又看看自己漂亮的毛毛， 尾巴满意地在身后乱飞。
是狮子也是一只好看的狮子！
开开心心走了两步， 010看准了树丛里卧着的不知道什么小型动物， 猛地跃出， 看起来矫健而灵敏， 浑身的毛发在树叶缝隙中落下的天光里折射出闪耀的光。
然后没刹住，自己踩着树叶打了个滚，把那只小兽也吓跑了。
010讪讪地爬起来，金色的毛毛上蹭了不少泥土。
他为难地低头看看， 努力按捺住了低头舔毛的冲动， 开始在丛林间钻来钻去， 试图找到水源。
身上带着的黑蛇气味在动作间越来越浅，沾了不少水的毛发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010逐渐在丛林间迷失了方向， 晕乎乎地看着每一颗都高得他需要抬头看的大树。
怎么都长得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跑出来了多久，只觉得胃空了。
小狮子迷茫地用爪子刨了刨树，他的母亲没有教给他任何的捕猎技能，对于一头丛林之王而言， 他最会的反而是如何忍受疼痛，躲避伤害。
好饿。
前几天准点准时偷偷薅黑蛇的食物吃，现在一点点饥饿就觉得很难过。
010低头看看自己软软的肉垫， 居然有点想啃一口。
他恍惚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蔫蔫地随便挑了个方向， 走了五分钟之后，看见了很多红色的果子，一大丛交缠着长在了一颗粗壮的树下，枝头沉甸甸地缀着果实，有的几乎弯到了地上。
有鸟飞下来想吃，看见010又火急火燎地扭屁股飞走。这株植物附近的地上还留着各种各样的白色粪便。
显然是一株可以吃的植物。
010踮着脚走过去，停在了这些果子旁边。
红色饱满的果子看起来汁水丰富，用爪子尖尖戳了一下，里面的汁水马上就从里面溢了出来。
他低头尝试地用舌头舔了舔，马上被嘴里酸酸的味道刺激得脑袋周围的鬃毛都炸了起来。
好难吃。
炸毛小狮子焦虑地在原地踱步。如果自己离开这片森林，出去之后遇见的危险恐怕只多不少。
010囫囵地吞掉面前的果子，原本饥饿的胃部好受了点，他又俯下头，仔仔细细地在这堆果子里闻了过去，试图找到一个好吃一点的。
精挑细选半个小时后，010嘴边都是红红的汁水，正低着头奋力在树叶上蹭着。
好难吃好难吃！
010不停低头甩着脑袋，甚至不愿意伸舌头去舔掉多余的汁水，他的舌头现在酸得发麻，好像完全僵掉了，好在胃里的饥饿感已经减退了不少。
原始世界没有网络，999也完全没有地方去查狮子捕猎的教程。
999还在发愁010不会逃出来后活的还没有在黑蛇洞里久这件事，就看见010慢吞吞地趴下了。
999：【你要睡了？！】
狮子本来一天都要睡十多个小时，熬过最里面的那阵酸味，010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他扬起脑袋，吧唧又咬了一颗小果子下来，被酸得整个身体抖了抖，还是道：【好——困哦。】
话音刚落，眯着眼睛的小狮子就睡着了。
这天以后，010没有再离开，他蜷缩在树下，困了就地打了个盹，醒来就继续吃身边的红果子。
999有点恍惚，010好像真的准备当一只吃素的狮子吧。
这个仿生体最后会不会被管理局拿回去研究啊？！
就这么呆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早晨，010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醒来。
瘦弱的狮子身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珠，不知道是露水还是雨水，动一下就又湿又冷。010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在昨天躺起来还很舒服，今天却变得湿哒哒的野草上打了个滚。
他想要回到丛林去，可是一旦回去，说不定又会被撒亚那群狮子发现。
010尾巴晃了晃，赶走了几只身边蠢蠢欲动的大虫子。
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山洞里居然没有被虫子骚扰过。
是那只大黑蛇的原因吗。
010有点羡慕。
他缓慢地站起身，这几天吃过的果子好像依旧沉甸甸缀在胃里，行动起来时，好像胃里放了一块大石头。
因为需要保证自身的敏锐，010没有调整感官，拜托完999帮他记路线之后，忍着难受继续乱走。
他悄咪咪地跟着一小群猴子，走了好久，毛茸茸的耳朵忽然动了动。
水声。
010的爪子兴奋地在地上刨了刨，留下了几道爪痕，兴奋地朝水声处跑去。
入目的是几块石头形成的一个小水池，石头顶部还不断地有水流下来，显然是前几天下的雨在此积成水池。
010试探地伸爪子摸了摸，被里面的水冰了一下，嗖地把爪爪收了回来。
他低头看看自己脏脏的皮毛，有点挣扎。
狮子是不爱洗澡的，010从水池边挪开，屈服于本能，觉得可以过几天出太阳了再洗。
他低头舔了舔前肢，把上面亮晶晶的一层水汽舔掉，慢吞吞地想走回来时的地方。
周围的丛林安静，010这几天几乎要熟悉这种安静了，某一瞬间，他忽然停住，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好几声沉重的喘息声。
小型动物都本能地绕着狮子走，010这几天都没有遇见什么危险，此时迟钝了两秒，就看见周围冒出来好几个长着耳朵和尾巴的兽人。
这是除了狮子部落010见到的第二批兽人。
010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这些兽人的耳朵中心的毛是黑色的，尾巴很长，带着黑褐色的纹路，看起来不太好看，看见他的时候，眼里都冒出明晃晃带着恶意的光。
四个兽人围了上来，有一只变成了野兽，身上有黑色的短毛斑点，前肢弯曲，伏低了上身，露出尖牙朝着他。
010产生遇上某种死敌的厌恶感。
999口吻冷静：【鬣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出在森林，不过010想想这个世界不讲道理的地形分布，也没有其他问题。
他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面前的猎狗咧开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贪婪的笑容：“看看，还是变不成人的亚成年狮子呢。”
尖锐的牙齿里面有口水往外滴，另一只鬣狗道：“虽然这次没捡到肉，弄只狮子回去肯定会更受欢迎。”
“为什么要弄回去，”另一只鬣狗抱怨道，“我们在这里分了不好吗？”
几只鬣狗笑嘻嘻地靠近。
最近那只黑蛇不知道发什么疯，在领地里到处乱窜，他们不敢去蛇窝里偷肉，没想到回去路上发现这只吃素的狮子。
一只吃素的狮子，说出去都要笑掉大牙。
吃素还不如贡献给他们打打牙祭。
剩下的三只鬣狗纷纷变回了原型，将这头狮子团团围住。
010唯一能庆幸的是，自己遇见的不是完整的鬣狗群。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逐渐冒出了几只小型的食肉动物，显然是准备等鬣狗分食后抢上一两口吃的。
010从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警告声，周围几只鬣狗绕着他走，他只能不断跟着调整位置，不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这些鬣狗嘴下。
一只鬣狗率先扑了过来，010全身的机能调动到最高，猛地咬住了这只鬣狗的身体。
其余鬣狗纷纷扑了上来，咬住的都是狮子身上有旧伤的地方。010吃疼，猛地一挣脑袋，把嘴里的鬣狗甩到了一边。
鬣狗撞在树上，落下后没有了动静。
哪怕是亚成年，狮子的咬合力也是惊人的。
010嘴里的血气像是一团火落在了胃里，他这几天吃素强行按捺下来的欲望几乎克制不住。
他用身体朝旁边的石头撞去，撞了好几下，才把身上的鬣狗全部撞下来。
好不容易有愈合征兆的伤口又开始重新流血，010走来走去，不受控制地感觉到身体传来一阵阵烦躁。
几只鬣狗被激起了野性，开始朝他发出了低声的嚎叫，又好像在呼唤其他同伴。
010发出一声更响亮吼叫。
他的听力在此刻变得更为敏锐，好像从四面八方都听见了熟悉的呲呲声。
他的吼叫猛地心虚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在逃猎物。
高处，听见这声吼叫，某条黑蛇缓缓停了下来。
他看着底下勉强以一抵四的大猫，若有所思地评价。
还不算非常弱。
是只大猫。
010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
他认认真真听着四周的动静，竖起来的狮子耳朵一抖一抖的。
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间，一只抓住破绽的鬣狗猛地扑了上来。
下一秒，一条黑色的尾巴横空而出，一尾巴把这只鬣狗扫死。
黑蛇从树丛中缓缓爬行而出，冰冷的竖瞳中没有一点感情。他的蛇身太大，以至于卷住三只鬣狗都是轻而易举。
鬣狗挣扎着，在缓缓的收紧中发出了骨骼破碎的声音。
010觉得身体上也跟着发疼。
他从自己学会捕猎的欣喜中脱离，心虚地反应过来好像自己也是逃跑出来的猎物。
原本刚刚服帖下去的毛毛一下子重新炸开，010顶着张扬的狮子脑袋，踮着四只爪爪。还试图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走。
黑蛇的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哦身上，010在它的注视下，默默地挪了回来。
010眼巴巴地问：“他们死掉了，刚死掉，新鲜的，我可以再活一下吗？”
黑蛇看着这只凭借瘦弱从山洞里逃出来的猎物，不太明白几只鬣狗为什么要吃它。
这么瘦，看起来就很不好吃，说不定连兽人形态都变不成。
黑蛇淡淡否定：“不新鲜了。”
这话落在耳朵里，简直是明晃晃要吃自己的意思。010小声抗议：“明明很新鲜。”
不能跳过来吃我。
黑蛇冷漠地扫视他一眼：“我说不就不。”
010被凶得再次闭上嘴巴。
黑蛇懒懒地扫了一下尾巴，松开身体，三只一动不动的鬣狗就砸在了地上，激起一地尘土。
黑蛇懒散地评价道：“不过，你看起来确实还没有他们好吃。”
010睁大了眼。
他明明比旁边各种各样的小型动物都大，也比这几只鬣狗大！
他据理力争：“它们明明比我丑！”
哪里看起来好吃了！
010浑然没发觉把自己当作最适合吃的猎物有什么问题，扭头左右看看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劲。
咦，怎么都跑掉了。
这只小狮子逃跑没多久，就重新饿回了以前那种瘦骨嶙峋的状态，除了一双眼睛依旧很有精神。
黑蛇看着迟钝地才发现其他动物跑掉的狮子，评价道：“还笨。”
他淡淡地问：“如果吃了这几只丑鬣狗会变丑，那吃了你，脑子是不是会变笨？”
被骂了。
010有点呆，他下意识又用左脚的肉垫踩踩右脚，没有胆子骂回去。
他用狮子语骂的很脏：“嗷嗷嗷嗷嗷！”
黑色的蛇鳞一层层缠绕上狮子瘦弱的身体，010感觉胸腹被一点点缠紧，嗷嗷声一点点小了。
黑蛇一点不在乎他刚才用狮子语骂了什么，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从自己山洞里跑掉的猎物，猩红的信子在吻鳞间出没，偶尔探到了狮子黑色的鼻子。
黑蛇尝到了属于果子的酸涩味。
笨就笨吧。
他注视着逃无可逃的猎物，非常没有诚意地问。
“要重新做我的口粮吗？”


第122章 
010被卷在半空， 听见这话伸出爪子拍拍身上的尾巴，有气无力地嗷了一声，看起来是答应的意思。
黑蛇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甚至还有兴趣问一句：“又在骂我？”
010露出了一个心虚的表情。
他的爪子收了起来， 用厚厚的肉垫在蛇冰冷滑腻的鳞片上又拍了拍：“没有呀， 我是在说好。”
黑蛇松开尾巴把狮子放下。
010晃晃悠悠地站稳， 走到水池边， 用爪子划拉开水边漂浮的残枝烂叶， 这才借着水舔了舔身上的毛毛。
今天被抓回去，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010动作不快， 低头一下一下梳理着。
一旦开始舔毛，狮子身体就好像解开了这几天一直以来的束缚，010仔仔细细把自己的毛毛都舔了个顺，让它们看起来都非常一致地朝一个方向。
等弄好后， 他才发现黑蛇一点也不着急， 甚至阖起了眼睛， 似乎还打算假寐一会儿。
黑蛇依旧静静地盘在原地，身边躺着几个丧失行动能力的鬣狗， 刚开始还有痛呼的力气，此时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巨大的蛇身光是停在那里不动，就足以震慑周围的一切生物。
除了010。
010踮着脚靠近黑蛇硕大的脑袋，又伸出爪子比了比。
黑蛇的眼睛都快有他一个爪爪那么大了， 就算全部张开前肢，010也只能面前抱住黑蛇的脑袋。
010把爪子张开比比，在心里思考黑蛇这是变异， 还是真的活了很多年。
面前呼吸平稳的黑蛇忽然睁开了眼睛，黑色的蛇瞳比010刚刚舔在身上的雨水还要冷。
它盯着010的眼神像是要把狮子冻住， 里面一片清明，刚才显然没放下任何戒备。
黑蛇冷冷地问：“你要给我一爪子偷袭？”
010：“不是哦。”
黑蛇确信自己从面前的狮子脸上看出一种名为恍然大悟的神情。
010飞快避开对视，转而低头用湿漉漉的爪子在地上踩出了几个梅花印子。
他比划：“你的眼睛就有这么大！”
黑蛇默了一瞬，把脑袋从狮子爪子旁边移开了。
蛇尾把地上的爪子印覆盖掉，黑蛇转向山洞的方向爬去。
“走了。”
010看看身边并行的蛇尾。
原来自愿当口粮的兽还要负责自己走到山洞里去吗。
好怪哦。
捕猎的兴奋一旦消失，010身上那股带着潮意的疲倦就卷土重来。
他有点失望地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看看还在离开的黑蛇，又看看旁边七倒八歪的鬣狗。
他走到鬣狗倒下的地方低头咬住一只，前肢拼命蹬地，拖着一只往山洞的方向走。
等这只拖了五十米之后，又放下，重新去拖另外一只。
黑蛇走到一半就停了，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这头弱小的狮子费尽力气才把四只鬣狗拖了……
黑蛇目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三十米。
于是，刚刚松开嘴把鬣狗扔下的010就听见黑蛇开口。
“就扔在这。”
010震惊地看了它一眼，说来说去，还是要跳过它们吃自己吗。
怎么不讲顺序。
010嗷了一声抗议，他想起黑蛇之前说的话，于是变成了通用语：“还是新鲜的。”
黑蛇瞥了他一眼，伸尾巴把那几只鬣狗卷了起来，然后扔回了水边。
010看着这一幕，生气了。
他烦躁地来回踱步，看见黑蛇嫌弃地把卷过几只鬣狗的蛇尾在树身上蹭了蹭，粗糙的树身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
010：！
他卧倒，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等起身后，已经从一只金光闪闪的小狮子变成了脏狮子。
计划通！
黑蛇要吃也要吃一肚子灰灰的狮子。
做完这一通，010心情大好，重新颠颠地跟在黑蛇屁股后面走了回去。
于是黑蛇到山洞回头，就发现好不容易变得干净了点的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脏回去了。
它罕见地有点迷茫。
从水边过来的路有这么难走？
站在他身后的010若无其事地朝蛇“嗷呜”了一声，熟门熟路走进去找自己常呆的地方趴下，打算趁着还没有被吃掉尽情享受一下。
然后被山洞里堆满的食物吓了一跳。
是真正意义上的吓了一跳，小狮子直接原地跳了起来，几只爪子在地上刨了好几下，炸起的猫看起来大了一圈。
等察觉这是已经死掉的猎物之后，010才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把自己睡惯了的位置从野猪身下扒拉出来。
黑蛇看着，简直就和看见了那天狮子是怎么刨洞逃出去一样。
黑蛇：。
山洞里猎物已经堆成了小小的山包，010甚至要站直身体才能扒拉到最顶端的食物。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嗅了嗅，这些食物中有野猪、野鹿，还有一堆010叫不出名字的小型动物，闻起来都很新鲜。
显然黑蛇这几天收获颇丰，暂时不用担心自己被吃掉了。
010心满意足地在旁边找了个位置趴下，闻着肉味，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饿。
吃了半个月素的胃已经按捺不住了。
黑蛇又开始在山洞门口绕着圈盘。
010观察了一会儿，趁着它背对自己的时候就在肉上咬一口，结果等黑蛇都盘完了，那一小块肉还是没咬下来。
010往后缩了缩，用猎物堆遮住了自己的身体，继续和咬不掉的那块肉较劲。
黑蛇静静从高处看着角落里小狮子拼命蹬腿，牙都要崩断了也没有咬断那块野猪皮。
山洞里的灰都被他蹬变大了。
……算了。
黑蛇闭上眼睡觉。
眼不见为净。
他闭上眼，就错过了小狮子好不容易撕下来两块肉的场景。
010咬得腮帮子疼，他觉得自己力气变小了，这几天吃素的胃也不太舒服。
他吃完后就难受地吐了两下，什么都没吐出来，只能恹恹地趴在原地。
几天后，黑蛇就发现好不容易捉回来的口粮生病了。
黑蛇难以理解，为什么养活一只口粮会比抓十只口粮还要难。
细密的鳞片贴着小狮子高热的身体一圈圈缠绕，看起来几近亲密，但却在冷酷无情地收紧。
010被烧得迷迷糊糊，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觉得凉凉的，低下头吭哧吭哧地舔了两下自己身上的蛇尾。
黑蛇的尾巴猛地绷紧，尾巴跳了一下，在山洞壁上抽出了一道深痕，溅出不少碎石灰尘。
被呛到的小狮子不满地嗷嗷了几声，似乎想要换个姿势，但是被蛇尾牢牢缠绕着，只能委屈巴巴地蹬了两下腿。
黑蛇被踹了两下，缓缓松开了狮子。
小狮子虚弱得蹬完蛇都累得喘了下。
黑蛇有点纠结，是狮子都这么难养活，还是说只有自己这只？
它想到在这里算是几大部落的狮人部落，心底升起了某种微妙的敬佩。
上次被自己抽飞的狮子，听说是狮人部落里顶尖的幼崽，现在也还活着。
它看看面前无精打采的小狮子，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心想，可能是歪瓜裂枣好养活一点吧。
黑蛇围绕着010，吐了两下信子。
010感受到信子在自己脑袋边探了好几下，自己也没有被咬住。
他动了一下脑袋，信子居然直接收回去了。
010努力睁开眼睛，歪歪脑袋，恹恹地看着旁边的蛇脑袋：“不吃我了吗？”
难道现在自己生病也变丑了？黑蛇居然都不要自己当口粮了！
黑蛇冷道：“我不吃病死的猎物。”
虽然这次黑蛇的语气和之前凶自己的时候一样，010却难得地感到了一点安心。
这个世界好难哦。
虽然没有前几个世界的数据了，但是010还是由衷地感受到了惩罚世界的难度。
自己是一只弱狮子，还要脱离部落活差不多五年，之后还要强大到能找狮人部落的麻烦。
010看了一眼自己的世界线和反派值。
明明来到这里的时候世界线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倒退了。
倒是反派值，最近黑蛇时不时给他加1，现在已经勉勉强强上了10。
看着惨淡的分数，010连叉掉界面的力气都没有了。
它把脑袋埋进爪子里，身后的尾巴垂在一边，时不时地扫一下地面，把山洞里弄得尘土乱飞。
010垂头丧气：【完蛋了，要失败了。】
999看看冷冰冰地在一旁游走的黑蛇。
它觉得，或许有反转的可能。
010的尾巴现在扫得跟个小扫帚一样。
黑蛇忍无可忍地用尾巴缠住了小狮子扫把似来回动的尾巴：“别动。”
010被冰得激灵了一下，尾巴快快乐乐地贴上了冰凉的鳞片，贴得非常紧密，恨不得一丁点缝隙都不要留下。
耳边传来鳞片在山洞内沙沙滑行的声音，010被吵得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黑蛇伸直了身体，从山洞附近找来了几块大石头，回来后把自己的尾巴往外抽了抽。
小狮子尾巴立刻重新没精打采地扫灰。
黑蛇：。
黑蛇沉沉地呼了口气。
010生病生得迷糊了，下巴搁在地上，还在小声道：“想缠尾巴。”
黑蛇把这句话理解成狮子尾巴想缠点东西，收回蛇尾钻进丛林，五分钟后咬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来了。
它显然没有真的用力，不过蛇嘴里那只兔子被吓得浑身僵直，后腿直直蹬着，看起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黑蛇把兔子扔到了狮子尾巴旁边。
狮子尾巴试探地拍了拍倒在地上的活物，发现是热的后嫌弃地挪开了。
黑蛇：……
它用冰凉的蛇尾挑了下小狮子耷拉下的蝴蝶形状的耳朵，声音凉凉的：“死掉了吗？”
010被骚扰得睁开了眼睛，愤愤地张嘴，偏头，咬在了黑蛇的尾巴上。
……咯牙。
他自闭地把那粗粗的尾巴吐了出来，没有察觉面前的黑蛇浑身僵硬。
黑蛇以前觉得蛇性不太好，现在发现，狮子可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之前先舔自己的鳞片，现在还咬自己的尾巴。
黑蛇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山洞，离开前还不忘把外面的石头堆起来，前后堆了厚厚两层，就连外面吹进来的风都变小了。
010听见动静，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面前，认真道：“我都这么难受了，才不会跑。”
黑蛇凉凉地从洞外看他一眼：“你是不会跑，我怕有不长眼的进来把我的食物叼走了。”
它那双一向冰冷的眼睛里带上了点人性化的情绪，黑蛇吐着信子：“毕竟是丛林之王，很多兽人都没有尝过。”
……一定是在嘲笑自己吧。
一定是吧！
等黑蛇走掉了，010愤愤地刨了一地的土，扔到了黑蛇平常睡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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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在山林里游走了一圈才回了趟部落。
蛇族人看见他还很吃惊。
还没有到要产卵的时间，黑蛇一向独来独往，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次，现在回来干什么？
路边的兽人纷纷停下了动作，他们三三两两地缠绕着蛇尾，一眼看过去，整个部落几乎都是花花绿绿从各处冒出来的蛇尾巴。
黑蛇娴熟地无视了同族人散发出来的求欢味道，径直找到了部落里生了最多蛋，养的崽子也最多的族人。
屋子里穿出来的声音响亮，显然今年又会出现新的蛇宝宝。
黑蛇将尾巴上的猎物放在了门口，用蛇尾巴在门板上敲了敲，等门被打开后，开门见山地问：“蛇崽子会生病吗？”
急急忙忙出来的母蛇看见地上的野鸡野鸟双眼放光：“当然会。”
黑蛇点点头：“崽子生病了不吃肉怎么办？”
他想了想，补充道：“而且非常烫。”
黑蛇有时候感觉自己的鳞片都要被烫熟了，它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狮子新找出来逃跑的方法。
母蛇嘶嘶吐着信子，没有从黑蛇身上找出雌性或者蛇崽子的味道。
她有点茫然，简单的思维里完全没有蛇族会养其他族崽子的概念。
看着黑蛇认真的样子，母蛇细细地描述了常用的几种草药。
这还是当年蛇族还没有发展壮大，她实在养不起崽子才偶然间发现的，虽然很难吃，但是崽子们吃完就好。
黑蛇认真听完采摘的地点后准备离开。
母蛇忽然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要变成兽人了，如果和生病撞在一起，也很难看出来。”
变成……兽人？
黑蛇道：“还是亚成年。”
“哎呀，如果是特别厉害的话，也能变成兽人的。”
黑蛇摆了摆尾巴：“不会，他很弱。”


第123章 
长着草药的地方是森林的高地， 临着底下的河流生长，估计是有不少的水汽蔓延上来，这一块的植物格外丰富， 茂盛得能吃掉一只口粮小狮子。
黑蛇一路蜿蜒而上， 果然在一处看见了母蛇口中描述的植物。
它一路上都在思考， 自己为什么会给一个口粮摘药。
还没有想出来答案， 地方已经到了。
边角尖尖的， 长得和爪子一样的植物。
那种最苦也最有效果。
黑蛇的视线在各种植物上掠过， 没有发现目标， 它纠结了一下， 才慢慢地往前去了。
这种植物果然很会挑地方，黑蛇把脑袋从高地边的小崖看下去，崖上突起不少石头，上面布满了水汽， 有的已经汇聚成了水珠， 正一颗一颗地往土里流。
石头和泥土的缝隙之间就长着这种植物。
这种东西对母蛇来说采摘很困难， 但是黑蛇只需要把尾巴垂下去就可以了。
它探出身体挑剔地看了一圈，选中了看起来最好， 最大的一株植物，把尾巴从崖边垂了下去。
高地上像是长出来黑色的长长藤蔓，正一下下拨动着崖壁上的植物。
天空盘旋着的鹰隼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食物，猛地振翅下冲。
黑蛇第一眼就看见了天空盘旋来盘旋去的这只该死的大鸟。
盘来盘去， 还没有自己盘的圆。
黑蛇下意识想用尾巴把它抽死，在抬起来的一刹那僵住。
他沉思了一下，没有挣扎， 任由扑过来的鹰隼一嘴巴咬上尾巴。
啧，怎么和小狮子咬的感觉不一样。
痛感传来， 大鸟的牙齿咬进了血肉里。
鳞片崩了。
黑蛇回过神，猛地摆了一下尾巴，原本牢牢挂在他尾巴上的鹰隼甩了出去。
迷茫的鹰隼不知道自己攻击了什么怪物，被砸得飞出去，才看清山崖上垂下来的部分不过是这只野兽的三分之一。
鹰隼飞快地重新冲回天空，黑蛇懒懒散散地摆了一下尾巴，慢条斯理地把高地上其他自己看中的草药通通卷走，还在思考。
为什么感觉不一样呢。
带着这个问题，黑蛇爬回山洞。
刚到山洞口，他就听见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刨土声。
黑蛇猩红的信子猛地吐了两下，捕捉到狮子的气味确实在靠近洞口的位置。
想逃。
它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将一堆草放在了一边，转而用蛇身卷起了最外围挡着的一块石头，在外面静静等着。
守株待狮。
等底下的土隐隐约约被人刨动，黑蛇才用尾巴搬开了挡在门口的那块巨大石块。
黑蛇纯黑的瞳孔冰冷无情，巨大的蛇身几乎挡住了外面照射进来的所有光亮，从洞口讲山洞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然后看见自己的位置全是土。
走之前还病怏怏的小狮子此时挪了个位置，正趴在地上，努力用后腿蹬土，看起来倒没有要逃出去的意思。
黑蛇：。
巨大的尾巴猛地把摇摇晃晃站着的小狮子卷起来，一圈圈缠绕收紧。
长着白色毛毛的柔软腹部贴上了紧密冰冷的蛇鳞，010被冰了个激灵。
黑蛇冷冷道：“你在干什么？”
010自己呆在难受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山洞里，可以偷偷摸摸调整感官数值了。
它调整完后，觉得自己撒的那把土实在是太过刻意，要是黑蛇回来发现，生气把自己一口吞掉就不好了。
所以小狮子非常严谨地想要让犯罪现场变得更自然一些。
010无辜地睁着澄澈的狮子眼睛和黑蛇对视，好像蛇瞳中的冷酷一点也影响不到他一样。
010蹦出几个字：“我难受的时候喜欢刨坑。”
黑蛇没有养过狮子崽子，半信半疑地把他放在自己带来的那堆草里：“吃掉。”
010站在草里，爪子底下都是软软的触感，他还没来得及打个滚，听见这话后，重新低头脚边那堆草，忽然觉得这些草叶子长得都很丑。
他委委屈屈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
这些草看起来比红果子还要难吃。
黑蛇说：“你不是吃素的狮子么，不吃草？”
010呆呆地看了它一眼：“你怎么知道？”
黑蛇凑近他，猩红的信子吐出来，探了探小狮子湿漉漉的黑色鼻子 ，他尝到了鹿的味道，眸光偏移了一瞬，果然看见山洞角落里边缘又一只被啃得破破烂烂的死鹿。
黑蛇看得很糟心，觉得自己必须找个时候把这些被啃得不好看的食物都扔出去。
010被蛇呼出来的热气弄得鼻子痒痒的，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黑蛇猛地收回信子，差点把毒牙放出来扎了自己。
黑蛇转而解释：“山洞附近的动物都看见了一头吃果子的奇怪野兽。他们不认得，所以每个鸟群之间都在互相传递消息，被我听见了。”
它一向冷冰冰的口吻难得地带上了一点嘲笑，“柿子果都被吃完了，附近的鸟群准备搬家。”
010瞥了他一眼，一不留神在在黑蛇带回来的草上戳出了一个窟窿。
发现这个窟窿后，010偷偷地收起了爪子，然后伸出肉垫戳戳草堆，把有窟窿的草叶子放在了最底下。
他道：“我没有吃完的哦。”
那里有好大一片酸果子，010觉得吃多了，自己的大牙齿都会被酸掉。
所以他每天只吃固定的一块，还专门留了一片区域给路过的小鸟，只可惜果子都熟到发烂，掉到地上了也没有小鸟飞下来吃。
黑蛇蛇尾动了下，精准地把最底下带着窟窿的草叶子卷了出来，放在010面前：“吃了。”
它又道：“看见你在旁边，还会下去吃果子的鸟才是不想活了。”
010不太情愿地叼着草，他小声道：“反正我是一只吃草的狮子。”
好苦。
好苦好苦好苦。
010吧唧吧唧啃着草叶子，吃完一口呸一口，还要在心里催眠自己。
系统不会觉得苦就不吃了。
味觉对系统来说应该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呜呜呜好苦哦QAQ。
黑蛇看着小狮子老大不情愿地开始嚼草，苦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转身想回到自己平常呆的地方。
它看着自己全是土的位置，缓慢地停住了。
“……”
010被强迫着吃完了那一堆苦苦的草叶子。
草草吃完最后一口后，010快快乐乐地抛弃被咬得到处是窟窿的草，甚至把它放到自己刨出来的土坑里踩了踩，掩耳盗铃一般把它重新埋了起来。
010对着凄惨的草叶子嘀咕：“你试试看活过来哦，活过来我让黑蛇吃你。”
期间黑蛇出去了好多次，在他身后爬来爬去的，010都没在意。
于是等他回头后，就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啃出一个心形的鹿不见了。
还有啃得很圆的猪。
010呆在山洞里好无聊，只能每天磨牙的时候在这些食物上啃形状出来玩。
可是现在，全都没有了！
999：【……】
010真是越来越不像系统了。
狮子的思维应该也一定程度上产生了影响，不然当自己试图告诉他自己找到这个世界搜索主角位置的方法的时候，010也不会边埋头啃啃啃边嗷嗷地敷衍自己。
黑蛇看不懂010的沮丧，在确定这只小狮子把草都啃完之后，就可以开始算账了。它停在了转头去啃肉的狮子身边：“吃完了？”
010吃的很卖力，嘴里的苦味太重了。
010：“嗷。”
听见回复，黑蛇异常温柔地笑了一下，伸出尾巴慢慢把狮子尾巴绕住缠死了。
只是黑蛇语气怎么听怎么凉飕飕的：“刚才对着草说什么呢？”
010呆呆地叼着一小块肉，抬起头道：“说了一点悄悄话。”
他补充道：“悄悄话不能偷听的呀。”
想找麻烦的黑蛇哼笑了一声。
狮子用尾巴顶端的毛毛蹭了蹭蛇冰冷的鳞片。
靠近狮尾根部的地方毛越来越越短，黑蛇收紧了蛇尾，感受到了狮子炽热的体温。
还没有退热，但是看起来活蹦乱跳的。
黑蛇爬行得更靠近。
“我也有悄悄话想说，”黑蛇的尾巴一扫一扫的，信子也舔了舔狮子的鼻子，好像非常钟情这个位置。
它声音懒懒的，“你觉得，我该什么时候吃你？”
010跟着摇晃的尾巴逐渐变得缓慢，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他磕磕绊绊道：“等洞里的东西都吃完了。”
黑蛇扫了一眼，自己不爱吃这些东西。
也不知道这头狮子是笨还是聪明，靠狮子自己吃的话确实要吃很久。
黑蛇没说好不好。
几分钟后，黑蛇的尾巴快被紧张得体温升高的烫熟了。
它松开蛇尾，尾巴尖尖扫过狮子从脑袋到颈部金黄的鬃毛，这些鬃毛总是给它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蛇都是需要晒太阳的，不然无法保证体温。
这些毛，没什么温度，倒是和主人一样摸起来软软的。
010见自己被松开，立刻跑回自己平常睡觉的地方蜷缩起来，生怕再引起黑蛇关注。
黑蛇缓慢地跟着010爬行过去。
010越发紧张。
他紧紧闭着眼睛，黑色的狮子眼睛眯起来，看起来还真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耳边蛇类爬行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即将靠近的时候，010猛地一个打滚，刚刚跃起来了一半，就被在一旁等着的蛇尾巴悬空卷了个彻底。
黑色的蛇尾一点点从010的前肢缠绕起，紧密地缠紧了每一个关节，像是能吞噬山洞内一切阳光，把金色的狮子也给吃掉了。
010小声道：“不吃我嗷。”
黑蛇闭着眼睛，身体一点点往上缠绕，把狮子眼睛缠住，尾巴垂在狮子嘴巴旁边。
010感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黑蛇这么大也会受伤吗？
他有点疑惑，伸出舌头舔舔，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身上缠绕的蛇更紧了。
黑蛇再次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他的口粮抓回来一口没吃，口粮还吃上了自己。
它把尾巴尖尖塞进了狮子嘴巴里：“想舔就舔，我睡了。”
狮子舔伤口也有好处。
010叼着他的尾巴：“嗷嗷嗷？嗷？”
不吃我了吗？
黑蛇非常放心，如果这头小狮子想做出任何咬蛇的动作，缠绕着他的鳞片会在一瞬间将他绞杀。
然后黑蛇就在夜晚频频睁眼。
它没有想到，亚成年的狮子也爱磨牙。


第124章 
黑蛇屡次起来查看自己的鳞片。
小狮子的牙齿甚至没有那只大鸟厉害， 半天也只是在上面划出几道划痕。
黑蛇试探地往外抽了抽尾巴，小狮子就嗷嗷呜呜地咬得更紧。
黑蛇沉默了一会儿，摆摆尾巴， 继续睡了。
第二天， 010发现黑蛇缠着自己睡了一个晚上之后就去把他昨天刨的土弄干净了， 重新回到老地方盘着。
010有点失望， 他还有点发热， 昨天被冰冰凉凉的尾巴贴了一晚上， 睡得好舒服。
他伸出爪子朝黑蛇的方向刨了刨， 像是在耍赖， 要黑蛇伸尾巴给他玩。
黑蛇看了他一眼，嫌弃道：“不要。”
黑蛇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热死了。”
010失望地去咬自己的尾巴了。
“……”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黑蛇最近越发不爱出门，一天里大半时间也堵着洞口睡觉。
010跑出去过一趟， 现在在山洞里就有些躁动， 狮子的成长要求他们必须不停奔跑狩猎， 直到拥有一直成年狮子该有的实力。
010不断地用爪子在一旁野猪皮上刨着，黑蛇静静在一边闭目盘着， 看起来就和冬眠了一样。
010注意到黑蛇露在外面的尾巴伤口还没有好。
他有点奇怪，虽然这道伤口让黑蛇的鳞片都掉了几块，可是黑蛇看起来这么厉害，。
010灵机一动， 凑到黑蛇身边。
黑蛇的尾巴动了动，已经习惯这头狮子最近时不时就要凑近舔一下自己。
它懒懒地问：“怎么了？”
010说：“想出去！找点草叶子用！”
黑蛇这时才睁了下眼睛，竖瞳里没什么感情。
他说：“你要出去？”
010认真地纠正道：“是给你找药。”
黑蛇看了他一眼：“发热了还会去水边舔毛， 回来还不愿意吃有用的草叶子的狮子。”
黑蛇顿了顿，意味深长：“给我找药？”
“嗷？”010的蝴蝶耳朵抖了抖， 好无辜地回视，“我不会跑掉的呀。”
他给出了非常有力的证据：“上次我溜出去都没有走掉，只是在附近吃果子。”
是走不掉还是没有走掉，一狮一蛇心底都有数。
不过现在小狮子变得强壮了不少，说不定会试图回到部落，让族人重新收留自己。
如果是那样的话，到时候自己就直接出来，一口把这个口粮吞掉。
黑蛇冷漠地想着。
他抖了抖尾巴，散漫地把受了伤晾在外面的尾巴往身上一盘，嘶嘶道：“那你去吧。”
010没有想到它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他有点晕乎乎的，先是往外跑了两步，又忽然掉头回来。
看起来已经闭眼开始休息的黑蛇重新睁眼：“干嘛。”
010绕着他走了两圈，非常亲昵地凑上去舔舔他的身体：“好好呆在山洞里休息哦。”
黑蛇嫌弃地抽开蛇尾巴：“知道了。”
等010放心地跑掉之后，刚刚还无精打采的黑蛇也跟着出了山洞。
树林里杂乱生长的草丛都有半人高，亚成年的狮子不够高，时不时从草丛里冒一出一下脑袋。
黑蛇不紧不慢地跟在远处。
010奔跑的很快，他记得世界线里描述了，托尔找出来能作为治疗外伤的草药长什么样子。
他到处乱逛了一圈碰碰运气，黑蛇也就跟着他的路线在后面扭成七扭八歪的样子。
终于，010居然真的发现了长得和世界线里描述的一样的草药。
他一个个仔细看了过去，这个，世界线里说很苦，兽人都很讨厌的，全部摘掉。
唔，这个好像也很苦。
010尝了一口，苦得不停地甩脑袋。
他把这一块的草药统统拔走，甚至连野草也跟着薅走了几株。
看着这一幕，999语气复杂道：【010，你这是在报复吗？】
010原本拱得正欢的鼻子一顿，然后他一点点停下来，呆呆地说：【报复？】
999：【上次他让你吃苦药。】
010为难又惋惜地看着被自己薅下来的大把草药：【这是报复吗？】
他说：【可是！良药苦口耶！我是在对他好！】
999：【……你带回去吧。】
010开开心心地把这些草叶子归拢到一起，999忽然检测到了主角撒亚靠近的信号。
它勉强借助生物信号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撒亚也在地上找什么，正一路径直往这边过来。
999跟010说了这件事，之后一直在给他报主角的具体方位。
于是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黑蛇就看着这头狮子目标明确地朝着其他狮子在的地方跑去。
它早就发现这地方出现了其他的狮子，开始看见小狮子一心拱一堆不认得的草叶子还算放心，现在看见这一幕，黑色的眼睛阴沉得都要滴出水来。
它跟了上去。
奔跑了五分钟的010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他先飞快地把刚才咬掉的所有草叶子都藏在了一颗大树后面，这才慢吞吞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接近于成年男性的青年，010新奇地看着这个长着耳朵和尾巴的兽人：“……撒亚？”
撒亚比他还要吃惊。
为了找草药，他变成了兽人形态，老小居然一眼认了出来。
“你没被吃？”
撒亚是目前兽人部落里最强的崽子，能早早的变成兽人也不稀奇，010的眼睛在他保留着的一抖一抖的耳朵上停留了一瞬。
“没呀。”
不仅没有，而且看起来还活蹦乱跳的。撒亚问：“你还活着，怎么不回去？”
010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去要挨打，在这里我过的很好，当然不回去。”
撒亚的目光在买年前这头明显强壮不少的兽身上缓慢掠过：“但是你不会捕猎，在这种地方怎么活下来的？”
010不想暴露黑蛇，歪着脑袋想了想：“这里有一直喜欢往外面扔猎物的黑蛇，我偷偷吃他的猎物，活下来了。”
撒亚看起来还想说什么，或许是觉得拾一条蛇的牙慧不好，010先开口打断了他：“部落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自己跑出来。”
要知道之前托尔和撒亚形影不离，就算撒亚只是出去领地外散个步，托尔也要跟着。
听见这个问题，撒亚的眸光一黯。
他说：“托尔上次被那只黑蛇打到，回到部落之后站不起来了，他一直在养伤。”
撒亚心里还装着正事，看出老小明显不想回部落，他没再多纠缠，目光飞块地在附近一块的草丛中寻找，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草叶子后，神态带上了点失望。
“你看见这附近有……”
他忽然顿住，记起托尔和自己说这件事要保密。
他转而对010道：“如果你在这里活不下去了，可以回到部落，我们会接纳你的。”
010歪着脑袋点了下头，脑袋里却在想另外的事情。
奇怪，自己看见黑蛇会想舔舔，看见真正的狮子却不想了。
是因为撒亚现在是兽人形态吗？
---
撒亚空手回到了部落，托尔住在一个有点偏僻的山洞里，里面光秃秃的，只有托尔自己带来的猪皮。
托尔原本和撒亚同住一个山洞，是除了撒亚之外最厉害的的亚成年崽子，但是最近因为站不起来了，已经开始被族人们边缘化了。
托尔不得不提前拿出了很多的东西。
这些东西他以前是想要等到自己强大，成为接近狮人部落首领的时候作为赢过托尔的筹码再拿出来，而不是现在来作为自己待遇的交换！
托尔由衷地感受到了狮人部落的冷血，狮子们虽然群居，但是碰上食物分配之类的内部问题的时候，每一只狮子都会暴露贪婪的本性。
他看着空手进山洞的撒亚，嘶声道：“怎么回事？”
那一块有很多草药，他曾经去过好几次，也等着以后时机到了拿出来给部落的人用，没想到先用在了自己身上。
看见撒亚真的什么都没拿，托尔心里产生了不好的想法。
撒亚在他身边化成了兽形，自从托尔受伤之后，他化成兽形的概率也小了很多
所以托尔并不喜欢看见撒亚的兽人形态。
撒亚说：“我去了，那里没有你说的那种草叶子。”
“怎么可能？！”
撒亚看了他一眼，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托尔的愤怒。他硕大的狮子脑袋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不过我遇到了老小，他还活着。”
最弱小被欺负的孩子甚至没有母狮子给他起名，这是撒亚平常背地里叫010的方法。
托尔烦躁地刨了一下爪子，他现在才不关心什么老大老小，他关心的是自己怎么好起来！
撒亚道：“他看起来过的比在部落里好，身上的伤好了不少，而且也更强壮了。”
撒亚觉得老小出去是一件好事，想和托尔分享。
托尔却忽然想通了。
那头没用的狮子身上带着那么多的伤，现在还能活着，一定是吃掉了自己发现的草药！
他愤怒地发出了一声低吼，爪子在山洞的墙壁上发泄似地刨了几下才冷静下来。
没关系，那块地方是一条恐怖巨蛇的领地，老小敢吃就吃了，等被发现，黑蛇也不会放过他的。
托尔冷静了一点，开始考虑其他恢复的方法。
另一头，010费劲地把那一堆草药咬在了嘴里往回走。
他用一块好大的叶子把所有草叶子都包住了，不少短短的草叶子从另一头掉了出来，走一路掉一路。
010没有发现，颠颠地快乐走了几步。
他忽然迟疑地停下了脚步，耳朵警觉地动了动。
他似乎听到周围有奇怪的沙沙声。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远，如果不是010最近的五感敏锐了很多，是完全不会发现的。
狮子的耳朵趴下去了一点，小声问：“黑蛇黑蛇，是你吗？”
周围没有回应，010继续道：“不是你的话，我要怕了哦。”
小狮子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刨，看起来有点焦躁。
沙沙声更近，刚刚还说了会好好呆在山洞的黑蛇从树丛间爬出来，声音冷淡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是我。”
他挑剔地道：“你是狮子，怕什么？”
999：啧，说这话还不是出来了。
010：“我就是一只会害怕的狮子呀。”
黑蛇没作声。
他还记着刚才和口粮相谈甚欢的那个兽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厉害的狮人。
他的口粮才应该是最厉害的。
黑蛇往010的方向爬了几步，巨大的身体在草丛里蜿蜒隐没，完全看不出这条蛇到底有多大。
不过010看见他尾巴缠着的一棵树上面留下了被缠绕的痕迹。
010走到它面前，低头把嘴里的一堆草药放下了。
010看着它眼睛的眼睛亮亮的，黑蛇想当没看见都不行。
黑蛇往旁边躲了躲，谁知道，狮子像是把他当作同类一样，忽然伸出脑袋舔了舔他的鳞片，就像是给另一只狮子舔毛。
黑蛇的鳞片差点炸开，花了好大力气才维持住一动不动的样子。
“你来了的话，可以自己把草卷回去吗？”010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他，蛇身干燥，能感受到小狮子喷洒在蛇身上的热气，“张久了我的嘴巴好酸哦。”
这只笨狮子还真的找了一堆草叶子。
黑蛇默不作声，把地上的草堆卷走了。
010看着这一幕，蠢蠢欲动地刨了刨爪子，黑蛇若有所感，冷漠地抬起头问：“还有什么事？”
010有点害羞，可是他跑了好久，爪子有一点疼。
“可以把我一起卷回去吗？”010用爪爪在地上划来划去，和蛇保证，“我很轻的。”
绞杀是蛇的必杀技之一，现在一头亚成年狮子非常期待甚至黏糊地想要黑蛇缠住自己。
黑蛇沉默了片刻，伸出蛇尾一圈圈地把狮子缠绕住，这头狮子和一个月前一样傻乎乎的，还伸直了四肢想要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黑蛇用尾巴尖尖轻轻地抽了这只被越养越奇怪的口粮一下。
小狮子忽然它盘的蛇圈圈里挤出狮子脑袋，黑蛇动作一僵，立刻放下了尾巴。
小狮子左右摆脑袋，找到了黑蛇的方向之后细声细气地和它商量：“可以轻一点吗？”
黑蛇能感觉小狮子的肉垫在里面抵着自己冰冷的鳞片，时不时还踩两下。
010继续道：“肚子凉凉的～”
黑蛇把尾巴撤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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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卷着小狮子往回走，期间010被举得高高的，甚至努力探出了爪子去抓了抓平常够不着的树叶。
黑蛇看了他一眼，把尾巴往高处再送了点，这棵树比周围的都要粗上一圈，010如果想够上足够了。
010抓到一颗果子，自己吧唧吧唧吃掉了。
黑蛇看不出神情的蛇脸上神情更臭，看见010一张狮脸被酸得皱了起来，黑色的眼睛弯弯地眯了起来，这才开心地摆了摆尾巴。
它带着010回到了山洞，心情不错地选了两只被小狮子啃得奇形怪状的猎物拖到外面扔掉。
010震惊地看着它，明明刚才还很高兴，为什么回来就把自己啃出来的东西扔掉了。
010眼巴巴看着黑蛇头也不回的冷酷样子，愤愤地跑到山洞门口，开始扒拉自己找来的草叶子。
这个不够苦，这个太少了。
黑蛇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010用鼻子把草叶子拱得一团乱。
见他进山洞，毫无逃跑意识的小狮子立刻抬起头：“吃药了！”
语气太过雀跃，甚至没有掩饰。
黑蛇看着那堆草叶子沉默了一下，蛇也是肉食动物，不会吃草的。
而且这只狮子是不是真的找到了有用的草叶子也不一定。
黑蛇卷着草回来的路上看过了，那堆草里没有母蛇和他说的任何一种草叶子，上次自己让狮子吃的也没有。
黑蛇合理怀疑小狮子是随便拔了几根杂草想要报复自己。
然而它顶着小狮子期待的目光，尾巴在地上重重地扫出深痕。
它问：“吃哪个。”
010眼睛亮了，伸出爪子把最苦的那个往外推推。
黑蛇垂下硕大的蛇头，信子吐出来了几下，就将地上的草叶子卷走咽下去了。
010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问：“你不用咀嚼的吗。”
黑蛇看了他一眼，深黑的眼睛里带上了点嘲笑的意味。
它说：“我是蛇呀。”
010顿住了。
是哦。
蛇吃自己这么大的狮子都是直接吞的，吃草更不需要嚼了。
可！恶！
010愤愤地找到平常睡觉的位置趴下，尾巴朝着黑蛇的方向，一副不愿意交谈的样子摆得很明白。
偏偏黑蛇看见那个愤愤扫来扫去的扫帚尾巴还觉得有点可爱，伸出蛇尾碰了好几下。
啪！
布满鳞片的蛇尾被狮子肉肉的尾巴用力拍了一下。
黑蛇看他生闷气的样子，罕见地犹豫了一下，视线在地上的一堆草叶子上划过，然后勉为其难地从里面挑选出一株最小的草叶子。
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010偷偷往回看了一眼。
黑蛇把那株草叶子扔进嘴里，用锯齿一样的牙齿咀嚼了两下。
……苦的。
它面不改色地咽下去，看着面露失望的小狮子，凉声道：“好了？”
010只好不情不愿地点了下脑袋。
黑蛇沉默地爬出了山洞。
山洞外，被苦到的黑蛇把不长眼睛凑上来想咬它的鸟抽飞，又暴躁地抽断了好几颗树。
他爬到上次捉到口粮的地方，卷走了几颗红果子，吃完后被又酸又苦的口感震撼到。
等重新回到山洞，010已经快睡着了。
黑蛇用蛇尾重新缠绕住他，一圈圈缠绕得紧紧的，又干又滑的鳞片一点点摩擦过狮子的毛毛，然后收紧，在狮身短短毛上留下缠绕的痕迹。
010适应良好，还迷糊地用肉垫拍拍催促他：“伤口，要避开伤口呀。”
黑蛇把缠着狮子的身体往下换了一截。
他太大了，裹住狮子的身体后，还能够在狮子身下盘上好多圈，变成一个凉爽的垫子。
黑蛇缓慢地游移到010身边，在他脑袋边又给自己盘成了一个蚊香，这才闭上了眼睛。
一天里010见了主角，出去疯玩了一圈，还摘干净了一块地方的草叶子，而且身上好像还有一点点发热，010越趴，越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把脑袋放在爪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黑蛇睁开眼，蛇瞳里一片清明。
它嘶嘶地吐出猩红的信子，缓慢地舔舐过010身上的鬃毛。
沾了其他狮人的味道。
黑蛇嘶嘶了两声。
它轻声说：“臭。”
安安静静趴着的狮子忽然睁开一只眼睛，大大的狮子眼睛与近在咫尺的黑蛇对视。
010小声问：“真的吗？”
黑蛇一惊，信子瞬间收了回来：“你怎么醒着。”
“哎呀，”010用尾巴蹭蹭黑蛇也垂在一边的尾巴，带着灿金色毛毛的狮子尾巴亲昵地贴贴黑蛇冰冷的鳞片，“你喜欢暖和呀，今天都没有用尾巴缠着我。”
狮子湿漉漉的鼻子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真的好好奇的样子：“我真的臭臭的吗？”
黑蛇把拱着原地转了一个圈的狮子拎回原地。
它说：“不，是今天那个狮子臭。”
撒亚？
010也没闻出来撒亚身上有味道。
他有点迷茫地看看黑蛇，看着他身上漂亮如同宝石一样闪着幽深光泽的鳞片，开开心心地扑上去往上蹭了蹭。
没关系，蛇香香的就可以啦。
狮子扑过来的动作是猫科动物典型的捕猎动作，抱住尾巴时，却收起了爪子，用肉垫抱住粗粗的蛇尾。
黑蛇被扑的一懵，随后用尾巴缓慢地把010缠住，一圈一圈，几乎把整只小狮子都困在了黑色的漂亮牢笼里，牢牢束缚住了浑然不觉的狮子。
黑蛇吐了吐信子，吻鳞的弧度像是微笑了一下。它说：“以后不要和那群臭狮子玩了。”
010被熟悉的尾巴缠住，终于安心得升起了困意。
他的肉垫在蛇身上拍了拍，迷迷糊糊地说：“好哦好哦，快睡吧。”
黑蛇这才慢慢地闭上了眼。
深夜，010越睡越热，从蛇尾巴里钻出了脑袋，还用肉垫踩踩黑蛇，让黑蛇渐渐放松了尾巴。
黑蛇还陷在沉沉的梦乡里，浑然不觉盘起的蛇尾中泛起了白色的柔光。
柔和的白光让山洞都亮了点，一双手忽然抱上黑色的蛇尾。
粗大的蛇尾之中，蜷缩着的兽人长着蝴蝶一样狮子耳朵，正因为睡得不太安稳一抖一抖的，抱住蛇尾用脸颊蹭了蹭，小声“嗷”了几声。
听见动静，黑蛇不安稳地动了动身体。
蛇信吐了出来，碰到熟悉的气味后才慢慢舔了两下，收了回去。
躺在蛇身上的人差点掉下蛇垫子，努力地往层层的蛇尾巴里钻了钻。
黑蛇没有醒，下意识用尾巴重新卷住了小狮子。
几秒后，柔和的白光消散，鬃毛变得愈发漂亮的小狮子一口叼住嘴边的尾巴，呼哧呼哧睡了起来。


第125章 
第二天， 黑蛇在山洞里爬行了好几圈。
010的狮子脑袋跟着它转来转去：“怎么啦？”
黑蛇的信子一下下扫出：“有陌生的味道。”
010睁大了眼睛，站起身到处嗅嗅也没有闻到。
黑蛇这么厉害吗。
010想到被打成重伤的托尔，还有自己莫名降低的世界线， 好像找到了联系。
如果自己变得和黑蛇一样厉害， 好像之后去狮人部落找茬挨打的可能性就会降低不少。
狮子悄悄咪咪地踮脚， 一颠一颠地跟着黑蛇身后学习着。
黑蛇转过身的时候， 010下意识张开爪子立起身体， 张牙舞爪地吓了它一下。
黑蛇沉默地和他对视， 用尾巴把这头吓蛇的狮子拨倒了。
它声音冷淡道：“幼稚。”
黑蛇边说着， 抖动的蛇尾边毫无反抗地被仰面倒下的小狮子抱在怀里啃了几口。
010听到这句话打了个滚：“哪里幼稚了呀。”
黑蛇看他两眼， 把尾巴抽了回来，自己继续在山洞里打转。
010见状，卖力地在空气中嗅了半天，最后茫然地扭头围着自己的尾巴打圈。
它小声说：“好像是我的味道？”
山洞里除了黑蛇的味道， 就是自己的味道了。
黑蛇一顿：“你的？”
010走近了蹭蹭黑蛇。
他发现这一截黑蛇身体粗细正好， 就趴上去四肢抱住了蛇尾巴， 让黑蛇尾巴把自己带到它的大脑袋边。
010伸出爪爪招了招：“是不是？”
黑蛇静了一瞬：“是。”
狮子的气味真的有点变了。
原来养狮子，狮子的味道还会改变么。
黑蛇一言不发地熟悉新的味道， 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气味有没有变过，可是它从来不在意这个，居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答案。
黑蛇就这么载着狮子在山洞里爬来爬去，有点焦躁地吐出信子， 不自觉地嘶了几声。
010趴在他的身上，脑袋搁在黑亮的鳞片上，歪着脑袋吐出舌头：“嘶……嘶……”
黑蛇流畅爬行的动作都僵了， 它问：“你在干什么？”
010还在努力地模仿他的声音：“嘶嗷嗷嗷……”
010被黑蛇用尾巴警告似得吊起来，还在半空中晃了晃。
黑蛇：“说话。”
010眨眨眼， 他其实是在学黑蛇说话，可是这么直说的话，黑蛇一定又要开始闹别扭了。
010想了想，非常贴心地说：“我在学你！”
他撒谎的样子越来越自然，简直说的煞有其事：“我不能爬，也没有你的毒牙，只能学这个了，到时候学会了就可以拿出去唬兽了！”
黑蛇用尾巴抽了他一下，凉凉道：“你和一条蛇学？”
哎呀。
010非常亲昵地蹭了蹭他，像是在和自己的同类撒娇一样，柔软的腹部都仰了出来。
他说：“可是我没有部落了呀。”
正常的亚成年狮子都是跟着部落里的人学习狩猎技巧，可是010身边只有一条同样孤零零的黑蛇了。
黑蛇沉默了下来，难得地觉得自己戳中了口粮的痛点。
它端详了一会儿自己尾巴上的口粮。
鬃毛蓬松光滑，好看，性格乐观，好狮子，而且能在没有接受过狩猎训练的情况下，以一敌四只鬣狗，有战斗天赋。
狮人部落到底是怎么筛选幼崽的，这都能漏？
黑蛇的尾巴不满地在地上重重扫了两下，扫得山洞里尘土飞扬。
010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不等黑蛇想出要说什么话来安慰他，自己先高高兴兴地用爪子拍了拍黑蛇的鳞片。
“可以出去吗？”010说，“好想出去玩哦～”
黑蛇定定盯着这个没心没肺的狮子。
看黑蛇不说话，010拿出杀手锏：“不开心的口粮尝起来不好吃！”
黑蛇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狮子还指导上其他兽怎么吃自己了。
山洞外面难得出了太阳，哪怕顶端有茂盛的大树遮挡也能感受到山洞外温暖的气温，确实适合狮子这种温暖干燥的野兽出去放风。
黑蛇把狮子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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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趴在蛇背上晒了一会儿太阳，懒洋洋的几乎要睡着。
原本已经趴下的蝴蝶耳朵忽然抖了抖，一下子听见了好多嘶嘶声。
010猛地从困意中清醒，这才发现黑蛇一直在平稳地爬行，只是由于蛇身太过巨大，自己甚至没有感受到什么颠簸。
他好奇地往前爬了爬，趴在黑蛇脑袋上往前看。
草丛中，正在努力寻找托尔口中形容的草叶子的撒亚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一只狮子趴在一条巨蟒的身上，黑蛇居然没有一口吃掉老小，甚至还载着他跑到了另一头。
撒亚有点明白老小说在这个森林里过得好是什么意思了，而且老小的鬃毛养了这么多天，看起来更漂亮了，迎风吹着，简直比他看见过皮毛最好的母狮还要好看。
撒亚往草丛里藏了藏，等一蛇一狮离开后，才飞快地抓紧手里的草叶子奔跑出去。
等在远处的托尔靠着树坐着，撒亚之后给他找到一些草药后，他已经能用一点力气坐起来。
看见撒亚手里拿着数量的草药数量少得可怜，托尔眼中流露出点失望：“蛇族门口也没有了吗？”
撒亚虽然照顾托尔，可是却不会做冒着生命危险的那种蠢事。
他面不改色地点了下头，又道：“我又看见老小了。”
托尔眼中闪过不耐，看见就看见了，狮子偷生在这种森林里，相比不会怎么好过。
撒亚继续道：“他好像和那只黑蛇交了朋友，关系不错，而且身体确实也强壮了很多。”
托尔不相信：“我遇见过那蛇几次，喜欢吃活的，而且非常挑食，觉得狮子肉不好吃。”
撒亚恍然大悟，他遗憾道：“我还以为能拜托他找找叶子呢。”
托尔听见这话，眼中闪过了一丝暗光。
另一头，支起脑袋的010看见了草丛中一闪而逝的撒亚。
他不由自主跟着扭了一下头，仔细看的时候，就什么都没看见了。
黑蛇的声音传了过来，它也发现撒亚了：“这里是蛇人的领地，那头狮子再靠近，就会受到蛇人的驱逐。”
它原本是想看看自己的口粮是什么反应，没想到口粮歪了歪脑袋，语重心长地和自己说：“那你要叫族人们小心一点哦。”
黑蛇听见010也管蛇人叫族人，没有出声纠正。
他的重点跑到了答案上。
得到的不是预想的答案，黑蛇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事实上是更暴躁了。
那头狮子在口粮心中这么厉害？
黑蛇问：“为什么。”
010小声嗷了一声：“他是狮子部落最厉害的年轻狮人，很能打的哦。”
黑蛇重复：“最厉害的？”
狮子部落里不是都是一堆歪瓜裂枣么。
010晃晃尾巴强调：“最最厉害的，以后会当狮子首领的那种。”
黑蛇不说话了，尾巴把面前没心没肺瞎晃的狮子尾巴缠住，一言不发地顺着路往部落里爬。
过了几分钟，路的尽头出现了三三两两长着尾巴的蛇人，里面的山壁上凿出了好几个山洞，路边还有简陋的小木屋。
是蛇人族的地方。
好多蛇缠在一起，有的盘在树上彼此交缠着，有的在草丛里，只露出来两个漂亮的尾巴尖尖，漂亮得就比黑蛇的尾巴差一点点。
看来蛇都很喜欢贴贴。
010高兴地想，狮子也很喜欢贴贴！
黑蛇忽然用尾巴把他往下拎了拎。
“别乱看。”
010歪了下脑袋：“没有乱看，是很认真地再看。”
黑蛇语塞了一瞬，嗓音凉凉的：“等你能变成兽人了再认真也不迟。”
010没听懂。
他看着这些蛇五颜六色的尾巴觉得新奇，心里也跟着蠢蠢欲动。
等黑蛇的注意力一移开，他又偷偷摸摸地往边上爬要看路边的样子，结果下一秒就被黑蛇一拎一卷，藏在了尾巴里。
010：？
010抗议似地用肉垫拍拍黑蛇光洁的鳞片，无果。
黑蛇糟心地走过**的族人身边，卷着小狮子来到了部落的祭祀家中，祭祀是唯一还住在山洞里的老人，从小见多识广，说不定会知道野兽身上气味突然改变的原因。
010从黑蛇尾巴的缝隙中看见了祭祀的尾巴一圈圈盘在角落，和平常黑蛇在山洞里喜欢的姿势是一样的。
不过这个祭祀的鳞片是全白的，也没有变成人形。
白蛇上了年纪就有点精力不济，听完黑蛇来意之后缓慢地开口：“小崽子嘛，味道会变的原因无非两种，第一种就是要成熟了，进如发。情期，要求偶了，所以身上的味道改变了，你虽然性子冷，也应该也知道，蛇每年春天的时候气味也会改变。”
黑蛇冷酷地否认了这个答案：“他不会。”
“既然这样，就只剩下另一个了，你应该也经历过，”祭祀慢慢悠悠地说，“变成兽人，变化成功之后，身上的气味也会有改变，你变化的早，可能忘了。”
黑蛇冷酷的表情冻在了那张看不出神情的蛇脸上。
它想要改口，可是前面那个答案听起来更加匪夷所思。
尾巴里的小狮子还在努力往外钻钻钻，怎么看也没有一点发。情期的样子。
黑蛇动摇了一瞬，小狮子这么厉害，虽然刚刚进如亚成年阶段，能变成兽人也说不定？
他想到小狮子会变成的人形，忽然有些想象不出具体的样子。
身边的蛇族变成兽人之后，更在意的都是自己的鳞片光不光亮，有没有纯兽形态好看。
如果是狮子……
黑蛇迟疑地想，狮子应该会抱着尾巴玩得非常开心。
010湿漉漉的鼻子忽然在黑蛇尾巴里乱拱了两下。
奇怪，黑蛇的味道怎么好像变了一下。


第126章 
010狐疑在尾巴上到处嗅嗅， 忽然被黑蛇拖住后腿，不让动了。
黑蛇先把到处乱钻的狮子藏好，转头又对上一脸微妙的祭司。
祭司语气激动， 信子兴奋地吐出来：“嘶嘶……你是不是想找雌兽——”
黑蛇冷淡地打断道：“没有。”
祭司显然不相信， 立起了蛇身， 围着黑蛇爬了好几个圈， 这才发现黑蛇的身体有很多在山洞外， 在洞里的身体很奇怪地盘成了一个球。
小崽子都不会这么玩自己的身体了。
祭司有点奇怪， 但是想不出理由。他继续道：“你来的时候看见了吧， 最近部落门口经常出现狮子， 好像是从最近的那个部落来的。”
黑蛇实力强大，在部落中影响力也不低，祭司每次做什么决定都会习惯性地问问他的意见。
祭司：“那头狮子还带着同伴，我们暗中接触过几次， 他的同伴似乎站不起来了， 我听说， 狮子部落有一只站不起来的狮子知道很多东西，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抓住他们？”
010忽然把脑袋探出来， 有点好奇地问：“托尔还不能站起来吗？
毛茸茸的狮子脑袋从黑蛇身上冒出来。
没想到黑蛇带了一头狮子来，祭司立刻被吓得蛇身直立，蛇头变得扁扁的非常唬人，发出尖锐的嘶声。
黑蛇用尾巴拍了下010的脑袋。
吓到蛇的010心虚地把脑袋缩回去。
祭司看一人一狮的动作， 这才缓缓从攻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是知道黑蛇喜欢吃活的口粮，不过通常都是只留一口气的，难道这头是他刚刚顺手在门口抓的？可是长的不像啊。
祭司焦虑地盘成了一坨：“黑蛇， 你这是？”
黑蛇淡定道：“我的新口粮。”
他想了想，补充道：“最近好不容易养胖了点的。”
祭司：……？
白蛇陷入了可怜的茫然， 他从来没有听说弄一只口粮还要自己养肥的，这样的话，养肥的食物用来直接吃不好吗？
还是说狮子的肉质比较好吃？
祭司困惑地顺着黑蛇绕了几圈，似乎还不太明白状况。
黑蛇道：“至于那两只狮子，站不起来的狮子是之前被我驱逐的那只，他可能心怀报复，抓回来要要注意，另外一只可以活动的…”
黑蛇想起010的叮嘱，又加了一句：“先派族人试探一下，多派几个。”
010满意地踩了踩肉垫，蛇鳞凉凉的，踩在肉垫下很舒服。
祭司：“好……原来是那只啊，我知道了。”
幸好打伤了，不然狮子部落以后不知道要多猖狂。
他没忍住道：“这只崽子你是什么之后捉回来的？”
最近根本没有听说狮人部落丢了崽子啊？难道是黑蛇出了远门，去了大陆上的其他地方？
黑蛇摆了摆尾巴，声音冷淡地强调：“这是我的狮崽子，和他们没有关系。”
祭司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黑蛇，为什么感觉有一阵子没见黑蛇，黑蛇怎么连这种胡话都说出来了。
他善解蛇意地点点头。
被卷在蛇尾巴里面的010头顶亮了起来，然后被黑蛇松开尾巴拎了出来。
黑蛇说：“你在这里和祭司玩一会儿。”
010：“你呢？”
黑蛇：“我出去一趟。”
刚才进来的路住着的族人还不多，自己现在要去找之前的母蛇请教一些事情。
一想到母蛇住在族人最多的河边，黑蛇就能幻视小狮子好奇地盯着路边交尾的蛇的样子了。
不可以。
010也觉得不可以。
他愣愣地抬头，狮子眼睛里全是茫然：“不可以带着我吗？”
黑蛇被注视着，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一时间居然没有给出否定的答案。
这一幕看得一边的祭司啧啧称奇。
他了解黑蛇，如果黑蛇真的把这头狮子当作口粮，早就囫囵吞掉了，怎么可能好好养着。
祭司绕着盘在原地黑蛇左右看看。
难道黑蛇虽然不想找雌兽，但是想养崽子？
祭司不理解。
繁衍是兽人的天性，黑蛇自小就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但是对雌兽一点兴趣的没有。
族人们开始以为黑蛇是眼光高，后来黑蛇进入成熟期，对于各种各样雌兽散发出来的求偶信号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也没有发情期，大家就更加困惑了。
因为在兽人眼里，实力越强，繁衍的能力越强。
祭司琢磨着这事的时候，黑蛇还保持着和小狮子的僵持。
它听部落里的族人说过，带崽子不能一味的放任，那样养出来的崽子成不了强大的兽人。
黑蛇：“不要。”
010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不吗？”
黑蛇原本以为小狮子要生气了。这是狮子的特性，如果没有得到满足，就很容易暴躁发怒。
没想到小狮子等了半天，闷闷不乐地垂下了脑袋，用舌头舔了舔它的鳞片。
黑蛇：“……没有生气？”
舌头上的倒刺都没有立起来，软绵绵地舔着自己。
010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可怜巴巴地说：“不会呀，我又打不过你。”
他毛茸茸的脑袋在黑蛇下巴上的鳞片蹭来蹭去：“可是真的不带我吗？”
黑蛇：……
它可耻地动摇了。
黑蛇心想，亚成年的狮子也不算是小崽子，自己的这只都要变成兽人了，就更和小崽子挨不上边。
祭司看着一蛇一狮在这里绕口令一样说了好几句，无奈地摆摆尾巴，重新盘回了先前的角落。
“带着他走吧，你就是去看看维亚的，带着又不碍事。我也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黑蛇：“走吧。”
这里距离母蛇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黑蛇打算让小狮子在外面放一会儿风再重新把他卷起来。
期间，010冲到草丛里，然后不小心踩出了两条化成兽形交缠的蛇，试图爬上树的时候直接把上面挂着的蛇吓得从上面掉下来。
他大惊失色地来找黑蛇的时候，脑袋上还挂着另一只，正蠢蠢欲动想要咬一口狮子头。
黑蛇：……
它用尾巴把狮子的尾巴牢牢缠住，强制他走在自己身边，不再到处乱看。
那些被惊出来的蛇人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黑蛇和狮子交尾了。”
“不是蛇，难怪对族里的雌兽一点兴趣都没有。”
“狮子！公的！黑蛇这样和他交尾有感觉吗？我也要去找一条公蛇试试！”
“……你有病啊。”
“……”
这头，010和黑蛇一起走着，他被黑蛇绑在身边，自然而然又闻到了黑蛇身上变化的气味。
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过出现过的气味却没有那么容易消散。
010：“你的味道变了！”
黑蛇一言不发地往前爬行。
010四条腿颠颠地跟在他身边：“我的也变了！那我们是一样的啦！”
黑蛇继续埋头往前爬行。
“为什么不理我？”010跟在他身边，“刚才白白的蛇好激动哦，味道变了这么重要吗？”
黑蛇猛地停下来，恼羞成怒地说：“不准说了！”
010和他对视着，眨了眨眼睛。
黑蛇控制了一下语气：“不说了。”
010贴上去蹭蹭他，亲昵地把鬃毛蹭得乱七八糟：“好凶哦，不说就不说嘛。”
如果黑蛇是透明蛇的话，现在是不是会变成粉色的蛇！
黑蛇被挤得蛇身都歪了歪，听见这话往回蹭了蹭，刚刚放下一点心，就听010继续道：“反正我的味道也变啦！”
黑蛇：……都说了不许说了！
它后知后觉小狮子似乎有点不对劲，盯着010说：“你故意的？”
010点点狮子脑袋：“对呀。”
他坦坦荡荡：“我在记仇哦。”
虽然不生气，但是可以记仇。
黑蛇看着眼前这头狮子，居然说不出什么教训的话来。
它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尾巴把狮子缠住了，到母蛇门口前，勒令010不准跟他进去。
010：记仇小本本＋1
黑蛇恍若未觉，敲开了门板。
母蛇见是他，连忙让开了位置，好在黑蛇没有要完全进来的意思，不然她的木房子就要塌了。
黑蛇把一路上卷来的猎物分了一半给祭司，剩下的都给母蛇。
他注意到上次带来的母蛇都还没有吃完，过段时间就是蛇族的繁衍期，母蛇是在为了孵蛋和养崽子屯食物。
母蛇笑眯眯地说： “上次的草叶子有用吧？”
她是雌兽，离得近，自然嗅出了黑蛇身上还没有彻底散掉的气味。
母蛇迟疑道：“其实上次的草叶子旁边也有一种植物，拨开后里面有很多粘稠透明的……”
黑蛇已经感觉到门外的小狮子哪怕被缠着尾巴，踮着脚也要偷偷摸摸地凑到门口。
它甚至能想象那双蝴蝶耳朵支起来一抖一抖的样子。
黑蛇： “我知道。”
母蛇“哦”了一声：“那我就没有什么别的能教你的了，你来是干什么的？”
黑蛇的视线落在母蛇还平坦的腹部，现在是下午，正适合蛇类**，或者出去打猎，但是母蛇一反常态留在屋子里，肯定是有蛋了。
黑蛇：“你养过很多蛇崽子，我想听你的经验。”
母蛇吃惊地看着他，黑蛇难道也有崽子了不成。
她打起精神：“对崽子，不能纵容，他们越纵容越爱偷懒，还会变娇气，如果从小就让他们偷懒，长大了也不能变成强大的蛇。”
黑蛇心想，这个略过，小狮子都是亚成年狮子了，而且平常也没有很娇气。
平常啃不动的野猪野鹿也照吃不误，说起来，自己下次是不是得抓点兔子比较容易吃。
母蛇：“对于训练，你一定比我明白，不过崽子毕竟是崽子，训练的时候要注意不要太难，如果伤到了就不好了，小时候受的伤长大了也不容易好，我知道森林里有一种木头是红色的，不管是训练崽子蛇尾的力度，还是训练爬行都很好用。”
黑蛇点点头，不要过度，容易受伤。
它听了一脑袋怎么养蛇崽子，从里面挑挑拣拣，找出几条对于狮子可以用的，又仔仔细细问了那木头的位置，这才告别了母蛇。
010在门外无聊得刨土，几乎把黑蛇的尾巴尖都盖了起来，黑蛇一抖尾巴，漂亮的鳞片就从滑落的黄灰里露出来，一点都没有变脏。
就这么玩了几轮，黑蛇爬出来的时候，卷着的猎物已经不见了。
他看了会儿摆弄它尾巴玩的010，出来的第一句话是：“哪里难受？”
010卡了一下，系统的能力让他能很快分析出黑蛇问这话的原因。
010低头刨刨地，小声道：“没有，爪子痒。”
回去的路远，黑蛇一边把小狮子卷起来，一边对他道：“可以用我的鳞片磨爪子，土太软了。”
010呆呆地看着卷着自己的鳞片，上面光滑漂亮得几乎要反光。
“磨牙齿也可以，”黑蛇想了想，补充道，“但是不能用靠近尾巴那里。”
“……”
一蛇一狮走到了离开部落的小道，祭司不知道什么时候追到了路口，正等着他们。
看着他们和谐的背影，祭司叫了一声，示意黑蛇到他的身边来。
黑蛇把010放下，非常严肃地叮嘱他不准乱钻草丛，至少在蛇族这一块的领地不行。
他不想回来的时候看见小狮子脑袋上顶着一头花花绿绿的蛇。
黑蛇讨厌他沾上乱七八糟的气味。
010再三掉头之后被留在原地，探头探脑好奇地看着他们。
祭司：“黑蛇，如果狮子没有在部落里长大，注定是会被驱逐的，你如果不吃……”
他在暗示黑蛇不要冲动，如果不吃的话，就把这只小狮子放回部落里，不然到时候等黑蛇失去兴趣，被蛇族养大的狮子不仅得不到狮人部落的庇护，也没有自己生存的能力。
而且，狮人部落说不定还会借口蛇族偷了他们的幼崽，然后对蛇族发起进攻。
白蛇把自己的担忧说了，黑蛇听完，沉沉道：“我会考虑的。”
010：？？？
虽然两条蛇离得很远，不过010还是听见了。
他震惊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尾巴在身后疯狂甩动，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里来的。
可恶！他下次不吓蛇了嘛！怎么比自己还记仇！
于是等黑蛇回来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一只蔫蔫趴在自己身上的狮子，连尾巴抖不晃了。
黑蛇也在思考着什么，回去的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不过还会用尾巴从树上摘果子。
等回到山洞的时候，黑蛇身上已经挂满了红的橙的各种果子。
它把010放下，又把那堆带着果子的树枝放到他面前：“怎么不开心？”
010看看黑蛇，很认真地说：“要不你还是吃掉我吧，等我成年后三个月就可以吃了。”
那个时候他的茬也找完了，任务完成，被吃掉也可以。
黑蛇原本懒洋洋摇着的尾巴一顿。
“我为什么要吃你？”
“不吃吗？”010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可是，祭司说你会失去兴趣的，比起回部落，还是吃掉我好一点。”
黑蛇知道狮子的听力好，听见了也不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它还是很不开心。
“死掉怎么能比活着好？”
010看看他：“我也还想活一下，你能不能做一条长情一点的蛇？”
“长大的我很好吃的，久一点点就好了。”
黑蛇看了他一会儿，感觉自己都要被这只狮子气出人形。
自己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以前还会逃跑一下，现在碰上被吃居然连逃跑都不考虑了。
黑蛇冷声问：“为什么要等到成年后三个月，我现在不可以吃？”
010眨了下眼，看看自己：“可是，我现在还有点瘦，看起来不是很好吃。”
黑蛇非常敏锐，咬死了问题不放：“那为什么是三个月？”
010视线飘忽了一瞬，被黑蛇紧紧盯着，于是只能找出了世界线里的借口。
“因为我想等长大了有实力去凶族里的人，”010露出一个很凶的表情，“把我扔掉了！我就要去部落里做坏事，做三个月！”
黑蛇看着他，一点不相信，凉凉揭穿他：“什么坏事？”
010果然被问住了，世界线里没有具体写，就说自己在部落里做了一些破坏。
他不确定地道：“……吃掉他们屯的食物？”
黑蛇看了他一眼：“你们狮子不爱屯食物。”
都是吃一天过一天的货，只有他养的这只吃不完，甚至还有闲心在猎物上啃花样。
010：“……撞塌他们的房子？”
黑蛇慢条斯理地给他讲狮子部落的事，致力于抹黑：“而且，狮人因为自身太过强大，在食物以外的事情上都很懒惰，他们的部落里大多都是破房子。”
010茫然地陷入了纠结。
那能干嘛呢？
黑蛇看着他的样子，哼笑了一声，笨蛋。
狮子刚才三个月的笃定也不合理，黑蛇吐着信子，勉强把这话当作狮子刚才的胡言乱语，先记在心里不发作。
它把回来路上顺手抓的兔子放在了010面前当作加餐，等小狮子埋头开吃的时候，忽然道：“你如果觉醒成足够强大的兽人，到时候想去狮子部落做什么都可以。”
黑蛇希望狮子觉醒，他非常想看见小狮子的人形。
黑蛇暗示意味十足地说：“蛇族的崽子会通过训练来加强觉醒的可能。”
叼着兔子的010：“……嗷？”
010像是听见什么惊天大消息，低头慢吞吞把兔子放在了地上，轻手轻脚地退后了两步，假装自己没有动过。
黑蛇冷酷地说：“不吃也要练。”
010狮脸震惊。
黑蛇的蛇尾在地上慢慢地爬行，留下一道道的痕迹。
他靠近了010诱惑道：“去的话，每天都能吃想吃的。”
010看看他：“我可以不想吃吗？”
黑蛇摆了摆尾巴，贴心地换了一种说法：“我只留狮子部落最强的崽子当口粮，你不练习，我不留你。”
010担忧道：“可是撒亚那么强，注定的狮子首领，我再怎么练习，也不可能比他厉害。”
黑蛇道：“那也不要紧。”
祭司曾经说过他眼光太高，做什么都只要顶上那一点，所以自己养出来的崽子，一定也是最优秀的。
这样就算狮子的部落驱逐崽子，崽子也可以活得很好。
黑蛇的嗓音温柔，透着一种属于冷血动物的残忍阴郁：“我把那个叫撒亚的狮子吃掉，你也是你们部落在最厉害的狮子。”
010：？？！


第127章 
那天之后， 黑蛇经常会带很多幼崽吃的食物回来。
这些食物普遍体积小，但是营养丰富，非常适合幼崽快速生长。
然而010的一个习惯让黑蛇非常头疼。
眼看着010把一个果子往树叶最底下藏藏， 黑蛇用尾巴把果子扫了出来：“你是亚成年狮子， 不是真的幼崽， 怎么还挑食？”
010看看他， 小声问：“亚成年狮子可不可以选自己要吃的呢？”
黑蛇把果子往他面前一放， 冷笑：“不行。”
也不知道小狮子吃东西不看胖瘦大小只看外表的习惯是谁惯出来的， 就这样还能再狮子部落里活到这么大， 还真是有能耐。
“可是好酸哦， ”010用爪子拨了拨那个圆滚滚的果子，好声好气地商量，“一人一半好吗？”
狮子低头叼起来凑到蛇脑袋旁边，黑蛇明明是个冷血动物， 这一刻却觉得体温都自己升高了。
他的尾巴砸在地上砸得啪啪响：“不要！”
就是上次带狮子会部落被教坏了！
010委屈地把果子放下：“有两个， 那你吃这个丑丑的。”
他用尾巴蹭蹭黑蛇。
黑蛇叼着果子窜走了。
010看看它一下子消失的背影， 慢吞吞地吃掉了自己选的整个果子，然后整个狮子抖了一下。
呜， 这个没那么丑的果然也很酸嘛。
“……”
托尔在那片森林里蹲守了好几天，看见了好几次黑蛇拿珍贵的果实给那头狮子吃，那头狮子还不乐意的样子，眼睛羡慕的几乎滴血。
有些果子他听祭司说过， 是兽人世界专有的，吃了可以治疗身体上的伤，对他的身体更是大有好处。
托尔就这么看着一蛇一狮相处， 有时候拿黑蛇会用冰冷的目光警告他，但是更多时候只是漫不经心地当他是一只蝼蚁。
托尔愤恨得不行， 如果不是这条黑蛇，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他也独自去了森林深处几趟，可是在森林里活动比草原难多了，更别提长着那些果子的地方都路途险峻。
而且，大部分都被黑蛇强盗一样扫完了。
托尔再次扑了个空，身上的伤更痛了，熬着回到了山洞后，整个人都差点散架。
他坐在在山洞门口缓了很久，然后看见说要为自己找草药的撒亚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他知道，那个方向是长老们的住处。
被欺骗的愤怒从胸口涌上来，托尔看见撒亚身边还围着几个刚刚变成兽人的年轻狮子。
自从撒亚变成兽人后，他对于那些原本不屑一顾的同伴态度温和了很多，脱离了纯粹狮子时残忍的野性。
托尔受不了这点。
再次听见撒亚和身边几头狮子强调老小没有死，回来的话他们也不能再欺负老小，托尔控制不住道：“他被黑蛇养着，指不定哪天就被吃了，还等着他回来？”
撒亚皱起了眉。
他不希望老小被吃掉，自然不爱听这种话。
“你在说什么？托尔，你出去了？”
见托尔闭上嘴不说话，撒亚眉头皱得更深，不赞同道：“长老们都说你应该修养，托尔，我说了会帮你找草叶子的。”
托尔听了冷笑，自己这么需要草药，撒亚还不是在和一群不重要的狮子说闲话，甚至还有心情去长老那里拉拢人心。
他淡淡道：“我有点心急，下次不会了。”
毕竟自小一起长大，撒亚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没听进去。
撒亚转移了话题：“明天我就去找草叶子，顺便看看老小的情况。”
托尔脸色更冷：“随便你吧。”
“不过我要提醒你，就算老小不会被吃，他也是被黑蛇救活养大的崽子，和狮人部落不是一条心。，”他看了眼撒亚身边围着的几个年轻狮子，继续道，“我不放心让他回到族里。”
说完，托尔转身进了山洞，周围几个迟钝的兽人左右看看，围住了撒亚：“撒亚，托尔是不是又发现了新的草叶子？他好厉害。”
“我觉得他说得对，都被蛇养了，回来肯定想着怎么给那群蛇人通风报信。”
“我们之后会和长老说托尔的意见的。”
“……”
进了山洞的托尔把山洞外的声音抛之脑后。
他前几天能起身活动，之后忽然能够变成兽人，看见自己的手和脸的时候惊喜得差点失语。
在这里的想象和他人类时长得一模一样，这让托尔快被原始世界吞噬的理性重新回归了一些。
他已经能自己挣扎着站起来，虽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奔跑狩猎，至少不会影响他当一个祭司。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托尔最近不仅拿出了草药的知识，还教他们打造家具，如何烧饭做菜，甚至提过原始人类的社会制度。
不过这一套在兽人世界行不通，托尔也不能强求。
他显露出的智慧堪比许多小部落里的长老，狮人部落里的祭司已经把托尔当作下一代接班人看待。
托尔脸色沉沉地变成原型，找了个位置趴着，然后在角落里蹭了一背的湿土。
山洞里原本是非常干燥的。
托尔若有所思地看向呼呼刮进山洞内的风，鼻子动了动，从里面感受到一阵阵极为湿润的水汽。
另一头，010莫名其妙听见了自己的反派值上下叮叮咚咚地响了好几声，等最后安静的时候，涨到了整整三十。
他惊讶地用爪子戳戳面板，戳在了空气中。
进入狮子身体的010好像被狮子同化了，解决了活着的问题之后，甚至没有考虑过要怎么加反派值，甚至推动世界线。
现在想要让010快点变成的人形的除了黑蛇还有999。
999说：【大洪水要来了。】
兽人的时代气候恶劣，多雨高温是常态，有时候哪怕是冬天，也会突然下一场夹杂着大冰雹的大雨。兽人们并没掌握预测天灾的方法，所以总是死伤惨重。
【这次灾难，托尔成功减少了狮人部落的损失，因为伤亡少，狮人部落的实力相应大增。地位也上升成为附近战斗力数一数二的部落。等托尔完成这个事件，世界线就会过半，到时候你可以溜到部落附近看看情况。】
010蝴蝶耳朵抖抖，注意力被草丛中忽然闪过的灰兔子吸引去了注意力。
999：【……你是系统，不是一只真的狮子。】
010遗憾地看灰兔子消失在草丛中，乖乖地收回视线：【好哦。】
刚才跑掉的灰兔子忽然被一条纯黑的尾巴卷住，放在了小狮子面前。
黑色的尾巴盘成了一圈，完美地把灰兔子关在了圈里。
黑蛇缓缓从草丛里爬出来，身后的尾巴还卷了一块大木头。
黑蛇：“怎么不捉？”
就会眼巴巴看着，明明之前对付鬣狗的时候看起来还有几分狮子的厉害。
010伸出爪爪拍拍趴在原地装死的兔子，慢吞吞道：“因为你说狮子都很懒呀。”
而且，吃了好多草，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又吃生病了，这几天晚上身体都热热的，像是要烧着了。
黑蛇哼笑了一声。
它把兔子弄走，又用尾巴尖指了指那段木头，这是蛇人会用来给小蛇崽子训练的东西，能够绞断这段木头，就说明小蛇的力量足够了。
黑蛇说：“弄断它。”
自从开始训练后，黑蛇都会放他出来锻炼，有时候010犯懒都会被变着法骗出来。
010只有累了回去的时候才能趴在蛇尾巴上。
010迷茫地抬头看黑蛇，又看看木头，伸出一根爪子勾了勾，木头骨碌碌朝他滚了过来。
010看着这根结实的木头：“弄断就可以吗？”
黑蛇点头。
于是010伸出前爪趴在木头上，伸出爪子努力刨刨，几分钟后，黑蛇看着面前被小狮子刨得木花乱飞的木头，沉默了。
黑蛇陷入了深思。
明天是不是得溜去狮人部落看一圈，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教狮子的。
黑蛇盘算着完狮子部落附近看热闹，终于把注意力移回了那根被刨得相当凄惨的木头上。
这颗木头硬度很高，小狮子能刨成这个样子……也算是天赋异禀。
黑蛇还是心情复杂：“你是猫吗？”
“是狮子，”010迷茫地看看他，严谨地纠正，“猫咪没有我大。”
黑蛇淡淡道：“大猫，挺笨的。”
010：“是狮子。”
黑蛇：“大猫。”
010一点点迟疑地停下了刨木头的爪子，他说：“嗷……嗷……喵嗷？”
大大的狮子脑袋歪着看向自己，就连眼睛也是又大又圆的。
黑蛇停在了原地，就连刚刚身后一直因为愉悦而摇晃的尾巴都僵在了半空，像是被010刚刚的那一声冲击到了。
几秒钟后，010慌张地从木头桩子上下来，焦急地围绕着黑蛇走来走去：“你的味道又变了！”
黑蛇“嗖”地一声钻进草丛没影了，被圈着的装死兔子迷茫地左右看看，蹦跶着逃跑了。
010无辜地看着黑蛇跑掉。
奇怪，黑蛇最近怎么老是自己跑掉。
“……”
那天之后，黑蛇为了忘掉这件事连着去狮子部落窥探了好几次，就为了观察亚成年狮子是怎么训练狩猎技巧的。
终于，在一次离开的路上，他被一头狮子拦住了。
这头狮子浑身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已经是成年狮子的形态。
黑蛇明白为什么010会说撒亚是他们部落最厉害的狮子了。
他打量着面前的狮子，不自觉地升起了敌意。
撒亚也好不到哪去：“你来我们部落干什么？”
撒亚来回踱步，从喉咙中发出威胁似的阵阵低吼。
这里离部落很近，只要自己受到攻击，族人们就能立刻察觉到。
黑蛇盯着他，如果把这头狮子带回去吃掉，小狮子会不会一夜之间变成兽人？
“老小在哪里？”撒亚露出两侧雪白的獠牙，顶端尖锐，看上去可以轻易咬死任何一个猎物的喉管，“放他回来！”
他盯着面前陌生的兽人，他也是蹲守了好几天，才确定这就是上次老小骑着的那条黑蛇，也看见了老小被这人逼着吃素。
蛇族果然冷血，当时可以那么亲密地作伴，扭头就可以这么玩弄。
黑蛇原本端详的视线转冷。
他讨厌小狮子在这个狮人口中出现。
撒亚见他不开口，烦躁地吼叫了一声，远处的几头原本趴着玩耍的亚成年狮子纷纷抬起头四处张望。
撒亚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往前扑了过去。
黑蛇用蛇尾把他抽开，撒亚早就防着他的尾巴，在半空中一扭身体，避开了。
撒亚稳稳当当地落地，充满敌意地盯着他，偌大的狮子嘴里咆哮出腥气。
“狮子有自己的部落，不需要你养着他。”
黑蛇冷冷地看着他：“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
撒亚像是几乎要气疯了，原本在兽形阶段时，他就是遵从母亲的命令行事，变成人形后，对老小就有了些愧疚和偏爱。
原本老小自己不愿回来就算了，可是这只蛇居然给一只狮子吃素。
撒亚抓狂：“在狮子部落，只有母狮才会养着雄狮！”
黑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我就是母蛇了，有什么问题？”
撒亚震惊地看着这个不要脸的蛇。
这人的人形比自己还要高大，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
黑蛇不耐地动了动蛇尾。
他在想要不直接把这头狮子绞死就好了，不过之后再想偷看亚成年狩猎救有点困难了。
黑蛇变成了兽形，层层叠叠的蛇身交缠在身后的草丛里，吐着信子，似乎在寻找从那里绞住撒亚更好。
黑蛇还没有想出答案，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黑蛇回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试图把脑袋从草丛里收回去的狮子。
黑蛇几乎是第一反应就用尾巴把撒亚抽到了一边。
他转身挡住狮子看向狮子部落的视线：“怎么过来了？”
小狮子应该还在刨木头才对。
010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在吵架吗？”
他轻轻地从草丛里跃出来，厚厚的肉垫在地上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刚刚到，就忽然看见黑蛇的尾巴窜出来了，还觉得有点神奇。
010转身把藏在身后的猎物叼了出来。
“我抓到了一只兔子！”
黑蛇一愣，看着那只兔子，居然升起了一种欣慰的感觉。
撒亚就看这只黑蛇和眼瞎了一样，对着随处可抓的灰兔子夸老小。
“好厉害。”
010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黑蛇自然道：“当然，这种兔子虽然多，但是行动非常灵活，很难抓的。”
撒亚发出一声怒吼：“老小，他就是想要养废你！这是最好抓的猎物，狮子不会吃这种弱小的——”
黑蛇面不改色地又用尾巴他抽翻了。
010看看话都没有说完的撒亚，狐疑地看着黑蛇：“真的厉害吗？”
黑蛇应了一声，离开时还不忘卷着地上的那只灰兔子：“厉害，我从狮子那里学到一种烤肉的方法，回去给你烤着吃。”
010被夸得晕乎乎地跟着他走。
回去的路上，他的蛇尾巴一边戳着那只灰兔子，试图看出小狮子是怎么逮住的，一边对010道：“如果变成兽人更厉害了。”
010歪歪脑袋：“很想看我人形吗？”
黑蛇懒懒地摆了摆尾巴：“想看。”
他看着010：“如果你在下次下雨前变成了人形，以后我就不凶你了。”
最近空气湿润，应该是要下大雨了，之后训练更不方便。
黑蛇希望狮子能在训练上加把劲。
010眼睛一亮。
黑蛇见状继续道：“我还可以抱着你走，以后你都不用自己走这么远。”
010：……大、大心动！


第128章 
010叼着灰兔子和黑蛇往山洞走。
黑蛇尾巴一卷， 把小狮子卷起来了。
悬在空中的010歪了下脑袋：“不是变成人才抱吗？”
黑蛇道：“今天抓到了兔子，也可以被抱着回去。”
010的尾巴高兴低蹭着蛇身晃了晃，然后慢吞吞地在卷起的蛇尾里蜷成了一小团。
冰冰凉， 好舒服哦。
黑蛇不知道哪里弄来了一石碗的蜂蜜， 早早放在了山洞里。
010从尾巴上下来的时候， 非常宝贵地松开了叼着兔子后颈皮的牙齿， 生怕自己太用力了把嘴里这只兔子咬死了。
那兔子原本正装着死， 一挨地就后腿一蹦， 疯狂往外逃窜。
一双修长的手把兔子的后颈皮捏住了， 重新提了起来， 甚至在手里晃了晃。
黑蛇挑剔地看着手里的兔子：“上次叼草叶子回去都知道让我帮忙，今天怎么变笨了，嘴巴不酸？”
010呆呆地看看卷着自己的尾巴，又看看面前忽然变出来的好大一个人。
是、是人身蛇尾耶。
黑蛇苍白得像是一尊会行动的玉人， 伸出的手指比一般人修长， 过腰的墨发披散在身后。
不过阴郁俊美的长相让他身上充满了压迫感， 没人会觉得他真的一碰就碎。
010慢吞吞地靠近，然后用爪子戳了戳。
唔， 还是戳不动的。
黑蛇不喜欢自己的人形，麻烦，头发每次都很碍事，一点没有蛇脑袋好用。
他平常被010亲昵习惯了， 不觉得这人用爪子蹭自己有什么，他在山洞找了个角落用一堆草和石头把兔子围起来了，没有杀这只灰兔子， 养着让010玩。
010全程跟在它身后，晕乎乎绕着它走了几圈， 黑蛇就算是人形也好大，自己站起来才到他的肩膀。
黑蛇莫名其妙，伸出一根手指把面前忽然两腿站立的小狮子给戳倒了。
他笑道：“那么新奇？不是看过了那头狮子的吗？”
010“嗷”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又慢吞吞在地上打了个滚：“不一样呀。”
他想了想补充道：“你比较好看。”
黑蛇看起来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然后010回头看看自己的尾巴，原地绕了几个圈：“我会不会变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狮子腿？”
黑蛇：。
黑蛇好气又好笑，不和他说话了。
黑蛇用尾巴把狮子卷好，然后才去外面生火，又把自己弄来的肉处理好。
黑蛇变成人形之后，尾巴就没有之前看不到头那么长了，除了腰胯部分，底下的更是越来越细，超级好看。
010看着变细了的蛇尾一圈圈缠上自己的狮子身体，放慢了呼吸，如每一个猫科动物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放大了瞳孔，眼睛圆溜溜地盯着顶端尖尖的尾巴。
黑蛇依旧不费力气地把他举起来了。
“好厉害，”010想起了上次在狮子部落里看见的年轻狮人，补充道，“好像比狮子们都厉害！”
黑蛇看他：“那群人都是歪瓜裂枣。”
他拉踩道：“撒亚也是。”
010看看他，不说话，心里有点发愁。
他忽然发现世界线里没有说自己是不是用人形去找的茬，自己不会是一只不能变成人的狮子吧。
长得丑丑的人和不能变成人的狮子。
010犹豫地说：“要不还是当一只好看的狮子吧。”
黑蛇用尾巴尖尖给串着烤肉的树枝翻了个面，非常耐心地哄：“你变成的人形，一定是最好的那个。
010非常警惕地看着他：“狮子部落有很多很多头狮子哦，你是不能吃掉所有狮人哦！”
黑蛇被逗笑了，有点遗憾地说了一声：“好吧。”
他蹲下，用冰凉的手摸摸狮子脑袋：“随便变不变，反正我不喜欢人形。”
010看看他，不太理解，黑蛇的人形在他眼里有那——么好看！
他想想，自己想通了：“也对哦，你吃猎物从来不看美丑。”
黑蛇顿了一瞬，这才慢慢伸手，给刚刚才翻过的烤肉翻了个面。
五分钟后，树枝上插着的烤肉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表面泛出一层晶莹的光泽，看起来异常可口。
黑蛇用尾巴戳了戳狮子：“吃了。”
他看看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小狮子，补充道：“这是鹿肉，漂亮的。”
010回过神，咬着树枝到一边晾着等了。
看着010的背影，黑蛇眼里飞快地滑过一抹笑意。
骗狮子的，这是一只丑花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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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答应之后，黑蛇发现小狮子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山洞门口去看天气。
有时候睡前发现刮进山洞里的风带着水汽，小狮子还会焦虑得咬尾巴。
黑蛇通常会把自己的尾巴塞进小狮子嘴里，然后把小狮子团吧团吧卷回自己身边。
“睡了。”
010养成了每天起来都要问“变成人了吗”的习惯。
黑蛇比狮子还贪睡，每到这个时候就会睁开眼睛，懒懒地看精神的小狮子一眼，又闭上：“还没有。”
010就会失望地“哦”了一声，一蹦一蹦地去山洞门口看天气了。
然后黑蛇又会得到一只蹲在洞口焦虑的小狮子。
黑蛇深深叹了口气。
狮子尾巴上本来就没多少毛，到时候咬秃了，小狮子难过得啃爪子，自己还得抓兔子回来让他玩。
黑蛇开始考虑要不要搬个家，搬到最近干燥一点的地方，如果要下雨了，就再搬一次。
它抱着这种心态，出去抓猎物时顺便去附近考察了好几个地方，可是这次似乎不是普通的暴雨，整片森林都笼罩在水汽之下。
黑蛇连夜去了一趟蛇族领地，叮嘱他们带着河边的族人迁徙，搬到高一点的地势去，回来的时候又顺路去了一趟狮子部落，发现原本在草原上的狮人开始收拾行李。
原本对于狮子部落的人而言那几个破山洞根本没什么收拾的，但是托尔最近教了他们很多东西，所以搬家要带的东西就多了起来，也提前了很多。
黑蛇甩了甩尾巴，回山洞的时候还发现有一个脸色苍白的狮人在自己的领地上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黑蛇看了眼狮子部落到自家山洞经常走的路，伸伸尾巴，找了块大石头把路给堵死了。
等他做完坏事，甩甩尾巴回到了山洞，010还没醒。
小狮子打呼噜也很可爱，比那群狮人可爱一万倍。
黑蛇想着，慢吞吞地又爬出山洞，找了一头适合狮子练手的野猪。
快成年的的野猪皮厚毛粗，横冲直撞时能一脑袋撞断手臂粗的树枝。
于是010睡醒了，睡眼朦胧地出山洞找蛇的时候，就和一头野猪对上了眼。
010：。
010：！！！
小狮子吓清醒了。
黑蛇在不远处看着，长长的尾巴有一部分就藏在野猪身后的草丛里。
他把野猪放下的时候，野猪浑身的粗毛炸开，看起来凶恶无比，显得还不在状态的小狮子怎么看怎么弱小可怜。
黑蛇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抓一只更小的野猪来，狮子部落怎么都用这种东西训练幼崽。
这头，010第一次看见活的野猪。
他谨慎又好奇地绕着野猪转了好几圈，然后被冲着自己横冲直撞过来的野猪吓炸毛了。
黑蛇：。
它伸出尾巴想要打断这场训练，没想到炸毛的小狮子原地扭身，避开了冲过去的野猪。
黑蛇停下了动作，后知后觉想起，狮子在捕猎的时候鬃毛也会立起来，以达到震慑猎物的目的。
他盯着前肢伏低，正围绕着野猪警惕地小步对峙的狮子。
看起来已经是个大狮子了，确实该变成兽人了。
下一秒，野猪再发起冲锋，
010猛地窜起，爪子牢牢扒住了野猪身体，长长的犬牙也扎进了野猪的脖子。
已经被养得非常高大的狮子牢牢压住了挣扎的野猪，挣扎了大概十来分钟，倒在地上彻底不挣扎了。
没过一会儿，010松开牙齿，他把一动不动的野猪往黑蛇那边推了推，像是早就发现了他。
010小声道：“给你吃。”
黑蛇懒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嫌它丑。”
010假装听不见，又重新钻进草丛里，黑蛇猜测他是去找附近的水源漱口去了。
虽然这么说，黑蛇还是把野猪吃掉了。
啧，扎嘴。
等黑蛇吃完野猪，010正好从草丛里钻了回来，嘴里又叼了一只兔子。
这只兔子有两只黑耳朵和四只黑鞋套，一看就是010在水边挑了好久的。
010眼睛亮亮地看着黑蛇，显然是在等待黑蛇夸奖自己。
野猪连咬都咬得不情不愿咬，抓到兔子倒是眼巴巴等着被夸。
黑蛇叹了口气：“好厉害。”
他问：“还要带回去养着吗？”
现在黑蛇的山洞里已经养了三只兔子，其中一只灰兔子是010抓来的那只，剩下两只都是小狮子训练得无精打采的时候黑蛇捉回来给他玩的。
因为010反复强调他要和小灰一起养在洞里，所以黑蛇抓的时候非常仔细，为了不让这个山洞变成兔子窝，抓兔子的时候精挑细选抓的都是公兔子。
为了养好这几只臭兔子，黑蛇每天还得去草丛里游荡一圈。
黑蛇甚至还钻研出了栅栏的弄法，在外面用人形把篱笆编好了，然后变成兽形叼着篱笆回去。
010想摇头，可是每次抓到兔子，黑蛇都会变成人形帮他把兔子放到栅栏里面去。
010想看黑蛇的人形。
他眼巴巴看着黑蛇。
黑蛇看懂了他的想法：“自己变。”
010明明是狮子脸，可是愣是让黑蛇看出了委委屈屈的样子。
黑蛇淡淡道：“我不喜欢人形。”
010有点苦恼。
这么好看的人形都不喜欢吗？
他问：“有毛茸茸耳朵的会喜欢吗？”
黑蛇视线落在他的蝴蝶耳朵上：“喜欢。”
010记下了这一点，耳朵一抖一抖的。
过了一会儿，他竖起尾巴，走过去蹭蹭黑蛇的尾巴：“想看人。”
黑蛇非常坚决：“不是让你自己变？”
010眼巴巴地看着他，努力和他讨价还价：“变成人可以摸摸肉垫。”
黑蛇迟疑了。
010非常大方地加码：“也可以摸摸脑袋上的毛毛。”
他用毛茸茸的狮子脑袋钻到黑蛇尾巴里：“不喜欢人形，喜欢摸毛毛吗？”
“……”
十分钟后，黑蛇用修长的手指顺了顺狮子毛，这和他用身上的鳞片蹭小狮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狮子毛有点硬，不过身上短短的毛倒是很好摸。
黑蛇抱着大狮子摸了半天，010打了好几个哈欠，几乎要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然后才问：“今天不训练了吗？”
黑蛇慢慢地顺着他的毛，沉迷吸猫的样子：“昨天不是训练过了吗？今天的野猪你也成功了。”
虽然才十多分钟。
010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在黑蛇边伸了个懒腰，尾巴伸得直直的，只有顶上有毛毛的地方稍微打了个弯。
然后就被黑蛇捉住了。
黑蛇微凉的手指一点点捋顺尾巴上的毛，狮子灼热的体温可以几乎让他产生一种要烫伤的错觉。
黑蛇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还没等他撤开手，010的鬃毛炸了起来。
010说：“不可以摸尾巴！”
黑蛇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缠上自己手腕的狮子尾巴：“是吗。”
黑蛇于是给他摸摸鬃毛，又摸摸身上，摸了一会儿，黑蛇忽然沉默了。
“你是不是又没有舔毛？”
手下的狮子忽然变得浑身僵硬，一副非常心虚，甚至都不愿戳穿也不用套话。
小狮子简直违背天性，作为大猫不爱舔毛。
010回头看看他： “毛不顺吗？”
不可能呀，他每天都有跳到水里去洗澡。
黑蛇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每天信子都要给你舔断了，能不顺吗？”
狮子不爱舔毛，他就受累了，变成人的时候都在下意识用手给他顺毛。
010看看他，又看看他还插在自己毛毛里的手指，亲昵地蹭了蹭：“还要摸摸。”
这么不听话还要摸。
黑蛇冷哼了一声，抓了下他被摸得乱蓬蓬的鬃毛，又一点点捋顺了：“下次要自己好好舔。”
010把脑袋钻进了他的怀里，假装没有听见。
黑蛇伸出手轻轻拍了下狮子脑袋：“脏猫。”
010睁大了眼睛看他：“不脏！”每天都有洗！
猫咪不喜欢水，但是010不一样，他平常和黑蛇窝在一起，本来就习惯了冰冰凉凉的温度，又会在中午的时候跑出去洗，水更是暖暖的。
黑蛇：“不信。”
010的尾巴在地上甩得“啪啪”响。
黑蛇完全没有受到威胁，甚至一边捋着他的毛，一边似笑非笑道：“好凶，凶死了。”
010气得炸毛了，去咬他的手，又被黑蛇摸了摸下巴，舒服得眯起眼睛，狮子脑袋都要垂下去睡着了。
010忽然有点期待自己的人形了。
等他变成了人形，是不是也可以这么摸摸黑蛇呢。
黑蛇的鳞片摸起来是不是冰冰凉。
010怀揣着美好的想法睡了一觉。
等天快黑了，黑蛇才黑蛇用尾巴把小狮子卷起来往回走。
小狮子睡得好沉，晒了一整天的毛暖呼呼的，睡在旁边跟一个小太阳似的。
黑蛇慢慢地变成兽形，然后像每天晚上那样把小狮子一圈圈盘好，放在自己的尾巴中间，这才闭上了眼睛。
深夜，黑蛇睡着睡着，忽然惊醒。
它睁开眼，蛇瞳在黑夜中泛着无机质的冷光，立起来的蛇身如同凝固的雕塑，每一片鳞片都泛着暗光，带着某种冰冷的华丽，高大威严正如同族人视它为蛇神的雕像。
然而，冰冷的蛇身却卷着一个暖呼呼的，团成一团的狮子。
黑蛇垂下视线，看向拿自己尾巴当凉被盖的狮子。
尾巴下卷着的狮子忽然变得非常柔软，惊醒的黑蛇甚至担心自己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把小狮子绞死。
它缓慢地移开了尾巴，有一双手伸出不舍地抱住了它的尾巴，还蹭了蹭。
重重的黑色蛇尾下，终于露出一个蜷缩着的长着耳朵的兽人，正躺在纯黑的蛇鳞上，浑身的皮肤看起来白的惊人，尾巴在身后一扫一扫，露出的手臂上还有被蛇尾勒出的红痕。
发现尾巴跑掉之后，兽人不满地小声“嗷”了一声，委屈巴巴的意思。
他像是做了梦，还伸直了白皙的手臂辩解：“明明就不脏的。”
高贵冰冷的黑蛇：…？
黑蛇：！！！


第129章 
黑蛇恍惚地立在洞中良久， 山洞外潮湿的冷风吹进来，他才回过神抽了自己一尾巴。
疼的，不是在做梦。
他看了眼被自己蛇尾缠绕， 白得几乎在山洞里发光的小狮人。
小狮人似乎被缠得有点难受， 脚踩着黑蛇的蛇尾往外踢了踢。
可爱。
黑色的蛇尾顺着狮人的腿往上攀爬， 纯黑的尾巴一圈圈缠绕着匀称健康的小腿上， 像是某种不详的黑色纹身。
010被吵醒了， 蛇尾立刻逃开， 乖乖巧巧地躺在他的身边， 好像刚才什么坏事都没有干。
010闭着眼到处摸摸， 摸到尾巴后伸手把它拉回了自己的脸颊边，拍拍好：“睡嘛。”
他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黑蛇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小狮子安心地重新地开始睡觉， 也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
黑蛇看着兽人锁骨被鳞片压出的红痕， 熟悉的蝴蝶耳朵一抖一抖， 整条蛇僵硬住了，莫名其妙地有点心虚。
小狮子变成兽人没有衣服， 黑蛇沉默半晌，伸出尾巴戳戳：“我出去一趟。”
010困呼呼地说：“好哦。”
说完后把黑蛇的一截尾巴抱得更紧了。
黑蛇：。
黑蛇早有所料，僵硬的蛇尾一圈圈从这人身下散开。
察觉到垫子要跑掉了，010很不乐意地抱住黑蛇， 只不过人形比兽形要小太多了，哪怕他很努力了，也只抱住了黑蛇的一小截尾巴。
黑蛇用尾巴尖尖贴了贴010的脸颊。
温热的， 和狮子的体温也不太一样。
他卷起010，试着把兽人往地上放了放， 还没放下，先看见了地上的小石头和灰尘。
地上确实太硬了。
黑蛇为难住，好在他足够长可以解困。
保证了兽人底下还有一圈自己的尾巴当垫子，黑蛇飞快地在外面收集来了干燥的草，一捆捆地从地上拔起来，运回山洞，勉强弄成了一堆可以躺的地方。
黑蛇缓慢地把睡得无知无觉的010转移到草铺盖上，在门口留下了气味，防止有猛兽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溜进山洞，这才放心地回了一趟蛇族部落。
“……”
山洞外的风越来越大，呼呼地刮进山洞，声音像是有一百只夜枭在同时尖叫。
010被吵醒了，身边空空的，外面不断送进来的水汽让整个山洞都潮湿得不行。
黑蛇呢？
010竖起脑袋在山洞里看了一圈，黑蛇不见了，好像被外面黑洞洞的森林吞掉了。
他疑惑地歪了下脑袋，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层青草垫子，比黑蛇软。
不过010还是喜欢干燥的鳞片一点。
好潮…自己一定变成了一只湿漉漉的狮子。
010坐起身下意识舔舔爪子，然后低头，发现是手背。
入目的手纤长有力，指甲粉粉的，很好看。
……是人耶。
010震惊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外面淅淅沥沥下起的小雨。
变成人了！
010蹦下草垫子，赤脚踩在地上往门口看看，脑袋在山洞口看来看去。
狮子的视力让他能够看清外面藏在黑暗中的树林，不过没有黑蛇的身影。
010啪嗒啪嗒踩着泥水跑到了黑蛇平常最喜欢缠着的一棵树附近，树身上空空的，没有蛇的踪迹。
他有点迷茫，周围的风越来越大了，天空一点光亮也没有，全部都是一层层厚重的阴云。
010知道，是世界线里的大暴雨要来了。
黑蛇呢？
黑蛇走掉了吗？
010不开心地“嗷”了一声，自己的人身这么好看，黑蛇怎么走掉了。
要是变回狮子了怎么办。
010踩着从高处滚滚而下的泥水往洞口走，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010屁股一空，面前的视线晃了一下，就坐在了黑蛇身上。
黑蛇巨大的身体从草丛里爬出，载着他往山洞去：“嗷什么，这么不开心？”
010默不作声地晃晃自己的腿，悄悄把脚上的泥巴都蹭到黑蛇身上。
黑蛇的尾巴后面还卷着好多东西，奇奇怪怪的一堆兽皮，一些平常吃过很好吃的果子，一些石头碗。
到了山洞门口，黑蛇没有把他放下，自己钻进了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尾巴上又多了三只兔子。
010看着看着，意识到了什么：“我们也要搬家了吗？”
黑蛇应了一声。
他半夜因为小狮子的人形冲去了部落里，然后发现部落靠近河流的一边已经全部被淹了。
他帮着部落搬家，后来发现雨大的不对劲，赶回来把小狮子带走。
雨越下越大，010的眼睛都要被雨水打得睁不开了。
黑蛇卷着东西在草丛中爬行得有点困难，注意到了小狮子不出声，还有心情逗他：“怎么不嗷了？”
010低着头，雨水不停顺着黑蛇的鳞片滚落，刚刚蹭上去的泥巴脚印都被冲刷干净了。
他用也被冲干净的**的脚踩了踩黑蛇的鳞片。
硬邦邦的，有点咯。
黑蛇顿了顿，察觉这人心情不佳，找了个地方停下，在他面前开始算账了：“你怎么大半夜跑出来，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010歪了下脑袋，他坐在蛇尾上被高高举着，非常无辜地低头看着黑蛇。
“可是，你跑出来，我也找不到了。”
黑蛇一顿。
010拍拍他坚硬的鳞片，两侧的毛茸茸的耳朵都丧气地垂了下来，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你下次要和我说哦，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黑蛇的大脑袋俯下身和他对视，纯黑的蛇瞳看起来明明没有任何感情，却依旧耐心道：“我和你说了。”
积攒了一肚子难过的010：……嗷？
黑蛇用猩红的信子舔了舔他柔软了脸颊：“下次我多说几次。”
010伸出小触手，在数据库里翻翻翻，真的看见了黑蛇凑到自己旁边说要出去一趟。
010摇摇尾巴，把黑蛇从旁边探过来的蛇尾用自己的尾巴一圈圈缠住，重新开心了起来。
狮子染上了奇怪的蛇类习惯，要用尾巴把黑蛇紧紧圈住才安心。
他小声和黑蛇说：“那下次记得带我一起出去哦。”
黑蛇把他脸颊上滚落的雨水舔掉了：“吵醒你会生气。”
被吵醒的狮子都会生气，这是他观察狮子部落得出的结论，所以平时也没有吵过010睡觉。
“那是坏狮子，”010认真地说，“好狮子是不会生气的，但是下次不叫我一起，我就要生气啦。”
010严谨地把记仇小本本上今天的事情划掉。
黑蛇笑了一声：“那草原上只有你这一头好狮子了。”
“对哦，”010用脑袋蹭蹭黑蛇湿漉漉的鳞片，“所以要好好带着好狮子。”
黑蛇带着010爬到了森林的一处高地，远处已经有来往的蛇人在整理带来的东西了。
这里不止蛇人一种兽人，还有许多深夜被惊醒的兽人都逃到了这里，出发的太匆忙，大多数人甚至没来得及带上什么东西。
里面最显眼的就是本来应该在草原上的狮子部落，占了好大一块地方，已经开始用带来的东西占地盘了。
托尔身边围了一群兽人，什么耳朵都有，正在说着什么。
010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被黑蛇带去了蛇人附近。
黑蛇没有太靠近蛇族部落，反而是找了一块地自己盘起来。
这是他前几天就找到留下气味的新地方，原本是为了躲下雨，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可惜就算大家有心让出来，兽人人数太多，还是放不下黑蛇庞大的身躯。
黑蛇变成兽人，伸手把一堆叶子拨开，里面还有一个小山洞。
他满意地看了一圈，把三只兔子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了进去，然后把一路上被他用尾巴严实地缠住的010也放进去，自己这才也钻了进去。
远处正聚集在一起的几个兽人头头都僵住了。
长着羚牛角的兽人皱起了眉，他们来的时候看见森林里的这些部落都把那一块最好的地方让了出来，正在商量怎么过去占着，之后怎么分配，没有想到这条大黑蛇一来就占掉了。
托尔也看见了这一幕，面色僵了一下，然后无奈道：“看来我们不用争了。”
羚牛不甘地又看了几眼，看见那条黑蛇变成人形后也凶性十足的样子，这才不情不愿地转回了视线。
“总之，还是要感谢你通知我们，也感谢撒亚，他帮我们搬了不少东西。”
托尔笑了一下：“不用谢。”
几个部落的人走掉之后，撒亚这才从远处走来。
这次大雨比部落几个长老猜测的还要大，托尔提前说了，虽然让族人们恐慌了一阵子，不过也减少了部落的损失。
撒亚为了搬走那块路上的大石，拉伤了身上不少地方，狮子本来不擅长在森林里行动，他驮着托尔，更是难以避开。
他变成的人形脸上都有几道血痕，此时走到了托尔身边，看了眼黑蛇消失的方向：“你看见老小了吗？”
托尔脸上的笑意消失，他说：“没有，应该被吃了吧。”
撒亚皱起了眉。
托尔对老小的敌意太重了，他甚至不明白是为什么。
---
山洞里。
黑蛇把好奇地还在往狮子部落那边看的金色脑袋拨了回来。
这个洞比之前住的洞要小很多，不过刚好适合都变成人形的一蛇一狮呆着。
010被黑蛇放在一个已经铺好兽皮的石头上，黑蛇又用尾巴卷着另一块兽皮给他围了一圈。
010后知后觉地有点害羞。
黑蛇弄了一堆火，给010烘一头已经被打湿，可怜兮兮贴在脸颊上的金色头发。
小狮子的兽人非常具有欺骗性，睁着和狮子时一样圆圆的眼睛，乖乖在面前等着头发变干。
黑蛇的长发才是真的湿淋淋，他嫌碍事地弄到背后，又伸手习惯性给010顺着头发。
长长的黑发垂落在耳侧，010伸手抓住了。
黑蛇顺着他的力道低下了头，黑瞳和010巧克力色的眼睛对视上了，立刻移开视线，开口问：“还不开心？”
黑蛇贴心地说：“人形是下雨前变的。”
010看看他，慢吞吞地把人垂下的脑袋又捧了起来，黑蛇脸颊上的肉被挤起来，小小地嘟了起来。
010顶着灿金色的脑袋，火光映在金色的头发上，显得比火堆还要热烈。
010左右看看黑蛇俊美的样子，慢吞吞地说：“没有不开心。”
黑蛇：“那怎么了？”
010深棕色的眼睛看着黑蛇，里面是全然的好奇和懵懂。
“为什么不看着我呀？”


第130章 
黑蛇僵硬地和他对视。
小狮子像是遇上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难题， 非常纠结地盯着他。
昏暗的山洞让狮子棕色的瞳孔变成了大大的圆形，里面只有小小的一团火光倒映在角落。
黑蛇下意识让开了身后的火光，强自镇定道：“没有。”
010看看他， 伸出手指。
他的手在昏暗的光影下看起来更显修长漂亮。
010慢吞吞地、一个一个掰着手指， 记仇地说：“就有。”
“把我卷上尾巴的时候没有看、捉兔子的时候， 三只兔子都仔细看了花色， 还是没有回头看我、在草丛里钻来钻去也没有看我。”
黑蛇：。
他似笑非笑：“好记仇的狮子。”
“狮子都是这样的， ”010瞥了他一眼， 补充道， “好狮子也不例外。”
黑蛇于是用尾巴尖尖戳戳小狮子头顶上不停抖动的毛茸茸耳朵：“看来我养的还是一只记性不好的狮子， 我明明停下来和你说话了。”
010睁大了眼睛看他，就那么一点点时间，怎么算呢。
黑蛇把狮子脑袋按下去，虽然嘴硬， 但是蛇尾巴已经在地上心虚地窜来窜去。
010的尾巴在身后甩甩， 又用手拉了拉黑蛇的头发。
他幽幽地说：“又不看我了。”
黑蛇嘴硬：“哪里有？我在给你理毛。”
010似信非信地看着他， 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没有再说话了。
小狮子的头发比当狮子时还不听话， 明明摸起来很软，但是干了之后居然这里翘起来一缕，那里翘起来一缕。
黑蛇一点点给他按平，这才转过身变成了兽形。
黑蛇的兽形占满了大半个山洞， 他凑到火堆边把自己黑色的鳞片烘干，这样变成人形的时候就不用处理讨厌的头发。
感受到有一双手在自己脑袋背后偷偷摸摸地撸自己的鳞片，顺着鳞片一块块摸过去， 黑蛇舒服得蛇身都在地上摆了摆。
他回过神，及时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道：“你在干什么？”
010伸手在他的鳞片上摸来摸去，小声哼哼：“你不看我，我就摸摸。”
冰冰凉的，和想象中的一样耶。
010越摸越起劲了。
黑蛇哼笑了一声，看穿了这只小狮子：“明明就是你自己想摸。”
想找个理由贴贴。
黑蛇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经常是他这么摸010，还没有010这么摸他的时候。
凑在火光旁边，黑蛇把自己身躯一大截盘在门口堵住了冷风。
大蛇脑袋静静靠在010身边，衬着火光，昏昏欲睡起来。
就在要睡着的刹那，010偷偷摸摸地凑到蛇的耳朵边，拉长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欢快：“你～的～味道～又变啦～”
猛然惊醒的黑蛇：。
黑蛇：这个！记仇！的！狮子！
黑蛇转过身，狼狈地窜出了山洞，尾巴撞在洞口也没有停下。
山洞门口哐哐落下几块石头，刚刚跑没了影的黑蛇又狼狈地折返，不知道从哪里搬来几块大石头放在门口堵住了风雨。
010呆呆地看着窜进草丛的蛇尾巴。
【反派值＋15，当前反派值：35。】
010的视线变得蠢蠢欲动。
“……”
山洞外，一众还在雨中收拾东西的兽人看见黑蛇变成原型，齐齐转开了视线。
山洞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黑蛇都吓成这样？
有敏感的兽人闻到了黑蛇变化的气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黑蛇跑掉的方向。
黑蛇跑到树林里，重新变成了人形，找来一些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藤蔓开始编成小栅栏。
黑蛇刚刚在火堆旁，体温跟着温度自然升高，此时被冰凉的雨水一浇，脑袋清醒了不少。
自己怎么会对着小狮子变味道……
说起来，小狮子的尾巴那么短，也可以交尾吗？
黑蛇的思绪飘忽不定。
他顶着劈头盖脸的雨水盘在树下，苦大仇深地编完了三个小小栅栏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尾巴掉了鳞片，正在往外溢血丝。
黑蛇摆了摆尾巴，没把伤口当回事。
自己跑出来这么久，小狮子肯定要继续记仇。
黑蛇卷着哄狮子用的栅栏匆匆往回赶，回到高地的时候，被托尔拦住了去路。
托尔打着一个很大的芭蕉叶，水珠从深绿色的叶面上滚落。
他身上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编成的薄衣已经被打湿了，看起来是兽人中难得的纤瘦。
不少兽人没见过，都很喜欢这种体型，对他充满了怜爱。
黑蛇挑剔地打量着他，面前的兽人白病歪歪的，他怀疑自己吃了的话，也会生病。
还是自己养的狮子好，变成人之后白白的也很健康。
黑蛇想到小狮子脸颊上的软肉，有点兴奋地甩了甩尾巴。
托尔目光落在了黑蛇盘着的几个栅栏上，又落在了黑蛇掉了的鳞片上。
他道：“雨水很脏，你这样伤口容易感染。”
知道这些兽人听不懂感染是什么意思，托尔特意解释了一遍：“伤口会不容易好，严重还会让人发热死亡，你的伤口还是用清水洗一下的好。我知道附近哪里有草药，也可以带你去摘。”
黑蛇听懂了，但是没动，懒懒地道：“让开。”
托尔顿住，他皱起眉道：“我不是来讨好你的，狮子部落在这里毕竟是异类，我希望几个部落和谐共处……”
“你不是还带了其他草原上的部落来么？”黑蛇不留情地打断他，冰冷的瞳孔注视着托尔，像是看清了他心底打的所有小算盘，“我养了小狮子，不代表我和狮子部落有任何的关系，或者我会倾向狮子部落。”
黑蛇似笑非笑，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说起来，小狮子在狮子部落那么受欺负，我应该厌恶还来不及？”
托尔皱起了眉，这是弱肉强食的原则，他以为黑蛇不会在意这种事，就像如果老小现在很强大，狮子部落也会期望他回归一样。
不过一头被蛇养大的狮子，会强大到哪里去呢。
托尔从没考虑过010有回到部落的可能。
黑蛇绕过了他，口吻冷淡：“我知道附近森林少了几个部落没有来，里面有其他的蛇族部落。不过这地方抢到的就是你们的，我没意见。”
他缓慢的，声音里带上了奇怪而阴郁的笑意：“也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托尔脸色白了点。
---
黑蛇拖着三个栅栏回到了山洞，他垂眸在山洞外静静听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刨土的声音，这才失去兴趣般搬开了石头。
今天没有偷跑。
他沉思着下次放一些小的石头，这样小狮子也好出来……
黑蛇看着空空的山洞，思绪空白了一瞬。
小狮子怎么又跑了？！
010不仅跑出来了，还非常贴心地把石头都放回了原位，做出没有动过的假象。
黑蛇尾巴在地上砸得啪啪作响，愣是把那几只想要窜出来的兔子给吓回去了。
他爬进动里把三只兔子分开关好，又转身吐出信子，闻闻空气中狮子的味道，寻找着出门去了。
另一头，010悄咪咪地踮着脚往记忆中狮子部落的位置走去，想看看现在狮子部落的实力，再考虑一下到时候自己找茬的程度。
不同部落的兽人们都升起了火堆，有的躲在树下，有的借助了地形，找了一块避风的地方，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湿漉漉的。
暴雨天气，不止他们这些可以变成兽人的部落逃亡来了高地，就连纯野兽也在拼命往高的地方跑。
兽人们没有刻意驱逐，不过看到一些极危险，甚至想要攻击部落的野兽时，还是会齐心协力把野兽吓退。
有的兽人注意到了这个忽然出现在众多狼狈的野兽中，看起来甚至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奇怪兽人。
很白，很纤细，是刚才看见的狮子部落里的人完全不同的纤细。
狮子部落的那个虽然瘦弱，但是好像很受推崇，不少年轻狮人都围在他们旁边。
有的兽人蠢蠢欲动，就算不是雌兽，抓回去当成宠物也是不错的。
兽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抓其他的动物当口粮，当宠物都是常有的事。
然后兽人们就看见了一边的大树里窜出来一条手臂粗的花毒蛇，速度快如闪电，显然是这里的原住民，被今晚的混乱吵了许久后埋伏起来，终于找到一个好下嘴的复仇对象。
花蛇速度极快，如同离弦的剑一般弹射向树下无辜的兽人，已经想到了报复的快意。
下一秒，010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它。
010指尖看起来依旧圆润无害，可只是伸手在蛇腹上划了一下，花蛇就痛苦地扭曲起来，身体也开始流血。
010立刻心虚地收回了手。
他把花蛇扔回了草丛里，若无其事地继续转身走了。
狮子部落呢？
要看看狮子们现在是不是很厉害很难找茬！
010继续探头探脑。
另一边的围观的兽人们齐齐收回了视线。
什么啊？啊？现在新一代兽人都是这样的吗？
“……”
010结果还没到狮子部落，就看见了一条眼熟的白蛇。
010的注意力就像任何一只猫科动物一样容易被转移走。
他的视线跟着爬来爬去的白蛇左右乱转，甚至连手都不由自主像爪子那样往外张了张。
也好想抓哦。
010露出了一个渴望的眼神。
不远处的白蛇感受到一阵有威胁性的视线，警惕地看过来，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兽人。
他的视线落在那双标志性的蝴蝶耳朵上，犹豫了一下，过去嗅嗅这个兽人身上的味道：“你是黑蛇的那只狮子？”
010的耳朵欢快地抖了抖：“是的！”
白蛇于是点了下硕大的蛇头，010注意到他嘴里好像含了东西，有点好奇地抬头看看。
白蛇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我在帮族人搬蛇蛋，暴雨来的太突然，我们没来得及安置这些崽子。”
难怪刚才要爬来爬去的了。
010恍然大悟。
他发现白蛇看自己就很自然，至少比当时在黑蛇尾巴里看见自己时自然了很多。
010纠结了起来，难道是因为白蛇没有变味道吗。
白蛇去将几个蛋放到该放的位置，转过身时发现这只狮子一只发着呆下意识跟在自己身后。
怪可爱的，难怪黑蛇喜欢养。
白蛇停下，乐呵呵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010纠结得身后的尾巴都不动了，他以一种非常认真的态度抬起头。
“请问，”010有礼貌地动动耳朵，“你们蛇蛇要变成兽人多久味道才会稳定下来呢？”
白蛇以为自己老昏了头，弄错了问题：“变成兽人就会稳定下来了，不用很久。”
那黑蛇已经变了很久很久了。
010困扰地皱起了眉，如果不是因为兽人的话，就是另一个原因了？
他在山洞里仔仔细细看了回忆好久，才听清上次在山洞里祭司对黑蛇的回答。
于是此时的祭司看见面前的兽人非常有礼貌地问：“请问，蛇的发。情。期一般要持续多久呢？”
白蛇祭司：“啊？？！”
刚刚赶到这里的黑蛇震惊得原地打成一个结。


第131章 
010被白蛇的反应吓得尾巴在身后乱晃。
他问：“这个问题， 是蛇族的机密吗？”
“不是，”白蛇艰难地道：“黑蛇从来没有发情过，大概， 过了春天就好了吧。”
010抬头看看天空稀里哗啦的大雨， 有点忧愁。
可是， 这个天气看起来和春天也没什么关系了呀。
他告别了白蛇， 继续踏上去狮子部落的路。
然后没走几步， 就被身后袭来的一条黑色巨尾缠着腰抬了起来。
010在空中一脸懵， 伸手在四周挥了挥， 然后被连着手被一起卷到了黑蛇面前。
黑蛇冲他吐了吐信子， 蛇身在身后游移着。
010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抱紧了蛇尾，用脸颊蹭了蹭。
气势汹汹的黑蛇安静了一瞬：“你在干什么？”
010看看他，靠在蛇尾旁边的脸甚至没有一半的蛇尾大：“你看起来要凶我了。”
010小声说：“我先准备一下。”
黑蛇被气笑了， 他还是兽形的样子， 此时用巨大的蛇头凑近， 伸出信子舔了舔010的脸颊。
“我哪里看起来像是要凶你的样子？”
010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尾巴。
“哪里都像哦。”
黑蛇尾巴戳戳他的软软的脸颊， 看小狮子脸颊上的软肉被戳出一个酒窝似的小坑：“难道我勒疼你了？”
010：“没有耶。”
黑蛇继续戳戳，小狮子好脾气地一动不动：“我到你面前来开口先说话了？”
010道：“也没有。”
黑蛇懒懒地下了定论：“你诬陷我。”
010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眼神，还带着一点难以置信。
他蹙起了眉，显然是被这几句话困惑住了。
黑蛇刚刚甚至没敢出现在祭司面前， 直接就跟着小狮子一起窜走了。
之后除了保护蛇蛋的需要，他暂时都不会回到蛇族那边去。
黑蛇尾巴的一部分还打着结，此时把小狮子忽悠晕乎了， 满意地晃晃尾巴。
诬陷蛇的坏狮子就要被缠住。
他见小狮子没有回山洞的意思，尾巴又晃晃小狮子：“你还要去哪里？”
他没有问010为什么跑出了山洞， 只是看了眼010**的脚，补充道：“草鞋子也不穿。”
010歪歪脑袋，诚实道：“想去狮子部落。”
一只可以变成兽人的狮子，就曾经再弱小，部落也会因为现在的潜力接纳他。
小狮子想回部落？
黑蛇的结打得更紧了些，尾巴焦虑地在地上扭来扭去。
他不想直接拦住小狮子，这样小狮子会不高兴的。
有没有可能等小狮子去了一趟之后，自己再过去把那堆狮子吞掉呢？
为什么狮子需要部落，蛇没有部落，也过得很好。
010缓慢地注意到黑蛇身上的结，然后眼看着黑蛇把自己的结打得越来越紧，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好、好厉害！
小狮子身后的尾巴也开始扭起来，非常努力地想要绕一个圈。
没成功。
黑蛇还在难过，他几乎要阴暗扭曲地再打上几个结了，忽然被010伸手拍了拍蛇身。
“黑黑，”010说，“载我去吧。”
010晃了晃没有穿草鞋的赤脚，上面沾了不少污泥，此时正正大光明地在黑蛇漂亮的鳞片上蹭来蹭去。
010的脸颊也在脑袋旁边的尾巴上蹭蹭，他说：“一路走过来好累哦。”
黑蛇原本开始松懈的蛇身忽然绷直，忽然又在尾巴最细的地方打了一个结。
010睁大了眼睛。
好想学哦！
“……”
这回010没有任何地干扰到了狮子部落，他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把蛇尾抱在怀里努力解开。
解不开。
黑蛇在过来的路上曾经扭动身体试图自己解开。
结果010眼巴巴地，有点可怜地看着打结的尾巴，又好像要丢掉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黑蛇：“能不解开吗？”
黑蛇当场就卡住了，别扭地把刚刚打开的尾巴塞到了010的怀里，又重新打了一个：“到了部落就不准玩了。”
010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他抱着尾巴开开心心地说：“好呀。”
结果现在临到了狮子部落，010甚至闻到了空气中狮人的气味，手里的尾巴还是没有打开。
他有点气馁，连耳朵都垂头丧气地趴下了，很不开心的意思。
黑蛇停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010就从趴下的蝴蝶耳朵里抬起脑袋看黑蛇。
他好像知道自己的蝴蝶耳朵很可爱一样，只有耳朵尖尖小小地抖动了一下，比主人的眼神还要可怜。
黑蛇把尾巴“嗖”地一声抽了回来，整条蛇也躲到了草丛后面盘成一团。
他知道自己味道又要变了。
黑蛇闷闷道：“就在前面，你自己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黑蛇欲盖弥彰地强调：“我就等一会儿就回去，你要多看就不等你了。”
“好嘛，”010往狮子领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黑蛇，“你要在这里好好等我哦，不会很久的。”
原本跟着缓慢移动了一点的黑蛇立刻停住了动作，自然道：“嗯。”
010放心地跑到狮子部落偷看去了。
狮子部落和黑蛇说的不太一样，他们已经有了木头做的桌子和床，现在虽然正露天摆着，不过不少狮人开始用叶子和木头搭简易的防水房子了。
010看了一圈，看见三四个年轻的兽人，还没收回视线，就再搬东西的兽人里面看见了撒亚。
010只是看了一眼，撒亚就敏锐地抬头看了过来。
010：！
他飞快地转身往黑蛇的方向跑，然而没几步，一头成年狮子就挡在了他面前，低低地吼了声：“你是哪个部落的狮子？为什么来我们这里偷看？”
被拦住的这一幕让010想起了他最开始来的时候。
他左右看看，想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从撒亚手下跑掉。
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就可以随便找茬了！
他找出了一条逃跑的路线，刚助跑了几步，忽然想起来，自己变成兽人之后，还不会变回狮子。
010：哦豁。
他急刹了几步，反而让身后猛冲过来的狮子扑了个空。
010后退几步，转身飞快往黑蛇在的地方撒腿跑过去，背影看起来非常轻快。
撒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个陌生的兽人好像是特意来自己面前招摇一圈就想逃之夭夭。
他朝天低低地吼了一声，马上跟了上去。
010跑得心跳声比耳边呼呼的风声还要大，身后的狮子脚步轻盈，他却明确地知道狮子还有多久追上自己。
最后几步，010看见了黑蛇露出草丛外的小尾巴，他还没站稳，下一秒就被窜过来的蛇尾巴盘了起来。
黑蛇硕大的脑袋和狮子对峙住，吻鳞下吐出猩红的信子，黑暗的夜雨中，纯黑的蛇瞳逐渐从黑暗中显露，冰冷地看着追过来的狮子。
撒亚迟疑地后腿了几步，然后变成了人形，身上围着一块兽皮。
他困惑地皱起了眉，看看黑蛇又看看狮子。
黑蛇冷冷地盯着他：“你欺负他？”
010心虚地把自己往黑蛇尾巴里塞塞。
“你们——”撒亚一顿，闻到熟悉的气味，才确定道：“老小，你可以变成兽人了？！”
010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点了下脑袋。
“那太好了，”撒亚看看他，又看看黑蛇，像是兽形那样时前后走了两步，“部落欢迎你，需要你……”
黑蛇的目光更冰冷。
他就知道，那堆歪瓜裂枣一定想要自己的小狮子。
黑蛇不爽地看着撒亚，从见到这头狮子的一开始，黑蛇就没有觉得这头狮子顺眼过。
蛇尾在地上不耐地甩了甩，压平了大片草地，010看见上面打了好几个结，露出了一个眼馋的神色。
撒亚被黑蛇的敌意逼得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他皱着眉说：“我和他同为狮子，你不需要这样防着我。”
黑蛇道：“我刚养他的时候，他可是快被咬死了。”
撒亚没忍住道：“我们从来没有下过死手，我下死手，他早就死了！”
黑蛇不耐烦道：“跑掉也没见你回来叼着他走。”
他一拍地面，溅起了不少泥水：“快滚！”
撒亚不甘心地往后退了又退，低声请求道：“我想和老小单独说话。”
霸道的本性就没有同意这件事的选项，黑蛇的尾巴已经绷直，蠢蠢欲动给面前年轻的狮子一下。
010忽然从他的尾巴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要说什么呢？”
撒亚一怔，没想到他真的愿意和自己说话：“我想要你回部落，我可以保证你之后的生活不比现在差。”
说的什么胡话。
黑蛇轻蔑地想，狮子部落可以提供食物，难道还能给他编栅栏，帮他养兔子吗。
然后黑蛇就听见撒亚诚恳地说：“我会尽我所能，保证你和现在生活的一样，甚至更好。”
黑蛇盯住了面前这个狮人。
他说：“你不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他就杀了这只狮子。
010觉得，撒亚肯定又要在黑蛇的心里被吃掉了。
他连忙拍拍黑蛇转移注意力，抱着他的尾巴说：“我想聊天～”
黑蛇冷冷地盯着他。
010翻开记仇的小本本：“你在蛇族都把我放在外面和别的蛇聊天过——”
黑蛇愤愤地扭开脑袋游走了。
撒亚被盯得浑身发冷，一直到黑蛇移开视线，才缓慢地松懈了身上的肌肉。
010看黑蛇缠着自己的脚踝不愿放开，也不强求，坐在粗粗的蛇尾巴上，一脚还踩着蛇尾巴，被黑蛇送过到了撒亚面前。
两人离远了点。
看着面前年轻青涩的狮人，010歪了一下脑袋：“你为什么忽然想要我回部落呢？”
撒亚看着面前好像在黑夜里发光的老小，愣愣一瞬，才艰涩道：“我说过，你可以随时回去，更何况你现在变成了兽人，部落里现在只有六个狮子成功变成兽人……”
010懒懒地翘了一下身后的尾巴。
他明明长得比托尔那副文弱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天真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
“不对哦，”010慢吞吞地说，“你以前只是顺嘴提一提，为什么现在这么强烈地想要我回去呢？”
撒亚浑身僵住，下一秒，010听见了他的反派值增加的声音。
【反派值：＋10，当前反派值：45。】
010欢快地摇摇尾巴。
他想要知道所有内情，这样才能好好地找茬完成任务。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想要好多好多任务世界，做好多好多任务。
撒亚顿了顿，他看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黑蛇，咬牙压低了声音，看见面前的兽人，又不自然地移开。
“托尔想要重新和这里的人分地盘，他说大雨还要持续至少一个月，草原将会变成沼泽，按照现有的地盘，狮人活不了多少人。”
高地的面积不小，但是架不住周围的人都来避难，先到先得已经盘踞了大半，而狮人又被黑蛇布置在路上的石头阻碍了一阵子，占据的是最边缘的一块地，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
010眨了下眼睛：“分地盘怎么了呢？”
兽人世界弱肉强食，狮子部落想要分，打赢他们想要地盘的上的部落就可以了，今天高地上部落都打了好几架了。
撒亚显然更难以开口了，他也不知道托尔怎么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艰涩地继续道：“他联合了所有草原部落，还有部分森林里弱小的部落，希望号召大家分配地盘的时候按照……公平原则。”
这就等于要强势的部落放弃他们靠实力得到的东西，一个弄不好大家都撕破脸，高地上最后生存下来的也不会是那些弱小的部落。
撒亚废了一些力气听懂这个所谓公平原则，没想到面前的老小却像是一下就理解了一样。
010眨眨眼，他记得蛇族因为黑蛇发现的最早，所以地盘也是最好的。
他慢吞吞地道：“所以托尔最后的目的不是分地盘，而是让他觉得暴雨迟早会淹上来，想提前搅乱局面，来清理高地上的部落？”
撒亚一顿，这是族里几个不同意的长老给他说出来的。他恍惚了一下，居然有一瞬间想着，如果老小在部落，当祭司也是很好的。
他道：“是的……现在族里大多优秀的狮人都支持他，我需要更多的狮人在我这边。”
010翻了翻世界线，在原本的世界线里，托尔没有带着狮子部落到这个地方躲，反而是去了另一个，并且因为帮助部落克服了很多困难，得到了族人们的崇拜。
010迟疑了一点，他看看面前的撒亚，如果没有分析错的话，撒亚看起来好像和托尔已经有了分歧。
居然有了分歧！
这个世界的结局是撒亚带领的狮子部落在托尔的帮助下走上了实力巅峰。
010想想今天在狮子部落看见的欣欣向荣的场景，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他把脚下开始到处乱跑的蛇尾巴踩着，抬起头对撒亚道：“我不回，多了我一个，没有用的。”
黑蛇被他踩着，反而动得更起劲了。
010踩不住蛇尾巴，索性把蛇抱住了，一边还抽空对撒亚道：“如果可以，你也不要拦了吧。”
撒亚沉默了，的确是这样，但是他不愿意就这样看着托尔把整个部落都拖上危险的道路。
明明可以只依靠部落力量抢一个好位置的，撒亚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绕这么大一圈。
他觉得老小一定明白，也问了这个问题。
没想到看过来的010视线澄澈，语气坦诚：“我也不懂哦。”
机器一点都不懂人类在想什么弯弯绕，也不懂人类为什么在兽人世界也有排除异己这种行为。
010看看开始在自己怀里乱动的蛇尾，发现自己捧住的蛇尾也打了一个结。
他眼睛一亮。
但是机器可以懂兽人！
黑蛇打的结好标志好可爱哦。
兽人也懂机器！
010高高兴兴抱着蛇尾和黑蛇回到了山洞，路上黑蛇避开了兽人多的地方。
他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能去狮子部落外面动作熟练地偷听，听见了不少东西。
黑蛇一想到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就开始打结。
他嫉妒地说：“你们说了好久的悄悄话。”
010猫猫好奇地探出脑袋：“这个也算悄悄话吗？”
黑蛇严谨地定义道：“只有你们两个人听见的就算。”
010想了想，靠过去小声问：“那我把悄悄话和你说。”
他看了一眼反派值，期待地看着黑蛇。
说完也要涨反派值哦！
010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反派值纹丝不动，黑蛇甚至夸奖了一句：“好厉害。”
010困惑地看看刚才在主角面前增加的反派值，又看看现在好像死了一样的数值，不太理解。
他强调道：“我不同意回去！让部落间自相残杀！”
不回去就好。黑蛇敷衍地“嗯嗯嗯”。
本来部落间的斗争都是血腥的，一个小狮子的加入能改变什么？
他看看面前一本正经说明的小狮子，觉得有点可爱，于是安慰道：“很坏，你看，你这不就报复成功了一次？”
010陷入了茫然，他甚至听见了反派值倒扣一分的声音。
可恶！！怎么这样！
010闷闷不乐地闭嘴了，低头一声不吭地摸蛇。
黑蛇反而把他在狮子部落看见的事情说了出来。
“兽人一般不管强弱，都要参加狩猎和劳动，”黑蛇耐心地讲解：“我去的时候，只看见很少的一部分狮子在劳动。狮子原本是混养崽子，我听说最近那个叫托尔的说服了狮子部落里的大多人，他们现在实力强劲的崽子可以做更少事，得到更多的资源，托尔说这样会激发潜力，还努力让别的部落也学习。”
能先变成兽人的狮子们大多都是那些祭司们的幼崽，现在得了托尔的好处，已经没几个跟着撒亚了。
黑蛇评价道：“这个托尔的手段比你凶很多。”
010歪歪脑袋。
这个也是世界线里说的，托尔带来的，会带领部落走向巅峰的文明吗。
010陷入了沉思。
他问黑蛇：“那托尔想要的，你觉得会成功吗？”
黑蛇载着他在黑暗的森林里爬行，黑色的鳞片和草丛摩擦，发出沙沙声，庞大的声音让附近的一切野兽都避之不及。
“为什么会？”黑蛇几乎有点残忍地道，“脱离了兽性的兽人，注定被自然驱逐。”
两人间安静了一瞬，黑蛇忽然又开口了。
他说：“你们真的只说了这些悄悄话？”
那个叫撒亚的一定还说了其他的话来拐走他的崽子吧。
010歪了下脑袋：“只有这些了耶。”
010想想，又说：“不过，撒亚他好像也不爱看我的人形，也是看一眼就移开，你们都好奇怪哦。”
黑蛇缓缓停下了，巨大的蛇脑袋回过头，散发出来的凶悍意味让附近的昆虫都缓慢停下了叫声。
“是么？这么奇怪？”黑蛇自然地道，“我去和他交流一下。”


第132章 
黑蛇把010在山洞里面放下， 转身朝狮子部落爬去，没有爬几步，就发现自己尾巴上沉沉的。
他心生不好的预感， 一转身， 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兽人在往自己尾巴上爬。
黑蛇：…
黑蛇嘶嘶地吐了吐信子：“干嘛？”
010扒在他的尾巴上， 非常无辜地回视：“我也想听。”
他慢吞吞地翻身跨坐在了黑蛇的身上， 问：“说不定， 我就知道原因了呢？
黑蛇当场打住了动作， 转身往山洞里爬去。
那还是下次再说吧。
010不满地用爪子巴拉他， 然而失去了兽形的爪子， 他对黑蛇的杀伤力似乎更接近于无了。
之后几天，010一直紧紧盯着黑蛇，似乎真的非常期待他去找一趟撒亚真的谈谈心。
黑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尾巴，非常无奈， 又不想再在祭司面前出现， 索性一天到晚盘在山洞里， 任由外面雨下得多大也没有出去看一眼。
他还在教小狮子变回狮子。
平常兽人们都是随心所欲，变成人形或者兽形只是一个念头之间的事， 然而这件事在他养的这头狮子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同。
小狮子变不回兽形。
黑蛇因为这件事焦虑得都掉鳞片了，这只小狮子每天就没心没肺地以捡他掉的鳞片为乐。
甚至趴在他的尾巴上问看上的鳞片，下次能不能掉这块。
黑蛇都被气笑了。
黑蛇后来甚至偷偷潜去了狮子部落，把撒亚打了一顿之后， 又从部落里面捉了一个长老模样的狮子来询问，谁知道狮子部落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先例。
对于所有狮子来说，一只不能变回狮子的狮人， 实在是有些可笑。
黑蛇忧愁地回到了山洞，看见还窝在草垫子上呼哧呼哧睡觉的兽人， 脸颊上的软肉贴在垫子上，很好养的样子。
黑蛇忽然心软了下来。
怎么这么可爱。
这么可爱，变不成狮子也无所谓。
黑蛇盘到010身边继续入睡，醒来后发现兽人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
凑得好近。
黑蛇没忍住屏住了呼吸：“怎么了？”
010抬起头，耳朵蹭在鳞片上，软乎乎地抖了一下。
他说：“你身上有撒亚的味道。”
刚刚还恍惚的黑蛇立刻冷静了下来：“你为什么会记得撒亚是什么味道？”
010茫然道：“我和他一起长大的呀。”
黑蛇的尾巴盘了起来，非常自闭地把脑袋也塞进盘成的圆圈里了。
010绕着他走了两圈，狐疑地问：“你是故意想把味道藏起来吗？”
黑蛇愤愤地又把脑袋伸出来了。
“我才没有。”黑蛇道。
010不仅在黑蛇身上闻到了撒亚的味道，还有其他陌生狮子的味道，010奇异地知道这是另一只狮子，但是却无法分辨这只狮子的年龄或者实力。
他慢吞吞地问：“你去找撒亚的时候可以有其他狮子在旁边，但是不能有我吗？”
黑蛇道：“没有。”
“没有其他的狮子，我只是去找了撒亚一趟，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另一只老狮子。”
黑蛇非常自然地说着，好像深夜跑到狮子部落去把撒亚暴打了一顿的蛇不是他一样。
黑蛇说：“我只是去问了问撒亚不看你的原因，他虽然没有给我答案，但是我觉得我们两的原因恐怕不太一样。”
010抬起眼睛：“你是为什么呢？”
黑蛇顿了顿，那天被暴雨浇清醒的思绪仿佛再次出现。
他对一只其他种族的雄性变了味道。
这只雄性也会给他一样的反应吗？
面前的黑蛇忽然变成了人形，凑得极近，010甚至可以看见他苍白脸颊上颤动的长睫，还有逐渐泛上血色的脸颊。
010眨巴着眼睛，回望他的视线澄澈不掺杂任何杂念。
黑蛇心想，小狮子还是刚刚觉醒，现在考虑这些，未免有些过于强狮所难。
黑蛇心平静气地凑到010耳边，一字一顿说出了答案。
“不告诉你。”
010：？
他震惊地看着黑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恶劣的答案。
黑蛇慢条斯理地和他拉开距离：“急什么？以后就知道了。”
010震惊又可怜地看着他：“可是，可是…”
他委屈巴巴的，根本没有想到面前人会这么过分，可是他居然也找不出一个说不好的理由。
黑蛇逗他：“可是什么？”
010慢吞吞地继续说完了：“可是一天不说明白，你就少看一天，一年就会少看很多很多次狮子哦。”
黑蛇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看着010叹息了一声：“既然这样，你就长快一点吧。”
不要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跨物种喜欢，还喜欢未成熟兽人的变态。
蛇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
黑蛇不想给它雪上加霜。
010：“…嗷？”
他不太明白地歪了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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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又过了一周，高地爆发了一次规模比较大的冲突。
托尔帮助了不少弱小的部落，又得到了高地所有草原种族的支持，对于不同意和谈的部落就动用武力。
这样僵持了几天，被逼迫的几个部落受不了了，联合在一起和托尔带领的部落打了起来。
其他兽人都拿托尔当发善心，但是有敏锐的兽人长老已经发现了，在外围最先被攻击的部落都是比较弱小的，托尔带领的几个草原部落一定能赢，这样下去影响的部落只会越来越多。
高地的氛围一时间更加躁动。
黑蛇打撒亚的时候发现了，撒亚独自一人睡在一个地方，距离其他年轻的兽人都有一段距离，后面黑蛇弄出动静时，也没有其他狮人过来查看撒亚的情况。
他还看见了，托尔住在了最好的位置，被部落里不少实力强大的年轻一代簇拥着。
他有预感，再这样下去，狮子部落接下来的首领可能不会落在撒亚身上，甚至可以说，之后的不少部落的首领都会在托尔的影响之下。
托尔想当所有部落的头领，就算当不成，狮子部落里最强的力量也全部都捏在他手里了。
黑蛇每天把这些事当成睡前故事给小狮子讲，等这个奇怪的联盟赢下了第三战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去找了祭司，010趁着他离开的功夫，自己也再次偷溜出去。
外面的雨好大，010直接一脚踩进了水里，草鞋子全部都湿了。
他慢吞吞地收回脚，抱着腿蹲在了山洞门口，于是等黑蛇回来的时候见看见一只蹲在门口抱着膝盖等自己的狮子。
…好乖，比狮子的时候转圈玩尾巴还要乖。
猝不及防看见这一幕的黑蛇恍惚道：“怎么了？”
小狮子想来是已经尝试过了，脚踝上都沾着点湿润的泥土，一直溅到了骨骼匀称的小腿，显然是猝不及防地一脚踩进了泥水里。
这群猫科动物都不喜欢冰冷潮湿的水，而且是这种看起来脏脏的，小狮子这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010看看他，又看看已经积水的外面，小声道：“想去狮子部落。”
“黑黑，可以带我去吗？”
黑蛇就知道，只要上次让这只小狮子得逞了，这只小狮子就会趁机这么干第二次第三次！
他哼笑了一声：“怎么不自己去？”
010晃晃沾着泥巴的脚踝，尾巴反感得都要在身后摇成螺旋桨了。
010说：“有一点点脏。”
黑蛇没忍住笑了，他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树也是湿的，自己回来就会看见一只因为踩到脏水蹿上树的狮子了。
黑蛇的尾巴在水里滑动，盘成一圈圈的，露出一块干燥的鳞片来。
“还不走？”黑蛇道，“再不走黑黑自己走了。”
010欢快地把脚上湿了的草鞋子蹬掉，然后爬上了黑蛇的尾巴。
黑蛇不知道小狮子对于狮子部落的执念到底是哪里来的，已经拒绝了回去，还是要反复去看看。
难道只是不想回这个部落，如果部落发展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就要回去了？
黑蛇胡思乱想着。
010伸长了脑袋看着外面哗啦啦的水流。
雨一直保持着暴雨的样子，现在地上的土都已经非常松软了，黑蛇都得变成人形来爬，不然兽形会更容易陷进这些湿软的泥土里。
黑蛇带着010在雨幕中爬行了小半个小时。
狮子部落的领地已经变了位置，地方变得更好更平。
010注意到撒亚在部落的角落，身旁还有不少老兽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撒亚看起来神情萎靡，甚至连010在看他都没有发现。
狮子领地的人不多，大多现在还在和新的部落僵持的区域，黑蛇靠近的时候，被几个明显是其他部落的瘦弱兽人拦住了。
几个兽人不允许他们靠近，黑蛇狠不得现在就扭头载着小狮子冲回山洞，可惜身上的小狮子显然对部落里面的情况很好奇。
几个兽人显然是受人指使，几分钟后，托尔缓慢地从几个兽人身后走出来。
他原本应该在部落僵持的现场，可是阴雨连绵，背上的旧伤让他不能久站。
托尔的视线先是落在010身上，随后才看向黑蛇，话语间带上了点笑意：“你想通了？”
黑蛇：？
他这才想起上次托尔拦下自己说的话。
他说：“没有。”
托尔露出了一个遗憾的神色，和上次比起来，他现在虽然身形依旧瘦弱，但是整个人显然都变得意气风发。
托尔：“可惜，你看见了，如果接受我的邀请，你现在也会是我们联盟的一份子。”
黑蛇懒得理他。
托尔于是把视线放到了010身上，他看着这个被护得甚至没有沾到雨水的兽人身上，眼底很快划过一丝轻蔑。
“你是想回到部落？”他说：“可以，我们部落接受一切诚心的兽人。”
托尔微笑着，只要老小能够带来黑蛇，再来十个老小联盟都能接受。
不过等黑蛇厌倦养狮子这种过家家的游戏，老小就得去做苦力了。
毕竟从小就弱小，哪怕变成了兽人，对于联盟也没有任何价值。
010和他对视，有点恍惚。
随着走得更近，他看清了撒亚在干什么。
在原世界线中同样意气风发，带领部落英勇作战的撒亚现在沦为了这个联盟的可怜苦劳力，居然在这次部落间的大战中依旧在搬木头造房子，神情更是沧桑得好像老了十岁。
010觉得，这次的世界线好像又要失败了。
他看看远处的撒亚，又看看面前的托尔。
而且，为什么面前人看起来更像是反派了qwq。


第133章 
010扒拉了一下世界线， 现在的进度已经到了50。
他看看托尔又看看撒亚，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样，也算是一起带领部落吗？
010露出了一个恍惚的表情， 世界线的评定还是这么诡异。
……咦？自己怎么会知道世界线的评定很诡异的？
010只疑惑了一瞬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托尔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回头看见撒亚， 脸上的神色凝固了一瞬， 显然心情也不好了起来。
撒亚的天赋人尽皆知， 曾经托尔因为难以和撒亚抗衡首领的位置发愁， 这也是他拿出现代制度来笼络人心本事的原因。
祭司大多都是管部落的生活琐事， 哪里有首领真正被一个部落的战力崇拜来的痛快。
托尔原本只想借助这种手段笼络兽人， 保证自己能在首领的位置上有竞争力。
后来接触到了草原上其他部落，托尔心思才渐渐活络，做一个狮子部落的首领哪里比做联盟的首领好？
他可是一个未来人。
托尔早早就预见了这场大雨，甚至做了梦， 看见自己未来带领狮子部落发展。
可是梦里的自己只是一个狮子部落的副头领而已， 托尔不甘心， 这才把逃亡路线放在这个森林上。
现在撒亚已经被借故发落去和部落里的老弱病残一起做后勤的活，梦境里骁勇善战， 总是压自己一头的首领撒亚再也不可能出现。
好兄弟撒亚也消失了。
托尔嘴角带了一丝不知道是苦涩还是愉悦的笑意，他收回视线，转头对010说：“你想和撒亚聊天？等着，我把他叫过来。”
托尔挥手派走了一个兽人守卫， 过了一会儿，撒亚果然放下手里搬的木头走过来了。
看见010，撒亚原本麻木的眼神变得复杂， 像是在后悔之前没有听010的劝告。
托尔微笑地打破撒亚的沉默：“我知道撒亚之前曾经让你回部落，这也是我想的， 欢迎你回来，老小。”
撒亚冷硬地插嘴，打断道：“我现在不欢迎了。”
托尔脸色自然，像是完全不介意身边人说了什么。他轻描淡写道：“我和撒亚之间对于部落的发展方向有些分歧，他已经和我闹了很久的不开心了。”
撒亚神色更为僵硬，疲惫也无法遮掩他脸上难看的神色。
撒亚强调道：“我没有和你闹脾气，托尔，以后我们也不再是兄弟。”
托尔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他当作没听见，转而看向面前的兽人，开口问：“怎么样？回到狮子部落来，你看见了，就算是老弱的兽人我们也不会驱逐，只要他们完成相应的任务，就可以在部落里得到食物活下去。”
这个制度得到过许多兽人的称赞，托尔接下来还展示了不少他能记得的现代器具，比如说简单的榫卯结构，泥巴烧制的器具，他指导着兽人搭建出来的防雨的房子。
托尔敢肯定，任何一个兽人世界的兽人看见这些都会心动。
010看了一圈，被身后越发没耐心的黑蛇戳戳，就把手背在身后和黑蛇的尾巴玩了起来。
黑蛇对面前这堆东西完全没有兴趣，他懒懒散散地跟在010身后，心想小狮子的皮肤比这些兽人好看，腿也更长，一看起来就很适合尾巴缠着……
黑蛇打住了思绪。
托尔介绍完后，再一次邀请了010。
他见面前的兽人不说话，眼底的笑意更深。
被黑蛇养的胆子这么小了么，连自己做主的勇气都没有了？
托尔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自视甚高。
他是经历过现代文明的人，比这个世界的兽人不知道要先进多少年代，随便从记忆中拿出来一点东西都会让周围人震惊不已。
唯一一次嫉妒是在发现那个所谓的老小被一只黑蛇抓走后还活得好好的时候。
一只快被部落抛弃，被他们拿来取乐的狮子，凭什么活的这么好？
托尔没忍住越来越关注这只黑蛇，然后发现这只黑蛇的体贴，不仅会找小一点的肉给老小吃，甚至还会给老小养兔子。
一条蛇养兔子。
在兽人世界连睡前故事都不会这么编！
现在托尔看见被养废了的老小，心底的嫉妒心才消退了一点。
见010依旧不说话，他慢悠悠地转过头，问道：“黑蛇，你觉得怎么样？”
010跟着转过头，明明没有这个想法，也好像真的在听从意见那样好奇地转过头。
明明手都在玩自己的尾巴。
黑蛇在心里很轻地“啧”了一声，面上冷冷淡淡地开口：“关我什么事？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他冷酷地把尾巴往外抽抽。
托尔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010鼓励地道：“说说看你的想法，不要害怕。”
010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我有点饿了，”他的手还背在身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可以回去了吗？”
黑蛇精神一振。
今天吃什么呢，去抓一只幸运的鸟，还是去搞点酸酸的果子做烤肉。
说起来，上次在水边看起来红红的植物吃起来嘴巴会疼，不知道小狮子喜不喜欢。
看着面前一个精神忽然振奋，一个不好意思的兽人，托尔脸上的笑容僵住，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老小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他内心烦躁，面上强撑起笑容让人离开了。
看着黑蛇卷着狮子离开的背影，托尔脸上的笑容淡了，这才有空和撒亚搭话：“你为什么今天不帮我，你明明知道这样我会让人扣你的份额。”
“你要扣就扣，”撒亚依旧很久没能出去捕猎，托尔的计划明明是在扼杀部落能够出现更强的战斗力，“反正这些活也花不了我多大力气。”
托尔有点遗憾道：“为什么你不理解我？你理解了，我能好做很多，你帮助我，我帮助部落一起强大，这样不好吗？你知道的，我懂得很多你们不懂的东西。”
面前的托尔好像把自己划分出了兽人行列，明明尾巴还在身后，他却像是从来没有长过这根东西一样。
撒亚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说过了，你根本没想过计划失败的话，狮子部落会陷入怎样可怕的境地。你只把手底下的兽人当工具。”
托尔道：“哪次部落斗争不会流血？相信我，我的联盟一定是所有部落里最好的。”
撒亚冷淡地道：“你的公平原则老小也懂，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会选择老小，而不是和你当兄弟。”
托尔听见这话，一直温和的面具凝固住。
“也懂”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沉了下来：“他懂？他怎么会懂？”
撒亚平静地看着他：“老小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我第一次和他说的时候甚至没有解释，他就听懂了。”
托尔冷笑：“怎么可能，他是听别的兽人说过，没有和你说吧。我的联盟原则在高地上可不是秘密。”
撒亚无所谓地看着托尔，说实话，他看着这样的托尔，内心甚至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随便你怎么想，”撒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个样子了，只是道，“他懂就是懂。”
撒亚转身回去继续搬木头。
留在原地的托尔想到，刚才无论自己展示什么，老小神色从头到尾都平静得过分。
他的内心忽然慌张起来。
如果自己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现代人……
不、不可能！
托尔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狠意。
---
几天之后，狮子部落突然冒出了奇怪的流言。
那个被黑蛇捡走养大的兽人收到了兽身的诅咒，再也不能变回兽形。
狮子部落里原本因为010能够变成人形后对他稍微改观的议论再次转向，随后开始蔓延向其他部落。
这场不停歇的暴雨像是一场大清洗，兽人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开始还算热闹的高地，到现在每个部落上空都蔓延着紧张的气息。
兽人们惶惶。
他们在寻找食物的途中已经看见了遥远的草原已经变成了一片沼泽，不少想要从中逃脱或者误入的野兽都只能在这片泥水里哀嚎，甚至连飞鸟走不敢离森林太远，害怕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然后他们听见了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言论。
狮子部落出现了一个不能变成兽形的狮子，这场雨是上天对于这个异类的惩罚。
对于从来没有见过舆论战的兽人来说，几乎一边倒地相信了这个说法。
黑蛇的气场日渐阴郁，他能想到是上次自己抓过狮人的事情被托尔发现了。
再又一次出去帮小狮子捉兔子的时候，黑蛇听见了几个联盟的部落人正在给尚未加入的其他部落的人洗脑。
“你们想想看，为什么现在出现了这么多兽人，偏偏是下暴雨的时候那个变不回原型的狮人出现了？”
“托尔作为狮子部落的未来头领都愿意大义灭亲提出来这种事！那个兽人却还躲在黑蛇的庇佑之下！”
几个瘦弱的兽人说的信誓旦旦。
几人身后还跟着不少被安排来帮忙劳作的兽人，他们时不时凶狠地斥责道：“快点！部落难道是给你吃白粮的吗！”
这是瘦弱的年轻兽人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权利，先不说这群人中还有以前的狮子部落的希望撒亚，就算这群人只是些没有战斗力的兽人呼来喝去，也让带给他们了前所未有的享受。
几个其他部落的兽人听得似懂非懂，有一些已经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黑蛇硕大的脑袋出现在草丛之上，静静地看着。
他不喜欢这一幕，小狮子被他捡来的时候，就是会被划进这一类的小可怜。
他难以接受小狮子也会被人这样凶。
他的尾巴不耐地动了动，从草丛间飞快地扫出，把那些胡言乱语的兽人都给扫开了。
几个瘦弱兽人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从坡上滚进了草丛。
那些其他部落一起来捕猎的兽人们立刻抛下这群人逃了，只有撒亚立刻冲到了最前方，叮嘱这群人不要慌乱。
黑蛇这时才缓缓从草丛中出来。
他盯着撒亚的，缓慢道：“如果真的有不被祝福的兽人存在，怎么可能变得成人形？”
“蠢货，”黑蛇道，“这样的部落，也值得你继续留下来。”
撒亚怔怔的听着，不知不觉咬紧的牙已经泛出了血腥味。
他留下，当然是因为这是他自小生长的部落，因为那些不得不劳作的兽人们需要他。
虽然自己已经被曾经那群一起捕猎的兄弟们排斥，却渐渐获得了另一群人的推崇。
尽管这群人的推崇在整个部落里似乎也没什么价值。
撒亚似乎想通了什么。
他沉默了好久，带着剩下几个安全的兽人一起走了。
不过他们没有往部落的方向去，反而是改成了另外一个方向。
黑蛇转身去了坡下。
他冷冷地盯着几个狂信徒一般的兽人，用尾巴把自己找来的几个鸟蛋也一起扫进了草丛里。
几个瘦弱兽人从地上爬起来。嘴里正在不干不净地骂着灾星。
站起身后，他们忽然忽然看见面前雪白的鸟蛋，眼底绽放出惊喜。
看看！这就是兽神的祝福！
他们曾经都是弱小部落中的兽人，平常根本不敢去捕获这种猛禽，更别说偷这种鸟的鸟蛋一饱口福了。
几个兽人没想到今天捡到了这么大的便宜，当即把蛋都揣在了身上，美滋滋地原地升起了火，想要在回部落之前吃独食。
可惜没等他们找到一些干燥的木头，头顶就有巨大的黑影盘旋而下。
一群站立着有人那么高的猛禽齐齐落下，黄色的眼睛盯着这几个兽人，呈弯钩状的喙上还带着捕猎时留下的血迹。
被暴雨困在巢穴的猛禽们好不容易才出去一趟，结果回来就发现家里的蛋被偷了，此时已经陷入了暴怒。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身上的气味和巢穴里的不一样，但是他们怀里的蛋却确确实实是它们丢失的宝贝！
瘦弱兽人惊恐地把蛋往外推推，一不小心砸在了石头上，光滑的蛋面上出现一道裂痕。
“不是我们，我们是捡来的……啊！”
“……救命！兽神在上，托尔！救命！”
“……”
黑蛇没有听这些人最后的哀嚎，离开后找来了新的鸟蛋。
回到山洞后，黑蛇依旧耐心给小狮子烤了鸟蛋，甚至把蛋壳留下来弄了点水给角落的几只兔子送去。
几只兔子和他们的主人一样，就算在这样的雨天也养得好好的，毛发都比刚来的时候柔顺光滑了不少。
黑蛇把草放下之后，就去角落盘着了，静静等着小狮子去外面放风回来。
010发现了黑蛇低落的情绪。
跑回来的010：！
检测到了不开心！
010没有出去看雨，反而是踮着脚蹭过去，把黑蛇挤到了山洞边上。
山洞外还在不停下着雨，接连不断的水声这段时间已经变成了一人一蛇最熟悉的背景音。
010的耳朵忽扇忽扇：“怎么了呀？”
明明是想要安慰人，小狮子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撒娇。
黑蛇闷闷道：“没事。”
010不相信。
他缠了黑蛇半天，最后用狮子尾巴死死卷住了黑蛇，把黑蛇逼得躲进了角落，这才不情不愿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010听完后，重点歪了。
他有点馋地问：“那个鸟蛋真的这么好吃吗？”
“……”黑蛇无奈道：“还可以，你吃过的。”
010“哦”了一声，又继续欢快地说：“唯一一只变不回去的兽人，我听起来好厉害！”
他说：“兽神都记得我！”
原本情绪低落的黑蛇：？
他恍惚以为这是一件什么好事。
过了几分钟，他才缓过神来，愤愤地用尾巴拍了拍山洞里的地面。
“哪里厉害了！”
010非常有依据：“我可以预测当天的天气哦。”
黑蛇居然语塞了一瞬。
他气得又用尾巴拍了一下。
空气潮湿，山洞里没有什么灰尘溅起来，倒是几只栅栏里的兔子惊得到处乱窜了一下，不过因为黑蛇经常被狮子气得满山洞猛拍，它们也只是蹿了几圈，就缩回原地睡觉了。
010看着黑蛇真的很担心，拍拍蛇安慰道：“没关系的哦，我已经报修了。”
黑蛇没听懂，他问：“报修就会好吗？”
“不一定，”010说，“不过我也很喜欢我的人形！”
黑蛇郁闷地给自己的尾巴打了个结，然后010有点纠结地看着他，转头把自己的尾巴拽到了手里。
他有点舍不得地说：“那我给你玩，你要开心一点哦。”
黑蛇：？！
010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用尾巴打结，虽然只是松松垮垮的一个结，但是好歹绕起来了。
黑蛇把狮子的尾巴盘住，有点迷茫地不知道干嘛。
可以摸摸？
黑蛇试探地用尾巴卷住了黑蛇尾巴打成的结，顺着狮子的圆圈，一圈圈往里缠绕住，然后带着狮子尾巴把结打紧了。
010担心道：“不会解不开了吧？”
黑蛇晕乎乎的，狮子不喜欢碰尾巴，他好久都没有这样贴过了。
鳞片上的温度热热的，甚至快靠近根部的时候能感觉到狮子尾巴抖了抖。
黑蛇恍惚地说：“可以解不开吗？那太好了。”
010：……咦？
---
对于变不成人这件事情，010心态好的离谱，他甚至呆在山洞里琢磨出了人形和兽形不一样的地方，每天玩得不亦乐乎。
这天，010和黑蛇出去逛了一圈，看完一些部落里面正在咬尾巴还咬不到的崽子。
回到山洞后，010非常新奇地转身去看自己的尾巴，捉住尾巴后张嘴咬了一口。
看见这一幕的黑蛇：？？？
010现在才记起来来，自己当狮子的时候要咬尾巴总是得追着自己好几圈，今天终于轻轻松松咬到了，满足地叹了口气。
好好哦。
010松开尾巴，尾巴立刻在他的身后晃了起来，彰显了主人的愉悦。
如果不是上面还带着一个小巧的牙印的话，黑蛇是很愿意见到这一幕的。
黑蛇沉重地想：小狮子怎么还真咬啊。
010喜欢自己的尾巴，他的视线在山洞里转了一圈，看见黑蛇放在火边的尾巴，眼睛里闪过蠢蠢欲动。
黑蛇：。
他觉得狮子好像是想要咬自己的尾巴。
狮子还会咬其他族类的尾巴吗？！
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原本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尾巴“嗖”地一声被黑蛇收进了腹下。
顶着一个带着自己牙印的狮子尾巴的010眼巴巴地看着，抱着他的大蛇脑袋，试探地问：“真的不可以咬吗？”
黑蛇缓慢地把尾巴抽出来了。
他自认为非常有原则地和小狮子商讨：“只能咬一下。”
已经扑上去把黑蛇尾巴叼住的010抬起头，发出了一声含混的问句：“……嗷？”
黑蛇：“……两下。”
十分钟后。
黑蛇恼羞成怒地往外抽尾巴：“都几下了！！不准往上咬了！！”
010叼着蛇尾巴，他自己的狮子尾巴好像完全丧失了吸引力。
他有点无辜地抬起头，松开的时候，头顶的兽耳还在乱抖。
黑蛇的尾巴太粗，他只能咬住尖尖那一块地方。010这个时候终于很想变成兽形了。
他摇摇自己的狮子尾巴：“没有往上嘛。”
黑蛇这才半信半疑地把尾巴还给他。
010珍惜地摸摸蛇尾巴。
还是蛇好，尾巴这么长，想咬哪里咬哪里，想怎么咬怎么咬。
唔，所以为什么不能咬上面一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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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原本以为010的报修不会得到回应，毕竟自己前几次关于世界问题的反馈也没有，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
010的仿真体出了问题，不能够受到自主的控制，只有天气才能影响。
999非常迷惑，专门去查了自己发的报错信息，还是没有查收。
难道是不同部门处理的？
另一头，得知自己仿真体情况的010：！！！
自己居然可以根据天气变身！
他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黑蛇。
黑蛇沉默了半晌，复杂地看着面前神情兴奋的小狮子。
虽然不知道报修是谁，但是看着小狮子笃信的样子，黑蛇还是温和道：“以后我多找一个山洞，雨天多的一个，晴天多的一个。”
他想了想：“还可以去找找阴天多的地方，你不知道想不想变的时候，我们就等惊喜。”
010好喜欢这个计划。
他贴贴黑蛇，在暖融融的火光里变成兽形的大黑蛇说悄悄话：“那以后你要带我多多的搬家哦。”
黑蛇：“嗯。”
想要变成人就要搬到下雨的地方去住，想要变成狮子的时候就去找太阳。
010想着，身后的尾巴高兴地高高翘起，左右晃了晃。
好棒哦。
黑蛇静静盘在一旁，任由小狮子蹭来蹭去。
他的信子舔了舔小狮子白皙的脸颊。
好笨。
明明是一件坏事，怎么还可以这么开心？
笨死了。


第134章 
狮子部落出现了外逃的兽人， 托尔把这个消息压了下来，和那几个在野外意外死亡的一起处理了。
他更在意的是一起跑掉的撒亚。
托尔不确定撒亚到底是无法忍受部落的变化跑掉的，还是找到了一种新的反抗方式。
但是跑掉的兽人迟迟没有消息， 托尔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安继续关注着老小那边。
高地如今已经呈现对峙之势， 实力强劲的几个森林部落联合起来， 托尔的公平联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托尔他们原本用武力强行逼迫加入到几个部落看见对面的临时联盟， 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毕竟加入这个奇怪的联盟， 他们不仅干的更多， 还失去了以前优越的位置。
而有些部落虽然实力弱小， 但是因为先加入的联盟， 所以总是以高人一等的自抬出现。
脾气直爽的兽人根本受不了这个，好几次差点直接打起来。
如果不是让兽神的诅咒这种流言出现，托尔已经压不住内部的动乱了。
010盯紧了世界线的变化。
多亏了托尔，这个世界他并没有怎么关心的反派值在短短一个月内猛涨， 直接突破了六十大关。
比气黑蛇要来的快一点点。
010心虚得直摇尾巴。
其实010感觉的出来， 这个世界他似乎也有点受到兽人个性的影响， 不仅把世界线异类东西抛之脑后，甚至性格里还多出了一些恶劣因子。
恶！劣！因！子！
010发现的时候尾巴都激动的竖了起来， 在身后呼呼直摆。
从来没有见过的新东西！
猫科的黑色瞳孔缩成了一个点，昭示出些兴奋的意味。
于是今天出门揍了一顿兽人，还算神清气爽回来的黑蛇就被兴奋的大猫盯上了。
由于兽形出行太不方便，讨厌人形的黑蛇不得不习惯了用人形出行， 甚至因为这个受到了部落雌性的主动追求。
有雌性大方地表示，只想要借黑蛇生一个强大好看的宝宝出来。
黑蛇统统拒绝了。
他的行为实在不符合蛇的本性，或者说这么多年来， 黑蛇几乎就没干过什么符合蛇的本性的事情。
虽然现在是大暴雨，但是毕竟还是春天， 蛇族部落秉承了一如既往的作风，在转移完蛇蛋和幼崽之后，又开始了不同蛇之间的厮混。
黑蛇不仅没有一起厮混，当时还吓得直接卷着要去蛇族玩的010回了山洞。
…
黑蛇回过神，兴奋的大猫已经凑近他的身体，正围着他的胸口嗅来嗅去。
金色的卷毛让小狮子的脸看起来过分小了，黑蛇一只手就可以全部遮盖住。
黑蛇的尾巴躁动地在地上蹭来蹭去，等了一会儿，才问：“闻出来什么了？”
010抬起头。
他对气味不是很敏感，除了本族狮子的味道，他只能分辨黑蛇的味道还有其他兽人的味道。
至于依靠气味分辨性别或者实力，那就更难了。
黑蛇见小狮子不说话，就知道这人今天依旧没能闻出来什么，于是笑了一声。
他问：“闻出来我又去打架了？”
不可能的，黑蛇回来的时候特地去河边洗了澡，身上肯定只有自己的味道。
黑蛇也不希望山洞里染上其他兽人的味道。
010歪歪脑袋，假装自己闻出来了：“今天也打赢了吗？”
自从出现那个流言之后，黑蛇时不时就要出去打一次架。
999说黑蛇是去把说坏话的兽人挨个暴揍一顿，可是010有点迷茫，这些兽人怎么揍不完的呢。
“今天打赢了，明天也会打赢。”黑蛇伸手把010脸颊边垂下来的卷毛给他捋了上去。
他明天约定了和同蛇族合作的几个部落的兽人打架，如果赢了，他们就要承认小狮子变不成人其实是兽神的馈赠。
黑蛇愉快地摇摇尾巴。
看着神情依旧懵懵懂懂的010，他笑道：“今天在山洞里玩什么了？”
010回答得非常自信，非常骄傲：“睡了好——几个好觉。”
黑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狮子太讨厌水了，没有自己载着根本不愿意出去，现在每天的活动就是慢慢悠悠走到门口看一眼天气，然后缩回山洞里玩兔子，玩尾巴，睡觉，还有和自己玩。
黑蛇为了小狮子能多出去几趟几乎操碎了心。
可惜觉醒成为兽人的小狮子似乎彻底失去了对于运动的欲望，对于黑蛇的各种诱惑根本不动摇，每次问多了就会伸手把两边的耳朵拽下来垂着，还说：“不要，讨厌，会弄脏毛毛。”
就像现在这样。
被狮子用后背对着的黑蛇：“……”
黑蛇：“你现在根本没什么毛毛！”
010摇摇尾巴，据理力争：“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的头发也是毛毛，尾巴上也有。”
黑蛇于是换了个方式：“我回来给你舔毛。”
010动摇了一瞬，兽形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有毛，被信子顺顺只觉得舒服。
变成人形之后，信子冰冰凉凉的也很舒服……
010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那为什么不行呢？
010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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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010没有想出来答案的几天后，山洞门口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黑蛇住的地方并不是秘密。
相反，他住的是高地里位置最好的地方，周围也都是实力强劲的部落才能够落脚，正好让那些多嘴的联盟兽人没有过来说闲话的机会。
撒亚找过来的时候一路通畅，险些以为这是托尔给他布置的陷阱，偷偷问了熟悉的兽人，才知道是这段时间黑蛇拼命找人打架，大家都恨不得从这里搬走。
想到黑蛇屡次对自己露出的敌意原来不是刻意针对，而是本就脾气暴躁，撒亚安心了很多。
这几天他带着逃走的兽人在树林里躲避。
作为一只土生土长的草原狮子，撒亚对于森林求生并没有什么经验，大家都弄得很狼狈，不过却比在联盟里要畅快很多。
撒亚终于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黑蛇在的山洞外堆了好几块大石头，他还以为没人，结果叫了几声后，一个黑色的大尾巴慢条斯理地伸出来把石头搬走了。
露出的老小正**着小腿，似乎在研究什么，白皙小腿上还有缠绕的红痕。
撒亚顿了顿，这才说明了来意。
“我想瓦解托尔的联盟，他的联盟本来就快支撑不住了，现在就差让你的流言破解，”撒亚说：“托尔能说你是被诅咒了，我就能说你的兽神的恩赐。老小，你想不想捅破这个谣言？”
010疑惑道：“可是，我变不回兽形，确实看起来像是兽神把我忘记了呀。”
撒亚露出一个有点嘲讽的表情，这是他在以前绝对不会露出的一种神情：“托尔厌恶他的兽形，他还说过，兽人的兽形带着兽性，只有人形才是绝对的理智，如果去掉那些耳朵尾巴就更好了。”
“所以对于他来说，能够变成兽形根本不算什么厉害。”
没有哪个兽人会嫌弃自己天生的耳朵和尾巴。
撒亚有把握，他最近接连收留了不少从部落中逃出来的兽人，已经组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010听完撒亚的打算，歪歪头：“不可以哦。”
撒亚平静地接受了老小的拒绝，他说：“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是因为不愿意掺和他和托尔之间的斗争，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愿再接触有关狮子部落的任何事情了？
010非常大方：“我以后还会变成狮子的，要是你这么说了，以后就露馅啦！”
010的狮子尾巴在身后晃晃，从肩膀后露出了半个毛茸茸的尾巴尖尖，像是在暗中探头的小猫咪。
010说：“露馅就完蛋啦。”
撒亚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受到托尔流言的影响，他也下意识以为老小变不回去了。
他说：“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变？”
010一本正经地唬人：“因为我想要选一个好天气。”
黑蛇在他身后笑了一声，这时才慢悠悠地从一旁竖起身子。
撒亚注意到他用的兽形，在小小的山洞里几乎是有点可怜地蜷缩在一起。
他还看见老小赤着的脚下踩的就是黑蛇尾巴。
撒亚：“……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只是因为天气？”
黑蛇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天晴的时候变回去，说成是兽神对他的眷顾就好了。”
撒亚迟疑道：“…眷顾。”
黑蛇道：“下雨的时候用他的异常提醒大家，天晴了忙不迭解除这种提醒，兽神也算是很眷顾他了吧？”  ”
这听起来倒是可行。但是撒亚轻轻皱了下眉：“这样的话，恐怕托尔会借此发难，既然是兽神眷顾的兽人，必定要有什么过人之处。他会让兽人对老小发起挑战的。”
黑蛇冷淡地摆摆尾巴：“让他弄。”
黑蛇转而看着010：“好不好？
010左右看看，没有拒绝。
撒亚深深看了眼看起来弱小的不行的老小一眼，点点头转身走掉了。
大不了到时候就说，兽神保护的兽是不需要捕猎的。
撒亚离开之后，黑蛇静静等着小狮子和自己闹不开心。
毕竟都说了不想要，可是自己还是站在了撒亚那边。
可是黑蛇总有一种冲动。
要把小狮子推到大家都看得见的地方，叫人不能忽视。
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失去小狮子一样。
这种冲动突如其来，连黑蛇也找不到原因。
他回过神之后叹了口气，小狮子这回说不定会气得连半夜都不用要卷着睡了。
却看见010凑到他身边，脸颊上刚刚被蛇信子舔出来的红痕还没有完全消退，看起来怪可怜的。
010有点害羞地小声说：“我可能没有那么厉害耶。”
黑蛇还以为他说兽神的眷顾，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小狮子说：“如果真的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都是歪瓜裂枣，”黑蛇一顿，温柔地说：“你一点点厉害也够了。”
到时候他先把所有要为难小狮子的兽人绞死，说成兽神的惩罚就好了。
这样怎么不算过人之处？


第135章 
撒亚也没有想到流言一散播出去就得到了蛇族还有几个强大部落的积极响应。
这些强大的部落一股脑地同意这个说法， 如果有公平联盟的兽人不长眼的上去散播谣言，甚至会被打一顿扔出去。
毕竟如果被黑蛇听见了，又不知道要揍谁了。
但或许是010表现得太过无害， 在黑蛇带着他出去溜圈， 溜达到蛇族领地的时候， 居然有公平联盟的人跑到了010面前。
当时黑蛇被白蛇祭司抓走商量事情， 离开前特意把010放在了一个看不见其他蛇族人的地方， 还专门叮嘱他好好呆着。
重点强调不准看奇奇怪怪缠在一起蛇蛇们。
黑蛇说这话的时候， 把头顶缠着的好几条蛇都弄下来扔走了。
010百无聊赖， 把自己漂亮的数据整理了一遍之后， 只能撑着一片大大的树叶子刨树玩。
他的手看起来虽然和正常人差不多，但是指甲却很坚硬。
010一不留神在树身上刨出几道抓痕后，就心虚地蹲下刨土了。
公平联盟的兽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们肩膀上扛着木棒，木棒顶端绑了一个白色硬物磨成的尖锐物体， 是托尔最近搞出来的新武器。
这群兽人看见010后， 脸上立刻带上了诡异的表情。
这群人明明是特意找过来的， 却还是摆出了一副偶遇的样子。
带头的那个兽人上下打量了010一遍，开口问：“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
010：“这里是蛇族领地， 你们见没见过都没有关系。”
话音落下，010脑袋里的反派值就响了一声。
他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非常惊喜。
他喜欢联盟的兽人！
010终于慢吞吞地站起了身正视面前几个兽人。
为首的兽人被一句话顶了回来，神色很不好看， 阴阳怪气道：“我每天路过蛇族也没有看见过你，哦，你就是那条黑蛇养着的那只狮子吧？”
几个兽人哄笑起来：“早就听说狮子部落有一个被蛇捡走当食物的小可怜， 今天看看，果然和狮子部落的兽人都不像， 难怪被赶走了。”
“这就是兽神诅咒的兽人？还真没见过，我们如果趁机弄死他，是不是就会天晴了？”
平心而论，010灿金色的的头发在阴郁的天光下看起来更像是被祝福过的兽人。不过几个兽人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010稀罕地看了几个兽人一眼，要知道他平常除了和黑蛇玩闹，还真的没有打过架。
他有点蠢蠢欲动，还是因为系统的本性按耐住了。
他非常有礼貌地问：“可以打架吗？”
几个兽人毕竟不是狮子那样的猛兽。
他们只想把他赶走，被这样热烈地盯着，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你、你说什么？”
010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的意思不是要打架吗？”
他的尾巴兴奋地在身后晃来晃去，瞳孔缩成了一个点，显然已经进入了狩猎状态。
被这样看着，几个兽人一时间居然不敢答应。
“打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黑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从草丛里缓缓爬出。
他的人形俊美而高大，看起来简直像是蛇族的守护神降世一样。
黑蛇冷淡地看了几个兽人一眼：“你们要打我的狮子？”
几个兽人下意识地更加瑟缩，为首的兽人强行站在了原地：“我是说要打，高地上那么多人绕着您走，不就是因为这只狮子吗？”
黑蛇似笑非笑地摆了摆尾巴，粗壮结实的黑色尾巴在晦暗的天色下泛着一种暴力的美感，每片鳞片看上去都无比坚硬：“是么？我以为，他们都是打不过我怕的。”
几个兽人齐齐打了个抖，想后退的时候才发现，黑蛇的蛇尾太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后面缓慢地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黑蛇转而看向尾巴还在身后摆来摆去的小狮子：“不是想打架？”
他用下巴点了一下惊慌地围在一起的几个兽人，声音温和得好像在教导一样：“去吧，小心武器。”
正好他担心小狮子的运动量不够，这几个人就送上了门来。
毕竟是一只成年的狮子，再怎么懒散，还是需要动一动的。
除了以前的鬣狗，010没有这样和好几个人对战过。
他开始还表现得很兴奋，发现这几个兽人不堪一击后，就萎靡地垂下了尾巴。
好无聊哦。
为什么黑蛇喜欢打架呢？
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兽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说，这只狮子很弱，根本就是狮子中的异类吗？
是谁说的？！
010没有猫科动物喜欢逗弄猎物的恶趣味，发现无趣之后就慢吞吞地停下了动作。
谁知道面前的兽人以为他要咬死自己，反而激动地大喊了起来。
“黑蛇！我今天只是来劝这头狮子自己离开的，让他这种被诅咒的兽人呆在身边，连你也受到大家都排斥，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为首的兽人刚刚说完这句话，就被黑蛇一尾巴抽到了树上。
刚刚被小狮子抓出几道深痕的大树拦腰断开，被甩出去的兽人砸在地上，生死不明。
黑蛇慢条斯理收回了尾巴。
他纯黑的瞳孔透着兽性，缓慢地扫过了面前一众惊慌的兽人。
“我没有听清，”黑蛇问，“谁再出来给我说一遍？”
他的周围鸦雀无声。
小狮子踮着脚，悄悄钻回了他缠绕着的尾巴里。
“……”
黑蛇把剩下的兽人通通从蛇族部落后面的陡坡上扔了下去，这群兽人要爬回来，起码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这样解决了这件事，黑蛇才抱着小狮子往回走，还在算账。
“被这群蠢货烦，为什么不来找我？”
半天没有听到回音，黑蛇：“怎么不说话？”
黑蛇心里一紧，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是否表现得太过凶残。
他把小狮子往自己尾巴上一放，又道：“说话。”
明明应该是命令的口吻，黑蛇说的却比刚刚在几个兽人面前说的软了不少。
010这时才慢吞吞地回了神。
他毛茸茸的脑袋在黑蛇胸口拱了拱，浑然不在意黑蛇浑身煞气的样子，还说：“可是，我很喜欢和公平联盟的兽人待在一起。”
他们会加反派值耶。
喜欢那群蠢货？
黑蛇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气我吧。”
他闷头抱着小狮子往回走，010继续蹭蹭，把头顶蓬松的头发蹭得乱翘。
010：“你刚才打架的时候好凶哦。”
“吓到了？”黑蛇浑身紧绷，声音冷硬地解释：“我是事出有因。”
他以为小狮子会抱怨他下次不要这样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听见小狮子小声问：“以后可以多事有因一下吗？”
黑蛇停下。
他缓缓地问：“什么？”
黑黑好像没听懂。
010歪头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好像有一点喜欢。”
黑蛇一怔：“喜欢？”
“喜欢，”010小声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我刚才心砰砰跳得好快。”
黑蛇的心情就和做过山车上来下去一样。
他内心的喜悦一下子消散，无奈道：“因为你打架了。”
010歪了下脑袋：“真的？”
黑蛇点点脑袋。
然后面前的兽人忽然就把脑袋贴到他的胸口来了。
黑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010听着里面的心跳数了一会儿。
黑蛇胸腔内里面原本平稳跳动的心脏忽然加快。
一下，两下。
010抬起头，他的脸上还带着点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唇珠小小的，深邃琥珀一样的眼睛看着黑蛇，几乎是有点迷茫又有点无辜地问。
“那你现在是在和我打架吗？”
黑蛇：“…”
－－－
黑蛇的尾巴因为小狮子的这句话直接打了一个死结。
他破罐子破摔，强行忽略了自己错乱的心跳，一直到回山洞也没说一句话。
胸腔里的心脏一直砰砰乱跳，像是有八百只刚出生的小狮子在里面乱走，黑蛇就连身上的气味都隐隐要变了。
010还在琢磨他的心跳，一路上都死活赖在他的怀里不出来，就连尾巴卷都不要了。
黑蛇在地上抽出来好多道深痕。
一直到山洞铺好的草垫子旁边，黑蛇才飞快地把小狮子放下。
被放下的010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太懂为什么黑蛇反应这么大。
他严谨地说：“还是说，你是想和我打架？”
黑蛇正努力把尾巴解开，闻言恼羞成怒：“不要再说打架了！”
010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奇怪，怎么味道变了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反应。
010等了一会儿，又问：“你这次和白蛇商量了什么呀？”
黑蛇：“撒亚找到了白蛇，想要和他们合作，祭司来问问我的意见。”
看起来两个主角真的要打起来了。
010有点新奇地看看持续上涨的世界线，不太确定这个世界线是因为哪个主角涨的。
他说：“托尔没有把跑掉的兽人抓回去吗？”
黑蛇道：“撒亚选了一个好位置，托尔没找到过。”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托尔手底下能用的兽人都是草原上的，对于一个森林到底能多么轻易藏下兽人没有认知，所以搜寻了许多次都铩羽而归。
999补充道：【撒亚是只狮子，能在森林里找到这种位置很努力了，而且他每次从高地回去的时候，都会特意甩掉身后跟的人。】
010听懂了，部落打架这件事上，托尔还是赢不过撒亚。
999赞赏道：【撒亚的部落也是大杂烩，虽然几年很多托尔不愿意要的老兽人，不过他们其实见多识广，可以给撒亚提不少意见。】
【虽然比不上原本的托尔，但是他们毕竟了解兽人，提出的意见也很有用。】
010缓缓把视线放在奇怪的黑蛇身上，重点歪了。
撒亚的部落，有知道很多事情的兽人…
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看见小狮子有点感兴趣的样子，黑蛇问：“撒亚明天还会去别的部落一趟，祭司让我晚点去一趟，要一起吗？”
010摇了摇尾巴：“不了哦。”
他非常自然地说：“明天狮子要在家里睡觉！”
黑蛇听见他有点孩子气的话，眸光不由自主地温柔了下来。
“好。”
第二天，谈判完的撒亚敏锐地甩掉了托尔派来跟踪的兽人。
果然自己还是很厉害的。
撒亚满意地回到了部落，进领地前下意识一回头，就看见了猫猫祟祟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小。
撒亚：？？？


第136章 
撒亚缓缓停下了脚步， 不太明白就连托尔派来的几个草原上的捕猎好手都被自己甩掉了，老小是怎么跟着的。
难道在森林里长大的狮子真的有这种过人之处？
撒亚思索着站定不动，010见被发现了， 慢吞吞地从远处的树身后走出来。
小狮子灿金色的头发蓬松， 在雨天也显现出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来。
撒亚嘴里感受到一阵苦涩， 幸好之前老小没有打赢， 不然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办法给他提供现在这样的环境。
010浑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走近之后跃跃欲试地看看不远处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不少兽人的地方：“我可以进去吗？”
撒亚往他的身后看看， 发现老小居然是自己出来的， 更觉得新奇。
“只有你自己过来的？”
“我想出来玩， 黑蛇还在和别的首领说话，”010在外面还是很会维护黑蛇的形象的，他说，“我就自己溜出来啦。”
010保证说：“不会和别人说你们的位置的哦。”
他用小触手在自己的数据库里飞舞着加了一串代码。
撒亚完全不知道010这句话是真的在保证， 他苦笑了一下：“来都来了， 我还能拦你不成？进来吧。”
撒亚的部落种群太杂， 里面除了几个房子和山洞，有些地方就连树上都藏着兽人的兽形。
010跟着他往部落里面走， 有点新奇地看看来看去。
众兽人同样非常关注010.
他们的部落都是从联盟叛逃出来的兽人，对于任何陌生面孔都很提防，他们看着这个瘦弱的兽人，还以为是撒亚又捡来了一只兽人。
渐渐地一只两只兽人认出了010， 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那只黑蛇养的狮子？”
“什么黑蛇？上次那只黑蛇吗？”
“看起来好弱，是不是成天被黑蛇欺负啊。”
“那他也是跑到我们部落避难来了？”
杂乱的议论传到了010耳朵里。
这些兽人的声声音并不算大，只是010过于敏锐， 才全部听进了耳朵里。
前面的撒亚无知无觉地走着，还问：“你想参观哪里？我带你去转两圈， 看完把你送回去。”
010冲他比了个嘘的动作，动作轻盈得几乎悄无声息，几下就攀上了身后的大树。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变小，只有那棵树上的兽人聊得投入，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周围奇怪的氛围。
010从树枝间探出一个脑袋，对藏在树上的一只松鼠说：“不是哦，我没有成天都被欺负哦。”
松鼠一怔，尾巴炸成毛茸茸蓬松的一团。
010新奇地看了一会儿它毛茸茸的尾巴，伸手碰了下，飞快地跑回树下去了。
松鼠还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
面前的狮子一双猫瞳盯着自己的时候，松鼠就像被天敌顶上一样动弹不得。
一直到010走远，松鼠猜确定他真的没有恶意，甚至说完这句话就慢吞吞地跟着撒亚走了，行走的动作看起来都懒洋洋的。
松鼠这才松了口气，它转过头对身边的同伴说：“他的意思是不是成天，是半天欺负一下吗？”
另一只松鼠啃啃爪子上湿润的果子：“有道理。”
树下，带着人离开撒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老小似乎没有在意这件事，撒亚对上他干净澄澈的眼睛，下意识移开视线。
“你想逛什么？”
010新奇地看了他一眼：“想去见一下你们部落最年长的兽人。”
就是这种反应，黑蛇有时候也是这样不敢看自己。
不过耳朵要红一点点！
010偷偷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发现撒亚也跟着移开了视线，这一点也和黑蛇一模一样。
010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010张口问：“你…”
撒亚脚步飞快。
“……”
撒亚带人到了一个小木屋前，这是整个部落里修正得最好的一间木屋，进门后，里面的小石床坐着一个长眉毛的老人。
010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只乌龟。
他有点好奇地看看老人的背后，空空的。
老人微笑了一下。
他虽然长相苍老，但是眼里的光却并不浑浊，反而透露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包容。
撒亚对这个老人显然很恭敬，他带着010找了位置坐下，又低声叫了一声祭司，这才转头说：“这是我们部落目前的祭司，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
老乌龟听见这话，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你这只狮子，很可爱。你和黑蛇关系那么好，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蛇族的祭司也不给你答案的？”
撒亚像是被点醒一样，转头看向了010，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他也很好奇，居然还有黑蛇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老小居然拜托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这件事，撒亚就觉得心情不错。
“说出来我也听听，万一我知道答案呢？”
010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吗？
明明刚才就跑掉了。
老乌龟：“如果是部落间的大事，恐怕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
任何观点泄露出去，都有可能影响他们现在这个脆弱部落未来的走向。
“不是部落。”010点了下脑袋，他的蝴蝶耳朵在房间里一众兽人间看起来也是最漂亮夺目的哪个，简直像是兽神捏他时专门找了一个与众不同样子给他捏上，就连上面短短的棕毛起来也异常可爱。
老乌龟这就放心了，他指了指对面一个铺着枯草的地方，对眼前和幼崽一样的兽人异常宽容：“问吧。”
“来，坐近点。”
老乌龟虽然眉毛头发都白了，但是脸上的皱纹并没有那么多，依稀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英俊的长相。
010走了个神。
他想不出来黑蛇老了是什么样子。
好好奇哦，幸好只需要过几十年就能看见了。
他的尾巴在身后晃了晃：“我变成人形之后，有两个兽人都很不喜欢看着我。”
撒亚动作僵硬了起来，似乎听出来了什么。
老乌龟听着，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出来了：“两个雌性？”
010摇头：“两个雄性。”
老乌龟有点惊讶，看看面前人的样子，重新心平气和起来，提出了一个可能的理论：“或许他们更喜欢威猛一些的样子，你的人形应该和兽形差很多。”
“这样吗？”010听得皱起了眉头，尾巴在身后不甘心似地晃来晃去，“真的吗？”
他连听到不乐意的答案都只会可怜巴巴地反复确认。
老乌龟看他的反应笑了笑。
他也听说了不少黑蛇和狮子崽子的故事，生活了这么多年，离奇的事情乌龟知道不少，这也不过是很多离奇的事情中非常寻常的一件。
乌龟语气平和得像是在谈论一件小事：“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不喜欢雌性，喜欢雄性。”
撒亚：？！
他震惊地站起了身：“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老小的人形很可爱！”
010看看他，伸出手朝他放松地挥挥，哄小孩似的：“知道啦，坐吧～”
撒亚好像那地方长了钉子似的迟迟不愿意坐下。
他坚持道：“我没有！”
010歪了下脑袋。
老乌龟直接无视了撒亚，笑着把后一句话说完。
“两个雄性在一起这种事在兽人世界并非罕见，毕竟兽人世界不是所有雄性都可以找到自己的雌性。”
木房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撒亚像是听见了什么救命的动静一样，就往外走：“我出去看看怎么了。”
撒亚走了两步，看见周围的几个兽人，脚步慢了下来。
他说：“你们也和我一起出去。”
010的外形太过无害，他的手指看起来纤细得甚至连一块木头都扛不起来，更别说对一个拥有龟壳的老人进行攻击。
几个兽人迟疑了一下，纷纷抬脚跟着同手同脚的撒亚一起走了。
留在房间里面的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像是终于抓住了独处的机会，慢吞吞地靠近了一点老乌龟，小声道：“乌龟，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老乌龟喜欢这个兽人的称呼，祭司听起来实在太死板了：“什么？”
010有一点纠结，他小声说：“兽人，是喜欢就会贴贴吗？”
他看蛇族很多人都是缠在一起的，他和黑蛇也这么缠尾巴。
可是自从变成人了，黑蛇就很少和他贴贴了。
难道是不喜欢了吗？
010好像真的很苦恼，失去了黑蛇的贴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老乌龟花费了一点时间来理解年轻兽人的贴贴是什么意思。
想通之后，他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哎呀，最喜欢看年轻兽人纠结这些奇怪的东西了。
“这个问题应该问喜欢贴你的兽人才对。”
010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可是一问黑蛇就打结，还喜欢把脑袋埋到尾巴里面，自己都刨不出来。
“尾巴是兽人们表达情感的最好工具之一，”老乌龟看出了什么，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下次你问的时候主动卷着他的尾巴，让他跑不掉就好了。”
010露出一个似懂非懂的表情，身后的尾巴已经诚实地跃跃欲试了。
外面的骚动声越来越大，010闻到了黑蛇的气味。
老乌龟同样不急不忙地往门外看了一眼，给010说了另一件事。
“我听说了那条黑蛇很多事情，前段时间就连梅花鹿族的兽人也有追求他的，梅花鹿都有很漂亮的两个角，很多兽人都喜欢他们。”
老乌龟的消息明显比010灵通多了：“黑蛇拒绝鹿的时候，说对于不同种族，他只有狩猎的欲望。”
“这件事，不知道黑蛇有没有和你讲过？”
010大震惊。
难道黑蛇还想过收其他的口粮。
回去要咬黑蛇尾巴生气！


第137章 
黑蛇是意外发现小狮子又双叒叕跑掉了的。
他原本在和其他部落的首领交谈， 注意到外面的雨小了，就早早告辞，想要带小狮子去自己最近新发现的水潭边。
那里有红色的果子吃。
等到黑蛇翘着尾巴回到了山洞里， 才发现小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走了。
说好的在家里睡觉呢？是睡醒了觉得无聊出去了？
黑蛇难得地心平气和， 在山洞里找到小狮子最爱呆的位置盘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等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 小狮子也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黑蛇的尾巴终于开始在地上焦虑地甩来甩去了。
晚上的森林非常危险， 小狮子如果摔了一跤成为落汤狮子， 会不会气得呆在树上明天再回来？
黑蛇难得地想要给小狮子留一些自在空间的想法渐渐打消。
他焦虑地吐出信子寻找着空气中的信息， 然而毕竟经过了这么久的冲刷，黑蛇几乎把整个部落逛了个遍，才勉强找出小狮子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这个方向……
黑蛇缓慢地眯了下眼睛，瞳孔在黯淡的天光下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色泽。
小狮子去找撒亚了？
还不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令人厌烦的身影。
这里是撒亚回部落的必经之地， 托尔早早就布置了很多人在这里守着， 黑蛇顶着撒亚每次离开的方向这件事也一起报给他听了。
托尔顶着黑蛇并不欢迎的视线靠近，态度自然地笑了一下：“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 我过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黑蛇移开了视线。
托尔像是没有察觉到黑蛇冷淡的态度，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其实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养着老小？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小瘦骨嶙峋， 身上又是泥又是血。”
黑蛇冷漠地掀了一下眼皮：“而且还被一群同族追着咬？”
小狮子第一次出现可是所有狮子里面最好看的，不然自己也不会抓回去打算当口粮了。
托尔脸色终于僵硬了一下，他坚信黑蛇对于老小的兴趣只是暂时的， 却一而再再而三因为老小被黑蛇下脸甚至威胁。
托尔想给黑蛇一点不痛快，开口开玩笑一般道：“我的人看见老小偷偷跟在撒亚身后一起走了， 你出来不会是为了找他吧？”
托尔道：“总不可能老小我的联盟不呆，你身边也不呆，就想着要去撒亚那个破地方？”
黑蛇在地上烦躁地滑动的尾巴狠狠抽了一道深痕出来。
他盯着托尔，托尔脊背发寒：“怎么了？”
黑蛇淡淡道：“我在想，你经不经得住我抽第二次。”
托尔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脊背上的旧伤如同阴影一样隐隐作痛，让他不得不愤恨地闭上了嘴。
就是这道伤让他所有选择都变了，如果不是老小那天跑掉，他就不会被黑蛇打，老小也过不上如今的生活。
托尔阴沉着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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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甩开烦人的托尔，废了些力气找过来。
他停留了很多010停留过的地方，在那些留着他气味的地方有些不舍地盘着，又匆匆寻觅过来。
一直到找到这个藏在山谷种的部落，他身边围着不少兽人，与庞大的兽身相比，周围警惕的兽人们看起来弱小得简直有些可能。
撒亚就站在这群人的最前方，狮子耳朵已经警惕地竖了起来。
黑蛇散漫地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没有小狮子可爱。
丑。
要看小狮子。
撒亚：“我说了，是他自己找过来的，等会儿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黑蛇的霸道强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我知道他是自己出来的，你能让他跟过来，难道没有一点错么，”黑蛇冰冷的瞳仁盯着撒亚，流露出一点毫无感情的笑来，“我现在就要进去，要不你们让开我进去，要不你们死掉，我一样可以进去。”
好、好凶！
刚刚悄咪咪摸到木屋旁边的010“嗖”地一声收回了手，焦虑地咬起了尾巴。
听起来生气了怎么回事。
可是自己也在生气呀。
要谁先哄谁呢？
还不等他想出答案，外面的骚动越来越大，撒亚已经变成了兽形，看起来真的要打起来。
黑蛇没动，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睛：“都站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他早就感受到小狮子的气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靠近。
010从一个木头屋子里探出脑袋来，看见黑蛇，眼睛马上就变得亮晶晶的，甚至伸手和他招了招。
“你来接我了呀！”
黑蛇缓缓爬到他身边去，周围围着的兽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撒亚承认黑蛇刚刚找来的时候，他是存了一点让黑蛇着急，炫耀老小是主动过来的心思的。
但是没有想到黑蛇居然这么玩不起！
010从木头房子走出来。
小狮子刚刚不知道和多少兽人接触过，此时身上的气味混杂，凑近后黑蛇轻轻地皱了一下眉。
黑蛇伸出尾巴，悬在半空中没有卷起小狮子。
他耐心问：“玩完了吗？”
众兽人的脑袋齐刷刷看向010.
快说玩完了吧，不然他们部落都要被拆了。
010点了一下脑袋，想了想，转头和撒亚说：“我和黑蛇走了哦，你安慰一下他们，黑蛇只是吓人的。”
撒亚表情僵硬，吓人才有鬼了吧。
010见他不信，只好转头去拽蛇尾巴。
黑蛇被他拽了一下，态度自然地点点头：“我是吓你们的。”
他从见到010时就变成了人形，此时神色沉稳的样子看起来可信度十足。
因为黑蛇曾经无意中帮助过部落一次，兽人们也勉强降低了一些戒备。
说完这句话，黑蛇放下尾巴，示意010和他一起离开，又说：“下次跑出来要和我说。”
010震惊地看着把尾巴挪走的黑蛇，不、不抱了吗。
呆了几秒之后，010的后腰贴上了一条冰凉粗壮的尾巴。
尾巴在他的腰间松松地盘了一圈，推着人往前走。
010顺着力气走了两步，离开了众兽人的包围圈，抬起头黑蛇正看着自己。
黑蛇的声音有点低：“没玩够吗？”
他垂眼看着010，这人身后，还没离开兽人堆几步呢，撒亚就伸长了脑袋在那里看。
在010背后，黑蛇用尾巴找了块石头去砸撒亚的脑袋。
撒亚敏锐地躲开了，周围的兽人立刻作鸟兽散。
黑蛇等来了010的答案。
010摇摇头，伸出手，是一个要抱的姿势。
“玩够了呀。”
有一点点乖。
黑蛇镇定地嫌弃道：“不要，你自己跑出来，也不打片叶子，钻来钻去身上脏脏的。”
才怪。
黑蛇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卷着小狮子覆盖掉所有人气味的想法了。
010和他拌嘴：“才没有，我钻的时候很注意的，都没有碰到东西。”
黑蛇摇了摇尾巴，把话说完了：“而且身上都是别人的味道。”
真的？
010对气味实在是不敏感，低头绕着自己闻了一圈，什么也没有闻出来。
“可是今天走了好多路，腿酸，”他眼巴巴地看着黑蛇，“你先抱抱我，再开始生气，好吗？”
黑蛇想了想，出声纠正道：“是不开心，还没有到生气的地步。”
有什么区别？
010迷茫地想了想。
“不开心的黑蛇不能带我走路吗？”
黑蛇很轻地啧了一下，被乖到了。
他游走到010面前，俯低了身体，语气平淡道：“可以，但是没有尾巴卷。”
010慢吞吞地顺着黑蛇光滑的蛇尾巴往他身上爬，努力用手环住黑蛇的脖颈。
想不通有什么区别，但是可以确定自己在木屋里是生气！
010刚刚想通这个，就听见耳边黑蛇不咸不淡道：“还有，黑蛇是谁？”
010：？
他歪了一下脑袋，显然大为不解。
黑蛇还记得010在撒亚面前是怎么叫自己的。
当时他看见两头狮子一起出来的画面，藏在草丛里的尾巴嫉妒地打了个结。
黑蛇平静地，阴阳怪气道，“我叫黑黑。”
010被问得一呆，可是黑黑听起来一点都不凶欸。
黑蛇在部落种不是很凶的存在吗。
他拉了拉黑蛇尾巴：“黑黑？”
哪怕还在生着气，黑蛇还是应了一声：“嗯，黑黑在。”
010摸着他尾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生气打的结，摸来摸去试图给人解开。
“不开心吗？”
“嗯。”
黑蛇把尾巴挪开，又把小兽人拉回了怀里，不咸不淡地问：“为什么到撒亚面前就叫的这么生疏？”
小狮子非常坦诚，非常天真地说：“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够威风，要是被其他兽人听见，你会被嘲笑的。”
黑蛇哼笑了一声，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个，要不然活了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直被身边的兽人叫大黑蛇了。
再说了，谁有胆子当面嘲笑他？
他俯下身，长长的黑发从肩头吹落，他低头把小狮子脸颊上沾到的雨水抹开，指腹沾到带着小狮子体温的雨水，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把水渍在之间捻开了，像是漫不经心地问。
“那要叫我什么威风？”
黑蛇似笑非笑：“总不至于是大黑？”
010被难听到了，伸出手拉住蝴蝶耳朵直摇头：“不要不要。”
黑蛇伸手，慢条斯理给他整理被水汽弄得湿漉漉的金色头发，语气淡然：“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想一个。”
卷毛在他手指上打了个圈，像是不愿意离开他的手。
黑蛇心想，要是卷毛主人也有这么黏糊就好了。
黑蛇把手指抽开，自然而然地移开目光，伸手从下托住小狮子，把人抱高了点，让人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黑蛇的肌肉绷紧，起伏的线条像是远方沉默的山峦。
010顺从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小小一只简直像是一块流淌的蜂蜜。
这块蜂蜜还在持续淌蜜。
010趴在黑蛇身上和他说悄悄话：“我今天出来是有正事哦，不是故意偷偷跑出来玩。”
黑蛇冷淡地纠正：“就是偷跑，还骗人。”
撒亚就是用正事这种话搪塞自己的。
黑蛇想到这件事，尾巴开始痒了，想抽人。
“哎呀，”010在他身上打了个滚，“我找他们部落的乌龟祭司聊天，我喜欢那个祭司。”
而且到这里来，正好可以看看这个部落怎么样了。
大雨还有半个月就要停了，到时候托尔和撒亚之间的斗争势必要结束。
他的世界线也要动一动了。
想到这件事，010有点开心地在黑蛇身上蹭蹭。
黑蛇垂眸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兴奋起来的小狮子，开口道：“我回去和白蛇说你不喜欢他。”
010回过神，震惊地从他怀里退开一点：“不要！才没有！”
黑蛇的手落在了小狮子后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都不说实话。
怎么可能只为了聊天过来？
明明出木屋门的时候还在眼巴巴看撒亚那个部落里的人。
黑蛇说：“那和这里的祭司聊什么了？”
010眨巴着眼睛：“聊了好多。”
废话。
黑蛇哼笑了一声，没有指出小狮子在装傻。
他也想知道什么事情值得小狮子自己溜出来说，又不想做的太过明显。
正垂眼思索之际，忽然感觉怀里兽人撑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想直起上半身。
黑蛇把人抱紧了：“怎么了？”
010“啪”一下掉回他身上。
010想到乌龟祭司和自己说的话，想问黑蛇，可是看看黑蛇长长的，离自己好远的尾巴，一时间有点为难。
这么远，咬也咬不到，卷也卷不到。
看小狮子欲言又止的样子，黑蛇有点奇怪。
他伸手摸了摸小狮子的头发：“想说什么？”
010看他一眼，不行，直接问了肯定会马上跑掉的。
要想个方法降低黑蛇的防备心。
黑蛇浑然不知道面前人在想什么，也想问小狮子和这里的祭司聊了什么。
想了片刻，他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黑蛇于是含笑道：“我们玩一个游戏，互相问问题，你想说什么就说，好不好？”
010眼睛一亮，点了一下脑袋。
黑蛇于是道：“那你先来。”
010首先挑了一个不那么出挑的问题：“黑黑怎么找到我的？”
黑蛇还算满意他的称呼，语气温和道：“一路找过来的。”
010听完后点了下脑袋：“那黑黑也脏。”
黑蛇：……？
他居然没有很意外，伸手不紧不慢地在小狮子后颈上抚摩。
010被他摸得瞳孔都放大的圆溜溜的，舒服地眯了下眼睛，还得努力打起精神，听黑蛇的话。
黑蛇也挑了一个问题：“今天出来开心吗？”
空气静了一瞬，010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了。
他迟疑道：“我好像想和你打架。”
黑蛇迷茫了一瞬，看见他摸着胸口的手，忽然笑了一声：“那开心吗？”
010迷茫又有点害羞地往他怀里蹭：“还可以。”
他喜欢黑蛇的问题，听起来好喜欢自己哦。
都快要溢出来一样。
010礼尚往来，决定用一个问题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欢。
他套用道：“你出门今天开心吗？”
黑蛇的手顿了一下，垂眸落在出来玩了一通，现在还是乖乖待在自己怀里的小狮子身上。
他轻声道：“现在还不错了。”
010尾巴开始高兴地乱甩，不小心在黑蛇托着他的手臂上抽了好几下。
黑蛇纹丝不动，一只手臂稳稳托着010，一只手摸着他的后颈，蛇尾还在地上平稳地前进着。
010又瞥了离自己好远的蛇尾巴一眼，碰不到。
他蠢蠢欲动地看向了黑蛇近在咫尺的手臂和颈部，有点纠结的样子。
看起来都很好盘耶。
010小声提醒：“轮到你啦。”
快点快点，他等不及了。
黑蛇轻抚的手缓缓停下，他语气温和，黑色的蛇瞳却落在了怀里人洁白的后颈上。
那里藏在短短的金色卷毛之下，和主人看起来一样脆弱。
“下次出来，可以提前和我说吗？”
黑蛇现在身上冰冰的，看起来在室外呆了很久，都被雨水浸冰了。
010伸手摸了摸，小声说：“可以。”
黑蛇于是笑了一下：“谢谢狮子。”
“好乖，”黑蛇语气温和：“你接下来可以多问一个问题。”
“好哦。”010玩这个游戏玩的不亦乐乎，他的尾巴已经蠢蠢欲动地竖起来了，黑蛇察觉道，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兴奋。
010：“要正面回答哦。”
黑蛇“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小狮子下一个问题。
然后，他就感觉小狮子的尾巴卷上了自己的手腕。
黑蛇一怔，鬼迷心窍地抬起眼，对上小狮子澄澈的眼睛。
他下意识别开视线。
010说：“又不看我了。”
他有点委屈地看了黑蛇长长的尾巴一眼，还是卷不到。
只能卷黑蛇的手腕，让人靠近自己一点。
应该也差不多吧。
010直起身，凌乱的卷毛贴在脸颊上，一时间不知道是金色的头发耀眼，还是他澄澈的眼睛更夺目。
010“啪嗒”一声，伸出暖呼呼的手贴在黑蛇冰冷苍白的脸颊上，凑得好近好近，几乎可以让人看见他眼底的好奇。
010说：“到底是为什么不看我呢？”
他说：“这次不可以跑掉，也不可以糊弄我了哦。”


第138章 
黑蛇被小狮子看得呼吸一滞， 想移开视线，但是脸颊上贴着的暖呼呼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黑蛇被010的视线看得动弹不得，低声解释道：“没有不看你。”
010皱起眉， 小声嘟囔了一句：“骗人。”
“连撒亚都不骗狮子， 你为什么骗狮子？”
黑蛇的手顿了顿， 他一只手被小狮子的尾巴缠着， 此时稍微往上动了动， 小狮子的尾巴就收得紧紧的， 警惕地看着他， 像是防止自己跑掉的样子。
黑蛇的手落在小狮子狮子耳朵上， 感受到短短的毛下柔软的手感。
他捏住了小狮子的耳朵，声音凉凉地问：“你问撒亚什么了？就知道他没有骗你？”
010的耳朵一个激灵就从他手里溜走了。
010从黑蛇怀里支起上半身，尾巴在他手臂上甩得“啪啪”作响：“现在是我问问题！”
黑蛇想耍赖，这个问题他才没有办法回答， 小狮子现在都没有对自己变过一次味道， 要是小狮子被吓跑了， 他从哪里抓第二只。
而且，他也好想知道小狮子到底和撒亚聊了什么。
谁说那个撒亚不骗狮子了， 绝对骗过那个叫托尔的！
010非常警惕地用尾巴拽着他的手臂：“不能转移话题哦。”
黑蛇低头看了一眼：“这是谁教你的坏主意？”
010不满地动动扫帚尾巴，用尾巴尖尖上的毛毛扫扫黑蛇：“我自己想的。”
黑蛇才不相信，小狮子能想到早就想到了。
他哼笑了一声：“那个祭司？”
他想起来小狮子上次跑到白蛇面前的问题，笨蛋不会又拿去问了一遍祭司吧？
010瘪了下嘴巴：“你怎么知道。”
他小声说：“这样你就不会跑掉了。”
小狮子刚刚觉醒不久， 还没有经历过发情期，此时尾巴和主人一样单纯地缠绕着黑蛇，甚至只要他不跑掉就亲昵地蹭蹭。
他停在一棵巨树下， 抱着010靠在树干上，几乎将人整个笼罩在了怀里。
黑蛇叹了口气：“我不跑。”
小狮子显然真的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 要不然也不会自己偷偷溜出来了。
黑蛇摆摆尾巴，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他垂下眸认真地与010对视，010被他盯着，脸一点点红了，手往上挪了挪，遮住了黑蛇的眼睛。
他小声说：“你还是不要看我了，你的视线在咬我。”
黑蛇下意识回嘴：“你以为你的眼睛不咬人？”
他忽然一顿，从010的反应中回过味来。
黑蛇笑了一声，硬是凑到了010的耳朵边问：“咦？你也被咬了？”
“那还要不要问？”
010的手还搭在黑蛇的眼睛上，他只能看见这人浅色的薄唇勾起来，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有点讨厌。
但是好像也很喜欢。
010慢吞吞地挪开了手：“要的。”
黑蛇晃晃尾巴，他虽然知道小狮子对自己有好感，可是这狮子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味道，实在是让他心里拔凉。
他也很想知道。
这是不是代表狮子对自己的感情还没有到位？
一想到这种可能，黑蛇的尾巴在地上烦躁地甩了两下，觉得小狮子可能对自己有点意思，又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
黑蛇叹了口气：“因为一看你，我的味道就变了。”
“你知不知道味道变了是什么意思？”
010搂着他的脖子：“知道的。”
“变了味道，就可以追求喜欢的兽人了。”
小兽人说这话一点都没有迟疑，像是完全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黑蛇“嗯”了一声，心情比深山里发现的水潭还要平静。
他半天没开口，结果怀里的小兽人也不说话。
黑蛇觉得不对，低头看了小狮子一眼，发现这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010问：“不继续往下说了吗？”
黑蛇顿了顿，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什么？”
010像是确认了现在黑蛇的视线不会咬人了，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小声又有点害羞地说：“不说喜欢狮子吗？”
黑蛇觉得，自己应该是理解错了。
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吃了不该吃的蘑菇。
小狮子才刚刚觉醒，连找雌性的发情期都没有到，怎么理解跨种族的喜欢？
黑蛇恍惚地重复了一遍：“喜欢狮子？”
010慢吞吞地说：“喜欢了狮子的话，狮子也可以喜欢蛇哦。”
黑蛇确定了，自己一定是吃了毒蘑菇。
可是小狮子什么时候吃的毒蘑菇？
黑蛇忽然把小狮子抱近了点，吐出信子去舔了他的脸颊，尝尝看小狮子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没有尝出来。
面前的小狮子胆大包天地拉了下他垂下的黑发，催促道：“快点说嘛。”
黑蛇顿了顿，像是在梦里一样，声音放得很轻：“我比别的兽人都厉害。”
010歪了一下脑袋，似乎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说成这个了，但还是支楞着耳朵乖乖听着。
黑蛇几乎想咬那柔软的耳朵一口，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
他像是炫耀一样，又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秘密一样：“我见了喜欢的兽人，才会变味道。”
010的脸一点点红了。
他手忙脚路地调整自己的数据，但是因为太激动，直接把数据拉满了。
他听见了面前黑蛇砰砰的心跳声，好快，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和自己打架。
999姗姗来迟，熟稔地把数据挑回正常数值。
010耳边的心跳声却没有消失，一下一下的，原来还有他自己的心跳。
黑蛇抱着人，尾巴在地上慢悠悠地扭来扭去，显然心情不错。
原来不是梦。
他看着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小狮子，又说：“我可不可以插队问一个问题？”
010点点头。
黑蛇于是有一点粘人地用高挺的鼻尖蹭蹭他的脸颊：“你什么时候能变味道？”
觉醒后连一次气味都没有改变，黑蛇会觉得他还没有长大，虽然兽人不讲究这个，可是他还是有点别扭。
不想变成带坏狮子的蛇。
黑蛇恹恹地说：“快一点好不好？我有一点急。”
010看看他，脸越来越红了。
奇怪，为什么黑蛇不会脸红呢？
010小声说：“你是不是笨蛋？”
黑蛇：“不是。”
“你就是笨蛋。”010小声骂他，“我们狮子，是没有发情期的。”
999看了他的数据库一眼，系统守则居然没有发起警报，好像笨蛋这种词不算骂人的话。
啧，那它下次也要骂。
黑蛇缓缓立起了尾巴：“真的？”
他就是在狮子部落外面再观察一年，也想不出来狮子不会变味道。
“真的，”010和他咬耳朵，“我问了乌龟长老。”
话音刚落，下一秒他缠在黑蛇手臂上的尾巴就被捉住了。
黑蛇：“我不信。”
010：“长老很厉害的！”
“我就是不信。”
黑蛇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我要自己确认一下。”
010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有弄懂黑蛇这句话的意思，尾巴上的毛毛忽然炸开，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伸手死死地攀住了黑蛇的肩膀。
黑蛇慢条斯理地握住了小狮子的尾巴根，甚至还逆着往上摸了一耙，像是有电流直接从脊椎爬过，010几乎下一秒就软倒了。
黑蛇还笑着凑到他耳边问：“好笨，不知道尾巴很敏。感？”
黑蛇本性恶劣，这件事他已经想做很久了。
面前这头小狮子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到底是谁吃苦头？
狮子的尾巴一圈圈绕在黑蛇结实的手臂上，因为跑掉的时候太过慌乱，现在互相缠绕，居然一时间解不开。
黑蛇继续不紧不慢地摸010的尾巴根。
“还敢用尾巴缠着我的手，刚才就问你这么笨的方法谁教你的了，还夸那个祭司聪明？”
狮子的尾巴怎么甩也甩不开这只烦人的手，010被摸得头晕，浑浑噩噩地想，难怪乌龟祭司叫自己缠尾巴。
呜呜，可不可以重来。
他小声说：“又不是祭司的问题。”
010把脑袋埋在了黑蛇肩膀里，咬了一口黑蛇的肩膀，结果什么印子也没有留下。
010：“他说了要缠尾巴。”
黑蛇看了他一眼，小狮子的整个后颈都红了，白皙的皮肤下泛起粉色。
黑蛇动了动尾巴。
他的尾巴太长，伸过来轻而易举地就把小狮子在手腕上的尾巴缠住了，一圈一圈往狮子尾巴根去。
他声音拖得又慢又长，带着点属于蛇的恶劣：“就算这样，他说的也是错的。”
010去咬蛇尾巴，但是被按住了，黑蛇说：“你现在不是兽形，咬尾巴牙齿会疼。”
010没有用力，他想起来自己在木屋里也生气了，哼哼唧唧地就要去抱着尾巴咬，还继续说：“乌龟祭司还说，跨种族也是一件小事哦。”
黑蛇把尾巴翘高不让他碰，听见这话顿了顿，面不改色：“不全是错的。”
010又看了黑蛇一眼，慢吞吞地补充道：“那他还说，你要抓一只新的梅花鹿当口粮。”


第139章 
黑蛇缓缓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抓新的了？”
“我不是只有你一只口粮？”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是有梅花鹿！”
黑蛇嫌弃道：“梅花鹿哪里有狮子好看？”
010：？
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看自己， 非常好哄地问：“真的？”
黑蛇“嗯”了一声。
010虽然很喜欢自己的兽形，可是也知道梅花鹿是草原和森林里都公认的好看。
他蹙着眉开始比较：“梅花鹿的毛很好看……”
黑蛇漫不经心：“没有金色好看。”
010试探地说：“梅花鹿还有很漂亮的角。”
黑蛇不假思索：“吃起来卡嘴巴，变成兽人之后更怪了， 头重脚轻。”
010怔怔地看着他， 半响左右看看， 像是很心虚的样子， 把脑袋往黑蛇怀里藏。
黑蛇看得好笑：“怎么了？”
010问：“这样子背后说兽坏话， 会不会被打？”
黑蛇笑出了声， 小狮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他笑的太嚣张， 被010伸手捂住嘴之后， 就用鼻尖去蹭小狮子软软的的手心：“我哪里有说坏话？不是都在说实话？嗯？”
他低下头，眼里全是笑意，看着眼睛里像是落了星星的小狮子，出声逗道：“不然， 为什么你的眼睛亮晶晶？”
被发现了。
010缓慢地又眨了一下眼睛， 慢吞吞地往上挪动了一下手心， 把黑蛇眼睛遮住了。
“才没有哦，”010老神在在地说， “你看错啦！”
黑蛇笑了一声，把人往上颠了颠。
两人体型的差距足够让他让010稳稳地坐在自己手臂上。
黑蛇任由自己的视线被蒙住，又道：“那我就说，狮子是最好看的？”
010不说话了， 黑蛇以为小狮子害羞，还没来得及笑，就听见蒙住自己的兽人慢吞吞地说。
“是说蛇蛇养大的狮子最好看。”
都不害羞。
黑蛇一顿， 嘴角的笑越来越深，已经掩饰不住了， 还出声逗010。
“好笨。”
010：？
黑蛇唇角噙了一抹笑意：“怎么三两句又被带跑了？”
到时候回过神说不定又要和自己生气。
010这时候才记起来自己是要找面前人说养梅花鹿的茬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把自己尾巴缠绕得死死的蛇尾，纠结了一会儿，视线落在黑蛇还勾着的唇角。
尾巴……很敏感。
010慢吞吞地想，嘴巴也很敏感！
于是黑蛇就感觉唇上一痛，他怔了一下，唇上温热的触感就撤开了。
什么。
小狮子，亲了他一下？
黑蛇的尾巴猛地收紧，好在小狮子本身实力就不低，也没觉得被缠疼了。
010满足地砸吧一下嘴巴：“下次不能乱说了哦。”
尾巴可以一直叼着，可是嘴巴只能咬一下。
唔，好像有点亏。
010移开挡住黑蛇的手，和他对视了几秒后愣住了，慢吞吞地又挪了回去。
“好凶哦，你现在又不是兽形，”010嘀咕，发现这人的似乎要伸手把自己的手拉下来，手忙脚乱地又凶道，“不能动！”
黑蛇果然不动了，他垂下眸：“不能说抓别人来当口粮？”
010小鸡啄米地点点头，发现这人看不见之后又说了声是。
黑蛇笑意很深，带着点恶劣和蛊惑：“我不。”
“除非，你再亲我一下。”
010：……？
他出声试图纠正：“是咬你。”
黑蛇显得很享受，并不在意这一点区别。他懒懒道：“那你就再咬我一下。”
黑蛇顿了顿，若有所思：“要不，一天咬一下，我就一天不说了？”
010盯着他，半晌后慢吞吞地把和黑蛇缠到一起的尾巴伸到自己跟前来，没等黑蛇反应过来，就嗷呜一口全咬了。
黑蛇：？？？
他这回才慌乱地把狮子尾巴松开，没想到自己的鳞片没有咯小狮子的牙，小狮子还叼着自己的尾巴不愿意松开。
他往外拽拽，小狮子的脑袋还跟着抬起来一下。
黑蛇无奈：“我不说了。”
小狮子用他的尾巴磨牙，他人形的牙齿还是没有兽形的尖锐，没有在黑蛇鳞片上留下一点痕迹。
黑蛇保证道：“也不抓其他动物当口粮，当场就吃。”
010没动，黑蛇无奈，他都看见小狮子一起咬着的狮子尾巴上留下牙印了。
他还保持着兽形的习惯，凑过去舔舔010的下巴哄人：“我改成吃素？”
010被他带着点冷意的体温舔得脸都红了。
黑蛇看小狮子悄悄松开一点的动作，转而去舔舐他的唇角，还低声问：“吃什么好呢？是那种红色的浆果好吃一点，还是长在树上的绿色果子？”
“吃的没有你多，你要告诉我，”黑蛇的声音像是蛊惑，他的蛇尾一点点从狮子的嘴巴里拿开，黑蛇按捺住用蛇尖尖探进去的冲动，语气温和，“还是说，这个比较好吃？”
黑蛇终于吃到他了他梦想中的果子，嫣红的浆果，汁水四溢，比尝过最新鲜的果子还要甜美。
就是会反过来咬人。
黑蛇的嘴巴被果子咬得更红，他亲吻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信子，亲得好深，感觉要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让010有一种要被吃掉的错觉。
010慢吞吞把脑袋藏了起来。
“不准吃了。”
黑蛇抿了下唇，他唇色一贯浅淡，此时一动作，反而让薄唇染上了一层胭脂似的红色。
“想吃。”
010努力控制着自己移开视线。
“要节制！”
黑蛇不仅知道小狮子有点喜欢自己的人形，还知道小狮子爱玩自己的头发。
他微微垂下了头，冰冷柔顺的头发落在小狮子的肩窝上：“可是，蛇都是这样的。”
他的眼睛黑得透不出一丝光，盯着自己的猎物，像是无法逃离的一滩沼泽，温声细语：“蛇不懂节制。”
说到这里，黑蛇轻轻笑了：“我听说狮子也不懂？”
010说：“可是，你不是很厉害吗？”
黑蛇忽然又笑了一声。
他亲昵低凑到狮子耳朵上，用蛇信子舔了舔蝴蝶耳朵缺块的地方。
“我不厉害吗？”
010捂住了红红的嘴巴，脸颊几乎要和嘴唇一样红了，看上去比黑蛇见过的任何一个果子都要好吃。
010小声道：“还、还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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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010认识到了蛇的本性有多可怕。
黑蛇虽然有时候什么都不说也不做，但是身上的味道就没有变回来过！
有时候往石头上一靠，长长的尾巴在010周围一圈圈盘起来，010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有时候010还和黑蛇讲道理：“你们蛇蛇不是没有发情期，你不能一直变味道！”
黑蛇斜卧在石头床上，上面有一层是他刚刚找来的一种叶子，躺起来非常柔软，就是有点凉，他经常先上来躺着，窝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冷血动物，又跑到火堆旁边把自己捂暖了再回去。
听见010的话，黑蛇动了动尾巴，蛇尾缠住010的脚踝。
010还以为黑蛇要解释了，没想到黑蛇缠完后，慢慢吐出了两个字。
“我不。”
黑蛇堪称姿态悠闲，连外面的事情都不怎么搭理了。
“我又不是简单的黑蛇，我是狮子的黑蛇，”黑蛇理直气壮：“没有发情期有什么问题？”
010：。
好像被强词夺理了。
010说不过黑蛇，就偷偷溜出去玩。
外面的雨已经越来越小，不至于像前几个月那样一外出就得被雨水裹挟，甚至一些兽人都不敢放小崽子出来玩。
虽然时不时还有大雨，但是明眼的兽人都看得出来，这场灾难似乎要过去了。
灾难过去，公平联盟成立的原因就少了大半，剩下的只是单纯对于联盟规则的欣赏。
可是再欣赏规则，也不可能再大雨停下后留在不是领地的地方强行生存。
托尔要想出一个办法，最大可能地提升自己的威望。
就算没有在预期中借着灾难完成一个牢不可摧的联盟，托尔也要让自己作为一只狮子可以在更多的部落落脚。
只有更多的人脉才是部落发展的关键！
除此之外，托尔非常无法忍受老小还好好地活着，灾难结束的话，老小岂不是就要继续好好活在那条黑蛇的庇佑之下了？
他原本想等着黑蛇腻味，没想到这段时间黑蛇越发沉迷，就连蛇族都不太能看见这位曾经的守护者的影子了。
托尔不甘心，撒亚更是忙得更陀螺转一样。
他现在虽然脱离了高地的那些部落，但是因为常年游走在森林中，对其他地方的水势比高地那些人了解得多。
他也频繁被邀请去高地，为一些部落解惑，告诉这些人他们曾经的领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按照撒亚部落里长者的判断，这场大雨持续不过半个月。
终于要结束了。
这段时间010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喜欢去撒亚的部落里溜达，黑蛇每次都不厌其烦地找到部落的新地方。
然后黑着脸把兽人卷走。
每到这个时候，010就会挂在黑蛇尾巴上伸出手，晃晃悠悠地和部落里的人挥挥。
他来了好多次，已经和部落里好多人都熟悉了，那只曾经被他吓过的松鼠甚至还让他摸了尾巴。
结果被黑蛇当场抓住，被迫撸了半个月的蛇尾巴，还要在耳边被问毛茸茸好还是鳞片好。
如果010回答毛茸茸好，黑蛇就不紧不慢摸他的尾巴，问上一句“是吗？我也觉得”。
如果010说鳞片好，他今天就得一直摸黑蛇尾巴。
他还摸到过黑蛇翘起来的奇怪鳞片，甚至还好奇地戳戳，被气急败坏的黑蛇卷起来不让碰了。
而撒亚部落里的人望着挂在黑蛇尾巴上肆无忌惮的小狮子，总是赞叹。
就像传言说的那样，这只狮子一定是被兽神祝福的。
不然黑蛇这么凶恶，怎么不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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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不知道自己和黑蛇的打闹阴差阳错让某个奇怪的传言变得更真实了。
他今天又溜了出来，正卯足了劲在河边来回看着。
自从下大雨之后，河边就成了危险的代名词，里面潜伏着不知道多少的捕猎者，更别提突然高涨的水位将会吞掉周围的一切陆地生物。
010也是和999确定了这两天水位不会涨才来这里的。
010走到了森林的边缘，这里是他第一次被黑蛇卷来洗澡的地方，黑蛇还在这里抓了一只鳄鱼。
010在岸边看来看去，低头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犹豫道：“我真的很厉害？”
999：【嗯，你是狮子的人形，黑蛇把你养得很好。虽然人形会削弱你的实力，但是对付一只鳄鱼还是绰绰有余的。】
010似信非信，伸手碰了一下流淌的河水。
好冰。
他索性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天空的乌云已经变成薄薄一层，甚至可以看见上面透出的阳光。
010晃了晃腿。
黑蛇最近真的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他怀疑黑蛇真的改成吃素，结果观察了好多天。
黑蛇只吃了自己！可恶！
010决定要抓一点吃的给黑蛇，他精挑细选，选出了第一次见面时黑蛇打到后直接吃了的短吻鳄。
但是水好冰哦。
010继续晃腿，低头碰来碰去，像是当成了一场游戏。
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呢？
晒一下下河水就暖和了。
像是回应着010的想法，天空飘着的小雨渐渐停了，虽然还是阴天，但是乌云已经无法完全遮住太阳，居然从缝隙中露出几道阳光来。
010眨了眨眼睛，迟疑地想。
自己不会现在就变吧。
刚等他想完，身上围着的兽皮就掉下来，010张张爪子，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
真的变成了狮子。
010兴奋地在原地跑了两圈，自己真的好特别哦！
在010试探着用狮子身体下水的时候，黑蛇在山洞里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晃了晃尾巴。
这是他从小狮子那里学到的动作，前几天甚至学着小狮子直愣愣地挂在树上，把祭司吓了个半死，以为黑蛇出什么事了。
等知道真相后，白蛇的目光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最后只能愤愤地强调：“蛇要有蛇的样子！好好盘着！”
黑蛇慢悠悠地当着白蛇的面晃晃尾巴。
“好哦。”
白蛇祭司气得把他赶出去了。
黑蛇打住回忆，在山洞外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小狮子的影子。
看来这回跑得有点远。
黑蛇知道小狮子要跑出去，每天索性等他溜出去半个小时后再睁开眼去找狮子，也算是一种玩闹了。
他刚刚离开遮天蔽日的树木，忽然意识到有日光从头顶射下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
黑蛇支起身子，吐出信子开始寻找。
没去撒亚那里，很好。
黑蛇一路嗅着气味找到水边，看见河水的时候狠狠皱了一下眉。
最近还是有下雨，这么危险，小狮子怎么自己过来了？
他焦虑地顺着河水往上走，河水的水汽会冲淡岸边的气味，黑蛇变成了兽形，一点点在靠近地面的空气中寻找。
他找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河里有响动，刚抬起头，一只硕大的猎物就被扔到了他的面前，狠狠摔溅出不少泥水。
黑蛇好在是兽形，泥水顺着他的鳞片往下滴落，没有弄得太脏。
他的视线落在了河边。
几秒钟后，一头金灿灿的狮子从河里冒出脑袋。
虽然看狮子真的潜水游泳很奇怪，但是黑蛇还是移不开眼。
几个月不见小狮子的兽形，狮子已经完全成长成一只成年狮子，流畅的肌肉蕴含着无数爆发力，油光水滑的短毛看上去就是一只万里挑一的狮子。
小狮子在水里快乐地甩毛，看见黑蛇后欢快地狗爬上岸，结果看见黑蛇鳞片上的脏水，好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前肢往后腿了两步。
010像小狗一样叼起来地上的鳄鱼就跑掉。
黑蛇罕见地沉默了，叹了口气。
他无奈道：“你是小狗吗？”
久违的小狮子歪了一下脑袋，见他没有神奇，凑近抖了抖脑袋上的鬃毛，甩了黑蛇一身的水。
“不是！”
黑蛇低头把猎物叼到一边去。
他看了一眼，是一只很丑的短吻鳄，不知道小狮子为什么突然想抓这个。
“小狗就是这么捕猎的。”
黑蛇看了眼湍急的河水，继续道：“而且小狗都不懂危险。”
010有点不满地晃晃尾巴，说是大猫就算了，现在怎么变成小狗了？
他记仇地说：“大蜥蜴！”
黑蛇：“……”
黑蛇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一点。
然后他的尾巴就把狮子缠死了，黑蛇语气凉凉的：“你想跟蜥蜴好？”
010被制，一下子变得非常乖巧。
“没有。”
黑蛇用尾巴卷狮子精瘦的腰，又去卷沾着水珠的鬃毛，等玩够了才问：“怎么想起来捉这个？”
他转头看了一眼，语带嫌弃：“脏。”
010回忆了一下，黑蛇吃鳄鱼的时候，好像真的是在水里涮干净了才带回去吃的。
说起这个，010的记仇小本子翻得飞快。
“你还要吃洗干净的口粮，”010小声嘀咕，“你好挑剔哦。”
黑蛇都被气笑了，伸手去捏他的耳朵：“我还能有你挑剔？是谁不好看的不吃，太胖的不吃，太可爱的也不吃？”
为了这个，黑蛇都快把森林翻了个底朝天了。
010的耳朵抖了抖，看起来就好像是蝴蝶在扇动翅膀。
黑蛇把这只蝴蝶拢在手心里，任由它怎么抖动也不放出来，又问了一遍：“抓它干什么？现在下水很危险。”
010耳朵抖来抖去也甩不掉黑蛇的手，索性一动不动了。
他说：“我看过啦，上游的雨不大，这里不会突然涨水的。”
010开开心心地说：“我抓鱼很快的！”
黑蛇看了地上的“鱼”一眼，没有反驳。
010继续回答：“你最近没有吃东西哦。”
他有点担忧地说：“蛇不能吃素哦。”
黑蛇看看地上的丑鱼，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
“不让我抓口粮，但是可以抓口粮给我？”
他笑着夸奖：“怎么这么厉害？”
都会吃醋了，怎么这么可爱？
小狮子含蓄地摆摆尾巴：“以后每天都要好好吃饭哦。”
010补充：“但是不可以吃梅花鹿。”
黑蛇非常温和，没有任何抗拒，仿佛他真的是一只需要一日三餐的动物：“好的。”
终于看不下去的999轻轻在010脑袋里“啧”了一声：【他是蛇啊。】
010：【唔？】
999：【蛇又不需要每天吃东西！】
010：【唔……】
010把这个问题问了黑蛇，黑蛇显得更愉悦了。
小狮子知道蛇族的特性，小狮子关心自己。
黑蛇美得把周围的草压塌了一块，甚至拔了几株木头上生长的蘑菇，这才收回尾巴若无其事道：“我的兽形这么大，每天都要吃才对。”
黑蛇补充道：“但是不吃梅花鹿。”
黑蛇在河边把鳄鱼涮涮干净吞掉，背着小狮子一起回到了高地。
等两人回到山洞，就听见了一阵喧闹。
门口竟然围了不少的人，似乎在争执什么，010眼尖地从里面看出了两拨人。
一拨是联盟的，他还在托尔身后看见过那个守卫，另外一拨是高地森林部落的。
“带走了！带走了天就晴了！我们联盟说的有什么错？！”
“呸！我看是天晴了联盟要散，你们才硬扯一件大事要闹吧！”
“别说这些有的没有，你们看吧，那头狮子一走，是不是就放晴了？！”
撒亚姗姗来迟，听见这句话怒道：“瞎说！老小去了我那里好多次，我怎么不见你们这天晴！”
说话的联盟兽人看了撒亚一眼，露出不屑的神色。
他说：“当然是因为你也不受兽神庇佑！”
撒亚变成兽形咆哮了一声，把那个开口说话的兽人吓得瑟瑟发抖，才变成人形冷笑道：“我倒觉得你这样弱小的人才需要庇佑。”
联盟兽人嘴唇颤抖了一下，这是攻击……是针对弱小的兽人，是不对的！
他大叫：“你这种违反联盟原则的兽人，兽神怎么可能庇佑你？！要是之后又下雨了，一定是你的问题。”
撒亚挑了下眉，一口黑锅就这么容易地下来了？
他还没说话，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一个狮子脑袋。
那是众人争吵的根源。
他不仅好好地在这里，甚至还变成了兽形。
010左右看看，看着自己忽上忽下的反派值，“嗷” 了一声，。
“你们联盟不是说好，兽神不庇佑的是我吗？”
他满眼的好奇，甚至带了点不知道哪里来的谴责意味。
“这也可以变来变去吗？”


第140章 
联盟的兽人一懵， 不知为何被看得竟然生出了几分心虚。他说：“你是谁？！”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的兽形看起来和人形截然不同，浑身金色的毛发上带着水珠， 滚落的时候简直像是一层金粉。
黑蛇不爽地从小狮子身后的草丛钻出来。
他兽身庞大， 低头环视周围一圈兽人时， 几乎要把它们吓退。
一种要被吞掉的恐惧感席卷了在场所有兽人， 除了刚才那个蹦哒着探出脑袋的狮子。
兽人们意识到， 这居然就是传闻中黑蛇养着的那只狮子！
010蹦蹦哒哒地往黑蛇身边走了两步， 还不小心踩了黑蛇蜷在身边的尾巴一脚。
010：！
他偷偷摸摸地移开了自己的肉垫， 自欺欺人地用尾巴把身边的蛇尾巴遮住了。
010转身和兽人们慢吞吞地说：“天晴了。”
“我变成狮子了哦。”
联盟传出的谣言不攻自破。
匆匆赶来的托尔听见这话， 脸色铁青，难看得几乎要说不出话。
难道这是老小故意给设的局？
不，老小从小就受欺负，就算现在有了黑蛇的庇佑， 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才对。
托尔想不明白， 他看着在众兽人面前保持兽形的老小，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托尔死死盯着的视线让010脑袋里的反派值叮叮咚咚加个不停，这么一通算下来， 加了居然有快十分了。
010看着已经超出及格线几分的数字有点兴奋地摇摇尾巴。
黑蛇察觉到他的兴奋，神情阴郁地扫了托尔一眼。
一只瘦巴巴的兽人，有什么好看的，还看到那么开心。
蛇尾尾一圈圈盘起来， 黑蛇看起来随时要暴起伤人。偏偏他身边那头狮子一点没有察觉低沉的气压。
撒亚变成人形，走到了010那边，扫了对面的联盟兽人们一眼， 开口道：“泼了这么多天的脏水，现在弄明白了， 公平联盟是不是应该付出代价？”
托尔这才对周围的联盟兽人道：“谁让你们过来的？还不快点道歉！”
撒亚嘲笑道：“随便找几个兽人道歉，这就是公平联盟的原则？”
托尔冷静地看了撒亚一眼。
雨势小了，自己的联盟已经失去了扩大的机会，现在更重要的，就是如何抓住那些已经加入的部落。
托尔冷冷道：“当然只有联盟内部的兽人才受保护，如果老小愿意加入，我会亲自向他道歉，让传播谣言的兽人受到惩罚。”
这话让周围的兽人不大舒服，不过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护短的部落应该是这样。
托尔继续道：“说起来，你骗走了我那么多的成员，是不是也应该带着他们回来了？”
撒亚冷笑：“我的部落里可没有你的成员。”
两人吵得你来我往，010点狮子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转得好欢快，看起来比两人都要忙一点。
黑蛇站在他旁边，忍无可忍，用尾巴把狮子脑袋固定住了：“有那么好看？为什么不看我？”
010于是定住不动了，乖乖地盯着黑蛇看。
黑蛇的手一顿：“这么乖？”
乖？
010用湿漉漉的鼻子蹭黑蛇的尾巴。
“只看我也是乖吗？”他开心地说：“那你也很乖！”
黑蛇的脸颊一下子红了。
010浑若未觉，尾巴甩得和小直升机一样，还追着问黑蛇：“那黑黑以后可以更乖一点吗？可以一直乖吗？”
可怜黑蛇原本是吃味，却被小狮子追得满草丛乱钻。
等两人回来，托尔已经离开，撒亚倒是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黑蛇刚刚被小狮子扒拉着舔了脸颊，此时脸上，带着嘴唇都是红的。
撒亚看了他们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
“托尔撑不了太久，他的联盟矛盾太严重了，之后我会从他那里带走更多的兽人。”
撒亚斩钉截铁：“他会有心甘情愿道歉的那一天。”
“道歉有什么用。”黑蛇冷淡着一张脸，然而嘴唇殷红，看起来居然真的带上了蛇族特有的色气。
他的尾巴还卷着010，为了防止他乱咬，此时的尾巴尖还被叼在狮子嘴里。
黑蛇面不改色，就好像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说：“我们让他付出一点别的代价。”
———
正如托尔所说，公平联盟上层倾轧，底层人也不知不觉越跑越多。
托尔为了防止这个情况，有时下令守卫看守，结果到头来，兽人守卫们甚至会放下武器和底层兽人一起逃跑！
托尔听见这件事时气的旧伤复发，在石床上躺了一周才能下床走动。
外面的雨又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天色越来越亮。
远方的草原终于从沼泽中露出一点坚强的绿色，有领地位置高一些的部落已经开始回迁，希望能早一点回去修整理部落了。
联盟中，由于上层的矛盾，弱小部落得到的优待越来越少，最后甚至失去了发言权，整个部落都只能为联盟做苦工。
即便这样退步，托尔却也无法制止几个强大部落之间的摩擦。
他意识到兽人埋在骨子里的本性，有些野兽是连老去的族人都可以抛弃，又怎么可能摊开蛋糕大家一起吃？
托尔明白联盟发展过急，根本没有考虑过筛选成员…
托尔忽然想到了他努力想要邀请的黑蛇。
不是没有想过筛选，而是希望来的都没有来。
如果不是老小…
终于在某个大晴天，托尔宣布即将解散联盟。
联盟中需要离开的部落可以自行离开，等草原全部露出来，就是联盟彻底解散的一天。
托尔本想靠这些散开的部落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然而，那些曾经加入过联盟的部落内部都已经摇摇欲坠，
实力强大一些的兽人认定自己应该受到供奉，可是回到大雨前的秩序，他居然要和那些没有的族人一起捕猎！也没有兽人来专门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不少兽人和部落闹翻后出来流浪，变成了周围部落厌烦的流浪汉，经常抢弱小部落的食物。
如今，众人一听是公平联盟出来的就纷纷摇头，更不用提托尔想要接着这个联盟给自己打下名气了。
高地上部落越来越少，010和黑蛇却都还没有搬走。
撒亚部落中大多数人找到了新的部落收留，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老弱的兽人无处可去。
这些兽人愿意自己独自生活在森林中，撒亚放心不下，一直拖着没有离开。
狮子部落分裂成了两个，曾经反对托尔的长老们现在热烈地欢迎着撒亚。
但是由于联盟的前车之鉴，他们没有同意撒亚把那些兽人带进部落。
撒亚没办法，只好把离开的时间一再推迟。
他还特意去邀请010来新的狮子部落当自己的祭司。
这件事他是趁着小狮子来玩，特意背着黑蛇说的。
听见撒亚的邀请，010歪了下脑袋，他之后还要趁机给撒亚的部落找点麻烦呢。
“不行哦。”
撒亚说：“为什么？是担心我像上次一样失约？”
老小的聪明不在托尔之下，撒亚欣赏他。
010伸手比划了一个距离，他的手小小的，比出来的长度也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他放在自己的胸口比了比，好像装不下。
010把距离放得更小了点，然后抬起头道：“黑黑的心眼只有这么小，我去了，他会不开心的。”
“我想要他开心。”
撒亚嘴角抽了抽，这点老小倒是没说错。
那黑蛇心眼小得能自己把自己气死。
他没忍住道：“就算之后你就只能和一条黑蛇生活在一个山洞里？你不会孤单吗？
010奇怪地看着他，好脾气地解释道：“不对呀。”
“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很多山洞，”他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一只白兔子，一只黑兔子，和一只灰兔子。”
010抬头，真的很疑惑地问：“怎么会寂寞呢？”
撒亚哑然。
他再一次送走了老小。
结果他刚刚艰难地移动到屋子门口，就闻到了黑蛇的气味，吓得当场躺回了石床上。
而在部落出口就被黑蛇卷走的010觉得今天的黑蛇非常热情。
唔，用黑蛇的话说，就是变成了一只小狗蛇！
被缠着亲亲的010终于找到了空隙，还说：“我闻到了哦！有心眼小的蛇蛇今天在偷听！”
黑蛇缠着他不愿松开，闻言哼笑了声：“我还偷看了。”
他亲亲小狮子的眼睛，鼻尖。
怎么这么小，这么可爱？
黑蛇问：“我心眼有多小？让我看看？你比划了多少？”
010抱着他的脖子，闻言道：“正好正好。”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点开心道：“你的人形好大，心眼小一点，正好可以全部放到我这里。”
黑蛇笑了一声。
知道010拒绝了加入撒亚的部落这件事让黑蛇异常兴奋。
结果两人亲着亲着，010忽然变成了狮子。
黑蛇气得尾巴都要把山洞给震塌了，010却在原地打了个滚，正好骨碌碌滚进黑蛇的尾巴堆里。
他拱来拱去地说：“雨停啦。真好，明天又是晴天耶。”
黑蛇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雨天多一点。
他叹了口气，用尾巴整理好火堆上的木材，又把蜷缩的小狮子往自己的方向扒拉，一直到紧紧地靠在一起，才闭上眼睛睡了。
———
几天后，撒亚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出去狩猎的时候脚滑摔下了山坡，差点瘸了一只腿。
010特意去部落里探望他。
撒亚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聊了两句就从怎么受伤的话题转移开。
“说起来，联盟解散后，托尔就失踪了，”撒亚说，“我查了很久，结果最近有人在部落附近见过他。”
撒亚视线沉沉地道：“你要小心，他一定是冲你来的。”
010：？
“不应该是冲你吗？”010非常有依据，“比如你的伤——”
“我足够了解托尔，要是想要害我，他早出现了。”
撒亚艰难地补充：“… 而且我真的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
010满眼不相信。敷衍地点点头：“嗯嗯，你说得对！”
撒亚：…
等从撒亚修养的木屋出来，010就撞上了在门口做工的兽人们。
有人开玩笑道：“怎么一到雨天就见你变成兽人？是喜欢吗？”
010一本正经：“这是兽神的馈赠哦——”
他金色的头发，神情庄重严肃，几乎要让人下意识就相信了。
沉默了几秒，终于开玩笑的兽人道：“雨天危险，你人形可比兽形弱多了，这是哪门子的馈赠？”
010想想，他不能直接说自己是看天气变的，于是慢吞吞道：“喜欢，这种能力还不算吗？”
兽人静了一会儿，才道：“感谢兽神。”
草丛中，听见两人对话的托尔神色一动，像是猛然想通了什么。
他视线沉沉地看着人形的010一眼。
看起来弱小，脆弱。
很轻易就会出意外死掉。
喜欢下雨天变成人形？
托尔视线阴沉。
就让他看看是不是真的喜欢吧。


第141章 
010把撒亚的叮嘱听进了耳朵里， 重点表现在经常偷偷自己溜出去一会儿，连黑蛇有时候都找不到他。
999：【……这就是你找的方法？】
黑蛇的怨气自己一个系统都要能感觉出来了，010最近的反派值涨得飞快， 除了托尔就是黑蛇贡献的。
999担心还没等托尔出现， 黑蛇就先狂躁了。
010今天找了新的路， 这里黑蛇和他说过， 附近有一个水潭， 水边还有很多好吃的红色果子。
他用人身在草丛中灵活地钻来钻去， 回答道：【不会的哦。】
黑黑那么乖！
010找到了黑蛇和他说的那个水潭， 果然看见了水边茂密的植物。
深绿色的枝叶长长地垂在水边， 枝条上缀了几个小巧圆润的红色果子，看起来和黑蛇形容的一样好吃。
010蹲下来摸摸水温，被冰了一下，飞快地收回了手， 忽然听见了身后草丛响了好几声。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下， 一回头， 看见表情愕然的托尔。
托尔已经尽自己的能力放轻了响动，他虽然已经失去了狩猎的能力， 但偷袭一个被黑蛇养大的狮子还是绰绰有余。
托尔意料之外地推了个空
他往后躲了几步，不过意识到周围只有自己和老小两个人之后，就慢慢地停下了动作。
010歪了一下脑袋，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他还分神去看了水面上的果子几眼， 有好多鱼在附近徘徊，一看就是要和他抢果子。
010有点纠结，不知道托尔能不能等一下呢？
托尔完全没有察觉面前人的纠结， 后退几步，变成了兽形。
一只过分瘦弱的狮子出现在010面前， 它站立的动作有些奇怪，尾巴也沉默地垂在身后，像是死掉了一样。
010没想到托尔的兽形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托尔是除了撒亚以外相当壮硕的那一个，死死咬住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比撒亚咬起来还疼。
记忆中的疼痛被唤醒一样，010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一脚踩进冰冷的水里，差点滑了一下。
托尔死死盯着他，在他面前来回踱了两圈。
他观察老小很久了，知道在下雨天老小只能保持人形。
人形，怎么能和一头狮子抗争呢？
就算是一头受了伤的狮子也不行。
托尔缓慢地逼近了几步，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胜券在握的放松：“你是想被我咬死，还是下去被鳄鱼们咬死？”
……鳄鱼？
010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也有鳄鱼吗。
之前河里的鳄鱼看见自己就跑，自己好多天没有给黑蛇抓新的口粮了。
不知道黑蛇饿不饿呢。
010蠢蠢欲动。
托尔见010没有回答，动作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他能跟踪毫无防备的老小，但是老小是从撒亚的部落离开的，他可没有把握离开的时候没有被那些有点经验的老兽人们发现。
“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你不要让我动手的，”托尔说，“看在你可能是我老乡的份上。”
托尔不希望牵扯到自己背上的旧伤，在联盟中连采摘的工作都不做，更不希望现在亲自动手了。
010：？？？
他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这里，但是知道要是被世界的主角看出来一些不对劲，自己肯定是要受到惩罚的。
比如被电！
不行不行不行，仿真体又不用充电。
不想当炸毛狮子！
010震惊又焦虑地看了托尔一眼：“我才不是！”
托尔一顿，看着他眯了眯眼。
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都无所谓。他没有兴趣再探究老小的来历，只想看见老小自己跳进湖里自寻死路。
毕竟那群鳄鱼自己的兽形都对付不了，老小更不用提了。
010焦虑得尾巴在身后打了个结。
托尔已经不耐烦地往前逼近了几步，试图把010逼进水潭里。
他靠得太近，呼吸间的血腥气扑面，再加上狮子硕大的脑袋，确实吓人。
010吓得抓住了他的鬃毛。
以为他要反抗，托尔立刻张嘴咬了下去，却咬了个空。
两人身后的草丛传来更多窸窣声，显然是有很多兽人在靠近。
撒亚找过来了？
托尔焦躁地往前一扑，把010扑进了水里，自己才艰难地从水里游了出来。
他兽形的毛已经被冰冷的潭水浸透了，骨头上的伤开始作痛。
托尔才一瘸一拐地往草丛里跑了两步，就被一条巨大的黑色蛇尾卷起来，扔回了水边。
黑蛇神情不太好看地从草丛里出来，看着平静得无波无澜的水面。
撒亚慢了一步才从草丛里钻出来，看见这一幕，又看见水边泥泞的痕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神色一变：“你把老小推进去了？”
010在他眼里还是当年那个部落中最为弱小的狮子。
这一块的水潭撒亚更是了解，因为好吃的果子盘踞了不少杂食动物，现在留下的鳄鱼是最后的赢家。
托尔看着着急的两人，冷笑道：“怎么，你的祭司没了，所以这么着急？”
他不能接受撒亚建立新的部落，而自己只能在剩下那个被分出来都是蠢货的狮子部落里求生，每天应对一些自大的蠢货。
要不是老小在背后出谋划策，撒亚怎么可能统治好他手里那个破烂又种族混乱的部落？！
只要老小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依旧是独一无二的，撒亚迟早要来请求自己的帮助！
撒亚和好几个兽人烦躁地变成人形要跳下去，被黑蛇拦住了。
托尔看了撒亚一眼，又满意地想去看黑蛇脸上的表情，却没想到黑蛇若有所思地盯着湖面。
黑蛇除了刚刚到这里时脸色难看，后面都是这副表情。
托尔还以为是黑蛇对老小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没想到过了几分钟后，水面上忽然开始冒起泡泡，紧接着翻出越来越大的水花。
这是怎么回事？！
托尔猛地挣扎，身上的蛇尾却越收越紧，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搅碎。
兽人们惊愕地看着翻涌的河水漫上血色，里面的鳄鱼翻出了白色的肚皮，就连水面都泛起了一层血色。
撒亚喃喃：“这是怎么了？”
黑蛇轻轻地笑了一笑 ，慢条斯理地说：“小猫吃鱼，当然是理所当然。”
撒亚看看翻肚皮的鳄鱼，和飞快从水里面钻出来，嘴里还叼着几个果子的老小。
……小猫吃鱼？
小猫？
托尔神情可怕，死死盯着水波最大的地方钻出那个自己憎恨的身影。
浮出来的010在果子和鳄鱼之间纠结了好久，还是选择把果子叼给了黑蛇。
毕竟那几条鱼等了好久，一定很好吃！
黑蛇伸手接过果子，修长冰冷的手指沾上水痕，被他慢吞吞找了片叶子擦掉了。
010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吃吗？”
他完全无视了被黑蛇卷在一遍的托尔。
黑蛇顿了顿，这才把果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010：“好吃吗？”
嘴里的果子成熟得香甜的气味都凝成了汁水，溢满整个口腔，黑蛇却不感兴趣地拿开了手：“涩的。”
010：？
他狐疑地看了黑蛇手里闻起来就很好吃的果子一眼：“不能骗狮子哦。”
010伸手要拿过来吃一口，被黑蛇避开了。
黑蛇淡淡道：“脏。”
010歪了一下脑袋，黑蛇于是低头瞥了他一眼，伸手指了一下水面上浮起的一层血红色，又指指他：“自己跑出去弄得脏兮兮，你是不是小崽子？”
他边说边拿着果子喂到010嘴边，010低头咬了一口。
明明很甜！
黑蛇也没有给出多余的交代，他直接一甩尾巴，把托尔扔进了水潭的中心，冷漠地看着托尔在水潭中心奋力往岸边游，身后还跟着几只漏网的鳄鱼。
黑蛇没有看后续，还把愣愣的小狮子一起卷走了，只留撒亚在这里处理后续。
撒亚看着水潭中心的水花越来越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等水花彻底消失，新的血色涌了上来，撒亚才沉默地转身带着兽人离开。
另一头，黑蛇在回去的路上开始算帐。
黑蛇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几天到处乱跑是因为托尔？”
010歪了一下脑袋：“不是！”
他慢吞吞地把果子捧到手上，递过去蹭了蹭黑蛇的唇角，让苍白的唇上染上一层冰冷的色泽：“是为了吃果子。”
黑蛇似笑非笑看着他：“真的？”
010严谨地补充：“然后顺便看看托尔。”
他被黑蛇盯得好心虚，于是凑近他贴贴：“没有下次了嘛。”
黑蛇盯了他半天，才不信这只脏狮子说的话。
黑蛇在狮子拿起新果子啃的时候，忽然开口道：“我要吃梅花鹿。”
010没反应过来飞快跳跃的话题，呆呆地看着他。
嘴巴里甜甜的果子突然变得没味道了。
他一时间又有点震惊地看了手里的果子一眼。
兽人的味觉，好奇怪！
黑蛇用尾巴打了一下地面，泥水四溅：“你不给我打的话，我自己去抓口粮吃。”
010慢吞吞地把咬了一口的果子塞到黑蛇手里。
“好小气，”010记仇地说，“给你吃涩果子，没有梅花鹿吃！”
黑蛇缓缓道：“我自己去抓——”
010把果子塞进他嘴里了。
---
之后半个月，撒亚非常努力和他的狮子部落商讨，最后成功带了几个兽人回到部落。
他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托尔曾经做出的一些武器，世界线缓慢地爬行了一点。
010关掉世界线，看了看将近满格的反派值，心满意足地关掉了界面。
小狮子有时候会上树呆着，黑蛇就一圈圈地从树身往上盘，等他到达狮子身边的时候，整棵树通常都要被他盘的摇摇欲坠了。
好在每次010都等在原地，从来没有嫌弃他慢的意思。
010趴在树枝上，看着黑蛇一圈圈往上绕：“为什么我们还住在这里？
黑蛇抬了下眼皮：“狮子不是群居动物？”
他熟稔地把自己嫉妒到打结的尾巴解开，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上爬：“那么喜欢往他们部落跑，我担心以后你没地方玩了。”
等高地只剩下黑蛇和狮子的时候，黑蛇没有带着狮子回家，反而是搬去了新的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布置得更精致，显然是准备已久。
010左右看了一圈，发现不仅有床，有软软的草垫子，还有一堆做好的兽皮衣服。
黑蛇从山洞里慢慢爬了进来，声音淡定：“我还弄了三个这样的山洞，我们慢慢住。”
他笑了一下：“住完了就换。”
010默不作声地靠近他，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好哦。”
黑蛇抬起头对着小狮子的嘴巴亲亲。
010迟疑地砸吧了一下：“为什么你有两颗牙齿变得尖尖的？”
“尖的？”黑蛇笑了一声，懒懒道，“那是毒牙。”
010：？！
他震惊地睁圆了眼睛：“完蛋了。”
他可怜巴巴地指了指唇畔，被蹂躏得都有些红肿，有一个地方被咬破了。
“我要死掉了。”
黑蛇被可爱得低头又亲了一口。
010说：“你也会死掉吗？”
“不会。”
“放松，”黑蛇声音中带着难得的懒散，甚至带着点笑，“再咬一下。”
“唔？”
010问：“再咬一下，是会痛快一点吗？”
他的触手已经放在了感官调节上。
黑蛇听见这话，笑了一声：“谁告诉你我的是致命的毒了？”
蛇尾慢慢缠绕上小狮子
黑蛇声音温和：“我是能让你快乐的毒。”
———
兽人和部落一起生存，通常轻易不会移居。
然而黑蛇和小狮子却不一样，他们一生中大半时间都在搬家。
黑蛇为了选下雨多的地方，几乎跑遍了他能跑的地方。
小狮子就趴在他的尾巴上，困了就睡一觉，醒来了就抱着黑蛇的大脑袋说话。
有时候碰到太阳雨，小狮子终于能自由灵活地选择形态，可是时间总是不长。
小狮子通常一到这种时候就会自己找一个地方苦大仇深地坐着，像是再思考什么非常深奥的事情。
黑蛇开始不会去打扰他，等发现这头狮子不知道为什么抱着自己的尾巴琢磨之后，才过去问：“在想什么？”
010疑惑地放下蛇尾巴，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你可以变成蛇尾人身，我不能变成狮身人面呢？”
他一脸严肃，好努力好努力的样子，连脸颊都憋红了。
黑蛇居然没有很意外，他只是凑近了亲亲小狮子的嘴巴，顺着问：“是哦，怎么这样呢？好奇怪。”
然后010就会被他转移注意力，放掉蛇尾巴不想了，绕着黑蛇打转要亲亲。
等亲得心满意足后，010就窝在黑蛇身边睡觉。
010还没有忘记一睁眼就跑出山洞看天气这个习惯，第二天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就往山洞外跑。
小狮子从打赌后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明明可以靠形态知道天气，就是一定要出去看一眼，然后心满意足地回来。
黑蛇看着用狮子形态跑出去的010，眼神都温柔了下来。
然后就听见了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雨的声音。
黑蛇：……
黑蛇尾巴伸过去一拎：“把兽皮穿上！”
010眨眨眼睛，乖乖把黑蛇卷来的兽皮围上了。
他又低头看看圈着自己的蛇尾巴，好新奇地摸来摸去。
黑蛇看懂了他的意思。
还没有放弃狮身人面的想法，现在估计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不是蛇头了，
黑蛇懒懒道：“我觉得我的尾巴比腿好用。”
010说：“可是它好——长哦，动起来好累。”
黑蛇闻言，笑了一下。
“累吗？”黑蛇的蛇尾缠绕上小狮子的脚踝，“我怎么不觉得累？”
010脸颊又红了。
他们遇见了很多个冬天。
黑蛇需要冬眠，小狮子睡不了那么久，黑蛇就打了一大堆食物来，又担心食物不新鲜，焦虑得一点冬眠的征兆都没有。
010好喜欢黑蛇整天带着他窜来窜去打猎，问他这个喜不喜欢吃，那个口感怎么样。
但是黑蛇最后还是点着脑袋在他身边睡着了。
010回头一看，发现黑蛇睡着之后，就慢吞吞地凑到黑蛇身边。
火堆已经变小了很多，不过黑蛇囤了很多很多的树枝，足够010烧过最寒冷的冬天。
010小小地伸了一个懒腰，蹭着黑蛇睡着了，醒来后看着几乎没有动弹的黑蛇，露出了一个羡慕的表情。
他可以变成一只冬眠的狮子吗？
好想冬眠哦。
---
黑蛇冬眠的中途会醒过来很多次，结果每次都看见小狮子窝在自己尾巴旁边，要么是发呆，要么是咬尾巴玩，咬咬这个咬那个。
010眼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是像是一个被忘在部落外的幼崽：“你醒啦。”
黑蛇刚醒来就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怎么不出去玩？”
010凑到黑蛇身边，知道大黑蛇肯定很困，就一个劲往他怀里钻，像是一个暖呼呼的抱枕：“我就是不想出去。”
“外面好冷呀。”
010小声和他抱怨：“你是不是冬天都没怎么出去过？下次我拿雪把你埋起来，你就知道冷了。”
黑蛇笑了一声：“就是黏蛇，还不承认？”
冬眠对他来说只是几个睁眼，对于小狮子而言，却是漫长又无聊的。
黑蛇想尽了办法找来有趣的事情给小狮子解闷，每次醒来时，却总是会在脑袋边看见一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狮子。
要不是还有小小的火堆在洞口，黑蛇都不知道是谁在冬眠了。
“……”
春去秋来，两人送走了白蛇祭司，甚至是乌龟祭司。
乌龟祭司活了一百六十年，走掉的时候撒亚也在身边。
010还很发愁。
“能够变成人的野兽不都是妖怪吗？”他闷闷不乐地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活几百年？”
黑蛇不知道“妖怪”是什么，不过他对自己的寿命隐隐有预感。
他会比小狮子活得久。
这是一件好事。
他们最后收到了撒亚的死讯。
撒亚和原定世界线的走向不太一样，他没有成为一个骁勇善战的首领，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带领部落走上了巅峰。
他收留无处可去的老年兽人，照顾被抛弃的幼崽，渐渐部落也成了森林最为壮大的那一支。
010时常过去捣乱，比如今天去把新的崽子带去吃素，明天请乌龟祭司和他一起跑步。
撒亚对他又是无奈，又是束手无策，只能等发现狮子不见了的黑蛇跑过来把老小带走。
然后黑蛇再紧急搬家。
这一幕在这些年总会上演很多遍，狮子和蛇隔几年就会回到这个最初的山洞住一段时间，等黑蛇对010钻到撒亚领地这件事不满之后又离开。
010去送了撒亚。
兽人的葬礼非常简陋，只是挖一个土坑埋起来，甚至不用埋得很浅。
对于兽人来说，正常死亡后在土里腐烂滋润植物，和被野兽拖出来吞食是一样的。
兽人终将回归自然。
010第一次送主角离开，看着灰掉的世界线有点恍惚，摸了半天才关掉，找黑蛇摸尾巴去了。
二十年后，010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衰弱。
他的兽身不再灵敏，经常犯困，看起来比冬眠时候的黑蛇还要困。
蛇族本性滥情，不少人看见了黑蛇对于小狮子的偏爱，就打起了别的注意。
黑蛇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兽人通通打了一顿。
打人的时候小狮子就在他身上睡着。
等睁开眼醒了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山洞。
黑蛇把柴火烧得很旺，整个山洞都是暖融融的火光。
010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了。
———
010死去的时候是秋天的尾巴，黑蛇准备了好多好多食物和柴火，努力和本性斗争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打死也不肯睡着。
小狮子烦得用尾巴直打他，在某个初冬的深夜，钻进了睡着的黑蛇怀里，把他蹭醒了。
发现小狮子似乎在发着抖，黑蛇用靠近火堆烘的暖呼呼的身体缠住狮子：“冷？”
010摇头，闷不做声地继续钻，一直钻到了黑蛇的脑袋边。
黑蛇笑了，他声音颇有些无奈，说话时，像是带了某种叹息：“是在怕？”
010有点不情愿，又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黑蛇于是轻轻地亲了小狮子的蝴蝶耳朵一下，哄道：“不要怕。”
“我会和你一起闭上眼，在一个地方腐烂掉。”
010抱着他，在耳边说：“臭。”
“不臭，”黑蛇不紧不慢道，“死掉之后，我们会是同一支花，吹同一缕风。”
说着说着，黑蛇笑了一下：“这样我就不用一天到晚找你跑那里去了。”
010开始掉眼泪，他的人形小小的，就连眼泪也像是一颗一颗的小珍珠，砸在黑蛇的鳞片上。
010小声说：“可是，我好像也不是很想要你和我一起睡着。”
黑蛇又被逗笑了，亲他不再抖得动的蝴蝶耳朵，蛇尾也卷上了垂在一边的扫帚尾巴：“怎么这么挑剔？这也不行，那也不要？”
010不满地小声和他拌嘴：“你才挑剔。”
黑蛇咬咬他的耳朵：“睡吧，小丑花。”
010皱起眉，就算难以抑制地闭上眼，还是努力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好难听。”
他的蝴蝶耳朵抖了抖，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看的地方停下。
“你要挑花好看一点的地方哦。”
黑蛇“嗯”了一声。
第二天的小狮子没有再醒来，也没有冲到外面看看自己的形态和天气是不是一样的。
他静静蜷缩在黑蛇的尾巴旁边，和过去几十年一样，像是以后也会永远这么蜷缩下去。
黑蛇带着小狮子去了他们最开始遇见的山洞，里面早就堆了不少东西。
小狮子喜欢口味的果子，喜欢的调料，还有这些年小狮子捡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据说长得很像自己的扭曲枝桠，干掉的小花，长得像乌龟祭司的石头。
他把些东西一个个放好，又把小狮子的身体放在了最深处，和脑袋贴着，再用身体一圈圈密不透风地卷了起来。
“想变成多好看的花？”
黑蛇冷哼着蹭蹭小狮子的身体。
“不可以，就变成山洞里的小青苔就好了。”
小青苔也很好看。
黑蛇庞大的身躯填满了整个山洞，也彻底堵死了洞口。
他没有再出来。
许多年后，已经初步走进现代文明的兽人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
这个山洞除了早期兽人居住的痕迹，还有巨大的兽形尸骸。
可以破解兽人们曾经再其他很多山洞里发现的某种破坏痕迹。
他们一度怀疑早期兽人有文明，能够创造武器就是因为这种兽人根本不可能导致的破坏痕迹。
不过里面似乎不止一种野兽的尸骨，不过年代过于久远，除了一些残骸，根本无法分辨。
研究人员好好地把这些碎骨一起收好，离开时注意到角落的青苔，嘀咕了一声。
“奇怪，这种山洞里也会有花的种子飘进来吗？”
有和他一起的研究人员往那边看了一眼，闻言笑道：“说不定是苔藓开的花呢？”
“发现这个，我们就直接去拿植物学的奖，不在这里研究骨头了。”
这个玩笑逗得周围兽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收起密封袋，离开了这个不知多少年前的山洞。
山洞里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青苔上的小花在沉默地开着。


第142章 
“他怎么还没醒？”
一个嘲讽的男声道：“毕竟贵人当久了， 身体娇弱，哪里受得了苦？”
“莫说了，现在是楚王宫， 你们都想死不成？！”
010被压低的争执声吵醒。
他睁开眼， 才发现自己靠在一个小小的木窗旁边， 浑身被吹得冷飕飕的。
入眼的房间小小的， 四周都是木制的隔板， 一直到房间微微晃动着， 010才发现自己在一架马车上。
刚才说话的几个青年男子坐在另一边， 像是都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起。
999适时开口。
【你是自愿成为细作的世家公子， 因为连日赶路，身体不适晕了过去，醒来后，已经到了王宫前。】
010晕乎乎地靠在车壁上：【我觉得现在也很不适耶， 可以再晕过去一下吗？】
他往外看了一眼， 抠字眼道：【还没有到王宫。】
999：【…世界线发给你了。】
010只好遗憾地收回目光。
外面的围墙好高， 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见。
这次是一个古代世界，天下分了七国， 十年前陈国出了个穷兵黩武的陈王，一个接一个地吞并周围的小国，到如今，七国已经名存实亡， 只剩下一个燕国，等着老燕王百年之后，燕国就会主动递上降书， 变为陈国的州郡。
主角是现在的燕国太子，穆如飞。因为这一代注定是亡国之君， 燕国的老皇帝就选中了一个女奴的孩子。穆如飞卧薪尝胆二十年成为太子，不甘心向陈王称臣。而你，顾清就是他选中的棋子之一。
顾清对外说是痴恋陈王自愿献身，受到燕国人的耻笑，但他痴恋的其实燕国公子穆如飞，也是穆如飞让顾清来的。
穆如飞派顾清来，一为了获取陈国内部的消息，二则是找到时机，刺杀陈国皇帝搅乱局面。
在世界线中，顾清顺利进了陈国的后宫，然而燕国贵族的身份并没有让陈国皇帝多看他一眼。
顾清在陈国就这一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后来一次宫宴发生刺杀，顾清制服了刺客，陈王这才留心到他，不仅给了他官职，甚至还让他了解到了陈国不少事情。
然而燕太子已经从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后来的不耐烦，这件事发生时，就连顾清递出去的消息都直接让别人处理。
在这期间，穆如飞爱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一个神秘人，甚至和老燕王做对要封王子妃。
顾清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看着自己在陈王后宫虚度的五年因爱生恨，对穆如飞和陈王都产生了恨意，开始给穆如飞传递假消息，同时也给陈王下毒。
999说：【你可以先在陈王宫休息一年，我们再开始走世界线，不急。】
010点了下脑袋，继续往后看。
他有点好奇穆如飞是怎么成为主角的。
然后010看见结局，表情都僵住了。
结局说，顾清给的消息误打误撞真碰对了陈王的布局，而陈王又因为顾清的毒生了一场大病，缠绵病榻后还是死掉了，穆如飞就在这期间飞快蚕食陈国的势力，等天下再次大乱之后，成为了国力最强的燕国国君，开始了属于他的征战之路。
010看完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毒事发后，顾清被陈王千刀万剐才死掉。
好痛！！
外面滚轮压过石板地面，发出骨碌碌的声响，010回过神。
马车缓缓停下，有人低声呵斥道：“进王宫了，都下来！”
010身边一直窃窃私语的几人都连忙下了马车。
010震惊又好奇地往外多看了两眼，他一动，立刻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酸痛。
顾清是有点武功的，可是穆如飞担心他暴露，就找来了让身体虚弱的药给他吃。
马车外的人催促得越来越急，像是有厉鬼在后面追。
010忍着疼痛下了马车，清晨的寒风一吹，他原本在车厢里还有几分温度的身体立刻冷得和冰块一样了。
外面的楚王宫恢弘浩大，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多看一眼。
一个太监带着陈国的使臣往里走去，几人跟着走了近二十分钟，010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僵硬，摇摇晃晃都要走出曲线了。
偏偏前面没人敢回头，也没人发现。
完蛋了，不会还没有进王宫，就要被冻死了吧。
010迟疑地把手藏在宽大的袖袍底下，像是小仓鼠一样搓搓搓，终于搓出点热度来，连忙贴上自己冰凉的手臂。
走在前面的大太监和陈国使臣一言不发，就好像用心电交流了一样，010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往哪里走。
999安慰道：【没关系，按照世界线，陈王刚刚接见了几个大臣，现在还在中和殿呆着呢，等会你们过去在殿外站半个时辰，他就会派人打发你们了。】
010：。
010：QAQ
燕国送来了十二位美人，六男六女，除了顾清之外，都是燕国贵族自小养在家里一手调教的，身体比顾清这个贵族好上不少。
一行人走过长长的宫门，010被寒风吹得都要自闭了，颤抖着小触手去关感官。
他落在队伍最后，缀出长长的距离，结果一行人刚刚到一个大殿外，010就看见远处宫门外拖出去几个穿着深色官服的大人，地面上还带着血迹。
沉默的宫人熟稔地拿着水桶泼干净地上的血迹。
远处一群大臣俯跪在长长的台阶下，台阶之上，只有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看不清身形的人。
陈王性情古怪，嗜杀好战已是七国人的共识，就连陈国的臣子都见怪不怪，只是把脑袋垂得更低。
010见状，也飞快地垂下了脑袋。
另一头，陈王站在白玉阶的最高点，十二旒冕遮住了他眉目间的神色，只能看见他淡得几乎有些薄情的唇。
“诸卿还有何事要奏？”
周围的臣子沉默地围绕他跪着，放眼望去，没有一个站立的人。
一刻前，朝会结束。
陈王刚要退朝，就听见大殿外面传来扑通扑通好几个下跪的声音。
外面都是没有资格进来议事的小官，陈王不感兴趣地要退朝，然后记起来，大殿外因该有好几个刚刚被他贬下去的，曾经的大臣。
陈王这才起了点兴趣，亲自从大殿上走下来。
薛总管立刻跟上，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深色的狼皮大氅，靠近陈王轻声道：“前几个时日，这位大臣在中和殿外求见，被您罚跪了两个时辰。”
外面跪着的大臣曾经是可以站在陈王眼皮底下议事的职位，一旬前不知道开罪了陈王，直接被贬成了从五品的小官。
这是前朝的老臣，他父王曾经重用过的臣子，前段时间惹烦了陈王，陈王也只贬了他的官。
没有想到今天还有幺蛾子。
陈王闭着眼，等他把大氅给自己披上后才问：“今天又是为什么跪的？”
他只是淡淡地一开口，薛总管也跟着跪下了：“两位大臣吵起来了，为的还是之前那件事，开始只是小声争执，奴才没让人凑近了管。”
外面的躁动还没有消失，陈王走到殿外，身后的大臣们纷纷跟上，几乎将宽大的殿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他们动作轻盈，像是早就熟悉了这种不发出声响的小步挪动，都只低头缀在陈王身后，看着他银色滚边的大氅。
陈王站在高阶上不知看见什么有趣的事，忽然站定了。
众大臣跟着停在原地，等了有小半炷香。
跪在下面的大臣在寒风中吹的几乎要晕厥过去，膝行几步，到了他的面前：“王上，臣——”
陈王：“聒噪。”
一听见这话，大臣立刻不敢动弹了，只保持着俯趴的姿势，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陈王一走神，发现远处队伍里缀着的小尾巴已经跟了上去。
他离开视线，连带着他对面前两个臣子的闹剧也没了兴趣。
他垂下眼看着脚边的人：“拖下去。”
刚才已经拖出去打了好几个大臣的板子的薛总管熟门熟路。
那大臣还低着头，正在思考等会儿陈王问起来，自己要怎么把事情从有利的地方讲清楚。
没想到等了半晌，头顶的陈王下了命令。
大臣惊恐地抬起头，才发现陈王唇畔不知何时带了点笑。
陈王一贯喜欢带着点笑，却没有人会天真地相信这是陈王心情很好的象征。
周围的大臣一个接一个地跪下去，额头深深叩在地上。
陈王这才敛下了唇角的笑意，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垂下眸子，看着跪在自己玄色袍角边的大臣，声音里的带上了点倦意：“跪的声音挺好听，孤不打板子，赏你膑刑。”
周围的大臣一片死寂，脚边的大臣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磕头，声音不敢放得太大，只是颤抖着嗓子道：“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陈王一脚将他踢开，忽然又想起来最近堆在案头几乎满出去的折子。
天下即定，臣子们也不老实起来，试探地上折子请求陈王考虑广纳后宫。
陈王在大朝会上忘了发作，现在倒是很好的时候。
“开恩？”
陈王忽然笑了一下。
下面的大臣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陈王的手指撩起大氅，声音不紧不慢。
“前阵子你上了好几个折子，孤赏你个恩典，让你安心的受刑。”
几个大臣额头开始冒汗，那折子他们也上了。
陈王将登大殿，恳请陈王选个能主持后宫的人出来。
结果就是他们通通被陈王赏了三十大板。
陈王养尊处优的手指显得苍白又修长，从纯黑的皮毛里伸出来如玉人，没有一个大臣敢直视，更别提看向他指的方向了。
陈王也不在意，只是自己伸手轻轻点了下远方，点上了重新出现在另一个大门内，一个小小的，挪了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追上队伍的人。
“把凤印翻出来，”陈王懒懒道：“就他管了。”
周围一众人陷入死寂。
远处，终于小跑着跟上队伍的010忽然听见了脑袋里响了一声。
他打开脑袋里的通知，然后一点点停下了脚步。
世界线，世界线怎么突然死掉了！！


第143章 
010震惊又无措， 他伸手试图把快倒退回原点的世界线拉回来，但是手指穿过了空气，什么也没有碰见。
010自闭了：【999， 我是不是色盲了？为什么世界线的界面看起来要变成灰色的了？】
999：【……】
它的语气同样很沉重：【不是， 世界线确实要崩了。】
怎么回事啊。
两个自闭系统一起走到了中和殿外。
原本这里是大臣觐见的地方， 可是陈王对这些不在意， 这群美人就瑟瑟发抖地也站在了殿外。
010恍惚地站在冷风里， 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被冷风吹懵了， 还是被倒退回个位数的世界线打懵了。
呜， 系统为什么也会觉得冷啊。
999开始紧急排查。
从上个世界它就意识到自己在没有机器的时代没有太强的力量， 趁着换世界的时候紧急购买了点别的东西，正好可以用上。
说起来，系统商店都可以用，为什么上级还是没有给自己的反馈批复， 联络到底有没有出问题？
999把疑惑压在后面， 对010说：【我买了点道具， 可以查询现在世界角色的情况，在惩罚时间遇到特殊情况的时候使用， 不能用作完成任务的手段，现在用？】
010把小触手点成了拨浪鼓。
两人先查了穆如飞那边的情况，穆如飞现在还在燕国的朝堂上站着，在老燕王眼里， 他只是一个挂着太子名号的吉祥物，甚至连国事也直接跳过了他。
穆如飞脸上的神色非常温和，视线和朝堂中几个已经倒向他的朝臣对视了一眼之后， 温和地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在后期他正是以宽容待人和陈王高下立判来拉拢人心的。
穆如飞没出问题。
999关掉了这个界面， 又看了另一个主角的。
也没发现问题之后，两统才转向了陈王。
画面刚刚打开，就看见一个披着纯黑大氅，长身玉立的青年站在高台之上，身边是跪成一片的臣子，齐齐的一片黑色头顶。
010没见过，看得睁圆了眼睛。
很符合一个暴君的现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999正急着关掉去看一下别人，忽然被010慢吞吞地阻止了。
【再看一下下。】010眼巴巴地盯着画面里的人，长长的旒冕遮挡了男人的神色，只能看见他颜色浅淡平直的唇。
010眼睛里是十足的好奇，他甚至用触手戳了戳画面，试图换一个角度：【就一下下，好不好？】
999勉为其难地停下了切换的动作。
陈王明明看起来没有动怒，可是说完那句话之后，周围的大臣开始一个接一个一言不发地磕头，像是怕极了惹怒他，又不得不劝说。
刚刚陈王让燕国使臣把送来的美人带去中和殿这件事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怎么能让燕国的人管理后宫呢？！
陈王垂着眼，听着周围一个接一个清脆的磕头声，神色懒倦。
他说：“薛高，还不去？”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迟疑地想，怎么开始磕头了？要去干什么？
薛总管俯了个身，转身从大殿外离开后匆匆离开。
010又好奇薛总管去干什么，又好想看见陈王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小声说：【999，可以分屏吗？】
999：【……】
999：【你用这个追剧是吧？！】
010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画面里，原本已经回到后殿，正伸手解着大氅的陈王忽然抬起了头。
薛总管的徒弟正跪在一边，高举着手里的铜盆。
陈王像是察觉到什么窥伺一样，顿住了动作。
他的视线准确无误地盯住了画面投射的角度，像是直接和010对上了视线，纯黑的眼睛淡漠无情地盯着一点。
010的小触手刺溜一下躲进了数据库里。
陈王道：“出来。”
010；。
010：！！！
他浑身僵硬，数据库里的几根小触手惊慌得好像一根棍子，听完这声后同手同脚地往外走出来。
殿内静悄悄的，周围几个太监低着头，哪怕那后面没人，也没有人敢开口纠正。
随后，画面里响起些异动，有一个宫女出现在了画面里，朝陈王跪下。
“奴是太后手下的婢女，太后让奴来侍奉王上。”
宫女在地上叩了两个头：“奴擅自动了殿里的东西，求王上赎罪！”
陈王看了宫女一眼，深色的系带在他指尖滑过，大氅落在铺满纯白羊绒的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周围的太监们立刻上前。
众人井然有序地为陈王褪下朝服，换上一套日常的玄色常服，还是里外层层叠叠地几层，陈王阖着眸，等弄完后，才走到那摆件的后头，看见确实空空如也后，露出点失望的神色。
一边的宫女还在磕头，周围几个太监七手八脚地把她堵了嘴拖出去。
010小小地松了口气，是宫女弄出来的动静，不是自己的。
吓死他了。
010这才敢抬头偷偷看一眼陈王到底长什么样子。
没想到他刚刚看回画面，就对上一双如点漆一样的黑眸。
这是陈王的眼睛。
010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关掉了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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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薛总管从库房里翻处了尘封许久的凤印。
当今王上虽然有个太后压在后头，却因为不是亲母，没有什么实权，那几个上谏的大臣也是想让太后管着后宫，他们才有往后宫送人的渠道。
薛总管呈着凤印匆匆往中和殿去，在王上到达之前，他要把这件事办妥。
燕国送来的美人不多，他刚刚站在王上身边，也斗胆抬头看了一眼，跟在队伍最后那个正是个长得灵动可爱的少年，光是远远看着，就能察觉到少年身上那那一股与众不同的样子。
薛总管走到了中和殿门口，一眼就望见了台阶下正瑟瑟发抖的一行人。
他让随行太监带这批人去更衣沐浴，特意又另外找了个后殿，另外安排了那个少年。
010全程被支配着，当他进了浴桶的时候，脑袋已经被暖呼呼的热水熏晕了。
999：【注意，原世界线里没有这一遭，你一进来世界线又掉了一格。】
010轻轻说：【所以，世界线是因为我泡澡死掉了吗？】
他小声叹了口气：【世界线好脆弱哦，那我还是出来吧。】
999：【……你继续泡吧。】
反正都要死了，掉一格和掉两格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010迷糊地点点头，把刚才在外面受到的惊吓都忘光光。整个人吐着泡泡往下沉了点，又被仆人劝着重新浮出来。
泡完之后，010整个人都散发着热意，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只会跟着仆人的动作抬手放手，穿上了全新的衣服。
010抬手闻闻。
香香的，喜欢！
不过时间紧张，他一头长长的乌黑头发没有打湿，只是有仆人上前重新为他束了个发，在束发时，他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一转头，看见薛总管走到了他身后，手里还端着个东西。
010的视线缓缓落在了薛总管的豪华太监服上。
好看，想要。
他的视线转而又落在小太监手里端着的东西上。
这东西看起来方方正正的，泛着莹润的青涩，顶端雕了复杂的镂空的鸟。
他露出了一个眼馋的表情。
好看，也想要。
薛总管发现了他的视线，立即让人将手里的凤印好好端着，等人跪下后，又把陈王的口谕说了一遍，最后问：“接旨吧，顾公子？”
薛总管笑得很真诚，他来之前已经把眼前这位顾公子的事情都了解了一边，就算王上一时兴起的是只小猫，他也会这么端端正正伺候着。
010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还没有处理完面前人的话。
薛总管一看就看出来面前的顾公子是发懵了。
他笑眯眯地又重复了一遍，让人把凤印往下放了放：“顾公子？这可是掌管后宫的大印，起来接旨吧？”
010震惊地看了面前的凤印一眼。
就是这个东西，杀掉了世界线！
丑的。
不想要了。
他缓缓站起身，慢吞吞地后退了两步，吐出了两个字：“我不要。”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世界线动弹的声音。
世界线就好像原地复活一样往前弹了二十，忽然变成了二十二。
010蠢蠢欲动。
薛总管一愣，他注意到顾清看着凤印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道这倒是一个拎得清的。
他劝道：“王上金口玉言，这是天大的恩典，哪里是您说不要就不要的呢？”
确实天大的恩典，陈王最喜欢赏别人酷刑，这还是难得赏了真东西的。
周围几个太监把脑袋低得深深的，不敢掺和进这种事里。
999：【虽然不知道陈王为什么忽然给你这个，但是你直接抗旨能让他冷落你，和世界线里发展一样，值得一试。】
010怀疑道：【这样，我不会直接跳到结局吗？】
999轻咳了一声，它忘记这是一个王权至上的古代世界了。
看着被稳稳端到面前的凤印，010试探地伸出手，世界线立刻往下掉了一截。
010明白了，他把手藏进宽大的袖子里，小声问：“真的不能不要吗？”
眼前的少年看着让人心软，薛高难得地多出点耐心，开口又劝道：“顾公子，这是王上的意思，别人求都求不来。”
010谨慎又小心地看着重新活过来，甚至生龙活虎的世界线。
他问：“那我求求他不要给我可以吗？”
薛总管忽然跪下了。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低头看看自己正对着薛高位置，觉得不太对劲，就慢吞吞地往旁边挪了两步，避开薛高的正面。
他问：“跪下就可以了吗？”
010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010这才发现，房间里所有人都跪下了。
010：？
他迷茫地转了个身，终于发现身后站了一个身影，不知道站了多久，此时正看着自己。
陈王唇角不知何时带上了点笑意，然而这似乎并不是他心情好的意思
010的周围，甚至连端着凤印的太监都轻轻地跪下，凤印像个不重要的物什一样被放到一旁。
陈王缓步走进来，长长的深色衣摆拖过门槛。他的目光落在了唯一站着的010身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陈王伸手捏住了010的下巴。
他的手指明明看起来修长冷白，可他的指腹却带着层薄茧，是练武留下来的。
“孤特意来接孤的小王后，没想到听了一通这么有意思的话。”
“跪什么？”陈王端详着少年尚未束好的发，把地上的凤印踢开了，声音淡淡：“不喜欢这个，就做个喜欢的再拿来。”
薛高低声应了声是。
010胆子大了点，他问：“下一个也不喜欢可以吗？”
陈王看向他，纯黑的眸子带了点笑，看起来像是冰雪表面上反出的光亮，明明极亮，也极为冰冷。
“可以，”陈王道，“一个不行，就做百个，千个。”
陈王用的也是温和的，与人商量的语气：“等你选出来喜欢的，再从这间大殿里走出去，如何？”
凤印要用千里挑一的玉料，还要十几位工匠一起雕刻琢磨，就算连夜赶工，也要至少三个月才能做出一个。
这么多个下来，不说几十年，至少十年010都要在这个地方呆着了。
他刚刚升起来的胆子落了回去。
010后知后觉地察觉面前人不是在真的笑。
他有点迷茫地看着奇怪的人类，小声道：“那我先看看下一个？”
陈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颔首：“也可以。”


第144章 
陈王出了殿门， 留下晕乎乎的010站在原地。
999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赞叹：【你这样怎么不算拒绝呢？】
010被陈王最后一句吓得蔫头耷脑，虽然不算凶，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吓人。
他低头摸着腰间的坠饰玩， 面前忽然上来一个人。
薛总管跟着陈王走了， 留下了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010认得他， 这是刚刚那个在画面里出现的， 薛总管的徒弟。
“顾公子， 奴才是小福子， ”小福子冲他笑了一下， 先是叮嘱端着凤印的小太监把东西送去尚宝监，又吩咐人去收拾后宫的大殿，尽快整理妥当，一切都井井有条。
末了他转而向010做了个礼：“王上让我留下来伺候您， 您有什么吩咐都和奴才说就是。”
010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蠢蠢欲动。
小福子陡然生出了一众不好的预感。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长相非常无害的少年看着自己， 无辜地问：“那我可以吩咐不要凤——”
小福子伸手给他捂住了，温和道：“回公子， 不可以。”
010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好叭。”
小福子松了口气。
他为顾清披上温暖的鹤氅，一边细声嘱咐着：“我们这儿还是北边的地界儿，和南边不一样，秋寒料峭， 您看顾着身体。”
鹤氅轻薄，但十分保暖，似乎还提前被放在暖炉上烘过， 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和熏上的檀香。
010往毛茸茸的领口缩了缩脑袋。
小福子迎着人出去，一面叫他小心脚底， 一面道：“历来掌顾凤印之人都住北宫，不过之前后宫无主，北宫还需修缮，奴才斗胆让人修缮了和风殿出来，您先住着。”
这件事小福子不敢擅自安排，就请教了师父，最后安排了一个离王上最近，规格也都合适的宫殿。
010听得有点晕乎乎的，这是纯粹的古代世界，又是惩罚任务，更不要提自己能得到什么电子资料了，所以听见一耳朵也不太明白。
010看看小福子，试探地点了下脑袋：“好哦？”
小福子抿唇笑了一下，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羞涩。
他是薛总管调教得最好的徒弟，留在这里除了伺候顾清，盯着顾公子的责任更大。
小福子温和道：“顾公子觉得好就好。”
两人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不少太监宫女，010抬手扒拉着长长的下裳，努力跨过最后一个高高的台阶。
燕国的使臣一出来，看见这阵仗愣了一愣。
他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其他十一个美人，此时都换了一身新衣裳，连动作都不敢太大，生怕弄出半个褶皱，惹怒了陈王。
小福子看见这一幕，笑了一下：“王上已经进中和殿了，诸位的住处奴才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
这些人甚至不算进了陈王的后宫，连个正儿八经的称呼也没有。
燕国的使臣一愣，陈王来过了？
他回头一看，身后的美人们也是面面相觑，来过了一个美人都不看，这回去怎么交代。
燕国使臣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顾清不在自己的队伍这边，甚至换的衣服料子看起来也比自己周围的美人好了多少。
燕国使臣试探道：“那顾清他……？”
小福子自然道：“顾公子王上自有安排。”
这话说的让燕国使臣身后人躁动了起来，燕国使臣倒是沉得住气，听见这话笑了一下，立刻道：“都是同乡人，不如就住一个宫殿里吧？”
要是陈王真的这么眷顾顾清，燕国带来的其他美人也能沾点光。
他们在陈国人面前，一贯是不敢自称一国，此时说话的姿态也很谦卑，只是话的意味对顾清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
小福子扫了他一眼，脸上带上了客套的笑意，转身问：“顾公子，您看？”
010：“随——”
他卡了一瞬，警觉地拉起了世界线。
果然又掉给自己看了！！
010闭上了嘴巴。
小福子看出他改变的态度，笑了笑。
他笑起来和薛总管极像：“不必，奴才们还收拾了其他的宫殿。”
小福子的视线在一众美人身上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并不让步。
“王宫还是够住的。”
眼下知道陈王不在这里，美人们脸上各个表情各异，几乎不加遮掩的视线齐齐落在010身上，其中有几道饱含恶意的，也异常鲜明。
010看着忽上忽下的世界线，颇有些心惊胆战。
他忽然支起耳朵，听见自己的反派值响了两声，刚才被吓得一直不开心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世界线缓慢地上涨了一点，像是最后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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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殿是前王宠妃的住所，虽然久无人住，摆件也少了许多，但是依旧可见曾经修缮的精美华贵。
薛总管早让人扫撒好了，010进去的时候，一不留神就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小福子连忙把人扶住：“顾公子没事吧？磕着哪里没有？”
010慢吞吞地摇了摇头，严肃地在程序里加上了进出门要抬脚的数据。
小福子把人扶进内殿，给人解开鹤氅，操心道：“您小心点，可不能磕着碰着，明天要是太后要见您，带上了伤可不是好事。”
010知道陈王的后宫很多人，败在他手里的五国都送了很多人来希望能做他的妃子，陈王通通往后宫送，倒是一个都没有给过名分。
可能在他的眼里，这些也不过是战败的战利品而已。
不过世界线里没有怎么提过陈王头上还有一个太后。
010点点头，顺顺利利地进了内殿。
他自己非常安静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地呆着，似乎不需要什么东西解闷，自己也能乖乖和自己坐一下午。
小福子看得心软，顺着010发呆的视线看过去。
那儿以前是个山河屏风的摆件，现在不知被后宫里哪位娘娘要去了，现在屋子空荡荡的。
小福子没忍住道：“王上后宫虽然也有几个人，不过您是唯一被王上搭理了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王上管后宫的事情。
010听得似懂非懂。
陈王的后宫也是有人的，而且又是那个太后安排的。
不知道可不可以把自己安排去和燕国人一起住呢？
小福子顶着他夹杂着感兴趣和奇怪期待，甚至像是在听书的视线，险些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艰难道：“开始几个都是太后还管着凤印安排进来的，不过才安排几个，王上就收了凤印，还责了掖庭不少宫人，所以后宫一直到现在，真有名有姓的也只有几位。”
小福子尽心尽力地给面前人讲完，然后对上了面前人清澈的眼神。
010小声问：“所以……”
他警惕地左右看看，周围的宫人们非常自觉地退到了殿外，小福子弯下腰：“什么？”
010鬼鬼祟祟地凑过去，好像在说什么大事：“那凤印可以给——”
小福子：……！
他差点破音：“您慎言！”
010看看他，慢吞吞地把话头收回去了。
他乖巧地说：“好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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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去安排事情了。
010坐了一会儿，脑袋跟着宫殿里忙碌的宫人们转来转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大殿门口忽然涌进了一群宫人，井然有序抬着几个紫檀云纹箱子进来，放在自己面前。
010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颇为茫然地抬起头，看了面前低头行礼的几个宫人一圈。
小福子上前掀开几个盖子，里面五花八门的宝石几乎要闪到010的眼睛。
010匆匆移开视线，小福子像是理解了什么，把这几箱盖子合上，又开了另一箱，里面全是些莹白青绿的纯净玉料。
小福子道：“这是库房里的玉料，您先看着有没有顺眼的。”
这些一块千金甚至无价的宝石就和不要钱一样堆在檀木箱子里。
好、好好看。
010露出了想要的眼神。
这时候宫门口又进来几个人，小福子接着道：“这些是可以放在凤印上，这些是凤印的料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王上说按照您喜欢的来就好，不必考虑太多。”
毕竟内务那些人又讲究，他看看面前这个腼腆怕人的小公子，依旧可以想想若是那群人找上门来了，这个小公子该有多无措。
010如有所感地打开世界线，看着上面要掉不掉的进度条，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他问：“……可以不看吗？”
这是什么话？
小福子失笑。
他之前虽然低着脑袋，可也把殿内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只好解释道：“王上离开时嘱咐了，要您先选出来喜欢的料子，免得一来二去返工。”
010：难、难怪！
见面前人一动不动，小福子笑了一下：“王上还说，选不出来的话，就让您自己去挖一块喜欢的。”
……
这是威胁吧。
这一定是威胁QAQ。
010眼巴巴地看了一圈那些玉料。
玉料有的还没有被完全开采，只是石头里的玉料看起来像是一块白玉豆腐，碰一下都怕散了。
010小心翼翼地戳戳这个，摸摸那个。
都好好看哦。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还有吗？”
小福子一愣：“您都没看上？”
不可能啊，六国所有王室库房里的宝石玉料可都在这里了。
010坚定地摇脑袋：“没有。”
顾清要在后宫没名没份地呆至少一年，世界线才会勉强判定。
010慢吞吞地想，做凤印三个月……挑石头九个月，不过分吧。
计划通！
小福子似乎看穿他在想什么，收回了视线低头给他整理着衣角，没说什么。
料子撤下去后，010才在内殿坐了不久，居然立刻就有人来求见。
010有点惊讶，让人进来后，才发现是燕国使臣的手下。
这人手里拿着不少东西，据说是顾清自己带来的，但是010记得世界线里说了，这个，就是顾清联络燕太子的人。
就是顾清传了很多信，结果都没有到穆如飞手上，最后甚至被这人自己处理了的。
等内殿的人都退下后，那人才上前一步：“顾公子，今天那昏君又处决了不少宫人！”
顾清在燕国，每日都能听见陈国的暴君又处决了多少多少大臣，杖毙了多少宫人，一来二去，深深确立了陈王是个暴君的印象。
010听见这话，想起今天看见的那摊血迹，联系着陈王今天在大殿里看着自己微笑的样子，没忍住打了个抖。
好像，有点吓人。
系统对于暴君只会客观的评定，对于系统来说，杀了多少人都只是一个客观的数字。
010才来这里不久，还没有真实可靠的数据，闻言却缓慢地点了下头，深以为然：“确实很坏。”
那人似乎没想到顾清是这个反应，在他的设想中顾清应该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为公子穆杀了这个陈王才对。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主子果然料事如神，您当真是六国送来的美人中唯一被陈王另眼相待之人。”
010翻了下世界线。
在世界里，顾清原本是性格高傲的贵族之子，除了痴恋穆如飞让他做出自愿献身来到陈国，也没有做过其他这样的事了。
不然顾清后期也做不出玉石俱焚的事情。
010调整了一下顾清应该有的语气。
他说：“不应该吗？”
那人慢慢停下了话头。
010继续道：“我是燕国贵族，和他们不一样。”
他拧着眉努力纠正：“这个，和穆如、和公子穆没关系。”
他盖棺定论，郑重地宣布：“是我厉害！”
那人震在原地，不知道顾清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如果不是主子看中，他怎么会被送来燕国？当然是主子料事如神！
那人心里对顾清有些不满，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道：“公子您动作这么快，主子的大计必能进一步。”
那人道，“公子在燕国等着您的信。”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告诉他，陈王之后会搜集很多很多玉石？”
那人一怔，没想到顾清真的有消息，激动了一瞬后问：“您可知道他收集这个作什么？”
010的眼睛闪过一抹心虚。
他摇了摇脑袋，
“不知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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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王让人去寻新的玉石重做凤印这件事虽然算不上大张旗鼓，却也结结实实传进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太后坐在后殿，殿外站了两排的侍女，有的正低头更换着暖炉中的银丝炭，还有的半跪在地上，正给地上趴着的一只白色波斯猫顺着毛。
太后听着面前人的禀报，慢慢停下了用指尖轻轻搔刮太阳穴的动作。
她坐直了身子：“凤印？”
她面前的女官瑟瑟地低下了头：“是，听说，为这这事儿前朝还闹了不少动静。”
太后放下手，那只波斯猫便从地上跳进了她怀里。
太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摩着。
“还没进宫，就弄出这么大幺蛾子，”太后的唇角绷平，伸手按了按带着细纹的眼角，“这个顾公子，明日哀家倒要见一见，是什么人物。”
“……”
第二天，陈王垂眸，不紧不慢地翻着手下的折子，脚边的密探正跪在地上禀报今天被拖下去大臣的后续。
那大臣给了太后母家的人五十万白银，早早被密探查出来，现在已经开始追查他曾经过手的工程了。
没有一个干净的。
陈王向来擅用重典，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都没有变，等说完了，淡淡道：“让御林军围好，报给御史府，按律来。”
他的朱笔点在折子上，晕染出一片朱红。
薛总管进来的时候，陈王轻轻抬手，探子自觉闭上嘴退开，站在一边。
薛总管上前把昨天顾清把脑袋藏在鹤氅里，以至于在和风殿门口绊了一跤的事情报了。
陈王垂眸看着着折子，唇角却有了一道极浅的弧度。
他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折子，说：“再给顾公子殿里添两个暖炉，总不至于在内殿，还要委屈孤的王后像个鹌鹑似的走路。”
薛总管应了声是，又道：“库房能用的料子都给顾公子掌过眼了，恐怕还要去外面寻新的料子……”
陈王“嗯？”了一声，慢慢地放下了折子。
他意味不明道：“没有一块喜欢的？”
陈王掀起眼，看过来的眼睛像是一潭深水。
薛总管额角滑下一滴冷汗，他俯身道：“顾公子通通看过了，虽然说是很喜爱的样子，但是也没敲定用哪一块做大料。”
陈王笑了一声：“孤倒是没想到，燕国的东西这样好，”他意味深长道，“竟是其他六国一个也比不上。”
薛总管听到这一声笑，扑通一声跪下了，艰难地把后半句说完：“顾公子眼界不低，但是小福子看着，像是想借着这个话头拖延一二。”
陈王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朱笔搁在了案上：“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要凤印。”
薛总管不敢接这个话头，陈王瞥了他一眼：“起来吧。”
陈王也不在意，略过了这个话头，让密探继续禀报。
薛总管没敢起来，跪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狠心开了口。
“今早太后宣了顾公子去。”
陈王翻折子的手没停，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变化，极不上心似的：“他让小福子同你说的？”
薛总管如实道：“小福子禀来，奴才自己说的。”
薛总管顿了顿，没忍住补充道：“顾公子去的时候开开心心，蹦跳的样子比昨日在内殿更甚，看起来并无担心。”
就差说他心大得没心没肺了。
陈王这时才顿住了动作，抬起的眼里带上了点兴味。


第145章 
010刚刚睡醒， 就被小福子带着一堆宫人给厚厚地穿了一件又一件衣服。
好在这些衣服够轻薄保暖，不然恐怕又要在门槛绊一下。
虽然才入秋不久，可是他怕冷的形象似乎已经深入了小福子的心里。
等换好了衣服， 010还懒懒打着哈欠， 就看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年老的宫女， 上前也没有行礼， 一直到看见他身边的小福子时神色才变化
010跟着把视线落在了身边的小福子身上。
小福子看起来好能唬人哦。
能不能掌管凤印呢？
小福子被他的视线看得毛骨悚然， 连被面前这个太后的宫女盯着没这么奇怪。
他快步上前迎了宫女， 听见来意后， 脸上的笑容 未变， 只是道：“怎么这么突然，我让顾公子好好准备一番。”
宫女上下打量了010一眼，眼底有点轻蔑：“无事，太后就是想见见顾公子。”
小福子道了声是， 转回身时朝着身后某个太监使了个眼色， 这才迎着010往外走。
太后住的地方离皇帝的寝宫很远， 宫女完全没有留下叫步舆的时间，转身就直接在前面带路了。
010走了一刻之后， 缓慢地停下了脚步。
走、走不动了。
010偷偷左右看看，身边的宫女太监们低着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难道自己的仿真体体力这么差吗。
小福子注意到他的动作，上前了两步低声道：“公子可是累了？再走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除却王上和太后宣召，您平日出行都能备上步舆。”
010看着他欲言又止， 小福子凑得更近：“顾公子有什么吩咐？”
010严谨地问：“是一小柱香，还是一大炷香？”
小福子一顿。
他对上顾清公子求知若渴的视线，恍惚间觉得是自己出了问题。
他说：“小半刻钟足矣。”
010“哦”了一声， 他拖着步子又走了一段路，终于看见了一个偌大的宫殿。
虽然位置偏僻， 但是修缮得明显不错，光是站在宫殿门口，都能够看见那些泛着彩色光泽的琉璃瓦片。
010看了两眼，不太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这个，不好看。
他抬高了步子跨过好几个台阶，终于在内殿看见个坐在高位上的妇人。
太后比想象中的年轻很多，看起来是一个中年妇人，凤眸冷厉，手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一只白猫。
010眼睛一亮，小福子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在后头跟上了，轻声提醒：“太后并非王上亲母，两人并不亲近。”
其实小福子不该说这些话，只是他完全可以想出来要是自己不提醒，顾公子准会干一些后果很可怕的事情来。
010听见，有点失望地点了下脑袋。
算了，要是陈王又来凶自己，那自己就完蛋了。
几人进了宫殿，010试探着按照顾清记忆行了个礼。
顾清原本是燕国的贵族，就算面见穆如飞，也鲜少行叩首的大礼。
太后看着他，朱唇上挂了点冷笑：“果然质朴可爱，也难怪王上喜欢，还为了你和朝臣吵了一架。”
【反派值＋2，当前反派值：22】
010像是吃到了小鱼的猫咪，缓缓抬起了脑袋。
一见面，就加了反派值耶。
小福子听出太后话里的机锋，不禁有些紧张，没想到顾清公子在那里站了半天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内殿越来越安静，太后脸上的笑淡了一点：“怎么不回话？”
010：“他们不是天天都在吵架吗？”
燕国的人昨天还和自己说陈王每天都在杀人。
话音落下，他看见反派值飞快地攀升到了三十。
好、好多。
010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有些恍惚。
这么多，是因为自己提到了陈王吗？
周围听见这话的宫人一瞬间都跪下了，就连小福子也惊疑不定地看了010一眼。
太后在某一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手下的波斯猫被摸痛了，叫了一声，从她的手里跳走。
“你以燕人身份投陈，就是王上的奴仆，”她猛地一拍身侧的桌案，冷冷道：“王上如何行事，岂是你能够置啄的？”
010缩了一下脑袋。
被骂了，不过还好，没有上次陈王凶。
010“哦”了一声，依依不舍地看着反派值：“那我不说了？”
小福子缓缓闭上了眼。
太后不知道面前人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如果自己用名分说事，到时候凤印搬出来，不知道谁的脸上更难看。
她冷冷看了面前人一眼：“对哀家不敬，就先禁足三月吧。”
“哀家派两个女官，你好好学学规矩，再去伺候王上。”
太后的语气过于轻蔑，却是让010身后跟着的好几个宫人心思各异。
谁能保证过了这三个月，王上还能想起一时兴起给出凤印的人呢。
太后还没说完：“和风殿历来是帝王宠妃居所，你——”
她话音没落完，殿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笑眯眯的声音，把她的话打断了。
“太后。”
太后猛地一顿。
薛高走上前，伸手拦住了要跟在010身后的两个宫女。他脸上笑意不减，却代表着皇帝的脸面，“王上让顾公子过去。”
太后沉沉地盯着薛总管。
薛总管像是没看见她不悦的神色，只是道：“王上宣得急，奴才跑了趟和殿已废了不少时间……”
太后猛地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缓缓放松了声音。
“这样，叫顾清快点去吧。”
薛总管笑眯眯地点了下头，又道：“和风殿是奴才询问过王上的决定，若是太后有什么事，还是亲自和王上商讨好些，毕竟您和王上是母子，万一因此生出什么嫌隙就是奴才的罪过了。”
这个阉人也敢威胁自己！
太后：“薛高！”
薛总管福了个身，把010带出去了。
一到殿外，他就查看起010的脸颊手脚，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面前的顾公子随他折腾，非常好脾气的样子，只是回头，不知道是薛高急得头脑发晕了还是什么，居然在这位无害的顾公子脸上看见了一丝依依不舍的神色。
薛总管有些恍惚。
他的小徒弟传来的话，难道真是一个字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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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了中和殿，薛总管看见退出来的宫人们，就知道陈王发怒了。
他立刻去问询了守在门口的宫人，犹豫了一会儿后让010先侯在外面。
薛总管进了一趟内室，等得到答复，才出来低声将010叫了进去，对他轻声道：“王上心情不好时喜静，顾公子进去小心些。”
010点点脑袋。
等他进了房间，才发现喜静这种说法实在是有点过于不够准确了。
内殿，就连地上都铺了厚厚一层羊绒地毯，哪怕一杯茶水砸在地上，也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屋内只留下了他们两人，就连薛总管都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坐在窗边的陈王不紧不慢叩着手里的棋子，手边扔了几本折子，像是看到一半久不耐地扔在了一边。
他神情平淡，执着玉制棋子骨节分明的手有以下没一下地叩在棋案上，下的极不走心，010没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010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在摆件后往里探头探脑。
他觉得提到陈王就加反派值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陈王现在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自己都觉得他的脑袋上在冒反派值。
一看就是一个大反派！
陈王头也没抬，淡淡道：“做坏事了，不敢进来？”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才松开扒拉住屏风的手，慢吞吞地往里面走了几步。
他觉得，和陈王比起来，自己也不算很坏。
他想起来刚才陈王连面都没有露，薛总管就相当慌张的样子。
有点想学。
他原本动作就轻，再加上此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比猫咪踮脚走路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陈王搁下棋子，语气不太好：“礼也不行，路也不看，好好走路。”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啪嗒”把踮起的脚放下了。
白色的绒毛簇在**的足边，踩起来软乎乎的。
010小步跑到了陈王面前，好在毯子够厚，没有让他的动作发出任何噪音。
“我没有做坏事呀，”他跪坐在了一边，声音轻轻的：“王上为什么找我？”
陈王看见他的神色，缓慢地眯了眯眼睛。
顾清的神色和朝臣、宫人都不一样。
他对自己，乃至整个陈王宫都没有畏惧之心。
陈王觉得有趣，当初要不是看见顾清跟一直小鹌鹑一样在王宫游荡，自己也不会一时兴起了。
他收回视线，手轻轻点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坐这。”
010于是挪动了一下位置。
他低头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脑袋里的数据下意识开始飞速运转。
陈王没有给他棋子的意思：“薛高说，你没有看中的料子。”
他言语间没有问询的意味，显然是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
010没有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陈王不应该很忙的吗？
他小声道：“可以没有吗？”
他的心思简直写在了脸上，比那群烦人的朝臣不知道可爱了多少。
陈王的视线多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语气和缓了一点：“可以。”
010眼睛亮了一下，确认道：“没有也不让我去挖矿？”
陈王落下一颗白子：“你现在还在孤面前。”
刚放下心，010就听陈王道：“明日就不一定了。”
他震惊地睁大眼睛。
陈王视线落在面前人的眼睛上，终于勾了一下唇角。
“孤让薛高找来的，不是顾公子，是孤的王后。”
意思是下次如果太后再找他的麻烦，陈王只会帮他的王后。
010完全没有想到太后找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名头，反而是垂头丧气地挪动了一下位置。
他不再跪坐，变成抱着膝盖坐在了陈王对面。
陈王面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无礼的人，他顿了一会儿，视线落在顾清被磨得有点红的足背上，陡然皱起了眉，声音冷了。
“怎么回事？”
“这个？”010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地往回缩缩，连足尖都害羞地蜷缩了一下。
他说：“今天走了好多路哦。”
他努力回忆小福子和自己说的话，问陈王：“下次来见你也可以给我准备步舆吗？”
陈王明白了什么，才和缓下来的神色冷了一点，伸手拉响了手边的金铃。
薛高立刻进来。
陈王道：“叫太医来。”
薛高一愣，看见顾清被磨红的地方才恍然，行了个礼离开。
陈王这才垂眸看了对面抱成一小团的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是孤的王后，不给你准备，给谁准备？”
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010有点苦恼，他伸手从棋案上抓了一颗棋子来摸，被陈王轻轻打了一下手背。
陈王：“莫要乱动。”
010把棋子抓进了手心。
哼，他就要动。
没多久薛高就带着太医赶来了。
太医放下医箱，跪坐在010身边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破皮，只是脚踝处酸痛后，从医箱里拿出了两瓶瓷白的小瓷瓶。
“每日两次按揉伤处。”
010好奇地拔开了小瓷瓶的封口，闻见里面刺鼻的味道之后飞快地放回了原位，甚至把瓷瓶往陈王那边推了推。
太医：。
看见这一幕的薛总管：。
陈王深深看了010一眼，摆手让他们下去。
薛总管一脸恍惚地带着太医离开。
010眼巴巴地看着薛高的背影，也有点想走掉。
这画面落在陈王眼里有点刺眼。
他等了两秒，看着这人还保持着没动，语气冷了。
“转回来。”
010只好转回了头，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有点犯困地闭了下眼睛。
他闻到手上白玉棋子也带上了药味，又慢吞吞地抬手放回了棋案上。
臭的，不要了。
陈王看他蠢蠢欲动地又要去拿另一颗白玉棋子，显然很喜欢这些东西的样子：“看不上那些料子，却喜欢这个？”
“孤的库房里还有很多这种料子，既然喜欢，怎么不要？”
旧事重提，010就连刚刚碰上棋身的指尖都透露着一股心虚。
010把棋子往回推了推：“没有喜欢。”
陈王忽然笑了一下，他把棋子和小瓷瓶一起摆回了010面前：“没有？”
声音里却并没有太多笑意。
他眼里没什么耐心：“再说一遍？”
010：。
陈王看他不开口，伸手捏着人的下巴，一点点抬起来和自己对视。
他的视线淡漠，没有什么温度，像是看着任何一个内殿里的物件：“上一个犯了欺君之罪的，孤赏了他千刀万剐之刑。”
好凶。
010被凶到了，下意识缩了一下脑袋。
陈王道：“孤的小王后，总不至于真的做这种蠢事。”
010可以确定，自己又受到了威胁。
他只好小声承认：“都喜欢。”
说完后，010有点泄气地蔫了下来，跑偏的世界线好难救哦。
陈王看这人被自己揭穿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了想，淡声道：“孤让人把你说看不上的料子都给砸了。”
刚刚蔫下去的010震惊地抬起头。
陈王慢条斯理地又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软软的，手感不错。
他漫不经心地换了一种威胁方式：“喜欢的就拿走，下次再撒谎，孤就让人把你喜欢的也砸了。”
010于是跟着点了下脑袋。
陈王又问：“为什么不要凤印？”
还没等010瞎扯，就感觉到了耳垂上警告的力度。
陈王正看着他。
010想起了第一次在画面里看见的那双眼睛，和现在的一样黑。
他的小触手开始翻世界线，忽然看见了顾清第一次见到陈王时说的话。
虽然陈王看起来没有相信的样子，但是之后也没有追责耶。
010翻开了那句台词，犹豫了一瞬，试探地说：“那我真的说了？”
陈王捏回他的下巴，把人的脑袋扳了回来：“说。”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心悦你。”
陈王动作不变，可浑身气势却都凝固住了。
“以燕国贵族之身投陈，足以见我心诚，”010慢吞吞把台词念完了，还自我发挥：“所以我不在乎那些虚名！”
陈王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他松开手，看着面前找到借口雀跃得不加掩饰的顾清，意味不明道：“孤倒不知你心诚至此。”
他端详着010：“燕国那些人心不诚，是你不想和燕国人住一起的原因？”
010一怔，下意识点了下脑袋。
陈王安抚一般捏捏他的下巴，语气淡然：“燕国人虽然和你同乡，但你如今已是陈国人，平日不可不防，这件事做得不错。”
他像是真的相信了一样，把这件事略了过去，只是问：“想要什么奖励？”
看这人又开始自己和自己下棋，010凑到他身边，小声问：“可以把他们放到最西边那个宫殿里去吗。”
世界线原本安排的那个宫殿。
陈王懒懒撑着额头，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时好说话了不少。
“依你。”
010听得胆子都大了不少。
他小声说：“还有，以后去哪里都要坐撵。”
陈王：“依你。”
010蠢蠢欲动：“还有还有——”
陈王忽然抬起了头，
“不是不要凤印，怎么管得这么多？”
010飞快地闭上了嘴巴。
不行就不行嘛。
好小气哦。
———
010离开后，小福子和薛总管走了进来，跪在了陈王面前。
陈王此时才把扔在一边的折子拾起来，拿在手里看，面前的两个棋篓不知为什么不见了，只剩下棋案上几个棋子。
陈王的神色已经不见在010面前的放松。他语气冷淡道：“审出来了？”
薛总管刚才已经把惹怒陈王的人处理了，此时答道：“已经交代了，是从后宫混进来的。”
陈王支着脑袋：“查，顺便把太后的步舆都给烧了。”
薛总管一愣，赶忙应是。等他退下后小福子上前一五一十将顾清最近做了的事汇报出来。
陈王垂着眸静静听着。
他视线落在了010刚才因为嫌弃放下了的白子上，伸手拿起，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个位置，放得倒是很妙。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棋案上叩着，淡淡阖眸：“顾清此人，依你所见如何？”
小福子谨慎道：“性格至纯至善，就是没什么心思。”
陈王听见这句话，才笑了一下。
他把棋子扔回桌案上，道：“既然这么至纯至善，多看顾着。”
小福子行礼应是，正要退出去，忽然被陈王叫住。
陈王想起那人跑掉时生怕自己记起来的样子，点了下桌案上的小瓷瓶。
“带走。”


第146章 
小福子揣着瓷瓶回了和风殿， 刚走进殿门，就看见庭院里扫撒的几个宫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他来了才飞快散开。
小福子皱眉过去敲打了一番， 这才走进内殿。
010一看见他手里的小瓷瓶就震惊地往屏风后面躲， 小福子哭笑不得地停下脚步：“公子。”
他注意到顾公子的怀里似乎揣了什么， 鼓鼓囊囊的， 顿了顿没有多问， 而是把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晚些我来给您上药。”
010纠结地看着那个小瓷瓶， 没想到陈王会让人把这东西带回来给自己。
好讨厌。
他点了一下脑袋， 等小福子退出去之后， 慢吞吞地从怀中拿出两个炉钧釉棋盒，找了个看起来空空的柜子放进去，郑重地关上柜子门，这才如临大敌转而去看桌上的瓷瓶。
还没有凑近， 他就闻到了刚才那阵刺鼻的药味。
010及时停下了脚步。
他有点纠结， 这个闻起来太臭了， 就算自己想要把它打开倒掉也要被臭一次。
可恶，早知道就在陈王那里上药了！
---
当天傍晚用完饭， 小福子就发现桌上的瓷瓶不见了，
他去问顾公子，顾公子相当之无辜地和他说自己也不知道。
小福子只好又去了一趟太医院，回来的时候顾公子眼里的谴责都要冒出来了。
小福子硬着头皮上完药， 第二天发现小瓷瓶又不见了。
小福子：。
他懂了什么，特地一天跑了三趟太医院，这件事传到陈王耳朵里， 当天傍晚，陈王就来了。
薛总管和小福子守在殿外， 陈王自己进了内殿。
顾清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弱上不少，走路的当天010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隔天就小腿酸痛，连下地都痛。
他蔫蔫地趴在榻上，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早晨和中午一个不落地上药，现在自己也是臭臭的了。
就算反派值加了五个也不能变好。
他窝在塌上，听见门口的动静，慢吞吞地往被褥里钻，连脑袋都藏起来了。
最近会进内殿的除了一天到晚抓着他上药的小福子，就是那个燕国穆如飞的人。
两个人都好烦哦。
010把被褥捂在头顶，外面没有动静。
如果是小福子，现在就大呼小叫地来给自己上药了，只有燕国的人会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自己。
可是010是系统，每次都是燕国人自己先沉不住气，然后沉痛地指责一通。
010开始还会听，后来就悄悄投射其他地方的事情看，被发现走神了，还会非常茫然地问：说完了吗？”
燕国人被这样气走了好多次。
010打了个滚，做好准备钻了出来。
陈王对上他气势汹汹的眼神，一怔：“谁招惹你了？”
发现认错了人，010慌乱地重新钻回被子里。
陈王上前把人按住，提溜了出来。
“躲什么？”
陈王晃了晃他：“说话。”  ！
不是燕国人。
010这才精神了一点，从他掌下把脑袋钻出来，谨慎地看了一圈陈王手里没有药瓶，才慢吞吞地坐好了。
“没有躲哦。”
他看起来像是一天没出过寝殿，头发也未束，黑发披散在肩颈，明明是极没有规矩的样子，偏偏让人觉得还很是乖巧。
陈王摩挲了一下刚才捏着人后颈的指尖，觉得像是捏了一块暖玉，却比暖玉更温润。
“没有躲，刚才是在做什么？”
怀里人居然显得比前几日都近亲不少，甚至还在往自己怀里蹭。
陈王有些意外，还是把人搂住了。
010钻到这人的怀里，坏心地把自己的脚踝在陈王长长的衣裳下摆上蹭了蹭，才慢吞吞地更正道：“没有躲你。”
陈王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熨帖了不少。
他笑了下：“那就是在躲小福子，上个药把你吓成这样了，嗯？”
他说着，闻到怀里人身上淡香中夹杂的一点极淡的药味，明明都快消散了，还蹙着眉，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陈王评价道：“狗鼻子。”
010震惊地看了他一眼，被骂了。
为什么被骂了！
陈王像是看出来他眼神里的意思，笑了一下：“孤可没有骂你，以前七国都尚且强盛时，有五感异常敏锐之人都会被贵族保护起来，此为奇人异士。”
010慢吞吞道：“骗人。”
连系统都骗，不是好人。
哦，忘记陈王本来就是大反派了。
010整个人往陈王怀里蹭，试图把身上的药味都蹭到陈王身上，还强调：“真的很难闻！”
“孤怎么闻不出来？”陈王把他按住，细细在人身上嗅了一遍，神色不变。
010怀疑地看看他，又低头闻了闻自己，被难闻得直捂鼻子。
又被骗了。
他嘀咕：“明明很臭。”
陈王低头瞥了一眼这人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往自己衣物蹭的脚踝。
倒是很大胆。
他淡淡道：“觉得难闻还蹭，小心孤治你的罪。”
010见被发现了，这才安安分分停下动作。
陈王接着轻轻拍了他后腰一下：“伤处给孤看看。”
010乖乖坐在他大腿上，把自己的腿曲起来，又卷起宽大的裘裤。
因为怕蹭掉药膏，010这两日都没有穿足袜，小福子给他找了木屐来，又怕他着凉，整日把内殿的炉子生得旺旺的。
陈王刚才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和风殿要入冬了，但是看见床榻上人被热气熏得红润光泽的脸，又觉得这天确实应该多生些炉子。
他抬手捏住010的小腿，细腻白皙的皮肤入手温润，陈王顿了顿，才看了010的脚踝一眼。
居然还真的有点肿。
陈王的指尖轻轻点了下：“药膏呢？”
010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床榻上滚来滚去蹭掉不少，只是道：“早就吸收掉啦！”
陈王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没有戳破。
“来人。”
守在门口的薛总管立刻进来了。
他不敢抬头看坐在榻边的陈王，只是盯着地面问：“王上有什么吩咐？”
陈王道：“将顾清平日擦的药膏拿来。”
薛总管有点震惊，王上千金之躯，居然要为顾公子上药？
他恍惚地觉得顾公子这个和风殿是住对了，推出去找小福子拿了药膏呈上去，又匆匆关上门。
内殿，
“听说小福子一口气管太医院要了十瓶药膏，”陈王端详着手里的药膏，“走个路也能把自己走成这样，孤选的王后可真是不同凡响。”
010露出了心虚的神色。
他看见这小瓷瓶就想跑掉，可是陈王的手明明看起来修长又养尊处优，把住脚踝后就让他动弹不得了，更别说跑到床榻的另一边。
他闷闷不乐晃了一下小腿，被陈王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脑袋。
“孤让你动了吗？”
被上药还被凶了。
010蔫蔫地不动了。
没想到陈王没有拔开药瓶，反而是把小瓷瓶放到了他手里，淡声道：“自己上。”
010没动。
这药膏上手碰到后，味道洗也洗不掉。
陈王：“别让孤说第二次。”
他看着面前人不情不愿地打开药瓶，在小腿上抹匀，上得非常之敷衍。
不过顾清没有崴到或者扭到，这样敷衍的擦完也不要紧。
等人上完，陈王才把那药瓶拿过来扔到一边，又伸手去把人腿上的药膏好好按了一遍。
他垂眸做这件事的神色很专注，像是找到了难得的消遣。
等他按完，外面的薛总管带着下人端了铜盆等物件进来。
陈王净了手，用帕子擦干后，转身看见在水里努力搓爪子的010，差点没笑出声。
意识到自己一看见面前人心情就会好上不少，陈王神色里带上了兴味。
他走过去坐在了床榻边，伸手要碰010，被敏锐地躲开了。
看着这明晃晃的拒绝意思，薛总管睁大了眼睛，周围的宫人们都飞快地低下了头，不敢看陈王的反应，瑟瑟发抖，生怕陈王发怒。
唯独做出这动作的010还毫无所觉，甚至伸出一根湿漉漉的手指，抵着陈王的手背往外推了推。
他不仅这么对陈王，对自己的手指也嫌弃得很，手伸得长长的，恨不得把脑袋探到窗外的样子似的。
陈王端详着他的样子，像是看见了小时候母妃养的猫咪，死活不乐意吃点素的，活像是会被那点素菜味熏死一样。
他有点恶劣地笑了一下：“嫌弃孤？”
010睁眼说瞎话，还摇脑袋：“没有没有。”
话音未落，陈王忽然抬手捂上了他的口鼻。
010连忙屏住呼吸，不小心吸进来的一点似乎也只有淡淡的香气，没有半分药味。
他狐疑地看看陈王，小脸被遮住了大半，露在外面的眸子里的警惕都快要溢出来了。
“自己浑身都是这个味道了，还嫌孤，”陈王松开手道：“刚刚还说你是狗鼻子，现在就没用了？”
010看着他，慢吞吞地、试探地凑过去闻了闻。
陈王指尖只有淡淡的香味。
010睁大眼睛。
看着这人震惊的样子，陈王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谁叫有的人净手和玩水一样？”
010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手还在铜盆里，闻言又哗啦了两下水，看起来比擦药还要敷衍。
陈王忽然伸手，修长的手指插进他软软的指缝，将人的十指撑开，一点点把010的手洗干净了。
身边的宫人干净呈上两条帕子，010闻到了，这个帕子闻起来也香喷喷的。
他喜欢香的！
帕子擦完了手就被宫人拿走了，010腿上晾着药膏，他看了一圈，把视线落在了陈王身上。
他悄咪咪地往陈王身上蹭了蹭。
陈王的衣物都是经过熏香的，就算两人间隔了一点距离，010也能闻到一点淡淡的檀香味。
香的，好闻。
他低头闻闻自己。
臭的。
陈王似乎没察觉，坐在他床榻边和薛总管说了两句话。
010没在意听，只是缓慢地又靠近了一点。
下一秒，还说着话的陈王慢条斯理地伸出一根手指，抵着010的脑袋，把他抵远了。
010乖乖跟着他的力度后退：“怎么啦。”
陈王懒懒道：“偷听陈国机密，想孤治你的罪？”
010：？
看着面前人茫然的神色，陈王才笑了一声。他报复似的，收回手指前点了点010的额头：“臭死了，离孤远点。”
010往后退：“好叭。”
陈王还等着这人和自己撒两句娇，没想到这人虽然不情不愿的样子，还是乖乖往床里挪。
越挪越远。
陈王轻轻蹙了下眉。
都会和自己犟着不要凤印，怎么现在这么乖。
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人真没有往自己身上蹭的意思了，这才垂眸继续道：“下次再不涂药膏，孤再来亲自看着你涂。”
010点头：“嗯嗯嗯。”
“……”
陈王走了没多久，内殿门口又响起些动静。
回来了吗？
010以为是陈王，兴冲冲从床榻上坐起来，才看见进来的是燕国的那个联络人。
010：。
好想现在再钻回去哦。
他这么想着，也慢吞吞地这么干。
燕国人刚才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关上了殿门，室内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
那人没察觉出010的排斥，左右看看，低声道：“顾清，你可别被陈王迷惑了，他暴虐嗜杀，对六国都是如此，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例外。”
010知道自己的结局是千刀万剐，他歪了一下脑袋，纠正道：“我没有觉得自己是例外。”
燕国人没有轻易相信，他端详着顾清的神色间没有一点惧怕，知道这人一定是对陈王有所软化了。
他警告道：“陈王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青睐于你，小福子就是他手下鹰犬薛高的徒弟，你一定不要松懈！”
010看他自说自话，又“哦”了一声。
那人深深看了010一眼。
顾清的心已经不在燕国这边了，但是如今是他们需要顾清。
这人想着，狠狠心，把主子叮嘱他暗中进行的事说了出来。
“我们近日才发现，你来燕国之前服下的药恐怕有些副作用，”那人语速飞快，声音压得很低，“服了那药物之后，身体里会有余毒，若不每三月服一次药，恐怕会伤了底子。”
这是穆如飞手底下的幕僚想出来的法子，他们要细作，就要一个可以完全掌握在手里的细作，要是哪一天顾清头脑清醒起来，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那大家都得不得好死。
只是这缓解的药丸原本是暗中溶进食物里给顾清服下，没有告诉顾清的意思。
010一怔，世界线里没有提到这个东西。
顾清知道这件事吗？
010记起顾清在得知穆如飞爱上他人时和燕国闹翻过，觉得应该是有的。
但是他就是要大家一起死掉。
燕国人等着顾清的反应，怒骂也好，害怕也罢，可是他等了半晌，面前人都只是坐在床榻上淡淡看着他，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
“顾清！”燕国人心里浮起慌张，只好厉声给自己壮胆，“你放心，主子已经给足了我药量，主子还是挂念你的，离开燕国时，还叫我好生照顾着你。”
“我告诉你这事，只是不希望你被陈王一时的温柔迷惑了，”燕国人咬牙切齿，“陈王是六国之害，燕必灭陈！”
010戳开了世界线。
因为刚才猝不及防的变动，好不容易从陈王那里赚来的世界线又往下掉了两格。
两格！
010说：“好的，我不会被迷惑的。”
他要去迷惑陈王！


第147章 
古代世界没有网络， 010缠着999用投射功能看了别的王族是怎么被人迷惑的。
……结果看不懂。
010只能照猫画虎，上面的人喂了王族吃东西，他就兴高采烈捧着今天吃到好吃的点心跑去找陈王。
可是刚刚走到中和殿殿门外， 薛总管就笑眯眯地来迎上来。
“公子怎么这么开心？是选好凤印的料子了？”
010的点心还在袖子里藏着， 听见这句话， 冒着热气的点心的也不香了。
010往后挪了两步， 身后的小福子也跟着他往后退。
薛总管就看着顾清慢吞吞往后退了两步之后， 转头就跑。
薛总管：？
他哑然， 看着010的背影， 进内殿后顶着陈王的视线将这件事讲了一遍。
陈王身边还跪着个请罪的臣子， 听见这话，冷冽的神情却难得地松了松。
他将折子扔回了桌案上，似笑非笑：“没想到孤有这么吓人。”
要去多吓吓人才好。
他慢慢道：“把人给孤逮回来。”
“……”
于是010震惊地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他的步舆就在几步之外， 就差一点点！
面前穿着铠甲的侍卫抱拳行礼：“顾公子， 王上召您过去一趟。”
010不动， 面前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不动。
他只好慢吞吞跟着这几个人往回走。
一推开中和殿内殿的们，010就看见了几个跪在地上的大臣。
他一个激灵， 下意识地想要跑掉，却听见身后传来了陈王淡然的声音：“进来。”
010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似乎在观察里面的情形。
陈王轻轻敲了下桌面：“看出什么了？还不进来？”
010于是绕过了跪着的臣子， 往陈王的面前走去。
他路过时才发现这原来不是大臣，而是一个穿了甲胄的武将。
999：【世界线，这是负责陈王宫安全的殿前指挥使， 原世界线里他也因为犯错被陈王惩罚了，不过世界线里你和燕国人都在仪初宫好好呆着， 都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被波及。】
010试探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999：【。】
999：【晚了。】
010有点遗憾地放下了手，又多看了跪着的人几眼。
这人身上的铠甲看起来又厚又重，跪在地上一定很累。
陈王哭笑不得地看着010以一众极慢的速度路过自己的殿前指挥使，光是看着那身盔甲，眼里的好奇都要溢出来了。
要不是指挥使是个粗人，恐怕会以为顾清是在刻意看他的笑话。
陈王不得不出声把人唤回神：“到孤这来。”
010这才收回视线，小步越过门槛，跑到最里面的内殿去。
内殿两侧烧着香，宫人端着茶水侍立两旁。
陈王坐在高位，两边都是叠得高高的奏折，面前还摊着不少。
他侧过身，接住了跑过来的人：“怎么什么都好奇？”
010被人揽着，发现陈王面前的桌面上其实比两边空了很多，倒是正对面的地上躺着几本折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东西腾出来的空挡。
他纠正道：“没有什么都好奇。”
“看见甲胄要停，路过香炉还要动一动鼻子闻味道，”陈王道，“闻出什么了？”
010缓慢地把脑袋搁在他宽大的袖袍上，瓮声瓮气：“香的。”
陈王笑了一声：“还好，没有闻成臭的。”
他耐心道：“这是迦南香。”
010似懂非懂，他动了动，陈王闻到他身上一阵很甜的香味，甚至把身边的香味也掩盖了。
陈王让人坐在自己膝上，后腰抵着桌案。
他手把着010的腰，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开口：“小福子说你给孤带吃的了，是什么？”
010一点不记仇。
他抬手抓住了陈王的手指，一点点伸进自己的袖子，带着他的手一点点摸到了尚且温润的几块纸包着的糕点。
跪在门槛外的殿前指挥使动了动鼻子，似乎闻到一阵香味。
奇怪，王上不是一向对这些口腹之欲没有兴趣的吗？
他没忍住想要抬头看一眼，被站在自己身边的薛总管踢了一脚。
指挥使立刻把脑袋低回去。
陈王恍然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小时候的书房上课，还背着夫子带了零嘴。
010把东西掏出来，左右看看，发现身后的桌案上还铺了几分折子，有点犹豫。
没有地方放。
不如还是自己吃掉吧。
像是看穿了010的意图，陈王从后面带着他的手，一点点把东西压在了铺着的东西上。
他还顺手指给010看：“这是堪舆图，认不认得？这里以前是卫国，这里是燕卫接壤之地。你从燕国来陈，走的也是这条路。”
010看了一眼，他能查看顾清的记忆，出声纠正道：“我没有走这条路，这里绕路，大家一般都不走。”
陈王“嗯”了一声。
010还没多看了两眼，就听见身后的指挥使传来重重的叩头声。
“卫燕之人贼心不死，是属下的疏忽！”
陈王声音一顿，带着点凉意：“跪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反省出这些废话？”
指挥使打了个哆嗦：“臣去领军棍，三十、五十军棍！”
010下意识回了一下脑袋想看，被陈王抬手按住了。
陈王道：“想不明白，打死了也没用。”
他冷冷道：“继续跪着。”
听见这话，指挥使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话落，陈王转而点了下两人面前桌案上的东西：“看这个。”
他虽然神情温柔，但是动作确实说一不二的强势，修长的五指压在010的后颈上，叫人不得不听他的话。
010于是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指了，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什么叫贼心不死？”
陈王指尖挑起一缕他的黑发，缠绕着把玩了一下：“意思就是，孤抓来了几个细作出来，都是燕国人。”
010“哦”了一声，半点没有身为燕国人的自觉，还接着问：“他没有发现，所以你要罚他？”
陈王：“不是。”
这件事实在太过寻常，陈国势大，就算燕国不派人来，陈王平日里都能从后宫抓出来不少手下大臣偷偷探听消息的人。
陈王垂眸：“后宫有细作便罢了，让他们什么消息都往外漏，还以为都在掌握，这才是蠢货。”
听见这话，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他说：“那抓到的燕国人，是和我一起来的吗？”
陈王注视着面前一点都没有露出恐惧的顾清，倒是不知道这人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只是装傻。
“不是，”陈王几乎是有问必答，“一些旧宫人罢了，处理了就是。”
陈王伸手捻了一块010带来的糕点，顶着这人眼巴巴的视线放在自己嘴边吃了。
陈王还以为顾清是馋，没想到自己刚吃完一块，顾清就眼巴巴看着自己，努力观察着什么似的。
陈王：“怎么了？”
010把脑袋凑近。
他的年岁未满，平日里也都是简单束发，大多黑发柔顺地从肩膀上铺下来，到衬得他神色格外无辜。
陈王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听见面前人问，
“有没有心跳加速，呼吸不畅的感觉？”
陈王顿了下，看了010一眼：“你下毒了？”
010摇头：“没有。”
他反复观察，确定陈王没有被自己迷惑住的征兆，不禁露出了一点失望。
怎么和画面里看见的不一样。
陈王好笑地用干净的指尖点了他的额头：“打什么坏主意就直说，孤不喜欢你拐弯抹角。”
010觉得，自己的迷惑计划完成之前不能被泄露。
他于是凑近了点，又转头看看跪着的指挥使，有点不好意思地在陈王身边动了一下，忽然伸手揽住陈王的后颈。
陈王整个人猛地一僵，后颈有人的死穴，平日里服侍的人没有顾清这么大胆，敢凑得这么近讲话。
010小声和他咬耳朵：“我怎么觉得，你一天到晚都在和人吵架？”
陈王没说话。
010感受到手下人动作的僵硬，疑惑道：“现在轮到和我吵架吗？”
“……”陈王抬手捏了捏眉心：“他们自己办事不利，不应该受罚？”
010说：“可是你叫人反省，好凶哦。”
他做出一个凶恶的表情，还学人说话：“继续跪着。”
面前人学的实在可爱，陈王连气也生不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让殿外两个人滚出去，又让指挥使自己去领罚。
等宫人都走了后，他捏眉心的手转而去捏住010柔软的耳垂，恐吓道：“想孤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一点没有察觉此时就剩下两个人的内殿有什么不对。
“大不敬要罚什么？”
陈王一顿，脑海中闪过不少痛苦的刑法，几秒后，他缓声道：“罚一个月俸禄，份额里的点心也要被扣光。”
010呆了一下，他原本以为类似千刀万剐之类很重很痛苦的刑罚。
唔，这个好像也不轻。
他伸出手，很轻很轻地蹭了陈王的指尖一下，像是撒娇：“可不可以换一个罪名？”
他柔软的指尖带着热意，又因为刚刚一直揣着点心，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简直和主人一模一样。
“你想换什么？”
陈王语气都放轻了，如果想换，也可以罚他去库房逛一圈，只准挑三件玉料。
010攥紧了他的手，连主人都没有察觉到他黏糊糊的动作，还在绞尽脑汁地想。
半晌，010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想不出来。”
他说：“可以留到下次再罚吗？”


第148章 
010这话说的太乖， 就连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真心实意的味道。
陈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当然可以。”
他的语气放得太轻，听起来好说话得不可思议。
010又不自觉地黏黏他的掌心，钻进陈王掌心的手温热得好像一直孵出壳不久的小鸡， 正在用绒毛蹭人。
010小心试探：“以后也可以轻一点罚吗？”
虽然可以关掉感官， 可是千刀万剐听起来， 死的好丑哦。
不知道能不能变轻一点的呢？
陈王看着这人蹭乱的长发， 伸手耐心地给他一点点捋平了。
想要讨自己欢心的人很多， 但是和顾清一样， 真的端了一叠点心来， 自己还没吃上， 就黏糊糊地挤进自己怀里的人却是没有见过的。
好在陈王也不觉得排斥，也没有让人把他拖下去。
陈王阖了阖眸子：“那要看你犯了什么错。”
010跟着重复了一遍，眼巴巴地看着他，脸颊也贴得近近的：“犯了什么错？”
陈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后颈：“若是礼节上的小错， 孤可以不追究。”
010：“但是？”
陈王把后半句说完了：“但是若是有关陈国的大错……”
“孤会让你后悔来到孤身边。”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010， 眼里有沉沉的笑意。
燕国人的小动作他可以当作不在意， 他坐拥天下，不至于几个蚂蚁的动静也要在意。
可燕国人既然把顾清送到了他身边， 顾清就是他的人了。
他可以把人放在身边慢慢琢磨清楚，但不能容忍顾清有任何二心。
陈王轻柔地捏住了他的后颈。
“记牢没有？”
010慢吞吞点了下脑袋。
记牢了。
但是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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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惑不成反被恐吓之后，010就推迟了自己的迷惑大计。
上次的陈王看起来真的好凶哦！
小福子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在010耳边碎碎念起后宫的事情来。
有时候是一些琐事，有时候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密事， 多是经了薛总管的手处理的，得了陈王首肯，才拿来将给顾清听， 好让他了解个大概，以后好上手。
010一点没有听秘密的自觉， 有时候还追在小福子屁股后面问。
陈王来了一次，看见小尾巴一样跟在小福子身后的顾清，脸色都黑了，回去后就让人又送了百来块料子。
几个檀木雕花箱子整整齐齐地抬进了和风殿，一字排开，快把门口都堵了个结实。
和风殿的宫人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摆在一起，都在外面一个两个往里面偷瞧。
薛总管知道这后宫惯是踩高捧低的地方，也没出言呵斥，只是把姿态放得更谦卑了。
010大震惊！他还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
薛总管笑眯眯地等在一边，大有他不看不离开的架势。
010只好不舍地这个摸摸那个摸摸，等全部看了一遍之后才慢吞吞又乖巧地收回手：“这次也没有看中。”
“好吧，”送这批东西来的薛总管叹息，挥挥手让送来的宫人抬着箱子离开内殿，“可惜这些料子都是底下人从各个矿山那收集来的，都要砸了。”
010听见这话，小声问：“真的砸吗？”
薛总管道：“哪还能有假？上次我去掖庭看了，满地都是玉石碎屑。”
010看着面前的漂亮石头，眼睛都要喜欢得移不开了，听见这话顿了顿。
薛总管屏息听着，然后他看见顾清转过脑袋问，
“那那些碎片，我可以喜欢吗？”
薛总管一懵，010还强调道，“碎得做不成印的那种。”
“这……”薛总管哑然，过了一会让道，“还需请示王上。”
“这样啊，”010露出一个失望的眼神，他点了一下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那算了叭。”
薛总管默然没有回话。
毕竟等他从这里回去之后，顾公子讲了的每句话他也是要和王上说一遍的。
010浑然不知身边有个人形监视器，垂着脑袋把薛总管送走后，蔫嗒嗒地跑回床榻上窝着了。
那个一直留在他身边的燕国人走进内殿：“公子想不想看两本书解解闷？”
010抬起头，露出两只眼睛，有几分疑惑地看着他，迟疑地点了下脑袋。
燕国人出去，没几分钟后拿着两本书进来了。
他将两本书放在床榻上，像是担心010伤了眼睛，还特地点了几根蜡烛，端着烛台放在床榻边。
燕国人行了个礼往外走，在门口时遇见了小福子，伸手将人拦住了。
小福子皱着眉：“柳顺，你做什么？”
他看得出来这个柳顺并不喜欢陈王宫。
要不是因为他是顾公子的随身小厮，自己才不会退让。
柳顺看了他一眼 “顾公子在看书，先不要打扰他。”
小福子怀疑地看了他两眼，越过人往内殿里看了几眼。
一直到看见顾清真趴在塌上，手边点着蜡烛正在翻看着什么，小福子这才悄无声息地退出来了。
柳顺看着小福子蹑手蹑脚的样子，内心一嗤。
表面功夫罢了，其实还不是陈王派来看着顾清的？
好在主子心思缜密，将密信夹在了书里，不然肯定会被这阉人看出什么不对。
内殿，010拿着两本书在床上打了个滚。
柳顺给的书的封面上没有一个字，拿在手里薄薄的一本，010有点好奇是什么才能这么薄。
他随手翻了两页，看见里面的内容后缓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神情带上点困惑。
这个东西，也可以拿来解闷吗？
999冷静地端详着上面的图案：【他应该是想要你邀宠，这样对燕国最有好处，】
010嘀咕道：【这样一点都不符合世界线！】
999非常赞成。
两个系统对着图册冷静地点评，010草草翻了两面。
一点都不好看。
人类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运动？
010慢吞吞合上本子，想要放到一边去时，忽然摸到里面一页厚厚的夹层。
他好奇地翻到那面，撕开后发现里面放了张纸，上面用非常标准的字迹写了几段文绉绉的话。
翻译过来就是，希望顾清帮同在陈国的燕国人获取陈王的信赖，以便日后能够更好地行事。
寥寥几个字情真意切，还特意提了这本书是无奈之举，最后的落款不是名字，而是一笔画成的大雁。
是穆如飞送来的。
010恍然。
他把夹着这张纸的几面撕掉，连带着手指大小的书信一起放到火上烧了，又把纸灰扔进了香炉里。
做完这一切，他连带着对另一本也失去了兴趣，慢吞吞地把两本本子放在了小桌上，连翻都没有翻开。
他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连两本小册子也被后来的小福子收到柜子里也不知道。
010把重点放在了被自己弄去住在仪初宫的那群燕国人身上。
既然穆如飞来信，就说明这群人里面肯定有其他的细作，或者说全部都有问题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正准备做一点小动作。
世界线又要往下掉了！！
010想到这一点就忧心忡忡。
可是999的画面投射不能用在完成世界线上，他只能想办法自己去看。
010偷偷摸摸自己出去了几趟，和风殿最近换了好几批宫人，小福子忙得头昏脑胀，也以为他只是出去逛逛。
仪初殿不大，是用来放在王宫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的，010知道这群人都被安排在了西殿。
010在西殿外走了一圈，迷茫地停了下来。
腿好疼哦。
他想起那臭臭的药膏，打了个寒颤，转身准备走回和风殿，没想到正好在远远来这的燕国使臣。
使臣一进西殿就换了条小路。
010纠结地停了一会，悄咪咪地跟了上去，等人进屋子后，找了一个角落蹲下了。
努力偷听.jpg
他这一系列动作都被暗中巡查的侍卫看在眼里。
顾清的身份贵重，没人敢随便处理。
没多久，这件事就被一层层报了上去。
最后传到原殿前指挥使耳朵里。
张信一愣，揉了揉耳朵：“你说顾公子什么？”
下属重复：“顾公子自己进了仪初殿西，没有出来。”
想起上次这个顾公子把自己从王上手上解救下来，虽然最后还是被降了职位，不过好在性命留下来了。
张信当即一拍佩剑：“我去看看！”
下属欲言又止：“副使，顾公子他…”
不等说完，张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下属：…
———
张信大步去了仪初殿。
他气势汹汹地从顾清进的后门进去，然后走了几步，就看见一扇窗户底下蹲着个人影。
张信：？
010发现，这群燕国人大多在屋子带着的后院里说话，他又绕着西殿转了好久，才躲开人找到这么一个有人在说话的房间的。
不过里面都在讲陈王的坏话，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
010听得都要打瞌睡了，身边忽然蹭过来一个魁梧的身形，把他吓了一跳。
张信庞大的身体努力和他一起蹲在了墙角，还伸手帮他把落在地上的衣角往上撩了撩，见他注意到了自己，才压低声音开口：“顾公子，您在这儿做什么？”
010震惊得都要炸毛，反应了好几秒才认出来这人的甲胄。
是上次在陈王那里看见的甲胄。
他呆呆地说：“在偷听呀？”
010伸手摸了摸跳得飞快的心口，此时屋子里的骂声越来越大，两人已经开始抱头痛哭，想要回到大燕了。
张信听得直皱眉头，王宫里并没有亏待他们，这群人竟敢背后妄议王上！
他站起身，倏然抬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拔到一半，才意识到身边的人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他莫名觉得自己不该现在见血，默默又把佩剑插回去了。
张信感叹道：“难怪王上喜欢你，就连这么偏的地方在说这些不敬的坏话都被您逮到了，这么用心谁不喜欢？”
010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我会处理的，”张信摸了一下脑袋，想到什么，兴奋地对010道：“我知道这附近还有个地方适合偷听，带你去看看？”
010眼睛亮了起来。
---
010这么暗度陈仓了几次，小福子都没有发现。
倒是010蹲在指挥使告诉他的和风殿附近隐蔽的地方时，听见有宫人私下议论自己行踪成迷。
另一个宫人冷笑道：“或许是近来王上不来了，耐不住寂寞了呢。”
010不是很赞成，系统是最能耐得住寂寞的了！
明明是燕国那群人耐不住寂寞，他最近已经偷听到这群人准备去试探陈王。
010摩拳擦掌，等这几个宫人走掉之后，又蹿到仪初殿去偷听了。
另一头，陈王坐在矮案前。
上次那套棋子不翼而飞之后，薛总管立刻拿来了新的。
陈王此时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一颗一颗往棋盒里丢，看起来不像是在想下一步下哪里，反而像在拿着什么诱饵，考虑如何让鱼上钩。
薛总管跪下汇报着后宫最近的情况。
上次指挥使被罚，陈王降了他的职，特意让中间出了点空挡。
果不其然，后宫一下子混进来不少人，薛总管光是盯着就派去了不少人手。
听着薛总管汇报最近的情况，陈王放下永子，手指懒懒地支着额头。
他道：“所以，从外面混进来的，大多都进了孤的小王后宫里？”
“抓了两拨也没干净，”薛总管低声应道：“应该是其他各国的探子，还有几个是大臣们派进来的，已经让人带下去处理了。”
虽然五国已变成了陈国的州郡，可是这些土地上曾经的王族却并不甘心。
陈王曾用铁血 手段斩杀卫国王室，流放了不少贵族，这才压下了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如今听说陈王后宫居然有了变动，这群人立刻开始不安分起来。
陈王笑了一下，拿起面前的棋盒扔进了薛高怀里，
“去孤的小王后那里看看。”
薛总管手忙脚乱地接住，应了一声，立刻让人给小福子去信，让人备好物什。
薛总管本来以为，有小福子在身侧 ，也不用担心顾公子在那群细作中吃什么亏，或答应什么不该答应的。
结果一刻后，陈王到了和风殿，内殿空空的，周围的宫人跪下了一片。
陈王的视线扫过这群宫人，声音冷了：“顾公子呢？”
宫人瑟瑟发抖，全都磕着头。
“公子自己跑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为首的宫人俯跪在地上，以头叩地：“回王上的话，顾公子前几日经常自己溜出去，奴才们也不敢擅自跟随。”
薛总管皱起了眉，他环视一圈，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徒弟，显然是刚刚传来消息之后就找人去了。
听见那宫人的话，薛总管立刻弯下了腰。
下一秒，陈王淡淡道：“办事不利，还敢推到主子头上？”
那宫人浑身一僵，开始不停地叩头。
薛总管让人把宫人拖下去，这时外面才跑回来一个人。
薛总管皱了下眉，看来是两边走岔了，自己没碰上小福子传信的人。
陈王抬手，身边无声落下几人。
他显然已经动了怒，此时简短道：“找。”
薛总管也立刻让人找了禁军护卫，最后叫张信听见这件事，主动过来了。
张信一过来就规规矩矩地跪下。
陈王没有放探子在顾清身边，此时看见张信的动作，缓缓眯了下眼睛。
他的眼形狭窄，做这个动作不怒自威，带着一股凌冽的杀气。
陈王道：“怎么？”
张信后臀部上的伤又开始疼。
他有些心虚道：“顾公子应该没出问题。”
陈王淡淡道：“他跑哪里去了？”
说起这个，张信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顾公子可真喜欢王上。”
陈王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开口道：“再说一句废话，孤不留你全尸。”
张信愣了愣，脸色发白。
他这时才狠狠地叩了下脑袋，把上次的事情讲了一遍，又道：“自从我给他指了几个好地方之后，隔三岔五就看见顾公子过去蹲着，肯定是在听哪里又有人说您的坏话了。”
陈王面无表情，他可不这么觉得。
过了一会儿，密探落下，报出了顾清的位置。
陈王轻声重复了一遍：“仪初殿。”
站在他身后的薛总管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低声道：“王上，这是上次您让那群燕国人住的地方。”
顾公子可不要想不开，去和燕国人做什么要杀头的错事。
陈王记得，这是顾清主动讨的。
陈王的眸色晦暗了起来。
“摆驾仪初殿。”


第149章 
小福子在宫里匆匆寻找着， 找了好几个顾清可能去的地方。
010站在树上看他来来去去走了好几个来回，连内院里的人说的话都顾不上偷听了，脑袋跟着他转来转去。
终于在小福子又一次路过底下后， 010从树丛里探出脑袋， 歪了一下：“小福？”
小福子脚步猛地一顿， 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他寻声抬头， 看见了身边的古树上探出了半个脑袋， 正满眼好奇地看着自己的顾清。
小福子先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好， 找到公子了……
公子怎么在树上？！
小福子这才反应过来， 惊愕地盯着树上的人。他失语了一会儿才道：“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010看看他，伸手指了下另一边，那边的树杈低矮，方便上下。他有点雀跃地道：“张信告诉我的地方！”
原本这地方需要砍掉， 但是张信见顾清喜欢来这儿， 就暂缓了。
010异常喜欢这个地方， 每天都要来这里蹲一会儿。
小福子心情复杂，又急得在树下打转：“您， 您下的来吗？王上他来找您了，奴才这才发现您不见了。”
陈王来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心虚，010还是下意识地缩了下脑袋。
他的指尖在粗糙的树皮上抠了抠，有点犹豫地问：“发现我不在， 他会自己走掉吗？”
小福子苦笑了一下：“公子万不可如此轻慢王上。王上惦记着您，只怕到时候会亲自寻来。”
010：。
完、完蛋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后院里的人。
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掉了，010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穆如飞派来的燕国人有的防备心高， 有的在后院就议论起来，010也偷听了不少事情， 但是这些一件都没有攀扯得上燕国王室的。
他有点失望，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偷听，左右看看，想找个地方下来。
谁知道小福子忽然跪下了，自责道：“公子，奴才这就让人拿梯子过来，不要做这等危险事！”
010说：“不危险……”
他说着有点心虚，因为自己的仿真体吃了药，爬的时候确实有点没力气了。
不过这几天上上下下，好了很多。
小福子一个劲地摇头：“公子，要是让王上知道，奴才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他匆匆让手下人暗中去搬梯子，不要惊动太多人，又让人去给师父报备，浑然不知陈王已经在和风殿发了怒，此时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010蹲在树杈上等着，他伸手把自己长长堆叠在地上的衣物都卷巴卷巴捧起来，揣在怀里，像是树上一株新长的蘑菇。
010用电子触手戳戳999，小声说：【看看陈王。】
生气的话，他就不回去了。
这不会透露世界线的走向。
999应声投放出画面，下一秒，010就看见了陈王阴沉沉的眸子，正好往前看着，看起来就和看着自己要发怒了一样。
010莫名其妙，被看得很心虚，“啪”的一声伸出小触手，把画面关掉了。
算了，还是看看穆如飞吧！
“……”
底下太监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从仪初宫找来了架梯子。
小福子刚刚抬起头想叫010，余光就看见远处有一队人出现。
还没有看清人脸，光是那通身的气势，就让他的脚就先软了下来。
薛总管看见这混乱的一幕，脸上的表情都黯淡了一下，露出一种生无可恋来。
他们半炷香前就到了这里看着。
带路的侍卫没有去正殿，反而七拐八拐，到了一条连薛总管都没有走过的小路。
薛总管胆战心惊看着陈王鞋履上沾上的泥土，这种地方，怕是王上一辈子都不会踏足。
陈王看着站在树梢上扒拉着树枝的010，心情难得地有点复杂。
他原本以为张信的话只是说来讨好的，顾清就算没有背叛之意，至少还是个燕国贵族，心也是在燕国的。
没想到到这里来看见，这人探头探脑的反而像是一个偷听的陈国人。
陈王看了一会儿，轻声骂了一句：“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薛总管把心放回肚子里，闻言笑道：“顾公子实在质朴可爱，性情单纯。”
陈王没说话，然后眼看着顾清真的做了个要跳下来的架势。
要不是小福子劝住了，恐怕真的要直接蹦下来。
陈王一路上强压的火气又变成了另一种怒气发了起来。
一行人现在才走近，薛总管看着跪在树下的小福子，气得眉毛都吊了起来，又怕惊了树上的人，伸手颤抖地指了指他，压低声音呵斥道：“你怎么让顾公子做出这种危险的事情来？”
小福子跪在原地低下头：“奴才错了。”
薛总管又道：“这树快有宫墙高，是你帮顾公子爬上去的？”
小福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福子不敢。”
陈王面无表情盯着树上毫无所觉的010一会儿，片刻后淡淡道：“让人把梯子撤了。 ”
薛总管错愕道：“王上？”
几个听见吩咐的太监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刚刚靠上树的木梯移开。
010才被这动静唤回神，就看见梯子又跑掉了，疑惑地从树丛里探出上身：“小福，你……”
他的视线和底下正抬头看着他的陈王对上，说出的话就磕绊了一下。
和画面里一样凶！
陈王眯了眯眼睛，还以为顾清要在树上请罪了，没想到下一秒，顾清跟个犯了事的小猫似的，“嗖”一下就缩回了树叶里。
陈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郁郁葱葱的树叶挡了大半个身子的痕迹，还能看见露出了一点点的鞋履也在鬼鬼祟祟往后缩。
陈王：“还躲？”
010的动作僵住，又听下面的陈王凶道：“这么喜欢呆，要呆个够。”
周围的一群宫人都打了个寒颤，顾公子是燕人不清楚，他们可是清楚得很。
上次陈王说这种话的时候，处决了一个用公钱呷妓的官员，把那官员扔到了全是凶徒的大牢里，隔了三个月才拖出来砍了脑袋。
陈王身边跪了一圈的人，过了好一会儿，头顶的树叶沙沙响了两声，最后010才慢吞吞地冒出来：“不可以凶我哦。”
陈王：“呆够了？”
010看了看他，想起自己的迷惑大计，点了下脑袋，攀着树干蹲下了。
他说：“下不来了呜。”
他的衣角落在树杈边，顺着风晃晃悠悠的。
就知道撒娇卖乖，明明刚才还要跳下来。
陈王盯着他。
方才还以为顾清知道失仪，慌不择路才要跳下来，现在看，这人哪里知道害怕，不气自己就不错了。
010看看他，见他不说话，只好自力更生，试探地往下踩了踩。
陈王冷不丁开口道：“跳下来若是扭到了脚，就得日日上之前的药膏，上一个月。”
010立刻停住了动作，样子比小福子苦口婆心的劝说时还要听话。
他明明穿着宽袖大炮，行动起来极不方便，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这棵树的，
此时左右看看，似乎在评估底下到底有多高，要怎么蹦跶下去。
陈王冷静地看着。
过了几秒，看见顾清“啪嗒”在原地坐下了，慢吞吞地伸出了手，朝自己歪了一下脑袋。
010：“那抱一下？”
陈王无动于衷：“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010晃荡了一下胳膊：“那不抱吗？”
陈王抬了下眼，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伸出宽大的袖袍，做了个接人的动作。
010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开开心心地踩着爬上来的几个地方，最后在离地还有半人高的时候，蹦跶到了陈王怀里。
陈王稳稳把人接住，屈指弹了010额头一下。
“接就接，说什么抱？”
虽然这么说着，陈王还是没把010放下，甚至还把人往上托了托。
周围的宫人自觉把头低下了。
010亲昵地蹭了一下陈王胸前的刺绣，厚厚的一层，有点咯人。
他脸颊蹭红了点，被陈王伸手隔开了。
陈王拧着眉，还是一副很凶的样子：“乱蹭什么？”
010说：“想抱我可以哦。但是抱抱就不能凶了。”
陈王一顿，作势要把人放下，这才发现自己被死死圈住了肩膀。
他好气又好笑地把人抱了回来：“凶都不能凶，这般娇气。”
陈王慢慢地道：“犯了错连点罚都不想挨，谁教你的？”
010把脑袋埋在他的肩上，放肆的动作看得身后的太监们心惊胆战。
010纠正：“没有犯错。”
陈王蹙了下眉：“敢做这种危险的动作，整日到处乱跑，还要孤亲自来找你，没有犯错？”
他想起张信和自己说的话，又顿了顿，缓和了语气：“在这儿都听见什么了？”
010的眼神一下变得很心虚，好在他把脑袋搁在陈王的肩膀上，没有被看见。
他低头蹭蹭：“听了很多坏话！”
陈王“嗯”了一声，伸手又垫在了010脸颊边，手里贴着他软软的颊肉。
不知道顾清哪里来的蹭人的毛病，一不留神都不行。
感觉到这人乖乖不动了，陈王才转而摸摸他的后脑袋：“不生气。”
陈王素来嗜战，平素在战场上也不是没听过敌军骂的难听话。
想到张信说这人在宫里到处偷听，他淡淡道：“若是真生气了，就扔出宫，流放罢了。”
010睁大眼睛，支着这人的肩膀立起了上半身：“不行不行！”
世界线又会死掉的！
这么抬起脑袋，010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陈王抱回了和风殿。
什么时候回来的？
010呆呆地低头看了陈王一眼。
明明才走了一会儿呀。
宽大的袍子掩着，但是依旧可以看出陈王修长有力的身形，像是再走这么多也不会累一样。
陈王又弹了他额头一下：“为什么不行？你是孤的王后，发落不守规矩的宫人有什么不行的？”
010还低着头，只能看见他蓬松的发顶。
看了几秒，陈王就捏着人的下巴把人的脑袋抬起来了。
“看什么呢？”
010发现，陈王耳朵有点红。
他有点好奇地问：“不累吗？”
陈王一顿，这才好笑道：“你以为孤是你？”
对哦，世界线上说了，陈王上过很多次战场，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
010有点记仇地说：“哦。”
陈王不仅不累，还可以抱着人走进内殿，把人放下后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
他也在一边坐下了，看着懒洋洋坐在凳上的顾清，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平日里这么闲，日后就来陪孤解闷，孤今日留下陪你。”
010点着脑袋：嗯嗯嗯……嗯？！！


第150章 
世界线里就算顾清得到陈王的倚重， 陈王也从来没在他这里过过夜。
陈王看着010纠结的样子，懒懒抛出了诱饵：“孤来这里用膳，你的份例会高上一个档。”
虽然顾清没有表现出来的过， 但是陈王莫名就觉得， 他应该非常嘴馋。
陈王忽然对晚膳期待了起来。
010理解了一下， 把这话转换了一下， 自己的晚饭会多很多好吃的。
他犹豫起来， 按理来说， 系统对于这种吃食应该是不会有太多欲望的……
999陡然发出一声冷笑， 看来010的记忆封得很成功， 完全忘记前几个世界被养得嘴刁成什么样子了。
999缓缓道：【正常，有些系统也会喜欢吃人类的食物。】
010眼睛一亮，刚刚说了一声“好哦”，就听见999慢悠悠把下半句话给说完了：
【不过现在这些系统估计都在修理厂里吧。】
010：！
他有点惊慌地抓住了陈王的袖子。
他力气有些大， 把袖子都抓皱了。
陈王难得看他这么激动的样子， 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010认真道：“是你要我吃的哦， 不是我想吃！”
陈王看了他一会儿，没多说什么， 反而是伸手给010捋开了垂到额前的发丝。
“什么你啊我啊，”陈王淡淡道，“成什么体统？”
顾清像是听训一样点了下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人， 等着他的回答。
发现陈王一直不开口后，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脑袋。
他不想被送去修理。
过了一会儿，陈王伸手轻轻敲了他的额头， 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那‘孤’想吃什么？”
010眼睛一点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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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高当了二十多年太监，还是第一次被皇帝叫来说皇宫有什么好菜。
看着顾清精神的样子， 薛总管恍惚间明白了什么，等点好菜上来后，看见顾公子蠢蠢欲动的样子，更是眼前一黑。
跟前布菜的宫人们还没下去，顾公子也还没来得及下手，薛总管艰难地问：“王上，今儿是奴才在这儿伺候着，还是让顾公子伺候？”
陈王支着下巴看着顾清，这人眼巴巴的样子，看起来不觉得馋，倒是很可爱，和自己预料的一样。
“都下去吧，孤和顾卿单独吃。”
薛总管得令退下，内殿一时间就剩下了两个人。
薛总管离开前已经给两人布了些菜，此时010戳着碗里的栗子酥，馋得都要把脑袋埋进碗里了。
陈王看010的样子，失笑道：“在燕国饿着你了么？这么馋？”
“罢了，用膳吧。”
010端着碗开吃，这上面有很多他没有听说过的菜。
唔，好像系统也听说不了什么菜。
顾清看起来像是极馋，可是每道菜就跟小猫似的吃了两口，最后吃了一碗粥就吃饱了，慢吞吞地放下了碗筷。
陈王见状拧起了眉：“吃的这么少？”
010：“饱啦！”
陈王不是很赞同，顾清还年少，身形本就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就饱了。
他也放下了筷子：“是没胃口？”
010疑惑地看看他，系统是不会撒谎的，如果不是任务需要，他们的程序根本不会出现撒谎这种选项。
010纠正着多说了几个字：“有胃口，是吃饱了。”
陈王盯了他一会儿，不是很相信这个答案。
他叫来了小福子，确认顾清平日里也只吃这么多，眉头还没松开，抬手就要叫来太医，看看顾清的身子怎么虚成这个样子。
999：！！！
世界线里顾清的毒没有被发现，是因为在刺杀上受伤太重，太医的重点都在刺杀导致的伤口上。
999火急火燎地要戳010，还没动手，就看见010飞快地摇了一下脑袋：“不看。”
999安心地放下了心，看来010的职业素质还是在的。
010继续说：“我在燕国也是这样，习惯了。”
才怪，曾经学武的顾清一顿饭可以吃三碗。
陈王看了他一眼，笑了：“若是这样，你阻止孤作什么？”
他语气温和，半分也没有动怒的意味。
见这人不肯回答，陈王又漫不经心道：“可是怕喝苦药？”
陈王神色自然的让人看不出是不是随口一问，却让刚刚被叫进来的薛高捏了一把汗。
010却浑然未觉是陈王给他铺了个假的台阶，慢吞吞地摇了一下脑袋。
“不是。”
顾清显然是真的很纠结，连眉头都蹙成一团了，除了上次被自己压着强行涂药膏，陈王还没见过他在别的事情上露出这个样子。
说起来，燕国内乱，就算贵族也不可能安安分分的。
陈王已经让人去查过，顾清可不是一个小家族的庶子，而是燕国名门望族的长子。
可是面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燕国长大的贵族，那些弯弯绕和看眼色的本领更是一个也没有学会。
陈王接话道：“那是什么？”
“如果让太医来，发现我只是吃撑了……”010想到那个画面，就小声道，“不要。”
陈王一顿，居然神奇地被说服了。
怎么这么要面子？又喜欢害羞，以后怎么办？
陈王想着，转而把010从燕国带来的人都叫来问了一遍，确定010的说辞是真的才放过了这个话题。
999松了口气，连带着低眉站在门外的柳顺都放松了不少。
陈王端详着满脸无辜的顾清，脑中又浮现了平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些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老臣们。
这么看来，顾清确实是过分单纯。
陈王移开视线，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不要让孤发现你在骗人。”
010在他没看见的角落里露出了心虚的神色，点点脑袋：“好哦。”
下人撤了膳食，陈王怕顾清无聊，让薛总管寻了些有意思的本子来给他解闷，自己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批着折子。
明明陈王一天都在处理政务，可是现在小案上放的奏折还是有半个手臂那么高。
010震惊地看了两眼，被陈王抓了个现行。
陈王将折子扔回了小案上，他注意顾清很久了。
他挥挥手让人拿着本子过来，将人一起搂在软榻上窝着，伸手翻了两页：“偷看什么呢？若是这书无趣，和孤一起批折子。”
薛总管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原本身边人探听政务就是大忌讳，顾公子可真是胆大，被抱上腿居然还真的主动伸手翻了折子。
陈王没有呵斥，顾清翻的是工部的折子，不过是些日常修缮的小事。
陈国字形虽和燕国有些差异，不过顾清是个贵族，看懂问题应该不大。
010翻到了最后一张上。
他看得极快，让陈王一时间分辨不出他是没看懂随意翻翻，还是真的一目十行。
陈王：“看出什么了？”
“还是书有趣一点，”010伸手把折子往外推了推，“虽然也只有一点点。”
薛总管拿过来的书什么都有，堪舆图，千金难学的儒学孤本，010一手摸了个堪舆图，旁边密密麻麻批注着的蝇头小字，要不是记载了那么几句某些地方曾经发生了什么战役，010甚至要看睡着了。
陈王好笑，伸手又在一边的桌上随手抓了一本原本就摆在房间里的话本来看。
“旁人求着想看也没得看，孤倒是想知道，你这里什么话本子有多有趣。”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脸上的笑就淡了淡。
话本子上还批了字，说什么顾清喜欢，所以特意送来的。
言辞暧昧，简直是明晃晃地暗示顾清虽然来了陈国，可是送着话本来的人心里依旧是念着顾清的。
陈王周身的气场沉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翻了翻，不过是无聊的话本子，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这本子写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贵族一个仆从，呵，顾清贵族之身，这种暗指，送这信的人在身份上想必没有多好看，才能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
陈王把话本盖上。
他怀里的010还在努力把奏折往外推，陈王抬手把快要掉下去折子拿回来了些，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顾卿觉得，这话本子好看吗？”
010闻言，把脑袋伸了过来，有点好奇道：“其他的话本子？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意识到顾清还没来得及看，陈王心里的郁气莫名其妙散了些。
他抬高手不让顾清碰。
“写的一般，孤日后让人给你寻些有意思的来。”
一般？
010狐疑地看着他，一般的话，陈王为什么要藏着不让人碰。
他不信邪地跪坐在陈王身上，伸长了手要去抓话本子，被陈王又按住了。
“还抢？”陈王镇定中带了一丝杀气，按在010手臂上的手指节分明，看起来带着极大的力量，“还有些污秽词语，实在污人耳目，你就不要看了。”
010似信非信，他的记忆不错，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穆如飞送来的东西。
想起另一本里奇怪的图片，010于是点点头，异常听话地从他身上下来了：“好哦。”
反正他摸过了，这本里没有夹层。
陈王见这人听话才松了口气，随后猛然捏紧了手里的话本子。
留言上没有留姓名，他倒是留意到了角落像是无意碰上去的两点墨迹。
要么就是这人胆小之徒，说的好听，但是根本不敢暴露身份，要么就是他和顾清足够熟悉，相信就算不暴露身份，顾清也认得出来他的字迹……
或者说，他留下来的暗号。
陈王摩挲了一下话本子上一掠而过的墨迹，沉着脸起身了。
010被他放回软榻上：“不是要陪我吗？”
怎么一下子又要走掉了？
“不了，”陈王轻描淡写道，“孤记起还有些北域的事没处理，今晚还是回去了。”
010在软榻上朝他挥挥手，一副没良心的样子。
陈王又道：“明日记得来孤这点卯，若还是让孤亲自来抓你，可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拜拜——”010卡了一下，“去叭！”
好在这次口头上记得点参拜的礼节了。
陈王带着薛总管走了，离开时还不忘吩咐把010爬的那棵树砍了，还有他近日喜欢钻的角角落落，通通都打扫干净，安排上值守的，不允许顾清再靠近一步。
陈王细细吩咐完了，010震惊地看着他，却只看见了陈王的背影，手里还抓着自己的那本话本。
可恶！
010只好慢吞吞地低下头，伸手揪着陈王留在这里的大氅，一揪一簇毛地发脾气。
他非常严谨地翻看了一下世界线里骂人的部分，这才小声学着骂道：“坏狗皇帝。”
站在他身边的柳顺听见了，松了口气。
看来顾清还是恨陈王这个暴君的。
陈王的脾气对顾清实在好的太过头，连柳顺看了都觉得顾清几乎没有抗住的可能。
等陈王彻底离开，柳顺就立刻跪下了。
010手边已经堆了一小堆黑毛了，见状僵住了动作，有点心虚地拢在了手心里。
好在低着头的柳顺没有发现。
柳顺低声道：“今日没能及时给顾公子报信，是在下的错。”
他自然知道穆如飞让顾清多去帮衬帮衬燕国人，今天他没有一起跟过去，陈王也不让人声张，一直到现在，柳顺都以为是顾清在仪初殿内被抓了。
但是陈王昏庸，被顾公子迷昏了头脑，这才放过顾清。
“陈国北域才打下不足一年，那里又是久未开化之地，想必最近闹腾的厉害，才会让陈王忽然离开，”柳顺低声道：“这次给主子去消息，在下定会告诉主子您的功劳。”
010呆了一下。
怎么消息，就跑出去了？
世界线终于肉眼可见地上升了一截，010反应了一下。
原世界线里，顾清传出去的消息都是虚假或者无足轻重的事情。
柳顺刚刚说要传消息，世界线就动了。
010想通了，陈王走的急匆匆的，其实是在骗人。
也骗人。
还恐吓自己。
010觉得，陈王比自己更坏一点。
一想到心爱的树和最近才找到的偷听的好地方都要没有了，010就有点垂头丧气。
他对柳顺点了点头，等人退出去后，自己蹦下榻，跑到藏东西的柜子前，想开心开心。
等走到了跟前，010才发现柜子半掩着，像是被打开过了。
被偷了？还是陈王拿回去了？
010慢吞吞打开自己的小柜子，忽然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亮闪闪的棋盒。
010睁大了眼睛，伸手揭开盖子，看见里面晶莹剔透的永子。
好喜欢！
好狗皇帝！


第151章 
010摸着棋子开心到半夜， 次日差点没爬起来。
薛总管领命来的时候，010刚刚用完早膳，准备出殿门， 正和他们撞了个面对面。
薛总管擦了擦额头上小跑赶出来的汗， 见到人松了好大一口气。
王上还以为这位又去爬了其他的树， 险些没让人把后宫的树都给砍了。
薛总管行了个礼：“奴才带顾公子去前面。”
陈王已经上完了朝， 正在中和殿中 ， 殿门外还站着好几个魁梧的大汉。
中和殿向来是陈国历朝历代帝王议事之处， 更没有出过有人从后宫往前来这种事。
几位武将面面相觑， 对面前人的身份都有了些猜测。
薛总管绕过几位武将， 匆匆往陈王在的地方去了。
“来了？”正更衣的陈王闻言道，“让他到孤这儿来。”
薛总管躬身应了声是，陈王看了一眼天色，又道：“起的这么晚， 顾清早上用膳了？”
薛总管来之前已和小福子通过气， 闻言回答道：“顾公子来得急， 草草用了几口，可要奴才将人带去后殿用了？”
“罢了， 孤将人叫来，还能饿着他不成，“陈王淡淡道：“让人准备些味道淡的点心，送到中和殿去。”
薛总管一愣， 他虽知道陈王对顾公子颇多青睐，可是中和殿毕竟是议事之处……
他犹豫道：“王上，殿前还有几位大臣正候着呢。”
要是让这群大臣看见， 指不定就要传到前朝去，叫大臣们都知道王上不仅要封燕国人当王后， 还真的专宠起来，恐怕又要闹事。
陈王嗤笑了一声：“孤倒是希望他们闹起来。”
如今五国平定，燕国也是陈国掌中之物，不少大臣心思浮躁，都想争个功劳。
陈王上战场就嗜杀，对手下人虽然多宽宥，却也无法容忍有人爬到自己头上，如今能借着顾清的名头正好。
没一会儿，010就被宫人顺着游廊到了这里。
陈王下朝不久，还没有褪去身上衮服，只去了头上的冠冕，他黑色的宽袍上盘踞着狰狞的长龙，俊美的脸上神情漠然，远远看着如同天神般的。
010强打起精神，好奇地多看了好几眼。
陈王跟前伺候的宫人见顾公子进来居然不下跪也不行礼，都有些呆住了，纷纷低下脑袋瑟瑟发抖起来，生怕陈王发怒。
“发什么愣？”
陈王瞥见他，勾了勾手，“还不上孤这儿来？”
010于是小步走了过去。
昨天睡得太晚，他还有些发困，几乎是闭着眼挪到了陈王面前。
陈王好笑，伸手拉了下面前人垂在肩上的黑发：“有这么困？孤可是日日都要这样起来。”
010把额头贴在他肩上，陈王捏了捏他的下巴：“说话。”
010闭着眼，他垂下的睫毛长长的，刚刚打了好几个哈欠，沾染了水汽，显得愈发漆黑。
他小声道：“那你好累哦。”
陈王一顿，哭笑不得。
自己受天下人的供奉，这些事自然也是职责之内，还不曾有人这么敷衍地应过自己。
陈王将人抵远了些，“等会儿再抱。”
这衮服刺绣层层叠叠，还不知道把这人的脸咯成什么样子。
等换了日常的服饰，陈王才带着人去了中和殿。
他牵着顾清走在前头，一直进了大殿，又让人在主殿后放了屏风，隔开顾清，这才宣几个武将进来。
几个武将刚才亲眼看见陈王牵着的人，更别提屏风后此时还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
他们这些武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陈王后宫的事，毕竟张信那小子一向得王上倚重，这次直接挨了军棍，又被革职在家，闭门思过。
陈王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把手里的折子轻轻放在了案几上：“怎么？”
整日议事议得火气大，陈王听着后面的动静，倒是觉得舒心很多。
他淡淡道：“若喜欢这东西，孤赏了，诸位可以下去了。”
陈王赏人最多的不是东西，而是刑罚。
武将们立刻移开了视线，领头的镇国将军抱拳道：“禀王上，燕国那老皇帝前几日又生了病，如今缠绵病榻，不少人都请燕国太子出来主持政事，燕国内乱，如今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陈王还是王子时就被派率兵出征，那时候就有平定四方的势头。
年老的陈王没有打压太子，但是却在最后和燕国签署了和书，约定燕王死后燕国愿打开城门，自降为臣。
老陈王说是不忍太子造更多的杀孽，陈王也答应了下来，可是事到如今，却没人真的知道前王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燕人一向穷奢极欲，以前占了南方几个好地方，贵族家里的库房不知道放了多少好东西。
众人看着燕国，只觉得看见了一块搁在眼前的大肥肉却吃不到嘴里，更别提如今六国只差一个燕国，谁打下来，谁就沾了最后统一疆土最大的从龙之功。
镇国将军看了一眼屏风，继续道：“臣最近打听到了不少事，燕国虽然签订了和书，可燕太子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臣担心再拖下去任由燕国修生养息，到时候开城门不是投降，而是迎敌了。”
他说着，从胸前掏出不少东西，在内殿的案几上排开。
“这里面有的是穆如飞小时候做学问时批的注，后来他有了心思，这些东西大多都烧了，就连以前心软给他教书的先生都死于非命，”镇国将军冷笑了一声，“燕人多说穆如飞性子宽和，对下人更是心软，臣看这些东西，却看得出这人有狼子野心，不可留。”
陈王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翻了翻。
上面的字迹有弯弯扭扭的，看起来像是小时候写的字，越到后来越端正，不过镇国将军找到的越少，可见这人心思越发缜密。
陈王视线忽然落到一处，他盯着上面的字。
“这是哪里来的？”
镇国将军凑过来看了一眼，半晌有点尴尬地道：“不知道从哪里。”
“据说是给小时候伴读的书信，不过他小时候过的惨，哪有什么正经伴读，估计是给哪个曾经陪过他的小太监的，现在估摸着也和教书先生一样死了。”
陈王细细把那封信最后几句话看完了。
雪中送炭，鸿雁会记着瑜的好。
鸿雁……
书信的角落还仔仔细细勾勒出一排遥飞的鸿雁。
昨日才让人去查了那话本子的来处，密探还没回来。
陈王轻轻摩挲了一下上面的鸿雁二字，淡淡道：“鸿雁，是燕国太子的字？”
“正是，”镇国将军知道王上是疑心这字太过随意，赶忙解释道：“臣已命人专门调查过了，是他的字无疑。”
“这穆如飞原本是不受宠的宫女生的，字也取得不大正经，后来他借口这是小时候的乳名，及冠时倒是另外请燕王取了一个，叫什么臣倒是不大记得了。”
陈王听着，随手又翻了翻，上面确实有一些愤愤之言，说的无外是恨燕国国弱，没法抵御外敌之话，只敢憎恨陈国，却是万万不敢提昏聩无能的老燕王一句。
镇国将军道：“燕国为患，还请王上定夺！”
陈王嗤笑了一声，把东西都扔开了，淡淡道：“顾清，过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陈王身后的屏风上。
镇国将军紧紧盯着屏风后动作慢吞吞的人影。
说这话，他们也有敲打屏风后那人的意思。
就算是燕国的贵族又怎么样？
陈国早就把燕国视为囊中物，燕国迟早要亡，就是王族，也要对他们陈国俯首！
屏风后的010毫无所觉，他泛着困，要不是面前这堆糕点，早就在这里趴着睡着了。
他伸手慢吞吞将一盘不好吃的糕点往外推了，还特地小心地把糕点的位置重新摆了摆，弄出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等弄完了，010才起身绕开屏风出去。
随着他一点点走出去，自从见过太后就停滞，甚至时不时还往下掉两格的反派值突然有了动静。
【反派值＋3】
【反派值＋2，当前反派值：37】
屏风后慢慢走出的燕国贵族简直完美符合武将们的想象，看起来脚步虚浮，面容又过于精致，怎么看都不是正派之人。
众武将的视线纷纷放在了顾清身上，心里挑剔起来。
就是这么一个燕国贵族害的陈国的勇将被罚？
010一向表现得温吞无害，出来的时候就连薛总管都捏了一把汗，生怕他被这群上过战场的将军的杀气吓到。
没想到顾清却淡定得很，慢吞吞地走到了陈王什么，还歪了一下脑袋：“怎么了？”
他偷偷摸摸多看了身边几个武官几眼，听着脑袋里的反派值不断响起，有点开心地说：“我的糕点还没吃完。”
听着这等没上没下的话，镇国将军被气的火气上涌，只觉得一阵热血涌上了脑子。
陈王像是早有预料，只是问：“这么好吃？”
010闻言警觉地抬头看了陈王一眼，摇摇头：“不好吃！”
“孤又不和你抢，”陈王懒懒道，“不好吃，日后便不让上了。”
010语塞，不情愿地说：“还可以。”
陈王笑了一声。
陈王宽容的态度让几个武官看得心慌，镇国将军脱口而出，阴阳怪气道：“莫不是燕国连这些东西也没有么，顾公子别是故意给我们这些粗人脸色看，怠慢我们事小，怠慢王上罪过就大了。”
可惜010听不懂人类的阴阳怪气。他看着自己涨到四十的反派值，眼睛亮了。
燕国，好人，喜欢！
他认真地回答道：“燕国确实没有，没有怠慢。”
镇国将军被他这诚实的回答一噎，站在一边的武将接了话，笑呵呵道：“顾公子说笑了，燕国东西精巧，糕点更是有几十种样式，公子怎么会喜欢这些呢？”
这位武将看着比其他人都来的白净一些，身形更修长，只不过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像是暗指顾清在陈王面前惺惺作态。
薛总管伺候在一边，都听得额角冒汗，深深地垂下了头。
010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人，999开口了。
【郭祥，这是太后母家的人，世界线里的刺杀正是他安排出来的，陈王不愿娶太后母家的人，甚至还有一点点架空的意思。
太后母家的人不愿看着陈国大一统，他们却被移除陈国的权力中心，所以演了这么一出戏，没想到被陈王算了个正着，后来被陈王夷了三族，发落太后去寺庙静养。】
【虽然陈王没有诛九族，但是对太后母家动手这件事还是给他留了污点，穆如飞后期没有少借着这点发挥，痛斥陈王是无情无义之徒。】
010听得认真，这般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就是被郭祥说中了心虚。
郭祥见010没回话，笑了，眼中闪过恶劣的光。
就是因为这人，太后才会现在暗中被禁足，这种人，怎么堪当陈国的国母？
根本不如他们郭家的女子。
郭祥转而朝陈王行礼，正直得像是全心全意为陈王着想：“臣以为接下来的事，顾公子不便在殿内，还请王上下旨。”
周围几个武官没动。
陈王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孤叫人出来还没说上几句，几位爱卿倒是急得很。”
郭祥脸上的笑一僵，他好歹是太后的侄子，叫陈王还叫得上一声表叔，没想到被当众落了面子。
几个武官纷纷噤声，然而陈王像只是无心之言，说完这句，就又朝顾清招了招手：“再过来点。”
他将010牵到跟前，语气平静的好像只是为了确定一件小事。
陈王指了指桌案上那叠书信，淡淡问：“穆如飞，燕国的太子，你可识得他的字迹？”
陈王盯着顾清的神色。
顾清没有任何不对劲，反而探出脑袋看了看桌案上的东西，似乎回忆了一会儿，点了下脑袋：“是他的字。”
陈王意味不明道：“你这么熟悉？”
010转头，有点疑惑：“虽然他进官学进的晚，但是被立为太子后也是和王子们一起读书的，每日要写不少东西，我见过很多他的字。”
顾清说的太过坦坦荡荡，陈王“嗯”了一声，把那叠书信扔回了镇国将军怀里。
“拿回去。”
镇国将军手忙脚乱地接好，010多看了一眼，发现露出来的一封是穆如飞幼时和顾清往来的书信。
他怔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移开了视线，像是没有看见这东西。
镇国将军：“王上，那燕国？”
陈王按了按眉心，道：“让人去探探燕国的动静，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想撕毁合约。”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冷意：“若好路不走，偏要找死，也不必多等了。”
镇国将军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顾清：“王上——”
这种话怎么能让这个燕国人听见，要是这人是个细作，传出去什么消息就不好了。
010困得不行，被盯着，才勉强打起了精神，只是藏在宽袖下的手依旧仅仅抓着陈王的袖子。
陈王垂眼。
困呼呼的，像是站在这儿都能睡着。
他安抚似的把人扶稳了，才抽空看了镇国将军一眼：“怎么了？”
镇国将军张了张嘴，实在见不得这个顾清当着王上的面不讲礼节的样子，皱眉道：“就算王上要偏宠，也不该如此纵容……”
困倦的010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灵动的简直不像是上一秒还在犯困的人。
他也觉得。
他的眼睛简直突然变得炯炯发光，陈王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俯下身问：“燕国近日倒是送来了一批新的玉料，他们消息灵通得很，料子也挑得很不错……”
010松开他的袖子，转而伸手捂住了耳朵：“困啦。”
陈王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无事，睡吧。”
他让薛总管把人带到侧殿，见人走了，才开口。
“再派两队人去燕国，”陈王像是没听见刚才镇国将军的劝诫似的，慢慢道，“关注着穆如飞的动静，另外，重点查顾清的来历，看看和穆如飞有什么渊源。”
镇国将军一愣，抱拳应道：“末将领命。”
几个武官领命退下，陈王坐下，他慢慢把手上的折子批完了。
昨日派出去的探子还没有给出查出来那墨迹是什么意思，倒是薛高已经确认，这话本子不是顾清带来的。
若真是穆如飞送的册子，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鸿雁。
顾清要和穆如飞多亲近，穆如飞才会这么默契的画了潦草的两笔。
看起来就算顾清没旁的心思，穆如飞也要给他求出来了。
陈王压着气放下了朱笔。
他起身到了侧殿，顾清已经睡得香的不行。
薛总管给他在软榻上放了两床精细的绒毯，顾清窝在里面，像是小猫蜷着一样。
陈王坐在旁边看了会儿，不过是燕人献上的一个美人，最开始是看着有趣才留下。
现在，好像看着更好了。
“从燕国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当孤真的傻了不成？”陈王伸手捏了捏顾清的脸颊，声音很低，“若有二心，孤赏不赏你全尸？”
睡着的010没有打开他的手，反而是扭头把脑袋埋在了绒毯里，闷闷地呼吸着，脸颊都闷红了。
陈王把人刨出来，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他像是叹了口气似的：“燕国难道真想指望你这么一个笨蛋？能耐死他们了。”
010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连被子都被他蹬到了一边，只专心往陈王宽大的外袍里钻。
陈王一边伸手将人搂住，一边给人用手隔开了自己衣服上的花纹。
“是不是故意这么黏人？”他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坏东西。”
【反派值：-5，当前反派值：35】


第152章 
不出半日， 顾清在中和殿呆着的事情就传遍的朝野，就连跟010一同在后宫呆着的柳顺也知道了。
柳顺大喜，自从上次陈王借着太后的由头清扫了一遍后宫， 燕国好不容易弄进来的几个人就没了消息， 更别提现在燕国送来的另外十四个美人都在仪初殿被人看管着， 柳顺已经愁破了头， 生怕自己辜负了主上的期望。
他追问了010几遭， 想知道010在中和殿都听说了什么。
哪怕只是零星几句话也至关重要。
010选择性坦诚， 看起来无辜极了：“我睡着了。”
他想了想， 补充道：“他们和我讨论了中和殿的点心好不好吃。”
柳顺就算不想相信， 可是想到陈王那天把人藏在大氅里一裹直接抱回了和风殿，身后的薛高还端了两盘点心的画面，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相信。
从那天后，柳顺似乎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
他不再视后宫的陈国人为敌人， 反而放下身段， 开始同不少人交好。
他原本就是顾清身边为数不多的燕国旧人， 顾清此时得宠是板上钉钉的事，旁人对柳顺的态度也好的不行。
没有柳顺一天到晚恨铁不成钢的注视， 010过得舒服了不少，至少不用一天到晚担心因为柳顺太过积极，而让世界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往下掉了。
说起来，上次一觉睡醒， 反派值不知道为什么掉了一截，让010迷惑了好久。
010这几天还在纠结这件事，后宫不少人也坐不住了。
他遇到了好几拨奇奇怪怪的人， 根据小福子说，都是太后曾经带进来的。
010非常谨慎， 在遇上前就绕开。
小福子有些诧异，顾清在他心里是个没多少心思的人，此时居然也想到提前避祸了。
他没忍住道：“公子，就算那些人背后有太后撑腰，您手掌凤印，本来管教就是应该的，太后也说不得什么的。”
010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把头摇得直晃：“不要不要。”
这才过去了多久，离一年还远着呢，自己一旦有什么轻举妄动，世界线马上就会死给自己看的！
小福子不懂010的排斥，不过他按例记在了心里，回头就告诉了薛总管。
陈王听见这话，阖了阖眸子。
凤印送到手上都不要，顾清到底是怎么想的？
装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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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陈王说了之后，010就按时去中和殿点卯。
他有时候早到，还能和陈王下一会儿棋，等放松完了，陈王就去殿前批折子，他则留在后面吃点心。
然后睡着。
010的身体吃过药，秋天更是犯了乏，走到哪里睡在哪里，有时候拿着点心眯一小会儿，就直接睡到了陈王处理完折子的时辰。
陈王也相当好脾气，没叫醒过他一次。
这么几次三番，他就发现了陈王并不会留自己很久，只要自己在中和殿睡着了，醒来后一定是在和风殿！
为了这件事，和风殿的柜子里已经摆了不少陈王的大氅。
010今天动作娴熟地只吃了几口早膳，等着去中和殿吃好吃的新糕点，等走到中和殿门口时，他就听听见里面传来不少争执声。
010已经习惯了在中和殿听见这些人吵架，他熟门熟路地从侧门进去，本来想自己悄悄走到屏风后头，没想到刚刚探出一个脑袋，正坐在桌案后的陈王就注意到了他。
陈王正懒懒听着面前的几个臣子争吵，手里还把玩着一串鲜红的珊瑚佛手珠，正一颗颗地捻过去，长长的一串，一部分搭在腕骨上，一部分垂在袖子上，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邪异。
见人来了，陈王放下手中把玩着的东西，朝他招了招手。
010左右看看，发现宫人各个目不斜视，好像没看见这一幕。
好叭。
看在陈王今天好像特别好看的份上。
他顶着那群大臣恨不得把他盯出一个洞的眼神，晃晃荡荡地走近，一低头就看见了陈王跟前又放了不少奏折。
010发自内心地觉得，当皇帝是一个苦活，不明白穆如飞为什么要抢着当。
他多看了陈王一眼，有点纠结。
而且，世界线现在摇摇欲坠，如果到时候陈王没有死掉，穆如飞还能成功吗？
面前人的出神太过明显。
陈王很轻地蹙了下眉，探出指尖把人牵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上次后宫查出来那几人的口供，没有想到牵扯到了前朝，顾卿怎么看？”
那几个燕人原本那是薛高审着，没想到顺藤摸瓜，倒是查出太后之后的母家，也有了点别的心思。
陈王伪造了一份口供放给朝臣，全推到了燕国身上，这几个大臣都是来探他的口风的。
010看过世界线了，里面没有这一遭，这几个燕国人后期才因为顾清投毒的事被凌迟。
他低头看了一遍，然后迟疑道：“哇……塞？”
010现在是真的困惑了，燕国送顾清来，本来就是为了当陈王后宫里一个无足轻重的美人，就算陈王硬把凤印塞给了自己，那他也不应该看这些陈国的事情。
陈王看出他迷茫的神色，忽然笑了一下，开口问他：“后宫不愿管，这些事又懒得动脑子，怎么这么懒？”
陈王有些担忧，燕国异动，要是自己要出去亲征，把顾清留在宫里，顾清是不是也懒得理那群虎狼的斗争，等自己回来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也不知道。
自己在时能把他们压制得死死的，一旦出去，这些人虽不敢在自己的事上动什么手脚，可有些富贵，这些人就是拼了命也想去求一求的。
010只见陈王莫名其妙叹了口气：“罢了。”
陈王伸手轻轻抚弄了两下010的黑发：“可会骑马？”
到时候自己带去，远远地跟在大军后面就是了，再不济，碰上什么事还能逃走。
010歪了一下脑袋，顾清学过，但是燕国人并不重视这个，他也只是在能骑着马溜达几圈，和北方人能在马上跳舞似的肯定是比不了的。
010严谨地说：“会一点点。”
陈王有所预料，颔了下首，转而道：“已入秋了，在宫里闷了这么久，”
他唇角挑了一抹懒懒的笑意，问顾清，“孤改日教你骑马，如何？”
处暑早就过去，朝中武将都蠢蠢欲动等着秋狝在陈王跟前大展身手。
陈王俨然是想要带着顾清一同去秋狝的意思。
有大臣没忍住道：“燕国一向崇尚文治，燕人都不太善骑射，顾公子看着又身形孱弱，恐怕经不住秋风，不适合带去。”
陈王像是被提醒了，转过头当场改了个说法，温和地问：“踏青，去不去？
大臣们：……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道：“要去的。”
几位大臣牙冠都咬紧了，010翻翻自己一下子又涨到四十的反派值。
在陈王身边反派值上涨得好快哦。
如果不莫名其妙地掉就更好了。
陈王听见满意的答案，心情很好地把几个大臣打发走了。
他拥着010坐在宽大的檀木雕花座椅里，椅子上铺了厚厚一层灰色的皮毛，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陈王原本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怀里抱了一个怕冷的顾清，今年就让薛高提早布置上了。
侧殿还早早烧上了熏笼，不然顾清抱着人，又要莫名其妙往人外袍里钻。
不成体统。
陈王手指修长，从面前的桌案上挑拣着拿出一本折子，又晃了晃怀里人。
“看看上面说的，喜欢哪个？”
010这两天还在琢磨忽然掉了五格的反派值，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时常走神，此时被陈王一叫，才回过神。
他跟着陈王重复：“折子上，喜欢哪个？”
顾清学人说话的毛病太可爱，陈王也伸手把人抱紧了点，解释道：“今年管着秋狝的官员上折子，问孤要摆驾哪个猎场。”
北方人好骑射，陈国土地多，前面好几个皇帝都在都城外置办了更合心意的猎场，等到陈王这一代，手头已经有四五个地方可以选了。
上那折子的官员仔细说了各个猎场的情况，大都修缮良好，北边三个，一个地势平坦开阔，适合松了劲的跑马，另外两个都是历来王室爱去最多的地方，大抵相似，出不了差错。
奏折末尾还顺嘴提了一句，南边的猎场风景倒是不错，不过因为才开出来没几年，里面都是些狍子似的小型猎物，兔子松鼠的倒是有很多，秋狝的时候恐怕很难驱赶。
陈王道：“这些离都城都差不多距离，顾卿来帮孤选一个可好？”
010犹豫了一下，一个一个认真看了过去。
陈王原本以为顾清会无所谓，毕竟这人什么事都不想管，恨不得自己放任他在和风殿里变成蘑菇。
陈王开始盘算去那个最开阔的猎场，虽然秋风刮刀子似的，但是对顾清学骑马很有好处，但是另外两个也不错，有一位先祖就是带着妻子在一处定情的。
陈王猛地打住了思绪。
010的视线落在折子上，看见最后几个字后就移不开了。
他拉了拉陈王的衣袖，指了指那官员最后寥寥几字写完的南方猎场：“这个？”
陈王回过神看了一眼：“孤自登基以来不曾去过南方猎场，恐怕比起另外几个，会落败些。”
010小声道：“有松鼠。”
陈王道：“这里地势不行，跑不开马，恐怕只能坐在马上慢跑几步。”
010顿了顿，慢吞吞地继续道：“可是，还有兔子耶。”
他强调：“兔子！”
忘了这是个南方来的小迂腐，恐怕对跑马不感兴趣，最想去的就是去看看山水。
陈王失笑，算是明白顾清这个对骑马略懂是怎么来的了。
陈王失笑道：“那孤就和顾卿游山玩水去。”
他拥着010，缓声道：“去看看松鼠，捉几只兔子来玩，怎么样？”
010非常矜持地点了一下脑袋：“我觉得可以。”
陈王感叹道：“可算是觉得可以了。”
若再说不行不行，自己都要听怕了。


第153章 
陈王早早敲定， 那递了折子的官员万万没想到居然点了南方猎场，手下人手忙脚乱地忙了整整半个月，才堪堪收拾妥当。
半月后， 正是秋狝， 车架在城外排开了长长一列， 010躲清净， 深怕那几个朝臣见了他又嚎， 偷偷钻到安排给他的车厢里了。
等陈王发现， 顾清已经爬上马车睡得昏天暗地， 叫薛高在外面等了一刻钟也没醒过来。
陈王无奈， 只好让人睡了。
这次秋狝出来的人不少，前前后后几乎望不见头，都是乌泱泱的士兵与宗亲大臣。
陈王应付完了这些人，就回了车厢。
他的车厢比其他人都要宽敞一倍有余， 里面除了矮榻还有小几和座位， 他把准备拿来钓人的点心推到了一旁， 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
今天刚回来的探子跪在他面前，一五一十地将探查到的事情都说了。
“那本子是书房老板从游走商人那收到的， 属下已命人暗中将那书坊看视起来，果然追到了那游走商人，跟了几日，是从燕国的方向来的。”
陈王淡淡问道：“在燕国探出了什么？”
“属下的人和镇国将军的人撞到了一起， 不过没出差错，反而顺势知道了不少事，”探子斟酌了一番， 才低声开口：“顾公子本家是燕国望族，但他作为嫡子， 并不是很得宠，小时候也同穆如飞交情不错，只是后来穆如飞成了太子，两人似乎就渐渐淡了。”
陈王面色越来越淡。
难道真有这么巧，偏生就是写给顾清的东西么。
从小长大，自然是竹马情谊，难怪上次顾清一眼就看出来穆如飞的字迹。
探子头也不敢抬，只看见那几本话本子被翻动的声音。
那些本子里都添了不少额外的笔墨，大多都是亲昵意味十足的暗示。
陈王蓦地冷笑了一下：“一口气写了这么多本，是图省事了，一口气都送过来么？”
探子低声道：“要把这东西送进陈国，还要送进宫中恐怕是不易，恐怕是一口气多送了许多，若一同都收到顾公子手中了，只说路上耽误了，还能让顾公子多念着些旧情。”
陈王一言不发，探子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问：“这些本子大多是顾公子身边那个叫柳顺的下人做主采买的，他近日在后宫也很不安分，可要料理了他？”
陈王知道顾清带了好几个燕国的下人在身边，他问：“顾清这次带他出来了？”
探子声音更低：“那柳顺平日里除了去和风殿，都将顾公子守得紧，我刚刚过来时，也见他上了顾公子的车马。”
陈王面色不喜不怒，只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去听听他们主仆聊了什么。”
探子额上当即就是冷汗，点了下脑袋，退出去了。
车厢内，陈王看着这几本画本子，一本本扔进了手边的暖炉里。
暖炉中烧的原本是无烟无味的银丝炭，乍一扔进这些东西，带出的烟雾让车厢内有些呛。
陈王抬手挑来车壁上的帘子透气，心中对素未谋面的穆如飞是一百个厌恶。
顾清身为望族嫡子，能被送来陈国，想必穆如飞根本没有在中间为他周旋过。
现在眼见着顾清在陈国过的不错，又巴巴地贴上来，不清不楚讲一些竹马情谊。
顾清本来就不聪明，要是被唬走了，发现是被糊弄的，回来会不会和自己哭？
陈王垂下眸，还没等想出别的法子来，探子尴尬地回来了。
陈王：“怎么？”
探子道：“柳顺刚进去，顾公子听见动静就伸手要抱，见是他之后恹恹地重新闭上眼了，不过属下瞧，顾公子还是没清醒。”
探子添了一句：“看来是平日里被王上抱惯了，在等着您。”
陈王若有所思。
“继续探探有没有旁的事，”陈王想起前几次批奏折，顾清只爱找些浅显的话本看，于是道：“你再另去寻些民间的话本子，最好要讲些薄情寡信，两面三刀的负心郎的。”
探子不太明白，自家王上天生尊贵，从小也是王后教养起来的，请来的先生比先王还严，怎么就突然要看这种烂俗的话本子了？
再是不解，探子还是应了一声下去了。
车厢安静下来，陈王在矮塌旁，指尖捏着鎏银莲花挑子，拨了拨里面的香灰。
过了会儿，车厢外敲响了一下，车帘被小心地揭开一点，薛高道：“王上。”
陈王抬眸望过去，淡淡道：“顾清来了？”
薛总管躬了躬身子，撩着帘子退开了点。
陈王气还没消，抬手掀开帘子，就看见一个裹着厚厚大氅的自闭顾清在自己跟前。
陈王一怔。
010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不像是秋天，反而像是直接入冬了。
城外草木稀疏，秋风刮在脸上更是和刮刀子一样，他脸嫩，刚下车被刮了一会儿就红了。
陈王的车辇规格不是其他人能比的，松木车厢，外面雕龙纹嵌金玉，内间矮榻上铺着厚厚的貂皮和绸缎，前头小几上两个小小的暖炉一左一右，里头放着香饼，揭开车帘，泛着香的暖意的就扑面而来，无一不精巧。
010努力从大氅里挣出自己小半张脸。
他用的是陈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和风殿的大氅，此时露出的小半张脸脸被黑色的皮毛一衬，更显得雪白。
陈王看着他，语气平静：“在后面不是睡得好好的吗？还有燕国的旧人陪，怎么醒了？”
010歪了一下脑袋，仿佛让陈王看见他想逮的那些兔子了。
自己就跟个兔子似的，成天被人惦记还不知道，一个劲地往外蹦。
010：“就是醒了。”
陈王道：“还是要让人给你念话本子，才睡得着？”
010相当困惑地看着他。
“为什么我听不懂？”010相当好奇地看他，“你是不是在生气？为什么生气？”
陈王看着他，伸手轻轻地按了按额头，语气温和了起来：“没有。”
顿了顿，他又说：“我让人去寻了些话本子，过几日念给你听，如何？”
010狐疑地看着他，可陈王用手里的银挑子拨弄两下，马上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010看见那厚厚一层香灰都被陈王戳塌了一半，显然开始蠢蠢欲动。
可是裹在大氅里，让他笨拙起来，连往车架上爬都要费点力气。
看见这一幕，陈王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好在顾清脾性好的不得了，没和他生气，反而是借着他的力气，努力地往车厢里爬了爬。
陈王伸手搭在他的腕骨上，将人拉了进来，这才惊觉这人手臂冰冰凉凉的。
发现这人惨白的脸色是冻的，陈王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怎么弄的？车厢里没生炉子么？”
010一个劲往他怀里拱，直把陈王拱得往后退了退，在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仔仔细细用双手把陈王脖颈圈住了，才小声道：“有的。”
他伸手要拿挑子，被陈王躲开了，只好眼巴巴地收回手。
陈王道：“那是怎么回事？刚才吹着风了？”
010见真的没有的玩，刚刚起来的精神头一下子又没了。他神情恹恹，跟一头生病小兽似的：“我难受。”
陈王发现他精神不振后脸上就沉了下来：“孤让太医来。”
010还记得自己吃了药，此时脑袋抵在陈王的锁骨上，还能不停地摇头：“不要不要。”
他小声说：“头好晕哦，睡一会儿就好了。”
010上了马车才发现，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难受的原因居然还有晕车。
原本这事对于系统来说不算什么，可是010对着感官调来调去，那阵眩晕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他只好一头埋进褥子里，期间被柳顺吵醒了，觉得难过，就自己爬下来找陈王了。
陈王听着顾清的抱怨：“难过了才知道自己来寻我？”
010抱怨：“才没有。”
窝在陈王这里，好像就没有那么晕车了，010还有力气和他拌嘴：“我等了的，是你今天不抱我了。”
陈王一顿，反问道：“你不能等等孤？”
010被他这倒打一耙惊得无话可辩，陈王继续道：“你不等孤，孤一回头发现你都躲着睡觉去了，难不成还把你抱过来？”
010觉得有问题，但是找不出哪里不对劲。
晕车的劲头又上来，他在不大的榻上滚来滚去，一会儿滚到陈王怀里，颇叫人怜爱地蹭来蹭去，一会儿这个姿势又难受了，烦得撇开陈王，又自己找个地方窝着了。
等又一次拱到陈王怀里，陈王还没烦，反而是010被陈王系在腰间的香囊咯了一下。
他没有发作到香囊头上，反而自己生气了闷气，愤愤地挪开了好大一块位置，像是给香囊留下的。
陈王看得哭笑不得，伸手解开腰间的香囊：“这也生气？”
他把香囊放到一旁，010像是对待不喜欢的点心似的，伸出手把它推远了一点。
010说：“臭的，不要。”
陈王笑了：“是不是昧着良心？这里面光是香料就放了十几种。”
好在系统没有良心，010有底气地道：“臭！”
他摸到里面都是碎叶子，唯独中心有一点硬硬的东西，没忍住好奇地多捏了两下。
“罢了，”陈王把人往怀里抱了抱，失笑道：“是药丸子，解毒用的。”
解毒丸？
010打起了精神，既然有解毒丸，为什么顾清最后还下毒成功了呢。
他捏来捏去，似乎爱上了捏碎叶子的手感，一边还问：“解多少毒呢？特别毒的那种也可以吗？”
陈王看着他，慢慢回答：“大抵世间百种毒，都是能缓解一二的，就算不能，吊着一口气，也足够等太医来了。”
这么厉害。
010陷入了纠结，就算顾清的毒药十分高明，陈王也不至于真的束手无策。
既然这样，当时陈王为什么还中了不浅的毒，甚至差点死掉呢？
他纠结的神色太过明显，陈王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想什么呢？”
他笑着，慢慢道：“总不至于在筹谋着，怎么下毒毒死孤？”
010抬头看着他，寻常人早就被一这声质问的跪下了，010还认认真真地纠正：“毒不死的。”
就是毒伤了。
陈王顿了片刻，吹毛求疵道：“那就是要下了，不毒死。”
010被说的心虚，眉头蹙了起来，他嘀咕道：“你怎么这么挑刺？”
“孤挑刺？”陈王哼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别怪孤没提醒你，你就是要下毒，也要记得给孤下两次。”
“这解毒丸是孤的母后生前寻了神医做的，用的药材就是七国也难以再凑全，”陈王语气凉凉道：“若是真下了毒，让孤发现自己没死成，还醒了过来，没你好果子吃。”
010看看他，认真地点了下脑袋：“我知道了！”
“知道个什么劲？成天笨手笨脚的，”陈王捏捏他的耳垂，敲打过也就罢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了，先休整休整，明日再带你骑马？”


第154章 
010睡得昏昏沉沉， 最后被陈王熟门熟路地往大氅里一卷，搬下了马车。
这人被抱起来时还不忘紧紧抓着香囊，陈王试探地往外抽了抽， 顾清就哼哼唧唧地不开心起来。
陈王失笑：“怎么这么霸道， 抓到手里的就是自己的了？”
话音刚落， 看似睡的很熟的010挣扎地睁开了眼。
“我抓到了哦， ”010抱着他的脖颈， 迷糊地嘀咕， “说我坏话！”
他凑的好近， 陈王静了一瞬， 半晌拍了拍010的后腰。
陈王把人往上托了点，看着高了自己半个脑袋的人道：“醒了就自己下来走。”
010像是被人类诬陷又被倒打一耙的猫咪，震惊地看了陈王一会儿后，慢吞吞地往人怀里钻：“我不想醒的。”
他小声道：“是你要吵我。”
周围的武将实诚， 都移开目光强行忽略了这一幕， 毕竟王上和自己妻子亲昵一些， 也、也不算什么。
唯有郭详看着这一幕，神情扭曲了一瞬。
“…”
陈王把人抱到了营帐里， 营帐里的暖炉早就烧了起来，暖烘烘的，
010已经努力把香囊重新系在了陈王腰上，被放下来后， 在厚厚铺了好几层的床榻上打了个滚。
屏风外突然传来薛高的声音，薛高在帐外放轻声音恭敬道：“几位亲王让奴才问问，王上要是没兴致的话， 他们晚几日来也是可以的。”
这次的秋狝排场不小，陈王出来时登了祭台， 现在刚刚定下来，更是要去接见宗亲。
祭祀的时候010都在打哈欠，低着脑袋完全没注意发生了什么，此时听见这句话，也只是迷茫地看看外面，又看看陈王。
陈王低头撇了010一眼，轻轻哄着：“自己呆一会儿？秋狝事多，孤出去一趟。”
010非常懂事地点了一下脑袋。
陈王正要离开，见顾清只穿了薄薄的足袜的脚，没忍住又叮嘱道：“地上虽然铺了皮毛，但毕竟湿气重，不要光脚下来，仔细着凉。”
010慢吞吞地把脑袋埋进了缎子里，显然是想要假装听不见他的话。
陈王：“说话。”
010不情不愿地钻出脑袋。
他小声说：“听到啦，你好啰嗦哦。”
陈王被气笑了：“大胆，孤是让你说这个？”
010又钻回缎子里了。
陈王凉凉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爬到孤头上作威作福，信不信孤罚你？”
010隔着缎子，声音闷闷的：“罚什么？”
陈王冷笑了一声：“若是着凉了，到时候可不只是闻苦药那么简单了。”
“就罚你一天喝三碗药，”陈王继续道，“治风寒的，受补的，总之让太医多开几副调养，总不会错。”
010没出声，从层层叠叠的褥子里探出一节藕节似的手臂，慢吞吞地推了推陈王。
“薛总管在等，”010乖巧地说：“我在家里等你哦。”
陈王被他这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法子弄的发笑。
这算什么家？等回去册立了…
意识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陈王轻轻的蹙了下眉。
他把外面守着的小福子叫进来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小福子静静守着睡着的010，过了一会儿，柳顺进来，目光先不留痕迹地环绕了一圈大帐内。
陈王的大帐前后用屏风隔开，后面正是010睡的矮榻，连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皮毛。
柳顺深深看了一眼屏风外议事的地方，可惜陈王已经被宗亲们找去了，不然他在后面伺候着，还能偷听点什么。
进了后头，柳顺对小福子道：“公子睡着了，我守着就行，薛总管那还需要你帮衬着。”
小福子心中警惕，自从前段时间柳顺性子变了后他就觉得奇怪，今日这么温声好气，更让他觉得不对。
他道：“你今日就歇着了，过几日秋狝事多，还是先养养神的好，皇上让我看着这边，出不了岔子。”
柳顺皱起了眉。
他就是因为小福子的过分谨慎吃了好几次亏，早就看不顺眼了。
这人又是陈王的探子…
柳顺视线一深。
010被两人的动静吵醒，他起身看了两人一眼，慢吞吞地钻回缎子里，只想要继续睡。
谁知道了柳顺当即坐在他的床边。
柳顺伸手捏住了他放在缎子里的手指，轻声问：“之前您从燕国来时我就给您按着，主子在车架上是不是坐累了？我再给您按按？”
他捏着010的手臂，几乎没有给拒绝的时间。
010忽然，不是很想知道柳顺的要事是什么了。
他的手被人牵着，藏在缎子下的手被人一字一顿写了不少笔画，等写完后，010呆呆地睁开了眼睛。
刺杀？
什么刺杀？怎么就刺杀了！
柳顺看着他不安颤动的眼睫，眸光一深，接着给人按手的样子，继续写道。
“主子也只是试试，公子只需要去防卫漏洞的地方溜一圈就够了，”
柳顺意味深长地写道，“公子品质高洁，一心为国，又和主子情谊深厚，想必也不会让主子失望。”
他这段时间和后宫的人走的近，尤其接触了太后，知道些以前的秘事。
如今的太后是继后，同当今的陈王并不亲近，甚至很不对付。
太后早就担心坐不稳身下的位置了。
010恍恍惚惚地收回手，他把脑袋埋回了被褥里。
999安慰道：【好在提前和你说了，你到时候搅局就好了。】
虽然这个时候顾清对着穆如飞应该仍是死心塌地，但是现在010都已经快变成王后了，999也管不了这么多。
世界线能保一点是一点得了。
999见010没回话，还以为他还发着愁。
过了一会儿，010忽然小声说：【这个缎子，味道和陈王一样，香香的。】
999：？
010说完后，自己的耳朵也红了。
他已经意识到许多奇怪的反应，似乎不是系统的仿真模块该有的，不过999都没有骂他，他就假装不知道啦！
999冷酷道：【那你不如还是想一想怎么解决这回事吧。】
010小声道：【在想了在想了。】
他团了团面前蓬松温暖的被褥，只苦闷地扎进去不到一刻，就睡着了。
999：呵。
———
隔日，010就被吵醒了。
外面闹的不行，见他起身了，小福子连忙上前给他穿了层层叠叠的衣服，又端来早膳，让他用了些。
等010迷迷糊糊地出去，外面已经整整齐齐坐了许多人。
两侧侍立了不少人，整整齐齐摆着两列作案。
陈王坐在正中间的高位，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景泰蓝的汝窑瓷盏衬得陈王的指尖愈发修长白皙，然就正是这双手，驱得其他五国的将士节节败退。
众人都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多看。
见他来了，陈王似乎笑了一声，伸手招了招，等人到面前了才起身。
010这时才察觉似乎自己错过了什么仪式，不过陈王并不没有提，周围自然没有人敢多话。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被陈王随手放下的瓷盏，陈王看了一眼：“喜欢？”
010缓缓地摇了摇头。
奇怪，明明拿起来那么好看，怎么放下就变丑了呢？
010把目光放在了陈王身上，有点纠结。
难道是和陈王在一起会更好看吗？
陈王也上下打量了010一会，想起昨晚自己回帐子时，这人还睡的昏天黑地的样子就好笑。
他捏了捏010的脸颊，动作很轻：“怎么这么能睡？车架上睡，进帐子睡，孤醒了还在睡。”
陈王原本只是打趣，010却装傻地没有说话。
当然是因为他吃了药身体很虚。
好心虚！
陈王没注意他的不对劲，把人牵到自己面前，让人又吃了几块精巧的点心，这才将人牵到了猎场的入口。
之前见过几面的武将正牵着两匹马等着。
其中一匹通体漆黑，每一块肌肉都结实光亮。鬃毛如同流水，看起来就是一批抖擞的好马
身边跟着一匹稍矮了些的白马，在日光的照耀下也闪闪发着光，让人离不开视线。
“孤听闻燕人独爱白马，”陈王摸了摸手中的马鞭，像是漫不经心道：“顾卿觉得如何？”
010喜欢漂亮的亮晶晶，此时眼睛都移不开了：“好看！”
陈王听着这直白的话，笑了一下：“喜欢，那就骑了？”
平日里吃个糕点都要挑好看的吃，若是这马不得顾清的心意，恐怕顾清又要装傻了。
陈王继续道：“第一日事情繁琐些，我让人先带着你跑两步马，晚些再带你玩。”
010点点头。
好乖。
陈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浑然不觉身边站的几位武将，若无其事地继续道：“等会放猎物，好好瞧，有什么喜欢的同孤说。”
010非常专情：“就要之前说的。”
陈王才不信，猎场放出来的猎物一个顶一个的漂亮。怕是还没跑走，顾清就要伸直了眼睛去追。
他也不戳穿，只笑着带着人伸手摸了两下白马的鬃毛。
白马性格温驯，此时也很亲热地用鼻子拱了拱010的手心。
010小心被马的鼻息喷的热乎乎的，带上些水汽。
陈王叫见他爱不释手，于是慢慢道：“只要兔子和松鼠？马要不要？”
010小声道：“要的。”
陈王哼笑一声：“君子一言，重若千金，顾卿怎么说变就变了？”
010抬头看看他，半晌问：“可以不当君子吗？”
陈王一顿，低声道：“那怎么行？行事朝三暮四，岂不是变成了让人不放心的小人？”
落在那群大臣眼里，又是个当细作的好料子。
朝三暮四，让人不放心？
想起柳顺的话，010眼睛渐渐睁大了。
他兴高采烈地说：“那我就朝三暮四好啦！”
陈王忽然眯起了眼睛。


第155章 
这话听得有些刺耳， 陈王伸手捏了捏面前人的耳垂：“说什么呢？”
顾清茫然地看着他，张张嘴，显然是真的要开口重复一遍。
陈王一眯眼睛， 果断出手， 捏着人软软的脸颊， 将人捏成了一个金鱼嘴巴。
010脾气异常的好， 被捏住了嘴巴， 还含糊着问：“怎么了？怎么了呢？”
手感不错， 陈王又捏了两下。
010这时候才扑扑拍了两下陈王的手背。
“身形这么瘦， 唯一的二两肉都在脸上了， ”陈王叹了口气，“怎么怎么都养不胖。”
010小声附和：“是哦是哦。”
他心虚又记仇地道：“是因为你抢我的点心吃。”
平日里见他吭哧吭哧捧着什么点心，陈王就要过来尝一口，010开始还会懵， 后来就学会三下五除二塞进自己嘴巴里。
小气鬼。
陈王哼笑了一声。
他也不是没有同顾清同席吃过饭， 这人看着馋， 正儿八经吃起来，连一盘点心也不吃完。
没几口就觉得腻了， 或者胃不舒服了，偷偷把糕点挪到自己这边，好像看起来就不是他动过一样。
想到这里，陈王就没忍住笑了一下。
面前的顾清奇怪地看了他两眼， 有点心虚的样子，还要争嘴，含含糊糊地说：“就算这样， 也不能一直捏。”
陈王恶劣道：“就不。”
他手指用了点力气，捏着人脸上的软肉：“天下都是孤的， 孤就要捏。”
010小声嘀咕：“会捏丑的。”
陈王严谨道：“丑的也是孤的。”
噫，好不讲究哦，丑的也要。
010看看低着头饶有兴致的陈王，手指在身侧蠢蠢欲动，被垂头站在一边的小福子惊恐地一把按住。
010露出了一个失望的神色。
猎场里的侍从们已经将猎物驱赶成一堆，身后的黑马按捺不住地动了动蹄子，被武将牵着往远处走了点。
周围的大臣随从们已经深深地垂下头，陈王刚抬头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黏人，看一下旁人也不乐意。
陈王又捏了捏他的脸颊，只觉得心情从来没像今日这般轻松。
黏人的010等人脑袋转回来了，踮起脚和他嘀嘀咕咕：“我要活的哦，漂亮的都要。”
陈王着魔似的，缓慢地上前，轻轻地低头亲了一下。
“知道了。”
两人间静了一瞬，010：“你……”
陈王故作淡定道：“你是孤的王后，怎么了？”
010说：“可是，我没有……”
陈王再次打断：“就算尚未册封大印，你也是孤亲口承认的王后，做不得假。”
010稀罕地看了他好几眼，然后垂下脑袋，慢吞吞地说：“不是哦，我是想说，你耳朵红了哦。”
他非常自豪地说：“我没有红！”
陈王狠狠松开了手。
“……”
陈王去主持秋狝的第一箭，010被留下来，站在木围栏外扒着往里看。
薛总管见状伸手扶了一下：“顾公子可小心着点，这围栏比不得宫里，要是划伤了手就不好了。”
010点了一下脑袋。
薛总管看着这样的顾清，心里也觉得喜爱，放轻声音道：“王上担心里面混乱冲撞了您，等猎物都放了，奴才带您进去找王上。”
010又点点脑袋。
随着一声哨响，乱窜的好多猎物终于找到了缺口，
最领头的是一匹不断奔跑的梅花鹿，跑得极快，几乎将身后的其他猎物甩出了半个身子。
陈王散漫的视线从众多猎物上掠过，最终搭弓引箭。
箭矢飞射而出，正中鹿颈。
众武将欢呼起来，而陈王神色平淡，只是接二连三地又搭了几次弓，接连射中了许多猎物。
只是这些猎物比起那头健壮优美的梅花鹿，个头都有些小，尤其是最后一只兔子，那箭只直直落在面前，并没有射中。
众武将静了一瞬。
陈王像是没看见，紧跟着又连射了四支箭，统统落在了兔子周围。
原本要逃走的兔子被牢牢围在了箭中，全身没有受一点伤。
周围的武将爆发出更大的欢呼。
这就是他们拥戴的主将，就是带着他们踏遍六国的王上！
陈王嘴角难得地噙了抹笑意。
他拉了一下缰绳，黑马不情不愿地走慢了点。
“国以武定，日后承平，武必不可废。”
“此次秋狝，头名者，孤赏千金，次十名，赏百金。”
他用马鞭抵了抵唇，随后懒懒道：“拿着活物到孤跟前的，都赏万金。”
武将们安静了一瞬，血液里争强好胜的因子沸腾了起来，纷纷大吼一声策马去了。
陈王在山呼海啸的赞誉中，看向010，忽然偏头笑了一下。
010：糟、糟糕。
站在他身边的薛高笑眯眯地凑过来：“兔子胆小，要是射穿了耳朵，吓死也是不美，王上这是记着您呢。”
010慢吞吞地，捂住了耳朵。
糟糕，烫烫的，是不是也红了。
随着话音落下，年轻的武将都撒欢似的冲进了林地里，陈王身后跟着几位老将，到了010面前。
陈王骑着的黑马极高，驱马到010面前时，高大得要人抬头看他。
陈王今日难得没有穿宽袖大袍的衣物，骑装的手臂布料收紧，勾勒出他爆发力极强的手臂线条。
好好看哦。
010看着，晕乎乎的，又用手捂了捂耳朵。
奇怪，还是热热的。
好像刚刚陈王说的话在耳边还没有散掉。
陈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薛高笑眯眯地看着顾清。
薛高当了许多年的总管，难得见他这般喜爱外露的时候。
陈王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一声，心情很好的样子。
010迷茫地看看他。
陈王也不多作解释，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面前的马鞍。
010纠结地看看身后的白马，陈王道：“之后让你骑它。”
010这才踩着黑马的马镫往背上爬。
陈王接了一下，等人坐好，发现这人腰背挺直，虽然动作生涩，确实是有几分学过的样子的。
陈王带着010的手轻轻抖了抖缰身，黑马当即小跑了起来。
黑马越跑越快，穿梭在林间像是一道黑色闪电。
010新奇左右看看，被身后人轻轻拍了下腰。
陈王低斥道：“坐好。”
010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后，010慢慢、慢慢地缩进了陈王怀里，软塌塌地黏在了他身上。
他小声说：“坐好了哦。”
陈王坐在010身后，只感觉这人一小团似乎全都蜷进了自己怀里。
他满足地无声喟叹了一声，伸手扶住身前人的腰。
顾清今日也穿了骑装，看起来格外高挑，就连的腰也是细细软软的。
陈王没忍住多捏了一下。
“……”
陈王发现顾清意外地聪明。
虽然骑马的动作相当生疏，可是只要说一遍，顾清就绝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他赞叹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顾清平日里看起来笨笨的，若是在这些事情上笨一点就好了。
没得教了，无聊。
010忽然警觉地盯着他，问他：“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
陈王微微一笑：“没有。”
010狐疑地移开了视线，他已经能稍快点骑他，不过这边的地势实在不好，太颠了。
010一边控制着方向，一边巡视着周围。
他忽然眼睛一亮，伸手指了指远处的草丛：“兔子！”
周围跟着的武将都是一愣，连他们都没有注意，这顾清的眼神竟这样的好？
陈王从身后的箭筒抽了四支箭，搭在弓上，似乎连瞄准也没有，随手放出，居然真的将一团软乎乎的兔子围在了中间。
陈王笑了一下：“这都看见了，怎么这么厉害？”
他说着，扫了一眼周围的武将，武将们也立刻跟着奉承了起来。
010听得非常认真，末了点点头。
原来这个就是厉害！
一行人又往里去了不少，陈王忽然伸手一勒缰身。
黑马立刻停下来，陈王伸手安抚似的摸了摸马脖子，然后从身后跟着的武将手里接过柄小些的弓箭，放在了010手里。
“试试。”
010翻翻记忆，看起来煞有其事地举起了弓，引弓搭箭，居然有几分陈王的样子。
众武将屏息凝神，这顾清眼神那么好，想必箭术也是从小练的。
没想到燕国还有这种人…才。
箭矢软绵绵地飞到了半路，把兔子吓走了。
陈王没忍住偏头笑了一声，身后的武将们傻眼了。
这眼神，还真是天生的！！
接下来，陈王带着010射了好几次，只是射出去的箭都轻飘飘的。
陈王还夸：“有些力道了，好聪明。”
陈王在战场上向来箭无虚发，御下更是格外严格，不是武术超凡的人，根本没法到御前伺候。
跟在后面的武将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内心有些复杂。
算了算了，王上哄他老婆呢，不是什么大事。
“…”
陈王正教得开心，身后忽然响起了马蹄声。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收紧缰绳让马转了个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薛总管骑在马上，脸上神情有些紧绷。
陈王看出了些什么，轻轻拍了下010的腰，轻声道：“好了，可以去骑白马了。”
010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教我了吗？”
陈王一顿，眉间带了点阴霾，要不是那群没脑子的人要选在这时候闹出乱子，自己也不至于现在连人都教不得。
他想了想，柔声哄道：“明天也教你。”
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伺候010的侍从们，慢声震慑道：“自己玩莫要让人欺负了，若是有谁敢冒犯你，当场砍了也可以。若是不敢，回来告诉孤。”
陈王强调似的：　“听懂了没？”
010点点头。
他爬下马走路的样子像一只小企鹅，偏偏自己还不觉，手脚并用地爬上白马后，累兮兮地抱住了马脖子。
柳顺牵着马带着他走了。
等010走掉了，薛高才低声道：
“郭将军刚才捉了一批藏在林子里的刺客，只是他们有别的事禀报，奴才不敢专擅。”
陈王颔首，带着身后武将一起去了。
林间弥漫着淡淡的血气，足以让人知道一刻前这里发生过什么样的厮杀。
地上的刺客尸体已经被处理了，负责秋狝的臣子颤抖着跪在一边，等陈王出现后，就猛地在地上叩头。
“王上！是臣失察！臣有罪！”
陈王淡淡看了那臣子一眼：“先关押起来，回都城再议。”
那臣子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人头落地，闻言大喜：“谢王上开恩！谢王上！”
陈王平淡的反应让周围沉默矗立的几位将军一愣，郭祥抱拳出列，冷声道：“臣还有要事要奏！”
陈王看着他，竟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淡淡道：“说说。”
郭祥当即大声道：“前段时日，臣发现顾清身边的侍从似有不臣之心，派人试探后，发现他竟想趁着这次秋狝刺杀王上！”
负责秋狝的官员抬起头死死盯住了郭祥。
郭祥目不斜视，继续道：“臣知顾公子的身份，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妄下定论，所以才拖到今日。”
陈王不紧不慢道：“顾卿向来待在孤的后苑之中，郭爱卿倒费了不少心思。”
郭祥额头流下一丝冷汗，他道：“臣斗胆，托了姑母帮臣勘探！等此间事了，臣必请罪！只是顾公子想要借秋狝之故刺杀王上，实在是胆大至极！”
陈王静静看了郭祥一会儿。
他刚才奔驰了太久，此时身下的黑马正不安分地喷洒着热息，就连陈王看起来带上了些猎场上的煞气。
陈王身后的箭筒已经空空如也，可是身上半点血腥味也没有，看起来比平日里更高深莫测。
郭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孤怎么会怪罪，”陈王道，“爱卿辛苦了。”
郭祥心中大喜，压下了那阵不安：“臣已经让人暗中看管好了，顾清会里应外合，去将刺客放进来，不如王上和臣同去，必能抓个现行！”
陈王神色平淡：“可。”
——
另一头，010坐在马上，柳顺牵着马头越走越偏，身后跟着的侍从都被打发着去干些别的琐事。
010颠得腿疼，慢慢拉了拉缰绳。
柳顺一愣，下意识看了身边的小福子一眼：“公子？”
010打开世界线看看，白马走一步，世界线就往下掉一点，实在是很心疼。
比腿还疼。
他说：“明天再去叭？”
柳顺声音变重了些，带着点警告：“公子！今日是秋狝，这么早回去，是不是不太妥当？”
那地方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仅没有什么人，能够保证顾清和自己的安全，还能不知不觉料理掉小福子，直推到刺客头上就可。
顾清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派值＋3】
柳顺放沉声音道：“公子，打猎贵在坚持才能锻炼心性，您现在回去，陈王会如何看待您？只会觉得懒惰！”
010看他一眼，慢吞吞拉着缰绳，生怕把白马拉痛了。
柳顺死死盯着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公子已经答应我了，难道要还要当那小人？”
【反派值＋2】
010缓缓从趴着的马脖子上直起身，来了精神。
小福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柳顺：“柳侍从！”
柳顺恶声恶气地重复着：“公子要当那背信弃义的小人？要毁约失信？我实在是痛心！”
柳顺每一句话都在隐晦地提醒着，这是穆如飞的指令，他必须遵守。
柳顺等着他服软，也打定了主意，会将今日的事一字一句都同主子禀报清楚。
小福子不懂他怎么就这么胆大，居然敢这么和顾清说话了。
小人010看看柳顺，想起陈王离开前说的话，于是学着恶声恶气地说：
“就当！”


第156章 
空气安静了几秒， 柳顺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顾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那两个字。
“你……”
终于回过神的小福子猛地将他的话头打断，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柳顺， 你仗着是公子的同乡尊卑不分了不成？！”
什么尊卑。
明明在他的主子跟前， 两人都是一样的奴才！
柳顺冷冷地看了眼小福子：“这是我们燕人的事， 就不牢福公公费心了吧。”
“大胆！”小福子厉声道：“入了陈地， 就是陈人， 难道你想谋反不成？！”
上头的怒气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柳顺静了一瞬， 脸色难看地闭上嘴。
小福子走到他跟前， 抬手给了一个清脆的巴掌：“还不请罪？”
010呆住了，999在他耳边冷静地评价：【封建社会的常态。】
它说着话音一转，带着狐疑：【刚刚没有必要模仿情绪，你怎么还这么惊讶？】
【对哦， 】010想了想， 道：【那我就是被吓到了！】
999：【吓到也是一种模仿情绪…算了。】
小福子这一下没留情。
他早就看不惯柳顺了， 仗着顾公子宽和，屡屡踩在顾公子的头上作威作福， 平日里出去，还不是得打着顾公子的名号？！
柳顺被这一下打得偏过头去，他咬着牙，嘴里冒出点血腥味。
小福子还要再打， 身边几个一同伺候的人目光都落在了柳顺脸上。
柳顺心中耻辱，恨不得挖了这群人的眼睛。
他后退一步，躲开小福子的手， 转而做了个深深的拜礼，低下的头遮掩了眼里愤恨的目光。
他低声对010道：“是顺的不是。”
010有点呆， 在后期，柳顺不仅靠着顾清下毒的功劳在穆如飞那里留下了大名，后来顾清死掉，柳顺更是借机溜回燕国禀报，得到了不小的官职。
是大官！
他迟疑地说：“……没关系？”
柳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
陈王一行人驱着马，郭祥在前面带路，从林间弯弯曲曲的小路钻了进去。
山路湿滑，身后有马蹄子一滑，险些跌落下去，当即长嘶跑跳起来。
惊了马的大臣慌张地勒紧了缰绳，等安抚下来后，连忙翻身下马，向陈王请罪。
陈王蹙着眉，目光落在杂乱的草堆，泥泞的泥土上环视了一圈。
周围的大臣们都放轻了呼吸。
过了片刻，陈王转而问郭祥：“你和他们约定的，是这个地方？”
郭祥同样翻身下马，行礼后努力上眼药：“还在前面，柳顺那人心思狠毒，选的地方也是杀人的好地方。”
陈王神色愈发冷了下来。
这种破地方，顾清那骑术，在这里不得直接摔下去？
他周身气场更沉，众人都不知怎么了，只好谨慎地放轻了动静，跟在后面。
又走了半刻，陈王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伸手收紧了马绳，黑马静静停下了脚步。
“到了？”
郭祥低声道：“约定的正是这里。”
此处埋伏了不少人，看似是守卫的漏洞，其实是瓮中捉鳖。
现在没有了动静，自然是人证物证俱抓住了。
郭祥自信满满地翻身下马，往前走了几步，埋伏的刺客已经被绑了起来，一起扔在了空地上。
这些人都穿着黑衣，面目被一块布巾遮盖。
郭祥看了一圈，没有看见想见的人，脸上的神情的就僵住了。
人呢？
他的眼眸飞快地扫过周围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发现没有后，快步上前，一个个扯下了刺客们脸上的面巾。
没有、都没有！
陈王懒散地驱马跟了上来，像是看透了郭祥内心的想法一样，也似笑非笑地张口问了一句：“人呢？”
郭祥猛地跪了下来，膝盖在地面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王上恕罪！定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就算他不来，我们擒了这些贼子，一样能问出他们的主使来！”
陈王擅酷刑，在他尚未登基前，六国派来被抓住的探子就在他手上吐出了不少的秘密。
陈王的手在缰绳上无聊地绕了两圈，深色的缰绳在他手臂上绕了几圈，牢牢控制住了身下和主人一起心思躁动的黑马。
怀里空空的，要不是这件事，现在他应该还搂着一团暖呼呼，会往人怀里钻的顾清。
陈王懒懒道：“怎么能屈打成招呢？”
周围的大臣们都沉默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老武将们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郭祥咬牙：“臣这里还有别的证据，能证明顾公子的人掺进了这事里。”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双手呈给了陈王。
“薛高，”陈王冷声道，“看看顾清身边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人。”
薛总管向着陈王一躬身，上前接过郭祥怀里掏出来的东西。
他细细打量过后道：“确实是顾公子身边那侍从带过的东西。”
郭祥激动道：“王上！”
陈王看了他一会儿：“大理寺卿、都督卫听旨，拿了这群人，四日之内，孤要听到他们真正的主使。”
两人出列抱拳：“臣遵旨。”
另一头，010和几人回到了大帐外。
他伸手摸摸白马的鬃毛，这才慢吞吞地从白马背上下来。
小福子赶紧接着他，看见顾清的走姿后，急匆匆去找人拿膏药去了。
帐子一时间就剩下两人，010走到软榻边坐下。
身体好像哪哪都在疼，他伸手揉了揉小腿，看了一眼柳顺。
010决定做一个虚伪、朝三暮四、能够过的反派值的人。
他像是变了个态度，道：“今天带着小福子和侍卫一起去，暗中不知道还有多少探子，你怎么还是往那边冲？”
“公子这时候说有什么意义？”柳顺冷冷地道：“这种小事，我们的人自会料理。”
010竖起耳朵：“明天安排了吗？”
要是安排了，明天腿也疼！
柳顺说着，看着他道：“您难不成是吃了药，不仅身子弱了，就连心智也没有以前坚韧了。”
随着他说这个话，010脑袋里的反派值还在噌噌噌往上涨。
010迟疑了一下，反派值的诱惑太过巨大。
他道：“是哦？”
【反派值：＋1】
010精神一振，趁热打铁：“在陈国过的比燕国好，我的意志被腐蚀了！”
柳顺脸上像是被人又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他顿了顿，咬着牙道：“若是后悔来陈了，我尽可以去信给燕国的人，让他趁着过几日朝陈，接你回去！”
010不解地看着他，柳顺继续道：“不然公子何出此言？不是反悔了表达不满，想回燕国去吗？”
010重复了一遍：“我，想回燕国？”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帐子内安静了一瞬。
不知道从哪里灌进来一阵凉风，在帐子里打了个转，将人吹得头脑发冷。
010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帐子门口不知道何时被掀开了一条缝隙，冷风此时正呼呼往里吹着。
陈王站在帐外，正似笑非笑地伸手揭起来一半的帘帐，看着里面。
见自己被发现了，陈王才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顾卿方才在说什么？”
010试探地开口：“我说，好冷，想关帘子？”
陈王好脾气地抬手撩开帘帐走进来了。
他身后的薛高低着头，替他把住了帐子，等陈王彻底走进才放下。
陈王伸手掸了掸身上，散着身上的寒气。
他道：“孤进来了，门也关了，可以告诉孤在聊什么了？”
意识到陈王刚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站在帐子外，柳顺站在原地，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
“既然不说，那孤说了。”
“顾卿想家了，”陈王嘴角含笑，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如此，孤打下燕国来，赏你做食邑，好不好？”
010一呆。
他没有一点被抓包的自觉，反而是身后的柳顺听见这话，神色惨白了起来。
陈王说着，视线压下去，落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从身上，像是看着一个死物。
不仅凶了顾清，刚才还撺掇着他回燕国。
想起刚才听见的话，陈王眼底的神色就发冷，若是熟悉的大臣看见了，此时已跪在地上请罪了。
陈王解开带着寒气的大氅，露出底下利落的骑装来。
他坐在010身边，把人抱到了自己身上。
两个人都很满意，010相当自觉地找了个位置，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人的颈窝里。
陈王垂眸，不紧不慢地抚着人的后颈。
他早就想把顾清身边的这些旧人一个一个处理了。
撺掇顾清回燕，只要燕国在，这些燕人在，那群人想让自己痛苦，就会让这件事不断发生。
陈王看了柳顺一眼，唇角还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他轻柔的动作捏得怀里的人越来越软。
陈王看着被捏得眯眼睛犯困的010，才轻声开口道：“今天出了点乱子，你身边这个侍从
和事情有些牵扯，让他去大理寺呆一圈？”
历来进了大理寺地牢的，就没有几个全头全尾出来的。
陈王这话简直是明晃晃地在唬人。
柳顺一愣，他虽然和太后的人有联系，但是从来没有留下什么可以称作话柄的东西。
他跪下道：“王上，这必定是误会……”
薛总管拦住了他上前的动作，摊开了手。
柳顺看见他手里攥着的玉佩，瞳孔收缩了一下，大声道：“这玉佩我半月前就弄丢了，还问过旁的工人……”
薛总管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若真是误会，奴才一定会还您一个清白的。”
柳顺还想再说，被薛总管让人堵了嘴巴往外拖。
陈王倚在软榻上，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顾清的后脑轻抚着。
010听见没动静了，猛地清醒过来。他想扭头看看，被温和地按住了。
“你的奴才同意了，”陈王对上顾清背后柳顺意识到了什么，逐渐惊恐万分的视线，嘴角带了点愉悦的笑。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安慰道，“若是没问题，孤会让他回来的。”
听见这话，010才缩在他怀里不动了，等人被拖出去，才慢吞吞地抬头看陈王，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黑色的瞳仁完整地倒影出了陈王的身影。
010：“真的？”
陈王笑了一下，满足地摸了摸他的眼角，温和道：“你猜？”
010不满地拍开他的手，想到柳顺刚刚说的话，又问：“柳顺说，燕国要来人了？”
010的表情开始空白。
“消息这么灵通？”
陈王把人搂着，闻言笑了一下，眼里带着暗光。
“有这事，”他道，“前段时间，孤命南境三万兵马待命，让燕王派人来贺孤立后。”
陈王盯着010脸上的表情，淡淡地笑了一下：“老燕王身子不大好了，孤听说燕太子会来，如何？”
他本想在顾清眼里看见些惊慌，或者是见到故人的怀念，没想到这人呆了一会儿，像是看见了什么六国毁灭的大事一样。
010看着又死了的世界线道：“不可以！！！”


第157章 
陈王一怔， 顾清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大，看起来却怪怪的。
怎么感觉跟见着什么恐怖的事似的。
他装着不在意，淡声问：“怎么不行了？”
010皱着眉， 脸上的纠结都要盖不住了。
陈王于是重新问了一遍：“是封后不行， 还是让穆如飞来不行？”
他问得足够露骨， 正静静等待着答案， 010看看他， 犹豫了一会儿问：“可以都不行吗？”
陈王笑了一下， 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
“离陈兵已过去了小半月， ”他道：“穆如飞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小半个月？
010翻了翻世界线， 按理来说，穆如飞出发的时候，世界线就要掉一大截了，可是010现在对着小半个月前的世界线翻来翻去地看， 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 看起来，更需要焦虑的好像是封后的事。
010焦虑得揪陈王手臂上收着袖袍的绑带， 揪了一下，两下。
陈王抬手按住了他的动作：“怎么，不想和穆如飞见面？”
“不是，”010纠结地说：“能不能晚点见呢？”
半年后等到自己死掉了， 拉着骨灰去见就最好了。
“为什么要晚点？你来陈国也有几月了，不思念故人？”陈王淡淡道：“孤听说，你在燕国时， 和他的关系不错。”
010莫名觉得陈王有点阴阳怪气，他呆了一瞬， 还没有想出原因就先惊喜了起来。
能发现人类在阴阳怪气，自己是不是升级了？
010的思绪飞快。他没有想明白穆如飞都来了，世界线为什么还没有死掉，索性飞快地把这个问题摆到一边。
他有点雀跃地问：“你今天和我说话是不是怪怪的？”
陈王一顿：“哪里怪？”
010看了他一眼，明明平日里看起来温吞的不行，在一些事情上却没那么好糊弄。
他说：“就和现在这样，说什么都要反问我。”
其实好像还有其他地方不对劲，可是010说不出来。
010看着陈王不说话，就凑近了问：“是不是？是不是？”
要是陈王在朝会上这样淡淡地反问一句，底下的官员要把上朝时说的所有话都在脑子里背一遍，琢磨是哪里让陈王不喜了。
可是010追问得甚至有点雀跃，眼看着陈王要否认，他伸手拉住了那条已经被他揪出了一个头的绑带上。
陈王气笑了：“这么霸道，话也不许我说了？”
010这才发现绑带散了，颇为心虚地松开了手，还伸出手给陈王在手臂上系了一个标志好看的小蝴蝶结。
010收回手后，可怜兮兮地看着陈王：“可以说是。”
是的话，自己才是升级了。
010在惩罚世界里没法像外面的系统那样升级 。
他以前听说过，也有非常厉害的员工在惩罚世界里进化过，等功过相抵出来后，甚至能力害更上一筹。
010不求一筹，他只要一小小小小筹就好了。
听起来是除了“是”别的都不想听见了，若是自己不说出来，恐怕手臂上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个蝴蝶结。
陈王垂眼看了一眼，这个结打得还怪精巧的，好看，回去让薛高绞下来。
陈王想完了事情，居然笑了一下，真的按照010说的不开口，也不说一个“是”字。
010有点泄气，撑着陈王的肩膀立直了上半身左右看他的脸色。
陈王气定神闲任他看，还等着顾清来拽他的衣服，最好把绶带一起拽了，到时候两个人衣服散开些，还不知道谁知亏。
陈王想的漫无边际。
撑在他胸口的010停顿了一会儿，在最近看过的投射画面里翻翻找找，最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场景，忽然低头，吧唧亲了一口陈王的脸颊。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亲的时候干脆利落，陈王甚至还没有回过神，他就先退开了，眼睛亮亮的，好像是一只等待夸奖的小兽
陈王语塞了片刻，蹙起了眉：“谁教你这些的？！”
这种佞臣讨巧取幸的法子，谁敢说出来污了顾清的耳朵，教坏了他？！
010被凶了一下，震惊地看着人。
原来亲亲会被凶吗。
那些投射的王族们被亲了都不是这个反应的。
他呆呆地说：“看别人亲的。”
顾清在后宫呆着，哪里见得到这种画面。
陈王只是一思索就黑了脸色，那想必就是在燕国，燕国人酷爱风月，官员都以出游时携妓作风雅，老燕王更是多情浪子，后宫里光是贵人就有十几位，朝堂和民间效仿的人不知多少。
尤其是那个穆如飞，既然要讨他老子的喜欢，想必也是做得出来这些事的，若顾清真的和他接触的多，不知道见了多少腌臜事。
陈王越想脸色越不好看，托着人的臀还想再说什么，010捂着耳朵看着他，一副被凶到的表情。
陈王顿了顿，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我还没说话，就被欺负了？”
010点了一下脑袋：“不说话就好凶，说话了肯定更凶。”
他捂着耳朵的手捂得紧紧的，陈王怎么哄骗也死活不愿意放下来。
陈王忽然心中一动，与其说穆如飞这破人，不如说些别的。
陈王也不再执着于让010把手放下来，反而是把人又往自己身上托了托，靠在怀里。
他凑得极近，010死死捂住的耳朵让周围更安静，听起来反而像是世界上只有陈王的声音了一般。
陈王的声音像是清风般无孔不入，又轻又快地飘进了010耳朵里。
“不凶你，”陈王低沉的声音带上点难得轻快的笑意，“我说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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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亲昵了一番，陈王看着010红起来的脸就觉得神清气爽。
他还没有再说什么，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来通报，被薛高按下了。
陈王松开了手，眉宇间萦绕起一层郁气：“什么事？”
薛高听了，站在帐子外低声汇报道：“张信将军今日见秋狝出了些岔子，就把捉来的动物都放了，没料着放的时候见了草丛那边又几个脚印，追查过去发现了行踪奇怪的士兵，捉了仔细审问，竟发现曾经是个燕人……”
“原本还要审些旁的，”薛高的声音更低，显然也觉得这事办的会让陈王不喜：“谁知郭将军审问时下手重了些，竟将人打死了。”
打死？
陈王没有说话。
薛高继续道：“大理寺卿和几位大人都不敢专擅，到了帐子外，等着王上定夺。”
陈王松开了扣着010后腰的手，手在面前的桌案上轻轻敲了两下，似笑非笑道：“让他们候着，孤倒是看看，这要下多重的手。”
他起身，守在门口的宫人跪下给他理好了衣物的褶皱。
010也黏人的一起站起了身，陈王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准去。”
场景不知道多糟污，要是吓到怎么办。
010蠢蠢欲动地又往前挪了挪，陈王冷下了声音：“站着。”
010试图把自己的意图摆得名正言顺：“柳顺刚刚被带走了，我顺路一起看看。”
他道：“我听见了，寺卿也在！”
陈王捏了捏他的脸颊，声音凉凉：“不管谁在，你也不许去。”
010泄气下来，抗议似地把脸颊从陈王的手下移开了。
陈王被他反抗到了，有点留恋地看了眼他软乎乎的颊肉，遗憾地收回手离开。
010被留在帐子里，越发的蠢蠢欲动起来。
不让看。
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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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刻，王帐口忽然探出半个脑袋。
帐子口守着的宫人都低着头，显然陈王离开时没有交代他们看住010。
010：！
他从里面跑出来，被刺骨的秋风一吹，身上的暖意就散掉了。
他裹紧了身上的大氅，随便走了几步，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找人。
就在这时，隔壁帐子后出来一个小兵，见到四处张望的010也不吃惊，反而是笑着迎上来。
“顾公子可是要找王上？我带您去。”
010目光落在他脸上，飞快从记忆里找出这人的脸，唔，在随行军队里见过，不算坏蛋。
他点了一下头，跟着走了一会儿后，果然远远看见陈王一行人，几人面前的地上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此时看起来已经是一动不动了。
010犹豫了一下，自己好像不适合再靠近了一点了。
郭祥跪在地上，手上还有用刑时沾上的血，看起来却还没有站在中心的陈王一半摄人。
这地方除了临时用作审讯，还是处理那些狩到了野物的地方，因此地上血迹斑斑，倒是分不出是人血还是兽血。
看着顾清小心地避开那些血迹，跟在他身边的兵卒心中不免多出几分轻视，确实和郭将军说的一样，浑身都是燕人的软骨头，连点血都见不得。
今天要不是接了郭将军的信，接触到顾清，兵卒还不知顾清是这样的人。
真是辜负了王上的宠爱。
兵卒的心思短短时间就转过了几遭，此时顾清已经走近，两人鼻尖都闻到空气中漂浮的浓郁血腥味。
审问的地方偏僻，周围没几个大帐，空地上的风刮得呼声大作也吹不散浓郁的铁锈味。
周围守卫的士兵见来的是受宠的顾清，都不敢出声呵斥。
010心安理得地想。
自己是细作，细作走近一点偷听也是很正常的叭。
他踮着脚刚刚走近几步，就听见跪在陈王跟前的郭祥大声道：“臣听得分明，这贼子死之前供出来的，确实是顾清顾公子无疑！”
010：！
他前因后果都没听着，此时听见这么一句告状似的话，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顾清是打着自愿的名头来的，知道他是穆如飞的细作的人几乎屈指可数。
010踮起脚，悄咪咪后退了两步，身边的兵卒显然也很吃惊，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010眼巴巴地往地上那人看了一眼，这到底是谁？
还不等他多看几眼，站在不远处的陈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懒懒地抬眸，看见无措地站在原地的顾清，原本没有情绪的脸上忽然冷了。
010心虚地又往后退两步。
陈王没有开口，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薛高却一脸惊悚，小跑地跟过来。
“公子，您怎么上这来了？！”
薛高痛心疾首：“可是吓到了？这种地方您也跟过来，王上可真要动了气的。”
010看了一眼陈王，看起来确实动气了。
薛高想带着他走，010没动，他小声道：“可是，他都生气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是不是很吃亏？”
薛高一愣，往常陈王发怒，大家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倒是这位还想着吃亏呢！
他苦笑了一下：“您别戏弄老奴了。”
010声音不算大，可是陈王耳力非凡，能听见他来的动静，就也能听见他说的话。
听见这话，蓦地冷笑了一下，让薛高带着人过来。
薛总管硬着头皮带人过来去。
越靠近，空气中血腥味就越浓，等到面前看清地上的没一块好肉的人，兵卒的脸色已经变了，只有几个常年追随陈王征战的武将神色平常。
陈王盯着顾清，要看就让他看，到时候吓哭了，还不是要自己抱着哄。
众人的视线莫名都落在了010身上。
郭祥忽然开口：“王上，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是屈打。臣以为这些燕人，就要用酷刑震慑，才能管住他们！”
众人的神色更诡异，这话说出来简直口口声声都在打顾清的脸，郭祥是自知回去会被陈王责罚，不管不顾了。
陈王他看了一会儿，淡淡开口了。
“下手没个轻重，”他道，“让郭爱卿自己去体会体会什么，下次才好动手。”
众人一愣，这就是要对郭祥上大刑的意思了。
郭祥是太后母家的人，从小就是贵族，也是被捧着养大的，哪里尝过这些苦头，闻言急道：“王上，刑不上大夫，何况臣还是太后的……”
陈王捏了捏眉心打断：“张信。”
最近被革职在家，闲出屁的张信精神一振，往外踏出一步：“臣在！”
陈王睁开眼：“郭祥审问时，你可在一旁听着？”
原本审问时至少要两个人，张信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臣去解手了。”
陈王身后的老武将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张信就是这个笨性子，太相信别人，要不然郭祥哪里敢趁着他失职把人打死，把他拉下水。
“晚些去领十军棍，”陈王道，“先把郭祥带下去，用过的刑罚也上一遍，看看他改不改口。”
郭祥大惊道：“王上，臣已汇报了，如何还要这般？”
陈王看着他，似乎轻笑了一下。
这些时日，陈王在顾清身边呆的多，连带着在中和殿和前朝议事时也温和了许多，叫诸位大臣都有些忘记了他以前是何等的样子。
陈王懒懒道：“陈律有言，凡施刑时，务必两人同在，若有违反，军棍三十。这人身份还未查清，你失手打死，又是一罪，孤都给你免了。”
“只是有一事，你说不会将人屈打成招，”他像是颇有兴致一般，端详了浑身被世家生活养得细皮嫩肉的郭祥一会儿，才开口：“孤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郭祥“啪”一下跪下了，他想辩解，但是陈王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收回的，求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为糟糕。
010听得完全没有代入感。
他仔仔细细低头跨过了地上的血，靴子上的羊绒没有沾到一点污渍，走到陈王身边后，才拉了拉人的袖子，小声道：“好臭。”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那人身上一闪而过，武将们可以肯定，这并不是恐惧得不敢多看。
相反，地上死去的人在顾清眼里，似乎和一张桌子，一株草没有区别，看了一眼就看完了。
顾清冷漠得令人心惊，就是薛总管也愣了愣。
陈王垂眸看他，伸手给人捂住了口鼻，揉了揉这人的鼻头。
他淡淡问：“可是吓到了？”
周围的武将：？？？
顾清有吓到的样子？
陈王像是变成了睁眼瞎，不仅给人揉鼻子，还给人揉憋气憋得通红的脸颊，像是以为这人眼尾的红是被吓出来的，低声道：“不怕。”
这下连薛总管都语塞了。
陈王衣袍上熏的香窜进鼻子里，010用力地呼吸了两下，然后很认真地问：“为什么你们人……”他顿了顿，含糊了一下才继续道，“会杀人？”
陈王莫名理解了顾清的问题，顾清是个相当天真纯粹的人，问出这种话也不奇怪。
“人不仅会杀人，也会杀兔子，杀猪，摘花草。”
他笑道：“就是不同部落之间的狮子也会互相攻击，人怎么就不行了？”
010听得晕乎乎，好像很有道理。
还是系统好，统不杀统。
陈王把人弄得头脑发晕，就打算把人带走了，郭祥跪在他身后连着膝行跟了几步，也不敢开口。
陈王蹙眉看了他一眼：“聒噪。”
郭祥猛地停下不敢再动出声响。
陈王这才牵着010的手走掉，薛高留在这里扫尾。
薛高擦了擦额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这时似乎才意识到陈王说的顾清至纯至善是什么意思。
平日里顾清对每件事都如同稚童一般干净的好奇，他曾觉得顾清灵动可爱，可是现在，却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了一阵畏惧。
不通人情是性子质拙，可是若真的半点人情都不晓得，却是荒谬了。
这样的人，真的会有真心吗？
自己想得到，王上如何想不到？
薛高不敢深想，连忙打住了思绪。
他看着那个陪着顾清来的兵卒，忽然吊起了眉毛。
“查，顾公子性子单纯才被人哄骗着过来，依着王上的意思，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把顾公子带过来！”
要不是这人，今天怎么会有今天的破事！


第158章 
另一头， 010被陈王领回帐子里。
他被冷风吹透了，陈王摸着这人冰凉的手，把人裹好了揣在大氅里， 皱着眉道：“还说不怕？”
手脚都被吓得凉成这个样子。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看着陈王好像没有和自己生气的意思， 试探道：“那怕？”
陈王冷笑了一声， 伸手敲了下他的额头：“怕还去？”
010：。
010迟疑地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骗了， 但是没有证据。
他努力地在大氅里动了动， 想要捂住额头。
陈王没让他把手伸出来， 自己用掌心贴着人的额揉了揉， 慢声道：“下次还乱跑不乱跑？”
010翻了翻世界线，没有要乱跑的剧情。
他严谨地道：“不了吧？”
“这么乖。”陈王道给人揉完了，确定这人额头上没有留下红印子，才撤开了手， “孤有奖励。”
010睁大了眼睛， 陈王转身叫来了另一个内侍， 010没见过，多看了几眼。
这内侍掌着陈王一半的暗卫， 平日里不怎么起眼，陈王也鲜少把他叫出来。
陈王摸了摸010的后脑勺，吩咐道：“把孤猎到的兔子拿来。”
那内侍俯了个身，往帐子外去了。
过了一会儿， 他身后跟了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陈王皱了一下眉：“兔子呢？”
小太监一下子跪了下来，不住地磕着头。
“奴才负责养着那灰兔子， 中午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发现兔子死了， 只剩下一滩血，奴才不敢不报，让人去找了，”小太监声音发着抖，跟自己没了似的，“发现，发现那兔子叫一条蛇吃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蛇？
010莫名精神一振，从陈王身后探出了脑袋。
陈王原本压着点怒气，被冒出来的脑袋弄得没了。
他抬手把人的脑袋按回去：“好了，奖励没了。”
那小太监听见这是要给顾清的兔子，更瑟瑟发抖起来。
010于是积极地提议：“想看蛇！”
陈王一顿，没有想到顾清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他看着这人雀跃的神色不舍拒绝，淡淡问道：“蛇呢？”
那小太监听见自己没有被处死，连忙道：“蛇已经命人抓住了，几个侍卫一起抓的，足有一臂长。”
那内侍踢了小太监一脚，让他别说废话，低声道：“奴才这就拿来。”
过了一会儿，内侍果然提着一个小腿高的草篓子来了。
竹子编成的篓子间带着缝隙，010看清了，是一条黑蛇，腹部的鳞片鼓涨着，显然吃的很饱，红色的信子有一下没一下惬意地吐出来。
010呆了呆，脑袋里的数据好像卡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开始继续慢吞吞地运行起来。
陈王看着他的反应，让人把外面盖着的绸缎盖回去了。
他道：“吓着了？”
010摇摇头走近，篓子还提在内侍手里。
他小心地挑起了绸缎的一角，从上方大一些的缝隙里往里瞧，刚看清楚了，里面的黑蛇猛地朝他攻击了一下，撞在草盖上。
010又看了看它的肚子。
“是蛇，”他嘀咕道，“不过是坏蛇。”
陈王笑了：“蛇向来冷血，哪里有什么好坏之分？”
他逗人道：“好蛇还要养起来不成？”
010点了下脑袋：“可以养吗？”
陈王一顿。
燕国妇人流行养猫狗，对于男子，则是什么伶人瘦马，整个国家都透着一种脂粉气。
国君歪了，整个国家也就歪了。
倒是没听过养蛇的风气。
陈王见他似乎不因为子被吃了生气，笑道：“软乎乎的不喜欢，怎么喜欢这种东西？”
“软乎乎的喜欢，这个，”010顿了顿，有点困惑，还是说了，“也喜欢。”
010的手指在草篓子上摸来摸去，像是可以隔着绸缎和草摸到里面的鳞片似的。
底下的蛇很警觉，跟着他的手指弯曲着支起了上半身，蓄势待发。
陈王把人的手按住。
“不可以，”他道，“坏蛇，不能养。”
010指出他的逻辑错误：“可是你刚刚说，没有好坏之分。”
陈王充耳不闻，这蛇从人手里偷兔子，听内侍说捉起来还废了一番力气，可见是有野性的，若是养在顾清身边，自己要不要安心睡觉了？
陈王说：“不管。”
黑蛇被下人带走放了，小太监被罚了三年月俸，感激涕零地磕着头。
010还忧心忡忡地问：“三年有多少钱，是不是好多好多？”
陈王忍无可忍地让内侍把太监带下去。
弄坏了御物，没处死就是天大的恩赐了，由着这人这么问下去，连三年都罚不了了，指不定得变成三个月。
010还支着脑袋往外看，陈王凉凉道：“这么好奇，孤也扣扣你的？”
010惊讶地转过头：“我也有的吗？”
陈王静了一瞬，顾清连这个都不知道，恐怕平日里和风殿的东西都是下人在管。
他道：“现在没有了。”
010有点新奇地重复：“现在没有了？我也被扣俸禄了？”
陈王看着这人兴奋的样子，有点头疼：“你的不叫俸禄，按王后位份给的月例……”
陈王顿了顿，顾清是燕国贵族嫡子，在燕国恐怕也有官职，所以才会下意识叫成俸禄。
他想了想，温和道：“罚光你的月例，以后给你发俸禄，好不好？”
010矜持地没有立刻应下，反而问道：“一样多吗？”
回到门口的内侍放慢了脚步，王上一向厌恶别人在他面前耍心思和拿乔，不过顾公子向来是个例外。
“贪心鬼。”
内侍在门口站定，早有所料地听见帐里响起陈王的笑声。
陈王也很矜持地道：“俸禄只可以多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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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狝持续了十天，010第二天还活蹦乱跳的，第三天就躺在了床上。
腿上的痛感火辣辣地传来，010非常安详地躺下了。
陈王手里拿着药膏，周围的内侍都被屏退，大帐里只剩下两个人，顾清躺在榻上，陈王坐在床边。
陈王刚刚把人训了一路，顾清现在还不搭理他。
陈王敲敲床：“腿伸过来。”
010的大腿磨红了。
他之前自己没留意，第二天再骑就磨破了，当场疼懵了，还是999给他关掉的数据感官。
然而999动作再快，还是让陈王看出了010的不对劲。
陈王本来以为这人这么娇气，有点不舒服就会说出来，没想到疼得眼睛都红了还打算继续骑。
陈王气得脸都黑了，把人抱着侧放在了马上，数落了起来，一直数落到把人放在床榻上。
010左耳进右耳出，还偷偷地谢谢999：【好痛哦，还好有你，这样不会被记违规吗？】
【例行调试。】999冷酷道：【你以前还记得珍惜仿真体，今天怎么回事？】
010哦了一声，小触手还是亲昵地蹭了一下999：【我忘记了嘛。】
和陈王骑马好好玩哦。
陈王见他走神，抬手要敲他的额头，010及时地抬起了头，细声细气地说：“好痛哦。”
陈王下不去手了，语气不太好：“痛，当时还不说？活该你痛。”
010眨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地把一条腿蜷在了身前，慢吞吞地往上卷着裤脚，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被凶了，”010埋头嘀咕，“好像更痛了。”
陈王都要被他气笑了，说也说不得，谁惯的这么娇气，被骂了还会变更痛。
他启开了手里药罐的封口，用指腹毫不吝啬地挖了一大坨玉色的膏药，等着顾清自己卷好。
010轻轻松松把亵裤往上一卷，几层布料堆成一堆，都堆在腿根。
他今日骑马的骑装回来就换掉了，现在就是简单地披了件外袍。
他屈着膝，保持布料堆叠的样子，慢吞吞挪到了陈王跟前：“痛。”
明明卷的时候很小心地没有碰到了，但是在陈王的注视下，010还是觉得伤口好像变得更烫了。
难道是要严重了吗？
顾清的声音委屈得发粘，陈王看见那比自己手里的膏药还白的一抹雪色的时候本来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听见这话，又深吸一口气转了回来。
顾清的腿上被磨得不轻，除了马鞍膈出来的红痕，不少地方已经破皮了，带着点血丝。
陈王原本有些旖旎的神色立刻一沉，伸手拿了一边放着的布巾给人擦拭干净了伤口。
010早早关掉了感官，这个时候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巴巴地看着陈王。
又不能凶人。
陈王一言不发避开了他的视线，沉着脸给人沾上了药膏，然后一点点推开抹匀。
010看了一会儿后，小声嘀咕道：“眼睛凶也算是凶的哦。”
陈王凉凉看了他一眼，警告似的，010于是不开口了。
等上好一条腿后，010的另一条腿早就好好地等着了，一见陈王抬起手，就主动地往他这边蹭蹭，
“擦擦。”
陈王沉默地又挖出一大托药膏，给人细细上了。
千金一罐的药被挖空，白玉做成的罐子被不值钱地仍在地上。
010像是被陈王随手将药罐扔了的声响惊醒，这才发现陈王已经视线沉沉地不知道注视自己多久了。
010试探地伸手要把裤子放下来，陈王按住了他的手：“晾着。”
010“哦”了一声，收回了手，却发现陈王还握着自己的脚踝。
010：？
他试探地也往回收了收，陈王没放。
010抬手，眼神相当清澈地看着他：“这里没有磨破，布靴子很舒服。”
陈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嗯”了一声。
但是没松手。
010不安分地动了动腿，陈王道：“你往日在燕国，没有骑马？”
010认真道：“上次说过了，就会一点点。”
“孤知道是一点，”陈王道，“你骑过，多少会好点，可是孤今日见了，怎么跟第一次骑的人伤的似的？”
当然是因为药啦，顾清都手不能提了，身上更是越养越退化。
010心虚了一瞬，道：“因为我是懒鬼？”
陈王一顿，居然觉得有些道理。
平日里在中和殿见着顾清不是吃就是睡觉，唯一爱跑动的就是喜欢在后宫到处乱听，还被自己禁了好几个地方。
陈王叹了口气：“是你太嫩……罢了，等回去让侍卫多弄出点干净的地方好了。”
要适合偷听，还得高低都有，要不然这人一蹲就能蹲一个下午，起来时就一屁股坐地上。
010听得似懂非懂。
他疼得眼尾都红了，还跟没察觉似的乱动。
陈王刚擦擦药的时候已经看清了顾清身上这身皮肉有多细腻，此时看见这人的样子，手上用了力气把人按住了，又阖上眼清空思绪。
010想不通就不想了，自己蹭到陈王的跟前，低头看看，问：“可以不捏这里了吗？”
陈王像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那捏哪里？”
“如果抱抱的话，”010慢吞吞道，“可以捏脸。”
陈王一怔，心里阴暗的想法被驱散。
原来是来讨抱了。
他笑了一声，先在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这才朝顾清张开手：“来。”
010扑过去被抱住了，蹭了蹭陈王的肩膀，又有点开心地晃了晃数据库里的小触手。
好喜欢哦。
陈王也很喜欢把顾清抱在怀里的感觉，他伸手捏了捏这人的后颈，顾清跟被提醒似的，笨蛋一样抬起头：“可以捏了哦。”
陈王对上他湿红的眼睛，心里发软，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捏什么捏，”他把人搂得更紧了些，轻声道，“抱抱就不疼了。”


第159章 
过了几天， 据说有着多多的俸禄的010从围场回都城的时候，带了两只兔子。
他回去的时候腿还没好，呆在车里晕车晕得垂头丧气的， 比两只被抓走瑟瑟发抖的兔子还要可怜。
陈王让人给他找来了不少小动物逗趣， 回去之后打算专门在奇兽园里辟个地方。
一直等回到都城， 010直接在床榻上躺了好几天， 甚至耍赖不早起去中和殿。
陈王放任了他几天， 后来让人在中和偏殿放了张更大的软榻， 甚至允了010带着兔子过去玩， 010才不情不愿地动身了。
平日里陈王都不许他把兔子带去和风殿的。
010坐在榻上， 手边还窝着两只吃草的兔子，和陈王确认：“我的俸禄养得起两只吗？不行的话，就都放了。”
二十只也养得起，可是陈王不希望和风殿变成兔子殿， 自己还得从兔子堆里把顾清刨出来。
“养得起， ”陈王懒懒道， “如果你日后不到处乱跑，把衣服都刮破的话。”
周围伺候的薛总管和小福子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010有点为难地抉择了一下， 还没有得出结果呢，陈王就给他把垂落的头发往后搭了搭。
陈王低头看了一眼吃着吃着又蹲到自己衣摆上的兔子，有点头疼：“怎么又让兔子上榻？”
010看看他，有点迷茫：“你说不能上睡觉的地方， 以后我不在这里睡觉了。”
那自己换一张新榻是做什么的？
陈王支着脑袋看他，努力辨认这人是不是在故意诓自己。
看了半天，陈王只看出来顾清一如既往的可爱。
010还在嘀嘀咕咕：“养兔子， 是有一点点费钱。”
最近咬坏他好多衣服了，他不舍得丢， 留了两件最漂亮的，撒着娇让小福子送去制衣局让它们补了。
陈王看着他苦恼的神色，对最近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把人欺负坏了就不好了，说不定要跑回燕国。
陈王叹了口气：“那再给你加点。”
010：好耶！
聊了一通，陈王看着顾清还是有些别扭的坐姿，让下人取了药膏，自己给人卷起裤脚，细细上了药。
顾清腿上的伤好的慢，现在看着，有些地方才结痂。
陈王指腹拂过，他指腹上带了些薄茧，触碰时和电流蹿过似的，010的小腿抖了一下。
陈王没有注意道，还皱着眉问他：“这一处怎么又破了，你蹭了？”
010探出小脑袋，点了一下：“好痒哦，轻轻地蹭了一下。”
陈王看着他乌黑的发顶，顾念着自己满手药膏，按捺下摸冲动，转而道：“再掉两次留了疤，你就哭吧。”
这么多时日陈王也发现了，顾清偏爱的东西极少，就连人和牲畜在他眼里的差别也不大，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漂亮的人和牲畜。
因为容貌过于绮丽，陈王从小就听见太傅和父王教导他要威严一些，还是后来他上战场厮杀多年，身上的煞气才把过盛的容貌压下去。
不过他在顾清面前一向是好脾气的，当发现顾清会因为自己笑的好看而变呆的时候，陈王变得相当愉悦。
被发现爱漂亮的010惊慌失措地摸摸腿，仔细看了两眼后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没关系。”
陈王有些惊讶，他挑了挑眉：“没关系？”
010点点头，几处伤口恢复着有一点点痒，就自己以为隐蔽地轻轻在陈王手上又蹭了蹭，然后舒服得极小幅度地眯了眯眼睛。
他手指纤长洁白，双手拇指交叠，做了个展翅欲飞的动作：“像蝴蝶。”
他又低头看看，非常心大地说：“这样我身上就是长了一只蝴蝶了，也好看的。”
陈王一怔，笑了起来。
然而他也就只一天愉悦。
之后几天，他发现顾清越发放肆，腿上的伤上了好多次药也不见好，在这人非常努力和他比划这个疤像一条盘起来的小蛇的时候，陈王忍无可忍，把人手绑起来了。
陈王手边已经扔了几个空玉罐，除了疗伤的就是防止留疤的。
他凉凉道：“若是孤再发现痂又掉了，晚上也把你绑起来。”
010：“真的不是我的问题。”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不全是。”
陈王捏捏他的脸颊不接话。
他当然知道不全是，顾清身体差的不正常，陈王早就起了找人看看的心思。
顾清及其讨厌看太医，恐怕是怕喝那些苦药，陈王还在考虑着要怎么样才能骗着让人把一把脉。
他正出着神，殿外匆匆走近一个小太监，同站在门口的薛高汇报了什么。
薛高听完点点头，又走到陈王身边低声讲了几句。
010的脑袋全程跟随着他们转来转去，甚至在薛高开口的时候还把脑袋也凑过去了一点。
原本正听着薛高说话的陈王看了他一眼，放下药罐，不紧不慢地在下人端的铜盆里净了手，才把人的耳朵捂住了。
010：？
他睁着茫然又无辜的眼睛看着陈王，陈王不为所动，转头对薛高道：“接着说。”
薛高俯身道：“那穆如非三日前已经到了都城外，只是一直隐藏着身份，外出了好几次，奴才看，是想探听附近的消息。”
陈王的手捂得更严实了些，掌心紧紧捂着他的耳朵，带着药香的指尖松松搭在这人的黑发上。
穆如飞的消息，他一个都不想让顾清听见。
010努力伸手扒拉他的手，陈王见状，点了点他腿上的药膏，也不给人松绑，轻声道：“自己晾一会儿。”
顶着身后人谴责的视线，陈王带着人走出了内殿。
来汇报的太监惊疑不定，王上何故将顾公子留下，自己让出来了？
薛总管一眼就看出他所思所想，伸手在人后脑勺上敲了一下，低声呵斥道：“王上宽仁，怜惜顾公子的腿伤，这种事也是你想的？！”
那小太监连忙收回了视线。
等走到殿前，来报的探子才把穆如飞近日里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大多不过是以假身份结识最近来陈的贵族们。
看起来倒像是想弄出合纵连横之势。
陈王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个太子还没有老燕王拎的清。
他听完后淡淡道：“不用管他，好好看看他还要做什么。”
那探子犹豫了一瞬，继续道：“臣跟着还发现，他一路从燕国来采购了不少话本子，每一本都要细细看过做批注，还有，他从燕国带了不少糕点，和身边的人说顾公子原本就喜欢吃，如今久在陈国，恐怕更是想紧了这些味道。”
探子观察着陈王未变的脸色，飞快地把最后一句说完了：“不过穆如飞也只做了几天戏，前几日经过卫郡时认识了个卫国贵族，就把这些事吩咐给下人了。”
陈王听完了，淡淡道：“顾卿身子弱，孤想知道，是不是燕人的身子都这么弱，你挑个时机，下些药给穆如飞。”
探子低头应是，就连薛高都觉得这事好极了。
既让人吃了教训，又不生多的事端。
反正穆如飞现在还隐藏着身份，就算是下毒了，谁又怪得到陈国的头上来。
吩咐完这件事后，几个得到消息的大臣又在中和殿外觐见。
这次封后，曾经的六国贵族来了不少，他们要好好商议对燕国的法子，免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六国又人心浮动。
陈王宣人进来，让大臣把声音都放轻了说话。
他倚在位置上，修长的手指懒懒支着额头，听着面前几人争执不下。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王上，臣闻顾公子同太子穆有旧，不如就让他稍作款待？”
这样还能借此试探顾清的心到底在哪边。
陈王扫了开口的官员一眼。
他视线平静如深水，却将人看得心惊胆战，当大臣差点要跪下的时候，陈王才缓缓收回视线。
“陈国势强，何以弱法思之？”他平静道：“昔日孤的陈军可以降伏六国，如今亦然，若是他们因此动了什么心思，再打一遍就是了。”
为了稳定，诸如卫韩的世家并没有被完全削弱，而是被陈王派过去的官员牵制着，还得帮忙治理着如今的陈国郡县。
“动一个，就杀一族，”陈王道，“孤到想看看，是哪家人做出头鸟。”
几个大臣汗涔涔地跪下了。
陈王阖了下眼睛。
他虽说有心试探顾清和穆如飞的关系，可是事到临头，又恨不得让穆如飞打道回府。
要是真让人骗走了，自己把人捉回来，是要打还是要骂？
陈王叹了口气，后头迷迷糊糊打盹的010像是被他这声叹气惊醒，睁开眼，忽然看见了999的播报。
他猛地坐起，拉动了大腿疼得嘶了一声。
穆如飞到了！
里头的动静不小，听着劈里啪啦弄翻了手边好几个小碟子。
屏风外的议事声静了一瞬，几个大臣都闭上了嘴，陈王原本议事时就没有耐心，现在被人打断，指不定把火往谁身上发。
陈王听见声音，慢声问道：“怎么，不好吃，要造反了？”
陈王说的轻巧，身后几个大臣听得满头是汗。
屏风后传来窸细簌簌的收拾声。
陈王静静听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翻过了一页折子，继续道：“让薛高收，没掉在地上的也不许要，被孤发现你敢吃，这个月的糕点就都没了。”
屏风后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薛总管听这话匆匆绕过屏风，010见他来了，还非常乖巧地往后让了一个位置。
地上撒了不少糕点，010手里还端着一个精致的玲珑瓷碟，显然是所有糕点里面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薛总管无声道：“给奴才吧？”
010眨巴着眼睛假装没有听懂，手里还牢牢圈着仅剩不多的糕点。
这种糕点是燕国的特产，味道太甜，陈王吃了都会牙酸，所以勒令顾清一旬只能吃一次。
此时的010终于被陈王各种糕点投喂养得胖了些，脸上终于多出点余肉，气色养得也好，看起来颇为可爱。
薛总管看得心软，哎，顾公子这种性子，明明很可爱，就是有时看起来冷情了些……
薛总管把自己莫名跑偏的思绪拽回来，伸手一块块捡着地上破碎的糕点，等捡得差不多了，又抬头道：“现在得给奴才了。”
薛总管赔着笑道：“要是王上知道了，可要怪罪奴才了。”
010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他一边端着盘子，一边往后退。
下一秒，忽然撞上了一具灼热的身体，一屁股坐下了。
薛总管立刻屈膝跪下。
坐在了一双绣着金龙暗纹的靴子上的010：？
陈王低头瞧着他，顾清的腮帮子还鼓鼓的，靠在自己腿上抬头看的时候，显得格外清俊，只是手里眼熟的糕点有些讨厌。
陈王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用帕子垫了垫手，在薛高惊恐的眼神中伸到了顾清脸边。
“吐了，”他平静道，“孤说不许吃，就是不许吃。”
010嘴巴里的都还没来得及嚼，闻言立刻几下嚼完了，吧唧咽了下去。
周围服侍的内侍一时间连呼吸都放轻了，薛总管跪着，抖着手不敢再动作。
屏风外的大臣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凝滞的气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陈王不言不语地收回手。
他淡淡地吩咐道：“薛高，把他这个月的点心份例撤了。”
薛总管哪里还敢说话，弯着腰说是。
010：QAQ
他不舍地吧唧了一下嘴，看看陈王，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王俯身捏了捏他的脸颊，声音里似乎带了点笑意，似乎又带着些其他意味：“有这么好吃？”
010迟疑地点了下脑袋，陈王摸着他的脸颊问：“听见他们说话了，闹出这么大动静？”
010迷茫地摇了一下脑袋：“没听。”
他眼神真挚，可陈王忽然笑了一声：“不信。”
010：？
陈王捏着他的下巴晃来晃去，似乎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有的瓷碟都跌碎了，要是迸进点心里了，你要怎么办？”
010嫌弃地看着他，认真道：“我吃之前都看过啦。”
“这样也要吃，”陈王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么好吃？”
010：“好吃。”
穆如飞来了剧情说不定要怎么变化，要是自己直接死掉了，那得趁现在还好多吃一点。
陈王还是道：“不信。”
010有点苦恼：“怎么样才相信呢？”
陈王忽然靠近，他的唇极薄，昳丽容貌凑近时，看起来是极冷情的人，偏偏吻人时像是要把人拨皮拆骨地整个都吞下去。
陈王舔舐着他热乎乎甜丝丝的唇，好像是冷血动物在舔舐自己的猎物，可是说话的轻语又像是零碎落在耳边的爱语。
陈王轻轻的，非常温情地学着他说：“怎么样才信呢？”
010抗议的话头都被吞掉，陈王细腻温和地吻遍了他的口腔，把人亲的头脑发软，还要在让人呼吸的间隙里轻声问他：“想出法子了吗？”
010不知道。
他被亲得迷迷糊糊，连手里藏着的糕点都忘记了，垂下手时掉了出来，被陈王默不作声地踩碎了。
“怎么这么笨？”陈王道，“那就只能再亲一下了。”
010被亲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陈王在010面前一直藏着的暴虐似乎无声露了个头，又被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010被照顾得又舒服又难受，一个劲地问怎么办，那要怎么办，真的很好吃呀。
陈王推开前，轻轻用舌尖勾了下010被吮得发红发烫的舌，轻声道：“不怎么办。”
等把人亲了个透，010就忘记味道的事情了。
退开后，陈王用拇指拭了下唇，静静看了地上的糕点残骸一会儿，淡淡道：“孤倒觉得，一般。”


第160章 
010震惊地看着陈王， 伸手擦掉眼尾的湿意，小声道：“不能觉得一般。”
他凑近的样子像是一头湿漉漉的小兽。
陈王看他像是被欺负了似的，凑近了哄：“只有糕点一般， 好不好？”
010看看他， 像是明白过来什么， 自己吸溜舔了自己一下。
唔， 没味道。
010愤怒地抬脚踩了陈王一下。
陈王乐得笑了一声， 没有丝毫恼怒。
他周身的气息依旧旖旎， 慵懒中透露着勾人， 像是千金万金的幔帐里熏得千金香， 让人恨不得整个埋进他的怀抱里。
陈王把人抱了起来：“孤没尝出来，孤再尝尝？”
010从他怀里冒出头，捂住被蹭得通红的嘴巴，坚决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
外面的大臣还在等着， 陈王只和他闹了一会儿， 就把人放在下人们打扫好的榻上， 细细看了一遍010确实没有藏别的糕点，这才出去继续商谈。
他一出屏风， 刚刚柔和的神色就冷淡下来。
几位大臣刚才只听见屏风后窸窸簌簌的声响，此时已深深地垂下头来，内衫都被汗水浸湿，不敢多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陈王走过， 宽大的袖袍掠过众人，在案前坐下。
桌案上放着老燕王先前命人送来的书信，上面夸这个太子如何懂事， 如何一接到邀请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生怕陈王借此开战。
意图谋燕出路的太子算是人之常情， 若是要染指自己的人，便是自寻死路了。
大殿内一时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陈王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了几下，良久，才缓声道：
“狼子野心。”
周围的大臣低声附和：“穆如飞自恃聪慧，隐藏身份交好贵族，的确是狼子野心。”
有人道：“恐怕今日之交好，就是为陈燕后之战做准备，王上，臣以为虽可再动干戈，但不能放任燕太子这样狼子野心之徒不管。”
陈王静静听完，将手里的折子扔在地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血液里暴虐的气息在翻涌，对于穆如飞，自己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敌意……
有大臣看出陈王的意思，主动上前一步低声道：“燕太子久未，臣愿为王快马加鞭至燕，责老燕王。”
陈王：“善。”
大臣们面面相觑，前几年陈王对老燕王的存在态度暧昧不明，他们见列国未平，也就不上前触这个霉头。
如今王上同意了这种找麻烦的理由，想必是起了动燕国的心思。
他们一个接一个道。
“恐燕有不臣之心，臣愿带兵搜寻沿途，探查燕太子的踪迹。”
“臣亦愿往。”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陈王微微颔首。
“燕太子狼子野心，妄想夺孤珍宝，”陈王一字一顿，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杀意，微笑着道，“诸卿知道怎么做了。”
如今陈国势大，就连以前六国的贵族到了陈国都城，也得对陈国的小贵族们夹起尾巴做人。
如今几个大臣摩拳擦掌起来，各个都明白了。
当然是，早早给个下马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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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点心吃的第三日，010听见穆如飞中毒的消息。
他呆呆地抬起头，手上还摸着今天刚刚偷渡进殿里的兔子。
穆如飞还没有进王宫觐见过陈王，直接在城门外倒下了，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中毒，外面的民间医生医不好，去求守军进城，守军担心是传染病，甚至把他们赶到了更远的地方。
穆如飞的手下大怒，称这是燕国太子，怒斥了那守城的小兵，小兵半信半疑报给上头，一层层报到了丞相那里，被丞相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打回来了。
“不可胡说，燕人素来有礼，哪有到了都城外也不禀告的理由？燕太子哪里是什么人都可以冒充的？！”
穆如飞的手下气得吐血，四处求告了好多处，还是最后穆如飞隐姓埋名时结交的好友得知这事，答应带他进城，薛高的人才停止了下毒。
如今燕国名存而已，这次就连接待外史的官员对他也很是敷衍，给人安排住处请来太医，就忘了这一波人似的。
穆如飞吃了个闷亏，也不敢再做些小动作，等身体稍好一些，就上书请求觐见陈王。
010听完谢这些，有点奇怪。
穆如飞来了陈国，居然没有找自己？
010纠结了很久，连吃饭也走神，被陈王用筷子敲了，才勉强把最后一口饭吃掉了。
陈王皱眉看他，陈王善战，陈人更是各个英武，陈王看着顾清，几乎有点发愁他的饭量。
吃的这么少，和兔子一样，一不注意就要养死了。
被发愁的010毫无所觉，终于吃完了一碗，还欢天喜地地去奇兽苑逛了一圈。
陈王全程静静跟在他身后，没有提一句燕国使臣已经入陈，甚至明天就要进谏的话，甚至看着010玩得晚了，允许他明天不来中和殿陪自己。
到第二天，010忽然反应过来柳顺好久好久都没回来，后宫好像被清理了好几次。
穆如飞想要联络自己，恐怕也有点难度。
他恍然大悟，听999说穆如飞现在在中和殿，立刻精神抖擞地跳下了榻。
要接头！要看看世界线怎么没有死掉！
被掀翻得在榻上打了个滚的兔子迷茫地站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010要跑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慢吞吞地靠近软榻，把兔子揣到袖子里，才又飞快地往外跑。
门口伺候的小福子见状，赶忙跟了上去：“公子？公子？今日还有玉要送来呢，去哪里公子？”
他一路跟着跑到了中和殿外，往日看起来禁卫松散的中和殿此时已站了两排威武至极的甲胄兵卒与左右，连小福子看了都心生畏惧。
他靠近010，小声询问：“公子，王上恐怕是有要事要谈，要不我们晚些再来吧？”
010对人类能感受到的压迫大多没有概念，他探头探脑，被高大的兵卒挡住视线，有点失望地缩回脑袋。
小福子脸色苦涩：“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现在您站在外面，受了寒到时候王上又要发怒了。”
010叹了口气，陈王怎么成天都在发怒。
是个气包。
他摇摇头，努力用手把大氅裹紧了一点：“我等一下。”
小福子愁得让人去拿了个手炉，又派人去和薛总管传信。
张信前段时间立了功，那郭祥又被他折腾得重伤在床，陈王看他做的不错，这才勉强让人重新进了护卫，只不过只当了一个十人一支队伍的小队长。
张信刚刚巡视了一圈，此时正想换个地方，就看见了探头探脑的顾清。
他对顾清颇有好感，连忙大步过去把人带出门外：“顾公子！”
他乐呼呼的：“要不是你上次把王上带走了，王上指不定还要怎么处罚我，信欠你！下次再偷偷告诉你几个好地方！”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听懂，不过看懂了张信对自己亲昵的样子。
听见这人的话，010点点头：“好哦！”
张信见他往中和殿看的样子，他在这里值守了几日，也知道顾清常常呆在中和殿，此时有点纠结地挠了下头：“王上在谈事呢，我也不敢进去打扰。”
010非常善解人意：“那现在可以偷偷告诉我吗？”
在外面等着好无聊哦。
张信一想没什么区别，把人带去离殿门远一些的地方嘀嘀咕咕了几句，随后大掌在顾清身上拍了拍：“就先这些，等我以后找到了再和你说！”
殿内，陈王面前俯跪着穆如飞。
这是燕国的大礼，穆如飞已经跪了小一刻钟了，此时额头上都是冷汗。
陈王居高临下坐在高台上，手里把玩着穆如飞刚刚送上的燕国国书，这是老燕王在他离燕时给他的，上面盖着燕国国军的大印，措辞恭敬地祝福陈王娶后，送上诸多宝物云云。
陈王把玩了一会儿，抬手将国书掷进了一旁的熏笼中。
燕国国书以细绢制成，没几秒就被火舌吞没。
穆如飞只闻到到一阵烟味。
“起来吧，”陈王淡淡道，“孤之前已命人寻你，老燕王闻你迟迟未到，特地再修书一封，不仅重写了一遍这国书上的话，还另外赠孤一郡。”
穆如飞脸色苍白，他没想到陈王无耻至此，明明已经知道自己重病在国外，依旧压着不让自己入都，逼得燕王表态。
一国之君要如此卑微地重写一遍又一遍国书直到陈王满意，这陈王未免太过强势暴虐，根本没有一点为人王者的宽仁。
陈王淡淡道：“孤意欲以此郡聘王后，闻你与王后有旧，倒想听听孤的礼可会合王后心意。”
穆如飞强做镇定，没有作为太子被此等儿女情长的小事招来喝去的不悦。
他道：“不知是哪一郡？”
陈王看了他一眼，将新的国书掷到他面前。
绢布轻飘飘落下，穆如飞看清了上面的名字，差点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燕王还算理智，没有割让燕国任何一块肥美的土地，割让的这一块正是陈王陈兵于前的城池。
现在陈国的兵卒都不需要返回了，直接原地驻扎就好。
这要让其他郡的贵族和官员如何想？！到时候陈王一陈兵，反正都要被送出去，不如自己开城门投降好了。
陈王嘴角噙着笑，看着他的反应。
穆如飞原本就大病初愈，此时气血翻涌，差点当场晕过去，心中唾骂着陈王。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地方是准备赏给顾清的。
穆如飞派人来前没有想到国顾清能得宠至此，据他所知，陈王对顾清的宠爱已经到了昏聩的地步，只要是顾清想要的，陈王亲自下场也要为他取来。
好在顾清爱慕的是自己，到时候自己百般恳求，让顾清将此郡县的燕官燕军保留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穆如飞沉沉呼出了一口气。
陈王似乎穆如飞在心中如何地唾骂他，只是抬眸打量着底下直起上半身的人。
脚步虚浮，脸色难看，为人太子没有一丝王室之气。
陈王平静地想，就这样的人，还敢和自己家那个爱漂亮的顾清屡次谈论旧情？
等冷静下来后，穆如飞道：“子瑜性情高洁，刚直爱国，想必哪一处郡县都是喜爱的。”
穆如飞话里话外都是顾清只会爱燕国的土地，对于陈王这一举不仅不喜还会生厌的意思。
陈王充耳不闻，只是让他离开。
穆如飞只好又行礼道：“我和子瑜许久未见，不知他何时有空，王上可否安排我与人一见，好全故旧之情。”
陈王抚摸书页的动作一顿，听见穆如飞对顾清的称呼，更是视线一冷。
子、瑜？
陈王没露出破绽，捏着书页垂眸淡淡道：“顾卿最近忙着，恐怕抽不出空，等你观孤封后大典那日，自能相见。”
穆如飞摇晃了一下身子，深深躬身告退。
等人走了，陈王静静支着脑袋，目光落在了殿内放着的屏风后。
这几日因为燕人来陈，他都没有去捉顾清来中和殿了。
薛总管忽然从殿门口进来，禀告道：“顾公子方才在中和殿门口候着。”
陈王先是眉头一松，紧接着觉得不好。
穆如飞刚走。现在在门口，两人岂不是要撞上了？
“宣人进来，”他倏然抬头，眼神凌厉得让薛高几欲窒息：“为何刚才不报？”
薛总管脸色苦涩：“只是顾公子等着等着，不知道为什么又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蹲着，奴才着人寻了好久才寻见。”
陈王顿了顿，顾清从猎场回来后就精神萎靡，恐怕是累着了。
既然两人遇不见，今日顾清有这种好心情出来活动活动也好。
“勿扰了他，”陈王放平声音道，“随他去。”
薛总管斟酌道：“顾公子倒是玩的开心，只是张护卫时不时会过去一趟，奴才看着两人相谈甚欢……”
陈王倏然睁开眼，怎么又和张信那厮混去了。
他捏了捏眉心：“把人给孤拎回来。”
---
010在中和殿附近一个角落蹲得好好的，这个地方果然很偏僻，他看见薛高走来走去好几趟，薛高也没有发现自己。
010将穆如飞的事情忘到了老远，999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查询路线确定这里是穆如飞一定会走过的地方才闭上嘴。
010蹲着，手上摸着软乎乎的小兔子，兜里还揣着精巧的手炉，在秋天里难得地舒适。
他又蹲了一会的儿，发现宫路上冒出来了几个人，领头那人有些眼熟，神情内敛，看不出喜怒。
领头的小太监闷头走着，他方才走错了路，现在心虚的很，只求走快一些把这些人送出去。
010没忍住探头看了看，然后睁大了眼睛。
是主角耶。
穆如飞果然中了毒，脸色蜡黄，和010记忆力那个公子如玉的燕国太子判若两人，难怪守城的兵卒也不相信他。
像是是注意到了010的目光，穆如飞忽然抬头。
和010视线相对的刹那，穆如飞神色微动。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穆如飞深深注视着他，停下了脚步：“子瑜？”
子瑜？
010反应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这人是在叫顾清的字。
他从角落里站起身，低头拍拍袍子：“怎么了？”
他一站起来。原本远着守着的内侍们纷纷上前为他整理着衣物。
眼前的顾清看起来有些陌生，金尊玉贵的样子，鲜活得比气在燕王宫那个守礼羞涩的少年不知道变了多少。
穆如飞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声道：“怎么躲在这种角落，我观你身边奴才竟无一是我燕国旧人……陈王对你可好？”
010有点疑惑，他点了下脑袋：“好哒。”
穆如飞看看他，神情有些惆怅。
他叹了口气：“好便罢了，陈国气候寒冷，你注意些身子，原先在燕国就未断过汤药，现在来陈，也要仔细着。”
010点头，穆如飞说的这一番话可谓滴水不漏，010翻翻世界线，也还没有死掉。
看不明白。
他几乎是一错不错地盯着穆如飞了，穆如飞知道自己如今形容不佳，被这样看着，有些难堪，又有些感念顾清对自己的情谊。
他轻叹了口气：“子瑜不必如此，日后我们还当再见。”
010点点头。看着穆如飞告退，等人走掉后，悄悄松了口气，也恍惚地转身。
奇怪，穆如飞说话怎么怪声怪气的。
010揣着兔子往回走，被匆匆赶来的薛高撞个正着，等把人带去中和殿的时候，陈王又在觐见其他的大臣。
薛总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和010解释了一通。
薛总管原本以为顾清会不开心，毕竟等来等去也没见着王上。
然后他看见顾清非常诚心实意，甚至乐见其成地说。
“好忙哦，”010道，“一定没有空吃糕点了吧。”
薛总管：。
薛总管道：“奴才还是带您去偏殿吧。”
010感叹完，然后欢天喜地地跟着薛总管去了偏殿。
010非常熟练地找地方坐下，从袖子里团吧团吧掏出了一坨已经睡得软乎乎的兔子，又自己凑到小桌边。
这是陈王在的地方自然会备着的糕点，若陈王不来偏殿，这糕点也会被扔掉，010觉得非常浪费，伸手吃了一块，过一会儿又吃了一块。
等发现吃的好像有点多了，010还自欺欺人地换了一种摆盘。
薛总管见状，只能当没看见退出去。
虽说扣了顾公子的份例，可顾公子现在吃的也不是自己的份例啊。
于是等陈王议完事，起身到了偏殿，看见的就是一人一兔睡得昏天暗地，顾清手边的碟子里糕点少得可怜。
陈王笑了一声，想起刚刚小福子报来的两人的对话，倏然又绷直了唇角。
他让镇国将军又将之前的书信拿了过来，细细看过后就明白，顾清和穆如飞的关系恐怕比自己想得亲近的多。
等打探两人关系的探子从燕国回来，自己可以就能知道的更清楚。
陈王想着，轻轻坐在榻边。
床上那人对他毫无防备，陈王伸手把玩他的发丝，还把脸颊在陈王手里滚了滚。
陈王任由这人蹭着手心，只是道：“那穆如飞连自己教导他的夫子都能因丢脸杀死，你又算得什么？”
想起当时顾清神色自若的样子，陈王却不知道他居然有这等骗人的能耐。
010没醒，枕着陈王的手呼呼大睡。
陈王凝视着顾清比兔子还要软乎乎的脸颊，过一会儿，又轻声问：“怎么这般坏？连孤也骗？”
被他盯着他顾清毫无所觉，甚至在床榻上打了个滚，不满足脸颊似的，身子也往他怀里钻。
陈王把人抱住了，轻叹了口气。
“这么粘人，”他感叹道，“下次再骗，孤就不让你黏了。”


第161章 
接下来几日， 小福子整天跟在010身后，捧着各种各样的玉料让他选。
010选不出来，被追得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扎， 几乎把后宫的宫苑逛了大半了， 还莫名其妙收到了穆如飞递的消息， 让他多留意陈王近来动向。
010这才知道， 柳顺和太后母族勾搭上居然也有穆如飞在其中帮助。
好在最近的世界线好像抽风了一样不降反升， 999忙得焦头烂额， 在自我检查是不是穿越时空的时候哪里被损坏了。
而010仔仔细细看完自己每一个漂亮的零和一后， 就快活地继续蹲点大计了。
陈王最近没有来抓过他， 就是默认了他可以不早起去中和殿，而是自己睡醒了跑出来玩。
999边检查边道：【毕竟你是燕国人，穆如飞入陈，陈王最近召见大臣商讨的肯定大多都是这件事， 被你听到不就完蛋了？】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虽然系统的理解能力和推演能力都很强， 可是他之前都没有认真听过，现在一听， 肯定什么都听不懂。
不过虽然知道这一点，010点点头道：【你说的对！】
他低头仔仔细细绕着宫墙，找着张信和他说的非常适合偷听的地方。
这地方是个荒废的宫殿内苑 ，平日里来的人也很少， 所以张信才放心大胆地告诉他的。
999检查完了，数据没有任何问题，正把数据库翻得哗哗作响， 010随口问：【世界线不是经常坏掉吗？说不定等一下就又好啦！】
【什么经常坏？】999一下子警觉起来：【你的数据不是都被封干净了吗？你怎么知道经常坏？】
【对呀，】010找到了那块地方， 过去后左右踩踩，把这一块的浮土踩平了，才靠着宫墙蹲下，异常无辜地说，【我说这个世界嘛。】
999半信半疑，这个世界世界线的浮动确实非常大，010说的也没有错。
010继续踩土，踩完这块踩另一块，专心致志地踩凹了一个小兔子的形状。
穆如飞自己跑到陈国来都不管世界线，那我也不要管……
999电了他一下，电流很小，010只觉得手麻了一下，马上委屈巴巴地停下。
999道：【消极任务倾向，警告一次。】
010慢吞吞地看着靴尖，踩了踩脚边的浮土：【好哦。】
他试探地换了一种说法：【他们都乱来，我好像没有办法纠正。】
999毫无动静。
010：计！划！通！
---
次日，010还是按照惯例，趁着小福子不留神往外跑。
小福子愁眉苦脸地放下玉料跟上去：“公子，还有几日便是册封大典，公子！”
010比他还要愁，真的要册封吗，可以不册吗。
前几天陈王好忙，他躲在中和殿睡觉，小福子也不敢在中和殿大声说话。
今天陈王一闲下来，就在中和殿守株待兔，逮住了一只010。
010一进大殿发现他在上首闲坐。
觉得不好，010正要慢吞吞重新挪出去，陈王放下了手手中的书信，淡淡道：“回来。”
追到门口的小福子已经低眉顺眼地停住了，010左看右看，薛总管也不在。
陈王抬头瞥了他一眼：“孤使唤不动你了？过来。”
010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到了他面前。
陈王见他靠近了，往旁边让出点位置，边看着奏折，还一边道：“都要把孤的后宫跑完了，还没选出来？”
陈王的殿里原本更多是规规矩矩的雕花大椅，被010搬进来后，就添置不少垫着皮毛垫子的软榻。
010喜欢在这上面呆着，连带着陈王也习惯把奏折拿过来批。
010看看他的动作，慢吞吞也爬了上去，脑袋往人的怀里一钻，就霸占了陈王大腿的位置。
陈王：“撒娇有什么用？”
010：唔？
他睁大了迷茫的眼睛，被小福子在外面追来追去也好累，刚刚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听见陈王这么开口，相当不解地看着他。
陈王低头，像是怀里藏了只猫似的，宽袖一拢就可以把顾清全部藏住。
他面不改色地移开了视线：“就算选不出来，册封大典也不会取消的。”
陈王笑了一下：“怕那些玉是白砸了。”
他叹息道：“虽然碎屑也好看，只是终归不如全石。”
010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好叭，那就今天这个叭。”
今天小福子捧着的他也看见了，红红的，很好看。
陈王神色平淡地应了一声：“孤让人去……”
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清说了什么。
陈王道：“孤让人去做了？”
010点点头，继续在他腿上懒呼呼地瘫着，看起来甚至有点犯困了。
陈王想问第二遍，又强忍住了，万一是困得不行随口应了的呢。
那也得作数。
陈王面不改色地让薛高去吩咐了，手上捏着奏折许久也未翻一面。
010原本拿他翻奏折的声音当白噪音，现在没有了，就好奇地直起身看了一眼，然后就移不开视线了。
上面记着穆如飞最近在都城的动向，陈国的贵族们几乎是心照不宣地给穆如飞闭门羹，穆如飞得了不少冷遇。
陈王又翻了一面，穆如飞最近还在感谢带他入陈的那个卫国友人。
010记起自己的任务，打起精神多看了几眼。
陈王原本还满心喜悦，等了一会儿，见这人还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凉飕飕地问：“这么好看？”
010有点迟疑地收回视线，他原本看记忆就好了，可是看见了一个好熟悉的名字哦。
上面写着帮助穆如飞进陈国的是以前的卫国贵族卫恣。
卫恣！是穆如飞的心上人！
010这个时候才明白世界线怎么涨了。
他确认地点点头：“好看！”
陈王看着这人盯着上面的名字，皱了下眉，这人骗自己和穆如飞的关系也就算了，难道就连这个小贵族也认识。
他用朱笔在这个人的名字上打了个叉，写了一个字。
斩。
脑袋里最近坏掉的世界线立刻发出了尖锐的警报，010慌里慌张地抬手按住陈王。
陈王看了他一眼：“认识？”
010摇摇头，小声道：“不能无缘无故砍人。”
周围服侍笔墨的薛高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从来没有人敢质疑陈王行事，不过顾公子一向的王上偏爱……
010补充道：“不然你就是坏狗皇帝，别人会说你暴虐。”
他把之后世界线里的评价拿出来说了。
薛高腿一软跪在了一边，就算是顾公子也不行啊！
陈王神色平静，他早就习惯顾清过于直白的语言，反而是平静地反驳：“穆如飞欲行不轨之事，这小贵族助他，孤杀一儆百，有何不妥？”
010顿了顿：“他还没行呢？”
陈王温和看着他：“当然未雨绸缪。”
像是为了说服他，陈王继续循循善诱：“况且，以他一族之命，不仅免了其他遗贵动心思，也减少了日后事变的可能，这怎么算孤暴虐？”
010被他绕进去了。
他迟疑地说：“可是，穆如飞不会做坏事呀？”
他做坏事应该还有五六个月。
他问：“可以晚点斩吗？”
“晚点做什么？”陈王失笑道：“穆如飞长袖善舞，一入陈地就结识了不知多少曾经的六国贵族，恐怕马上就按耐不住了。”
010有点纠结，世界线还在叫。
陈王看出他迟疑之色，微笑了一下，伸手捏住人的下巴晃了晃：“如此，孤同你打个赌如何？”
010看他，陈王继续道，“孤先不杀他，若是穆如飞之后借此人行事，欲有不轨，孤连带着穆如飞，和所有与他成事者同杀，如何？”
陈王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相当血腥。陈律严苛，若是穆如飞他们真的闹出事来，各个都是灭族之罪，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
010纠结地皱起眉，如果穆如飞真的不按照世界线来，这好像也就是世界线早死晚死的差别。
而且世界线叫的太惨了，他的电子耳朵也要坏掉了。
刚刚新换的兔子款！
陈王看着他的神色，慢慢道：“孤不会逼他，你尽可看看他会不会这么做。”
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人砍了。
010点了下脑袋。
陈王捏捏他的耳垂：“一言为定。”
于是，010就看见陈王将那本奏折扔到地上，薛高心领神会地捡走，投进了外面的炉子里，关门前还神色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
010歪了一下脑袋。
看什么？
他正想着答案，陈王就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开始秋后算账：“刚刚骂孤什么？”
010：！
他道：“坏…”
陈王捂住他的嘴：“还叫？”
010看了一眼反派值，没动，没生气。
010于是把手搂住了陈王的脖颈，黏黏糊糊地凑过去，隔着陈王的手心亲了他的嘴巴一下。
010说：“那当，好狗？”
———
陈王非常严肃地告诉他，在陈国敢侮辱王室，受的都是剥皮抽筋的刑罚。
然后顾清又问他可不可以晚一点。
陈王快对晚一点这三个字起阴影了，把人按着亲了一顿，010一推他，他就说晚一点。
010气得咬了他一口。
陈王捂住嘴唇，好笑道：“到底谁是狗？”
010脸颊滚烫，被亲得满脸都是红晕，闻言小声道：“反正不是我。”
他是系统！
陈王淡定地听完了，看这人踩一脚自己的鞋履跑掉，嘴角还带了点笑。
过了片刻，那个影子一样的内侍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密探。
是派去燕国的密探。
陈王笑意淡了淡，不知为何有了不好的预感。
想着今日顾清答应做凤印的事，陈王定了定心神，示意人上来汇报。
密探低声道：“臣在燕国多方探听，可以确定穆如飞有不臣之心，而顾公子…”
密探顿了一下。
“顾公子虽为嫡子，但是生母早逝，在顾家并不得宠，是以，他在宫中遇见穆如飞，施了多此援手，两人竹马之谊，恐怕有私。”
陈王重复：“恐怕有私？”
密探伏跪道：“燕都未有定论，不过燕贵族皆知顾公子对穆如飞的偏爱，他为穆如飞入朝，甚至同本家对抗，最后忽然被送入陈国，更像是计！”
内侍也跪了下来。
陈王听完了，缓声道：“顾卿爱孤重，来陈四月有余，未有丝毫冒犯。”
除了刚才骂他狗皇帝。
陈王补充：“还辅佐孤政事。”
批折子的时候喂他糕点。
两人已经听懂了陈王的偏向，于是深深俯首。
“恐是穆如飞行事不端，惹人非议，”陈王面色淡然道：“待大典成，将孤封后的场面好好告诉燕人，让他们知道孤的王后对孤有多情深义重，勿再传些假话，离间孤与王后的感情。”
“是。”
陈王静静走回案前，视线堪称冷酷地看向记录着穆如飞动向的折子。
穆如飞这种性子，有了踏脚石怎么会放过？
喜欢他，他也配？


第162章 
穆如飞迟迟等不到顾清的消息， 反而是燕国那边送来了不知道多少封斥责他的话。
老燕王甚至还警告他，如果不安分一点，他还有其他的王子。
穆如飞心中冷笑。
他坐上这个位置， 在这些人眼中注定就是要做亡国之君的， 现在说这些假兮兮的话作甚？
他知道顾清身边的柳顺似乎已经被陈王处理了， 一点点看完自己在燕国眼线的来信后， 放下了手， 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看来顾清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没有在宫中发展出半点势力， 连封信也送不出来。”
他年幼时在宫中与顾清相识， 顾清虽然有心帮他，可自己也只是顾家不受宠的嫡子，能进宫就已经是大幸了，根本找不到法子在宫中发展出自己的势力。
就连顾清当年看到了受欺负的穆如飞， 也只能自己多来看看他， 给他一些安慰。
他身边的心腹自然也知道这些旧事， 低声道：“这般看来，当初那柳顺告诉顾清他身有余毒倒是对了， 就算我们现在不动作，着急的也不是我们。”
提起这件事，穆如飞的神色就不是很好看，在他看来， 对顾清下毒，是手下那些幕僚不够信任自己，也是顾清对自己没有表现出十足的衷心。
穆如飞摇摇头道：“不可， 子瑜一向心善，在宫中恐怕吃了不少的苦， 陈王在侧，更是不敢乱动。”
心腹恨恨道：“我听说陈王甚是宠爱他，若他真有心，直接刺杀那陈王，也算是全了一番忠心。”
穆如飞心中一动，如今陈王势大，他此次出来，好不容易摆脱了老燕王的眼线，想在外头发展出人脉。
可是陈国的监视缜密，防备上更是犹如铁桶，他这几日只觉得被无形中束缚了手脚，找不到下一步的方向。
刺杀…
穆如飞神色如常，淡淡道：“无妨，若我们能在后宫帮扶他一二，子瑜想必也更念着我们些，我亲自写信，让郭家再助我们一次。”
幕僚俯身道：“是。”
---
陈王不仅让人拿了凤印的样式给010看，还派了一堆宫人来量体裁衣。
时间有些紧，尚冠令忙的头晕眼花，陈王下了令让他一月内赶制出来，手下的所有宫女都在忙活，他更是三天两头跑到风和殿里，眼看着顾清多吃了点什么就上来量010的身体可有什么变化。
等这一堆忙完，还有礼官来和他叨叨册封大典上的注意事项，陈王就支着脑袋在一边听。
010被礼官教完，又要被尚冠令抓去试衣服，一个白天下来，终于得了空，立刻跑到了陈王身边。
陈王还笑他：“怎么这么娇气？不是只站在这里试衣服？”
010也不知道，天气越冷就越提不起精神，他困困地把脑袋靠在了陈王的肩上，陈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上的刺绣都变得没那么膈人了。
他蹭了蹭陈王：“衣服好重的。”
陈王也觉得，方才顾清试衣服，看起来可怜的甚，险些被宽大的下摆绊了一下。
陈王捏着他的下巴在这人唇上亲了一口：“孤让他们改。”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他觉得陈王莫名其妙变得黏人了，不过他也很喜欢亲亲，就不揭穿了。
010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把陈王的袖子压皱了，于是就把那宽大的袖子刨刨，全部塞在了陈王手里，一副无辜的模样。
陈王以前向来端庄庄严，独处时坐在桌边看书，一个下午下来衣上都不会多一道褶子。
他攥着手里皱巴巴的布料哭笑不得。
他好笑道：“可真够坏的。”
他边说，010的反派值边掉了一格。
010不明白，陈王是坏人，他这么夸自己，反派值为什么不涨反跌？
两人没说几句，薛总管低着头进来禀报：“太后身边的嬷嬷来了，想来是为着大典的事。”
陈王手段酷烈，要册封顾清这个燕国男人并非没有遇到阻力，不过他是暴君，提了这事之后，就毫不留情地说了谏言者杀。
陈王以前不是没说过这话，向来是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朝廷上的众臣只能期盼着陈王早日清醒过来，再不济，那顾卿难道能抱几十年盛宠不衰？
抱着这样的心思，众臣暂时妥协了，薛总管见着太后身边的嬷嬷时还迷惑了一下，不明白朝臣都静得下来的事太后怎么急了。
陈王让人将嬷嬷带进来，修长的手指闲闲地把玩010的手指：“母后有何要事？”
进来的女人与其说是个嬷嬷，不如说是个年轻女官，相貌较好，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虽然年岁大了些，但是自有一股风情。
女官行礼道：“太后说册封事大，特命奴婢来带顾公子过去，太后好亲自教导一些规矩。”
这倒不是大事，古往今来，册封大殿上的规矩就不少。
010被他玩烦了，一个劲地往外抽手指。
陈王按住他的动作不让动，又轻描淡写地打发女官道：“母后年岁渐长，怎好这般劳神，孤自会让礼官来。”
女官迟疑道：“只怕后宫有些琐事，还是得太后手把手教导一番，太后说了，王上若不愿意，只把奴婢留下来教导也是可的。”
陈王端详了她一会儿。
陈王俊美，盯着人看时有一种无端的深情。女官被看得有些羞怯，只是垂下头，露出天鹅般的脖颈。
她被太后养在身边多年，也不是没有别的用处的。
陈王忽然一口否决：“你不行。”
顾清正是好年纪，刚刚初通人事，虽然爱重自己，也不能当个人挑战他的自控力吧。
陈王果断道：“让母后换个年长些的来。”
女官愕然，心中失望，还是行礼退下了。
010的脑袋跟着她转，陈王有点不爽地把人脑袋转回来了。
“有孤好看？”
010摇了摇脑袋。
陈王这才哼笑了一声，搂着他道：“她派来的女官，你也无需搭理。孤懂事后才被太后接过去养，与她并非亲生母子，并不亲厚。”
其实关系更恶劣，不过这个就没必要对顾清说了，免得他以为自己薄情。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试探地问：“一点都不搭理吗？”
陈王随意道：“不用。”
010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女官离开后不到两天，和风殿就来了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
她进和风殿第一件事就是打量了一圈，等午睡的010起来后，就黑着脸道：“公子日后便是六宫表率，怎可如此惫懒？”
010袖子里还揣着兔子，兔子比他睡得还香，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坐下了。
不搭理。
那嬷嬷噎了一下，她就知道这顾公子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立刻换个话头继续道：“还有这和风殿内，公子在燕呆久了，我们陈国上下没有一个这般奢靡……”
010坐在原地打瞌睡。
嬷嬷的声音提高了些：“顾公子！奴婢好歹也是太后的人，你怎可如此作态！”
【反派值：＋3】
010醒了。
他看看反派值，这比得上他在中和殿睡一上午的了。
陈王好厉害！
010热烈地看向了嬷嬷。
好人！
嬷嬷见这人终于有了些反应，还以为是自己拿出了太后名号的用处，这才冷笑一声教导道：“您来自燕地，太后原本就忧心您带了那些奢靡的风气…”
010新奇地听完了这人的话，然后诚实道：“都是陈王放的。”
不是他哦。
嬷嬷被气得不行：“王上宠爱您，自然是您的福气，可是您若就此失了度，却是自己的罪过。”
010认真地问：“他送的东西，我摆出来，就算有罪过，不是也该是他的吗？”
嬷嬷吓了一跳，厉声道：“顾公子！您眼里可还有尊卑？！君怎么会有错？错的人你！”
小福子也被这嬷嬷吓了一跳，飞快地让人去请了陈王。
010翻翻又加了二的反派值，乖巧地闭嘴了。
这顾公子对王上没有丝毫尊敬之心，还能言善辩，嬷嬷左想右想，只能先让人抄上几遍规矩。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让人罚抄，反而是自己先背诵了一番，打算等着顾公子答不出来了，再好好惩罚上一通，这样也算名正言顺。
结果陈王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呆愣的嬷嬷和小福子。
对于010来说，背书不费吹灰之力。
那个嬷嬷刚才一口气背了半炷香的规矩，虽然他不太理解，但是还是勉强找了个角落放这些数据。
小福子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愕然到最后的麻木。
010一看见陈王过来，眼睛就亮了。
他“噔噔噔”跑过去，也没行礼，管事嬷嬷眉毛都竖起来要说什么，被陈王眼风淡淡一扫，又战战兢兢闭上了嘴。
陈王牵着人到桌边坐下，唇角含笑，看起来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今天又忙什么了？”
010见他坐下，自己也不找位置，反而是悄咪咪地就往他身上蹭，嘴里还心不在焉地跟着重复：“做了什么呢？”
陈王也不恼，把人搂着坐在了自己腿上，又从桌上剥好的橘瓣中拿了最好看的那个，不紧不慢地剥着上面的白色须络。
他好脾气地重复：　“做了什么？”
嬷嬷在太后跟前都没见过这样的陈王，耐心，温柔，和那个杀伐果决上位的陈王没有一点相似。
010找好位置，啪嗒往他身上一挂，软绵绵的。
陈王还摸到了他热乎乎的袖袋，知道这人又揣兔子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说话。
他摸摸人的脸颊以示催促。
010说：“试了新的衣服，然后背了三百条宫规。”
陈王唇角的笑意淡了，还是道：“这么厉害？”
010：“一点点厉害。”
他虽然说的矜持，但是眼睛亮闪闪的，明显就是期待陈王再夸夸。
陈王温和地哄着他：“明明就是很厉害，不过这种事伤神，下次还是要慢慢来。”
010点了一下脑袋。
其实嬷嬷才来不到一个时辰，010主要听尚冠令念叨了大半天才累了。
陈王哄完人，这才冷冷看了嬷嬷一眼，冷淡地对薛高道：“送回去。”
嬷嬷睁大眼睛，被顾清送回去事小，被陈王谴回去，就是太后也不好再用她了。
010也跟着睁大了眼睛，他还想要反派值。
他说：“可是她…”
陈王看他有为别人说情的意思，皱起了眉，飞快看了那嬷嬷一眼。
一脸凶相，不好看。
陈王这才把心放了回去，往顾清嘴里塞了瓣橘子，懒懒道：“爬到主子头上的刁奴，恐怕母后老了，手下人也管不好。”
“但是…”
陈王又塞了一次。
010一句话没说完，被喂了两次橘子，两腮都鼓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吃完了，才露出一个被酸到的表情：“不吃了。”
这些橘子都是手下一层一层细致挑选过的，酸甜可口。
陈王见状，笑眯眯的。
吃不得一点酸，也吃不得一点苦，这么娇气，除了做王后能怎么办？
陈王托着人去了内间的软榻，背书费神，恐怕顾清没多久又要犯瞌睡，谁知道顾清死活不睡，明明困的不行了还要拉着他的手。
前朝还有事，要不是小福子让人找来，陈王也不会临时来这里。
见这人黏的紧，陈王俯身把010抱了起来，径直出了殿门，在门口时又顿住脚步，在人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只和主人一样睡得昏天暗地的小兔子，扔给了薛总管。
薛总管捧着小兔子小跑跟着，陈王用大氅把似乎要醒来的人裹紧了，乘上步舆，到了中和殿后大步走近进内殿。
被这么一番动作，010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睡到一半醒来最困了，他好脾气地左右看看：“怎么出来了？”
“今日还有些事，想你陪孤，”陈王睁眼说瞎话，伸手给人捋了捋耳边的黑发，又用暖和的掌心盖在人眼睛上，哄道，“兔子也给你拿回来了，放在外面的隔间里，莫担心，待会儿议事人多，你安心睡着。”
010于是点点头，把脑袋埋进他肩上，没过多久就呼哧呼哧睡得更熟。
顾清容易犯困，在他怀里更是睡得发沉，不论怎么动，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陈王俯身把人放在榻上，捏了捏脸颊。
薛总管在后面候着，议事的衣服已经拿好了，没想到陈王思考了一会儿，呆在原地没动。
他看着顾清依旧昏睡一样毫无反应，忽然转头对薛总管道：“让太医来，动作轻着点。”
跟着昏昏欲睡的999：？？！


第163章 
999紧急叫醒了010。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太医进殿门的同时，010几乎是惊醒地钻到了面前人怀里。
陈王原本靠坐在床榻边，见状不得不把人抱紧了。
他失笑道：“怎么忽然醒了？”
999已经飞快地把刚才的事传给010看了。
010惊得睁大眼睛， 努力伸出手往外刨了刨， 开始从陈王的怀里往外跑，
陈王把人按住， 往外扫了一眼， 薛总管和太医立刻带着下人退到了殿外。
陈王于是专心低头按人了， 还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面前人谴责的神色太过明显， 陈王顿了顿， 伸手捏了一下这人的脸颊：“刚才没睡着？”
010当然睡着了，只差睡得呼噜呼噜了。
010嘴硬道：“醒着的。”
陈王还在揉他的脸颊，诈道：“醒着？说说孤说了什么？”
010一五一十地把刚刚999给他看重复了一遍，陈王的手缓缓停下了。
还真醒着。
陈王顿了顿， 故作镇定：“醒着也好， 孤将人叫进来。”
“不看。”
010持续谴责：“背着我让我看太医！坏——”
他顿了一下， 想起来上次骂完坏狗皇帝自己被亲的好像要被吃掉。
010：“坏皇帝！”
陈王任由他谴责，等人气喘吁吁停了， 才道：“骂完了？”
010一顿，有点迟疑地点了下脑袋：“完了？”
陈王道：“那孤就叫他们进来了。”
“不要不要不要，”010睁大眼睛，爬到陈王身上捂住他的嘴， 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的不赞同，他说，“不看！”
陈王垂眸看了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人一眼， 被闷在手心沉沉出声：“骂两句人就喘成这个样子，还不看？”
他托着010的臀调整了一下坐姿， 淡淡道：“由不得你。”
010没想到今天陈王这么强势，他迷茫地挣扎了两下，999也觉得他这具仿真体不太对劲，检查了一遍突然陷入沉默。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忘了什么？】
010：【什么？】
999痛苦道：【柳顺没有回来，你身上还有那群燕人下的毒。】
010：哦豁。
010浑身僵硬了一瞬，陈王以为这人被自己唬住了，就要唤人进来，没想到顾清抓住了他的袖子，小声问：“柳顺呢？事情查完了吗？”
陈王一顿，眸子眯起看向010：“你在威胁孤？要么让柳顺回来，要么不看太医？”
010听的好像有点道理，磕磕绊绊地跟着说：“那就是，在威胁你？”
陈王看着这人恍然大悟的神色一时间被气笑了些，他捏着010的脸颊，凉凉道：“上一个敢威胁孤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三米高了。”
010表情有点惊叹：“三米高？”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三米—— 吗？”
陈王头痛地把人在自己跟前晃悠的手按下了，被顾清的反应一顶，有气也发不出来。
他伸手搭在顾清后颈上，不紧不慢地捏了两下，像是给猫咪顺毛似的：“为何不见太医，就是怕苦，也是可以食补的。”
010一脸纠结，苦倒是还好，关掉感官什么都尝不出来了。
陈王今天显然是下定决定，010再怎么拒绝他都要让人进来。
原本顾清的身子就弱，他反应这么大，只会让陈王觉得事情更有些猫腻。
陈王捏着人的后颈，说话的样子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话的内容却终于显示出一些独断专行来：“是想孤把你弄晕了看太医，还是想现在乖乖的清醒着看？”
010都不是很想，可是陈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在他后颈上，让010觉得凉飕飕的。
薛总管匆匆带着太医进了内殿，010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蹭到了陈王怀里，陈王搂着人，见太医来了才把自闭的顾清从层层叠叠的褥子里刨出来。
太医低着头搭上了脉，过了一会儿后脸色大变。
陈王看着太医这个反应，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怎么？”
把脉的太医迟疑道：“顾公子确实体虚，只是脉象看来并非先天之症，怕是……”
太医轻声道：“中毒之症。”
陈王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薛总管脚下一软，险些跪了下来，他们都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薛总管更是知道顾清的风和殿犹如铁桶，顾清必不可能是在陈国中的毒，只能……只能是……
010像是被捏住后颈的猫咪似的，他伸手拍拍陈王的手臂，小声道：“你再捏，我就要晕了。”
陈王看了他一眼。
“孤恨不得捏死你。”
被凶了。
010闭上了嘴巴。
陈王道：“接着说。”
太医顶着巨大的压力继续道：“公子怕是以前服毒伤了身子，日后还得日日服这种毒的解药才能让身体康健些。顾公子近日嗜睡不醒，恐怕就是解药吃完了。”
陈王咬牙切齿：“吃完了？”
吃完了不会和自己说吗。
太医见不好，立刻道：“这类虎狼之药伤人至极，恐怕顾公子是被人哄骗着服下，也不知道日后要月月服用解药。”
010没想到自己的背景被掀飞了。
陈王听完面色沉沉地把人往床褥里卷了卷。
太医继续摸着脉象：“臣听闻顾公子入陈时还策马赶路，摸这脉象看，虽然伤了底子，还是可以调养回来。”
陈王冷静地应了一声，细细问了情况。
现在太医还不知道顾清中的是什么毒，顾清也一问三不知，这毒猛烈，如果想解恐怕顾清还要吃点苦头，太医提议先用温和的药把顾清身子养起来，一年后再解毒。
陈王又宣了两个老太医，听三人争论一番后，让他们出去商量出一个确切的法子。
薛总管有眼色地带着偏殿的内侍全部退了出去，甚至还顺手揣走了桌上一无所知啃着叶子的小兔子。
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陈王指腹缓缓摩挲着010的下巴，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了他。
“顾清。”
010毫无危机感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歪了一下脑袋：“在呢？”
陈王差点被010这一耿直的应声气笑。
他捏着人的脸颊迟迟没有说话，010被他看得好心虚，于是蹭到人的怀里去。
虽然贪嘴，还养了这么多个月，可是怀里人还是很瘦。
陈王垂下眸，他定定看着010，久到010都以为自己又要被凶了，到处乱看就是不和他对视。
陈王没有问顾清这是怎么回事，只是道：“吃药的时候，很痛，是不是？”
010下意识点了一下脑袋，吃完药顾清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呢。
陈王一言不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顾清的脑袋，心中的怒气像是燃起的大火，一点点烧到了燕国身上。
燕国人，穆如飞，养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大。
010见陈王没动静了，试探地戳开世界线，也没有死掉。
他小声问：“你不问我怎么中毒的？”
010非常纠结，陈王看他：“想孤问？”
010点了一下脑袋，心虚地攥着陈王被他抓得皱巴巴的袖子，试探地道：“想？”
陈王笑了笑：“你知道你脸上写了什么？”
010跟着问：“什么？”
陈王于是捏了捏他两边的脸颊：“左脸上写了‘你快些问吧’。”
010：“右边呢？”
“右边写着…”
陈王松开手，顾清白皙的脸肉上留下了极淡的红痕。
010支楞起耳朵。
陈王轻声回答。
“我要撒谎了。”
010；。
010：QAQ
010心虚地把脸埋回去了：“那你还是别问了叭。”
陈王把人逗蔫了，自己唇角的笑意才真实了些。
要是大臣知道了顾清被燕国掣肘着，就算自己要砍人，谏言也是少不了的。
他神色平淡，看着满脸心虚的顾清，像是说事实那样：“孤知道，你们来陈一路凶险，路上顾卿不小心，就被人喂了毒药，是不是？”
010觉得这个说法破绽百出，但是世界线显然很开心，还缓慢地往上爬了一格。
010试探道：“就是这样？”
世界线坚强地又爬了半格。
陈王叹了口气：“这么辛苦，可真是为难孤的王后了。”
听到王后这个词，世界线啪唧一下，又掉回了原位。
010：。
---
等把人哄睡着了，陈王才从内殿出来。
外头的守着的太医躬身，给了他们觉得最温和的方子，定的方法还是先温养，后面慢慢将毒药的药性试出来。
陈王听完，只问：“药可苦？”
太医立刻道：“良药苦口，苦总是有些苦的，臣等会尽力少些苦味。”
陈王道：“不必。”
他想起里面那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凉凉道：“苦些好，叫人长记性。”
太医们懂了，领命离开。
陈王去了正殿和大臣们议事，期间听着几个大臣吵了些政事，其中一位还提了穆如飞最近安分不少，可以减少些压力了。
陈王都神色平静地准了。
等大臣们都退下了，陈王起身又去看偏殿看了眼，确认顾清还睡着才离开。
薛总管跟在后面走着，他虽然摸不清陈王的想法，但是眼睛不瞎，看得出顾公子这事是稳稳落地，不会出大岔子了。
他低声道：“王上，虽说顾公子性子单纯，可是他的性命毕竟握在别人手里，奴才担心燕国人以此作为要挟。”
至于是要挟陈王，还是要挟顾清，薛总管就故意说的含糊了。
他一想到顾清这些日子都在中和殿带着，就觉得心惊胆战，陈王谈论的都是国家大事，若是真被顾清听去了……
陈王凉凉道：“威胁谁？顾清养着的那只兔子吗？”
燕人胆小，连太子都只敢在有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做些小动作，更别提用这种一不留神说出来就会灭国的事当筹码。
就算穆如飞愿意，燕国众人也不敢去赌的。
薛总管心虚地摸了一下还躺在他袖子里的兔子。
陈王想到顾清整日睡觉就头疼，折子在手边也不翻一下，半点没有细作的样子。
燕国的果然都是传言，顾清若不是身不由己，怎么可能这般不积极。
喜欢的还是他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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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顺被抓住审问了几句，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捏着顾清的解药，他不信顾清会不保他。
他甚至把来审问的几个大臣都通通骂了一遍。
不过一点，那块玉佩真的是他早就丢了的，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刺客手里。
审问他的人没信，用刑还是的不出答案之后，让人将他扔在了没有光亮的地牢里。
柳顺开始开能保持镇定，后面只能大吼大叫让人放自己出去。
没有人搭理他。
一天、两天。他很快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自己在这地方呆了多久，等到终于有人把他拖出去，他几乎是一条死狗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像一块烂肉一样被人绑住了手脚。
在烛光中，柳顺双眼被刺激得满是泪水，看见了黑色的龙袍。
他知道那就是陈王。
柳顺挣扎地到陈王脚边，浑身都散发着臭味。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脑中除了活下来没有别的想法：“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顾公子需要奴才，让奴才回去吧。”
陈王靴尖避开了他的触碰，陈王的声音淡淡：“是需要你的解药吗？”
柳顺睁大眼睛。
陈王并非愚蠢之徒，顾清的事情他不用动脑子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看见面前这个曾经差点爬到主子头上的奴才，自然也知道他的依仗是什么。
陈王道：“你的住处里面的瓶罐，哪一瓶是顾清的药？”
柳顺知道，自己说出来，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陈王在顾清面前是个脾气好的不行的，就连柳顺有时候都觉得，陈王可能本身就是性子软弱的人。
他喘着气，心里还带着一丝侥幸：“奴才听不懂……”
陈王道：“都喂给他。”
柳顺瞪大眼睛，被人按住四肢动弹不得。
一瓶瓶毒药从灌进他嘴里，他终于明白世人说的陈王暴虐是什么意思。
在燕国，就是太子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温声细语，后来到了顾清身边，他更是享受到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享受到的权利。
柳顺挣扎起来，陈王冷眼看着。
他早就叫太医一一查验过那些东西，只不过是试出来费些时间。
陈王道：“顾清吃药的时候你可在身边？他有多痛？”
柳顺服用了不过是这些药里的其中几瓶，就已经难以忍受地在地上抓挠。
“在、在！他痛了一年，来陈一路上都不得安睡。”
陈王心中一痛。
他冷淡地看着柳顺，像是看着一个已死之人：“穆如飞也在？”
柳顺痛苦得满地打滚，他终于明白当时顾清为什么会疼得从床上滚到地上，旁人按也按不住。
他痛苦地**：“在，是太子亲手喂下的，喂了三次。”
“什么药？”
“我不知道，太子手下谋士的东西，别人都不知道…好痛！好痛！”
他声音尖锐，没说完就被人堵了嘴。
陈王听见了要听的。
之前他顾忌这哪天顾清忽然想起来找自己要人，就一直没动，此时终于道：“让他熬到死。”
陈王面色冷峻如霜雪。
“尸体给穆如飞，让他看看，他养出了怎样的燕人。”
他要穆如飞在活着的日子里永远担惊受怕，不知道屠刀什么时候落在脑袋上。
中和殿，010正睡得昏天地暗，忽然被系统的提示音吵醒了。
【剧情人物死亡，世界线：-5】
010：？


第164章 
于是等陈王去偏殿接人的时候， 收获的就是一只一脸懵，还不停地问他“柳顺呢”的顾清。
陈王虽然不知道顾清是怎么察觉的，却还是坦坦荡荡地道：“孤方才得到消息， 在牢狱中不治身亡了。”
010睁大了眼睛， 陈王摸了摸他的脸颊， 语气平淡：“不难过， 燕国旧人多的很， 若是你想要新的侍从， 让穆如飞来陪你也未尝不可。”
010觉得， 这个还是不太可的。
见人不说话， 陈王就捏捏他的脸颊，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揣，抱着坐在桌案前批折子了。
他揣010比揣一只兔子还顺手，来不及等010多问， 宫人就端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陈王从一堆奏折里抬头， 面上是早有预料。
显然， 他就是为着这个才一直没开口让010回风和殿睡。
“放那吧。”
宫人放下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那汤药热气腾腾， 霎时间，内殿里全是古怪的气味。
010左右闻闻，像是只从巢穴里往外探头探脑的小动物。
他嗅闻完后，神情复杂地蹙起了眉头， 小声和陈王道：“这个东西，好丑。”
陈王笑了一下：“你再闻闻？”
他哄人似的：“听来煎了不少漂亮的草药在里面。”
听到这句话，010犹豫了一下， 又凑近了，小心翼翼地闻了闻。
他显然被冲天的药味刺了刺， 过了一会儿后才蔫嗒嗒地回来：“一点点香，好怪哦。”
又香又臭的。
陈王好整以暇地等着顾清耍赖，没想到一直等到他拿起药勺，顾清都没有要跑掉的意思。
陈王挑了下眉，把人搂紧了，防着人跑。
自从他亲过顾清之后，顾清就爱这样粘着他，陈王看在眼里，也不纠正，反而每次都会摆出最合适人窝着的姿势等人自投罗网。
有时搂着顾清，都有一种他也养了一只兔子的错觉。
只是可惜，这只兔子够白够软，但是身上不够热乎。
一想到顾清身体虚弱的原因，陈王好不容易放松些的心情又不太舒服了。
010对着面前的小勺子左看右看，迟疑地回头：“我的？”
陈王好整以暇：“不然？”
010露出了纠结的神色，他从来没有吃过中药。
唔，记不起来前几个世界了，就当是没有吃过吧。
陈王看着他不信任的神色，笑了起来：“孤还让人多加了黄连，怎么办？”
坏。
010看他一眼，把勺子往旁边推推，瓮声瓮气：“那你先吃。”
陈王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
010观察了一会儿，陈王脸上没有一点难吃的表情，喉结动了一下，确实吃下去了。
唔，喉结好漂亮。
010眼馋地多看了几眼，他几乎像是一只幼兽，好恶都鲜明地表现出来。
陈王一看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松开了人点，笑吟吟道：“喝了，孤给你咬这儿。”
他的指尖点在了脆弱的脖颈上。
010从陈王的怀里爬下去，试探地伸出手，药碗很烫，他的手还没碰到碗沿就感受到了一阵热度，于是转而去拿放在里面的小勺，尝了一口。
入嘴又涩又麻，010难以形容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整个嘴巴都要坏掉了。
这个原来就是苦味。
陈王支着下巴，等着这人露出被苦到的神情，没想到顾清只是神色呆了一瞬，然后就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药了。
陈王看了一会儿，静静问：“不苦？”
平日里都爱吃甜的，就连吃到了酸些的东西都要鬼鬼祟祟地装傻塞到自己手里，第一次见的时候薛高都被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治顾清的罪。
没想到今天喝了苦药，倒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010埋头苦吃，听见这话，才抬起头小声：“有一点点苦。”
但是对于没偏好的系统来说，吃起来却容易得多。
这个药勺太小了，他好努力地吃了好多口，里面冒着热气的汤药也不过下去了浅浅一层。
999看着他的小触手在数据库里到处乱扒拉，呵呵一笑。
陈王静静地想，还是刚才叫太医来吓着了人，不然这个时候不应该已经把药碗塞进自己手里了。
陈王看着顾清非常努力才喝掉了小半碗，里面汤药的热气也渐渐散了，失笑问：“没那么烫了，怎么不端起来喝？”
谁知道他这句话一出，顾清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慢吞吞地放下了勺子，然后伸出手，胆大包天地把药碗往自己这边推了推。
010相当无辜地看着他，就像分两瓣橘子似的：“你也喝。”
终于等到了，陈王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坏？难吃的都要我吃？”
原本站在几步之外当隐形人的薛总管也躬身道：“公子，这是温养的药，大王强壮，恐不受补。”
010看了薛总管一眼，慢吞吞又喝了一口，又往陈王面前放。
“只有一点点坏，”他说：“吃嘛。”
虽然陈王口头上说自己坏，可是自己的反派值一点变化都没有。
010很忧心，这个世界他想更好的完成任务，可是世界线好像坏掉了，反派值也时不时往下掉一点。
010忧愁地叹了口气，见陈王一动不动，更蔫了，伸手又用药勺喝了一口。
陈王盯了他一会儿，把人的脑袋转向了自己。
平日里那么会撒娇，今天乍然这么一乖，反倒是更叫人心软。
陈王看着他，笑了一声，把人牵近了些。
“太多了，再喝几口，我就喝，好不好？”
010狐疑地看着他，一副不是很好忽悠的样子：“几口呢？”
陈王想了想，他叫太医多加了苦药，恐怕顾清不能喝太多，要是到时候苦哭了，和自己闹脾气，自己就得不偿失。
还没有想出结果，顾清就啪唧往他腿上一坐。
陈王下意识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这个动作几乎已经成了他的肌肉记忆。
010圈着陈王的脖子：“几口？”
陈王拍拍他的腰，伸手去拿药碗：“这药是专门给你开的，我喝了大半，恐怕太医都要来找你。”
010于是就着碗沿喝了一口，然后抬头观察一下陈王的表情：“一小口？”
陈王含笑：“不行。”
010于是低头又喝了一口。
陈王原本打算这样忽悠着让人喝完的，但没想到顾清乖成了这样，自己说不够就再喝一口，连还剩几口都没有问。
药碗里只剩一个底，想来也不会影响治疗。
陈王冷静地拿起药碗，将剩下的汤药都一饮而尽，尝到药中带着一点碎末残渣时，还皱了皱眉。
010看着他把药喝掉了，有点开心，还凑上去小狗似的亲亲他。
喜欢！
陈王偏过头躲开，等拿了内侍端着的茶盏漱口后，才失笑地亲了下顾清。
他说：“此次册封大殿，来的人太多，负责接待的大臣上奏让燕太子挪点位置，孤允了。”
010被他亲的晕乎乎的，还等着再亲亲呢，听见这话也没反应过来什么，反而抬头咬了口眼馋很久的喉结。
010含含糊糊地：“知道了耶。”
陈王抬手制止了要冲上来的内侍，抬手摸了摸顾清的脑袋。
“知道了就好，咬轻点，又不是小狗。”
010黏黏糊糊的不松口：“可以是嘛。”
陈王亲他的额头：“那怎么办，孤喜欢上了小狗？”
010看看他，脸忽然红了。
“没有关系，”他松开嘴巴，陈王脖颈上留下了一圈小巧的牙印，他小声道，“你有时候也像小狗。”
陈王轻轻啧了一声，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他像狗的。
陈王捏了捏这人的后颈：“孤乃真龙天子，说什么狗？”
010懂了。
他趴在人身上，又咬了一口他的脖颈。
“你是，小狗龙！”
“…”
过了几天，010在后宫就收到了穆如飞送来的信。
010有点懵，不知道这人是陈王授意放进来的，还是太后瞒得太好的真细作。
不过他也只纠结了一下，马上就把这些事抛之脑后，拆开了穆如飞送来的信。
里面的话寥寥几句，大部分都是在关心顾清如今的身子，和他强调，就算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但是要保护好自己，他已经向陈王求了许多次恩典，不会放弃来见他的。
说完这一切之后，又回顾了一下旧情，包括小时候是如何认识的，曾经怎样快乐的游玩。
这个和原本世界线里顾清可有可无的存在状态截然不同，然而世界线不知道怎么了，像是真的死掉了，就算010收到了这封信也一动不动，已经隐隐约约有灰掉的趋势。
010看完之后规规矩矩地把信封按原样子折回去，烧掉之后去找了陈王。
陈王听见他的要求之后，轻轻地眯了眯眼睛，看着人：“想出宫？”
010点点脑袋：“可以吗？”
陈王自然知道太后的人往和风殿跑了一趟，甚至是因为什么他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陈王看了010一会儿，似笑非笑地问：“若是担心毒药，让穆如飞进王宫来陪着你就好了，何必自己主动找过去？”
他这句话一出，一旁站着的薛总管和小福子两人都捏了一把汗，总觉得王上话中有话。
010听完了，有点纠结穆如飞进王宫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困惑地问：“他进王宫了，我还可以出去吗？”
陈王意味不明地问：“他进来了，你还想着出去？”
顾清现在连毒药的事情都让自己知晓了，总不会还觉得被燕人威胁了。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们的竹马情谊，所以顾清觉着怎么也是见一面的安心。
陈王道：“你可还记得我们打的赌？”
010当然记得，听见陈王这么说，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件事上。
陈王道：“穆如飞的手越伸越长了，他不仅接触六国旧贵，还开始接触一些守城卫侍。”
当然，接触归接触，敢搭理他的却都是经过了陈王首肯的。
陈王伸手捏了捏顾清的耳垂：“他进展的不是很顺利，要是能见上你一面的话，想必会顺利很多。”
010警惕地想，那自己肯定要绕着穆如飞走了。
不然到时候穆如飞真的动手，陈王把人咔擦了，自己就是世界线崩掉的罪魁祸首。
这个责任听起来比努力拯救世界线失败听起来严重很多！
他的想法简直写在脸上，陈王这才含笑问：“如何，可还要出宫？”
010不假思索地点了一下脑袋：“要！”
陈王唇角的笑淡了下来：“这般念旧情？”
010没明白，跟着他重复：“念旧情？”
陈王现在觉得顾清说话可爱又可恨了，他声音凉凉的，衣物下的锁骨还带着上次没褪的红痕，几乎也想要咬一口顾清了：“还敢学孤？”
010有点委屈了，他是真的没明白。
他觉得这个世界自己升级了，结果现在看来，人类还是有一点难懂。
人皇是有很多点难懂。
“没有学，”010有一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想出去玩。”
穆如飞在信里说了他曾经在民间和顾清玩过许多次，010看的眼馋。
陈王静静看着他，没说信不信，只是道：“宫禁时间早，你若是在穆如飞那里耽误太久，玩了之后恐怕回不来。”
010有点迷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说着说着就要往穆如飞身上扯。
他只是道：“不恐怕。”
陈王心平气和地说：“那孤觉得不行。”
笨蛋，也不和自己保证一声早些回来。
或者不去见穆如飞也行。
010露出了一个泫然欲泣的神色。
“可以？”
陈王冷酷：　“不。”
010悄悄伸手，隔着袖子拉了拉陈王的手指。
“可以，”010小声纠正道，“我们一起出去玩，可以的？”


第165章 
近来都城人员复杂， 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曾经的六国旧贵。
陈王在宫殿里对010耳提面命了半个时辰，这才告诉他今天带他出宫。
010：嗯嗯嗯嗯？！
看着人敷衍之后变得亮晶晶的神色，陈王皮笑肉不笑地捏捏他的脸颊：“孤方才说什么了， 可在听？”
010连忙点头：“出去玩！”
陈王：“还有呢？”
010手忙脚乱拉出记忆给他读了几句。
听这人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 陈王哼笑了一声， 收回手：“就仗着你聪明吧。”
走神走的眼神都涣散了， 还背得出来， 顾清这也算是一种厉害。
他继续道：“出去了不要乱跑， 孤放了几个侍卫在周围， 若找不到孤了， 就在原地等着，他们会把孤找来，懂不懂？”
010蔫头蔫脑袋。
呜，怎么还要说。
“……”
过了晌午， 陈王才把人从和风殿接出来。
他们这次出行明面上没有带太多人， 也不知道是谁告诉的顾清民间很有趣， 陈王询问了左右，才找出来最近民间热闹些的日子。
010在马车上晃晃悠悠， 他穿了件月白的袍子，虽颜色并非深色，但光是料子就足以看出这是个世家的公子。
或许是因为走得慢，他难得地没有晕车， 反而是坐在小窗边饶有兴致地往外看。
陈王也看了一眼，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的。
他对外面没什么兴趣， 手边还翻着用于解闷的书，结果才刚刚翻了两下， 手就动不了了。
抬头一看，顾清一边看窗外，一边还下意识抓着自己的袖子，在手里团吧团吧。
等会儿还要下马车，陈王把袖子往回收了收，顾清被拉得都往后仰了，眼睛还是巴巴地盯着外头。
有什么好看的？
陈王轻轻啧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顾清身边，把自己的宽袖从这人手里解救出来。
010这才回过神，低头看看自己空空的掌心，又看了看陈王，眼巴巴的什么都没说。
陈王默不作声地把手塞进了他手里。
010这才兴高采烈地继续往外看。
等到了城里，薛高躬身过来给他们撩开帘子。
马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巷子里，010低头先钻了出去，陈王看他往巷子外欢天喜地地跑了两步，静静地站在原地停了下来。
好在顾清还记得他，在巷子口打转了两圈后，小跑着回来牵他的手。
陈王脸色这才好看一点，跟着人的力道往外走了两步。
010一边看一边问：“为什么不晚上出来？”
陈王拉住了这人的手指，一根根漫不经心地捏过去：“平日里都城中也有宵禁，今日丰收节撤了宵禁，从下午玩到晚上，能尽兴些。”
陈国不似燕国，律法森严，平日街市是也有固定的划分，要不是陈王今年打下了两国，也难得这么热闹。
010眼睛都亮了。
陈王看他按捺不住的样子，一边牵着人的手往外走一边问：“孤放了几个人在你身边？”
010一边四处新奇地观察，一边还要分神回答陈王的话。
“三个！”
陈王“嗯”了一声，其实不止三个，只是总归不能让小孩儿觉得出来玩还被人监视着。
陈王带着人一路牵到了最近的集市里，里面熙熙攘攘，来往着不少的少男少女。
他不感兴趣地看了一眼，把视线放回了顾清身上。
顾清专门挑哪里人多往哪里钻，看见几个变戏法的还要钻到最前面去，眼睛睁得大大的，别人不知道，还要以为这人是特地请来的托。
几个把戏人**着上身，身上不知涂了什么油彩，看起来亮亮的，从块垒分明的肌肉上往下流。
等其中一人吸了一口酒吐出火焰时，周围的人群大大赞叹了一声。
陈王盯着顾清，顾清虽然满眼都是好奇，但是也只有好奇了。
陈王想着，就算顾清在燕国过的不好，这些表演总是看过的。
这么想着，他心安理得地把人往后拉了拉，又把人眼睛遮住了。
010：？
他努力扒拉了两下，陈王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个不好看，下一个才好看。”
可是，看这个也不耽误自己看下一个呀。
010满眼迷茫。
等这三个赤着上半身的把戏人下去，陈王才松开了手。
010全程只听见了周围人的欢呼身，等穿上短褂讨赏的把戏人走到附近才反应过来，偷偷摸摸地把手往陈王腰间伸。
陈王按住了他的手，含笑看着他：“自己的钱不用，来用我的？”
010被抓住了，用手戳了戳陈王的掌心，等被松开后才低头。
他没关注过自己穿戴了什么，此时才开始一个一个看过去，果然看见两个装着钱币的囊子，上面熏了浅浅的香味，他还以为是装香料的。
有钱！
010左右观察了一下，见最多的给十个铜板，自己也仔仔细细地从里面数出来十个，相当认真地放在了艺人的碗里。
艺人忽然跪下激动地说了一串话。
010震惊又无措地左右看看，明明是一样的，哪里露馅了？！
他可怜无助地往陈王身后躲，陈王嘴角带了一抹笑，把人按住，对那人淡淡道：“无事，去吧。”
把戏人磕了两下兴高采烈地回去，陈王看了一眼，接下来应该还是这几个人表演，就揽着人往外走，和他解释：“你用的钱币比他们值钱些，是在感谢你，不怕。”
010似懂非懂，他刚刚给的钱币比其他人都黄一点。
他探脑袋看看陈王腰间的钱袋：“我现在很有钱吗？”
陈王颔首：“比孤还有钱。”
毕竟他就挂了一个钱袋，顾清腰间挂了好几个。
010眼睛亮亮的，陈王看得心软。
然而010太爱往人躲的地方挤了，陈王陪他去了几个地方，就只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人。
以后要多带人出来几趟，不然成日闷在后宫……
不过半个时辰，陈王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身边的薛高和两个侍卫已经满手都是吃食了，哪怕是自己手里都拿着一块饼，是010尝了一口后若无其事塞给他的。
等四处游荡一圈的顾清回到他身边，陈王抬了下眼睛：“吃完了？”
010看看他，摸了摸自己扁扁的的钱袋，可怜巴巴道：“没钱了。”
他给的钱太大，许多小贩找不开，010就毫无心理负担地不要找钱跑掉，等逛完一条街，才发现自己没钱了。
陈王叹了口气，把自己腰上的袋子解下来，放在了顾清手里。
“不买吃的了，去看些别的，”陈王好脾气地和他说，“晚些还要去用膳。”
010“好哦”了一声，结果等回来的时候，满手拿的都是些小糖人。
陈王看见，居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好笑道：“刚刚孤说了什么？恩？”
连他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010很认真地和他纠正：“好看，不是吃的。”
陈王的目光落在那两个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上，盯了一会儿圆滚滚的耳朵和身体，淡淡问他：“做的什么？两头小猪？”
010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己手里憨态可掬的小糖人：“兔子和小狗。”
他非常认真地举起糖人，给陈王指：“兔子耳朵，尾巴……嗯，兔子是有点胖了，但是小狗很好看！”
陈王没从这抽象的糖块上看出小狗有什么可爱的，反倒是兔子让他多了几分耐心。
圆头圆脑，什么时候顾清也能变成这样就好了。
他评价道：“丑兔子和一只猪。”
010：。
010愤怒地把小狗吃掉了。
这个时候的糖人大多掺杂了其他东西，吃在嘴里咬碎之后只有很淡的甜味。
010砸吧了一下嘴巴，开始往外掏东西。
他买回来的不止小糖人，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糖果，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长得都十分漂亮。
陈王轻轻吸了口气，没有说他，只是让人把东西拿下去，又吩咐下人把顾清之前买的那堆吃食也赏了。
顾清比猫还小的胃口，每个吃食尝一口就不错了。
010不舍地看着小糖人离自己远去，拉了一下陈王的手：“是看的，不是吃的。”
陈王牵着人往前走，非常耐心道：“让他们收起来了，没让他们吃。”
两人边说，边往沿江的酒楼去。
这是陈王手上的产业，自然也有一间永远留着的雅间，几人上了二楼，早早有人候在那里，见人来了，低声叫了一句主子一句小公子。
陈王摆手让他下去，两人刚刚进门，010就径直跑到了窗户边的位置，显然对楼下的景色很感兴趣。
那人见陈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在心中对这位公子的受宠程度又拔高了一个档次，俯身行礼，退下去了。
逐渐进入傍晚的街市更热闹起来，010趴在窗沿上，脑袋跟着看来看去。
好热闹。
喜欢！
陈王坐在他身侧，看着人好奇的样子有些无奈：“小心些。不是刚刚才上来？又看见什么新奇的了？”
010认真地给他指了指：“那边，又多了几个人。”
陈王看了一眼底下的小贩，他没有关注这些，只是看顾清眼睛都要移不开的样子，想来也知道这人嘴馋了。
“叫薛高下去给你买，你陪我一会儿，嗯？”
010点了一下脑袋，还没等薛高回来，又看见了新的小贩，扒拉着窗框蠢蠢欲动起来。
陈王看笑了，他算是明白了，顾清今日就是想要出去一趟，不放他下去跑一圈能难受死。
他视线落在底下的人流中，顿了一会儿，指尖摩挲着茶盏：“去吧。”
010抬头看他：“真的？”
陈王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早些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010点了下脑袋，像是被他这一笑迷得晕乎乎的，往底下跑了几步后，特地折回来，对着陈王的脸颊吧唧了一下。
“我就去玩一下下，”010蹭蹭他，小声说，“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走哦。”
陈王无奈地笑了一下，也亲亲他的唇畔：“我能去哪？去吧。”
陈王出宫并没有像在宫里穿得那样威严，甚至连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束了束，此时被010蹭乱，更是少了点了冷意。
如果不是通身的气魄，在外面时就已经有不少人要上前了。
从刚才乱逛，陈王站在原地静静等自己的时候，010恍惚就有了一种错觉。
好喜欢这样被等哦。
陈王好看，等他的时候，好像他的老婆！
也好喜欢！
010被亲得脸颊通红，恍恍惚惚地要走，被陈王按下了。
陈王给他理好两人亲热弄乱的头发和衣衫，这才拍拍人：“去吧，我让他们晚些上菜。”
010同手同脚地走掉了。
等人离开，陈王低头，拿过手边的暗报静静看了一会儿。
看完之后，陈王淡定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对空荡的房间发问：“事情可办好了？”
“都妥了。”
密探从阴影种走了出来，单膝着地，低声道：“人已经送到了穆如飞手上，穆如飞一起来乍无防备看见柳顺的尸体，脸色大变，显然是十分心虚。”
“穆如飞让人收敛了尸体后召身边的顾季密谈一番，给燕国去了一封信，之后连续一直闭门不出。”
陈王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闭门不出，却有空通过太后的人给顾清传信。
还是闲的。
密探继续道：“倒是今日他出来了，丰收节人多眼杂，属下恐他是想要趁乱做些什么，已经叫人暗中看着。”
陈王忽然一顿，想起刚刚他在楼下人流中看见几张熟悉的脸。
他道：“派谁盯着？”
密探果断道：“甲丙、乙一、乙二三人。”
陈王倏然站起身，脸色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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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010其实对底下新冒出来的几个摊贩不感兴趣。
他下楼之后七拐八拐，走到了刚刚给他做糖人的商贩那边。
街市上的商贩是流动的，因为晚上人躲，大多是哪边热闹就往哪边走。
他跟在那个商贩屁股后面走了几步，商贩才发觉，苦笑道：“小公子，不是我不给您做，只是这实在是大不敬之罪，谁发现了都要杀头的。”
最开始的时候010其实不是想做小狗的，而是蹲在石板前，问商贩能不能给他做一条小狗龙。
商贩开始还没听懂，等听出来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是想要他画一条龙出来之后就大惊失色，连连哀求010不要为难他。
010当时被吓了一跳，可是陈王不在身边，又没有地方躲，只能和他掰扯一番，最后做了一只胖胖的小狗来。
此时见人这么惊恐，010都有点心虚了。
他说：“那你做小狗，我加几笔，好吗？”
只要不是做龙都好说，况且，初学者做这个东西，能不毁了就不错了，更别说做出形状来。
商贩连连点头，拿出石板在上面画完形状后，连忙让010接手。
010专心致志，嗯，加两个角，尾巴要比狗狗长一点，脚上还要有爪子。
等他完成后，商贩看着画出来的成果欲言又止，看着这位公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怎么画了个丑八怪这么高兴？
010心满意足地拿着新出炉的小狗龙往酒楼走。
还没几步，忽然看见有人站在不远处的拐角一动不动，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那人身形修长，看起来倒是一副玉树临风的姿态，只是神色憔悴，脸色发黄，看起来受了些磋磨。
010：。
010慌乱地转开了视线。
穆如飞站在那里，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
“子瑜！”


第166章 
穆如飞三步并作两步， 上前将010的去路牢牢堵住。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010：“你怎么在这里？可是自己偷偷出来……”
穆如飞看见010还有闲心买糖人吃，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慢慢放缓道：“我知道了， 是陈王带你出来的。”
顾清受宠至此， 是好事。
穆如飞脸上带了点笑意， 和他说：“最近我屡屡上书， 可惜都被陈王拒了回来， 幸好你我心有灵犀， 在这里碰巧遇见。”
010往后挪了一步。
穆如飞见他疏离的动作， 叹了口气， 眸光也黯淡了一些。
“子瑜……”
他道：“你可是因下药之事在怨我？这事我也不知，是事后手下那些人才告诉我真相，我知道后，已经让人将欺骗之人处死了。”
说到这里， 穆如飞自嘲地叹了口气：“不过你怨我也是人之常情。”
他见顾清听的认真， 没忍住走近了一步。
010听他不说了， 抬起头问：“还有话说吗？”
穆如飞从没见过这么冷淡的顾清，他一怔：“没了。”
010于是相当客气地指了指面前他挡得严严实实的路：“我可以过去了吗？”
穆如飞张了张嘴， 然后轻声问：“我们难得见一面，不多陪我一会儿吗。”
010歪了一下脑袋：“还是不了？”
穆如飞定定地看着他，有些举棋不定。
要下的毒药他已于三天前从燕国拿来了，现在千方百计想要见顾清一面， 不过是为了确保顾清不会下手后太过慌乱，还一起把他也给出卖了。
现在看来，顾清好像变了太多。
穆如飞忽然笑了一声：“恐怕不行， 顾清，我还有话和你说。”
他带着010往旁边走了些， 也不在意顾清故意放慢的脚步，低声道：“你是我燕国的人，哪怕如今在陈王跟前得宠，也不可能得宠一辈子，顾清，你不糊涂，想得出来等陈王失去兴趣之后，你过的会是什么日子。”
010听着，歪了歪头：“他给我凤印，过的应该也是，好日子？”
穆如飞摇摇头：“前朝的大臣怎么会放任一个燕国人当他们的王后？陈王的宠爱是你唯一能依托的东西，等你这个也失去了，就要从王后的位置上下来了。”
若是燕国送来的另外几个美人听见这话，都听不出半点问题，必然会更死心塌地地对燕国，以求一个还算可靠的后山。
可是010看看穆如飞很忧愁的眼神，开口道：“可是，以后没有燕国了呀。”
都是陈国的，就没有问题了。
穆如飞一愣，气血都往头脑里冲了上去。
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你说什么？你被宠昏了头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虽然人人都看得出老燕王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了，可是穆如飞从来没有想过按照盟约打开城门投降，010这话更是往他心上扎了一刀。
010拿着手中的小狗龙，脑中的反派值劈里啪啦地响起来。
他默默离看起来很激动的穆如飞远了一点。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自己不毒死陈王，那再过两年燕国的老王死掉了，就算穆如飞不投降，陈王也觉得不会放任燕国在面前蹦跶的。
穆如飞定定了看了他两秒，他看得出来顾清对自己的眼神中对自己的情谊已经浅了许多。
肯定是……肯定是因为陈王那厮！
穆如飞咬了咬牙：“顾清，莫要被眼前的好事迷昏了头脑，你可是燕国派过去的细作！别忘了你身上的药！”
010晃了一下脑袋，认真道：“没有昏头脑，我记得的。”
他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世界线，有一点不开心。
世界线变得破破烂烂，应该和穆如飞也有关系。
毕竟再原本的世界线里，顾清这个时候应该收到穆如飞的冷遇，就连好不容易递出去的信都是下人看的。
唔，既然这样，刚刚赚一点点反派值应该不过分。
穆如飞见他这样的反应，才松了口气，摸了摸袖中的毒药。
“我知道你怨我，”他道，“只是下次不要这般故意吓我了。”
“就算你不喜我，我们也同是燕人，是不是？”
010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落在穆如飞眼里，就是被说中了心意，又不想暴露给他看。
穆如飞拉住了顾清的手，把袖带中的毒药放在了他手里，同时也把顾清需要的药丸又放了一颗。
“宫中人情复杂，我怕你被欺负，所以备了些防身的毒药给你，”穆如飞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道，“若是有人欺负你，不要留情……”
穆如飞声音放得很轻：“这药下了后无色无味，就连姬寒商那样的人物，也不可能察觉出什么不同。”
听见陌生的人名，010忽然支棱起耳朵，等听见后文时，更是震惊地睁大了眼眼睛。
毒药？什么毒药？
世界线又跳了吗？！
010慌张地用小触手打开世界线，浑然不觉得自己的手还被别人抓在手里。
等他看见世界线依旧半灰不灰，一副即将坏掉的样子，才有点犹豫。
【999，你报错了吗？】
999相当淡定：【已经报了，不过你要担心的好像不是这个。】
010：唔？
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就感觉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嗖嗖的冷意。
他转了一下脑袋，就和陈王并不好看的神色对上了视线。
陈王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不是下来买吃的？”
010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狗龙：“买了的。”
陈王冷冷地看着这两人牵着的手：“还不松开？”
穆如飞倒是早些就看见了陈王大步走过来的样子，见状，他才松开手，不好意思地冲陈王笑笑：“我与子瑜自小一起长大，许久未见，情难自已，还请陈王不要怪罪。”
他的手一松开，010就下意识往陈王那边走了几步。
陈王原本冰冷的神色看见这幕才缓和了点，他伸手将010拉了过来，冷冷地看了眼穆如飞。
他一路找过来，就看见穆如飞不知道在和顾清说什么，脸上还挂着虚伪的笑，恶心坏了。
陈王根本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只厌恶地看了一眼穆如飞：“燕太子行为无状，冲撞孤的王后，孤会让人告诉老燕王的。”
这是明着说要老燕王再换一个太子。
穆如飞神色一深，盯着陈王道：“如此恐怕不好，我父王最近身子差，就连朝政也是手下人帮着管，恐怕没有精力回您的信了。”
他早就受够了老头子的压制，这次出来让人在老头子的饮食上做了手脚，正好把自己的嫌疑也撇干净些。
等回去后不久，他就能有一个中风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的父王了。
陈王淡声道：“是么？孤收到国书的时候，老燕王可是说他身子大好，还能吃下两碗饭。”
穆如飞神色一暗。
那国书比自己早十日来，他也摸不清楚是计划除了问题，还是老燕王强打精神写的。
穆如飞心烦意乱，告退了转身匆匆离开。
010有点震惊地看了好几遍他们的对话，为什么自己让他让位置不让呢？是因为自己没有陈王吓人吗？
010做出了一个凶恶的表情。
等人走了，陈王面无表情地叫来了掌管着探子的内侍。
他神色淡然，语气也很平静，说出的话却比身边还在努力变凶的010不知道冷酷了几倍。
“打断他的手，”陈王淡淡道，“孤不想看见他完好无损的样子。”
凶恶的010：哦……嗯？！！！
他震惊地抬头，穆如飞不能是残废，世界线——
哦，世界线已经坏掉了。
陈王没有低头，却像是能预知顾清的反应，伸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的脸，捏了捏。
“孤还没同你算账，”陈王明明偏头听着内侍说话，却还漫声同010道，“等着孤。”
跟踪穆如飞的都是些身具特长之人，陈王又同内侍吩咐了几句，这才把人带回酒楼雅间。
各式各样的菜色如同流水一般端了上来，然而雅间内却鸦雀无声，所有伺候的人都低着头，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
010的小狗龙还抓在手里，上面的糖已经有点融化了，看起来整只小狗都蔫蔫的样子。
薛总管大着胆子上前布菜，顺手还给顾清夹了一点。
陈王冷声道：“他不吃。”
薛总管的手抖了一下，夹着的拿筷子菜转了个弯，扔在了空碟子里。
010呆了一瞬，迷茫地看过去。
要不是陈王刚才看着穆如飞抓他的手抓了那么久，这人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要被他的样子骗过去了。
010看看桌上的菜式：“吃的。”
刚刚吃了那么多小食，还吃。
陈王吃不下去，放下手里的玉箸，捏着顾清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吃什么？不交代清楚，就饿死你。”
010好脾气地让他晃来晃去，还问：“交代什么？”
陈王轻轻啧了一声，顾清这是装傻还是真傻：“你说呢？刚才做什么去了？”
010似懂非懂地看看他，举了举手里的糖人：“做糖人。”
陈王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偏移了一下视线，然后就看见了奇形怪状的东西。
他松开手。转而捏了捏眉心：“这是什么？”
没有贴贴了，010于是主动地坐到陈王身边，兴奋地给他指：“这个是尾巴，这个是爪子，这个是小狗的耳朵。”
陈王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在介绍，就撇了人一眼：“孤说的是这个？”
010：？
他狐疑地换了一个地方指，对陈王说：“这里，是小狗屁股？”
陈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见顾清真的没有装傻的意思，伸手接过了。
他神色平静地看了看手里的丑东西：“哦，这是小狗龙？”
010一下子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是哒！”
陈王：“买糖人的路上碰上的穆如飞？”
010跟着点头。
陈王端详着，心里的怒火越烧反而越冷静。
他正想着从哪里下口，最好能一口咬断这个让顾清下楼的小狗龙，让他记得下次不能再被穆如飞拉着手。
结果下一秒顾清非常亲昵地钻到了他怀里，有点害羞地问：“好看吗？”
陈王盯着他忽闪忽闪的长睫。
顾清的容貌太好看了，看起来才更像真正的精致易碎的糖人。
陈王有时候漫不经心地接话道：“什么？”
010指指他手里的糖人。
陈王一怔，顾清的审美一向很好，喜欢的东西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怎么会连这种丑得很明显的东西都要拿出来问？
他有点疑惑，仔细看起了手里的东西。
糖人分了两层，明显是分了两次画的，第二次手法笨拙，奇奇怪怪的角都是后来画上去……
陈王不动声色地问：“好看，你画的？”
010点点头。
他还记得陈王刚才叫前一个糖人丑东西的事
010期待地问：“不喜欢小狗，喜欢小狗龙吗？”
陈王静了一瞬，刚才想要一口咬碎这个糖人的想法灰飞烟灭。
陈王像是从来没有那个恶劣的想法一样，捏着糖人棍子的手都放轻了些。
他道：“好看，喜欢，孤让人收着。”
010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还非常矜持地要求：“要放一起，小狗龙放在最好的地方。”
陈王颔首，让薛高把东西收好，藏到冷库去，又把顾清往怀里抱了抱。
“放在一起了，就放在兔子和狗中间，”他低头又开始捏着顾清的手指玩，语气自然：“刚刚和穆如飞说什么了？是想燕国了？”
010：“没有呀。”
顾清回答得太坦坦荡荡，陈王垂眸继续道：“孤在这里等了许久，见你不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刚才为了看顾清，雅间的窗户都打开了，此时房间里还没被房间里的熏笼烘热，冒着凉意。
陈王这样抱着010坐在里头，看起来像是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010于是凑近他，用在外面被风吹的凉凉的唇亲他的脸颊。
“没有出岔子哦，”010认真地解释，“小狗龙干的很快！”
算了。
陈王被亲得头昏，他冷静地想，穆如飞算什么，还不如小狗龙重要。
把人抱近了些，陈王用手捂了捂这人冰凉的脸颊，嫌弃道：“这般凉，孤看你再多聊两句，就要出岔子了。”
陈王示意薛高拿来热水，等来了后，用热热的帕子给人一点点擦了脸和手，着重擦了这人被牵过的右手。
010毫无所觉，还追着问陈王在等他的时候干了什么。
陈王一边给他擦手一边回答：“没做什么，看了点折子，点了遍菜色。”
陈王一顿，抬头看了顾清一眼，又道：“结果你还没回来，孤就打开窗，等着看什么时候能看见你。”
他还在那个时候抽空叫来了看了一遍密探的奏报，这才追下楼。
陈王不希望让顾清觉得自己实时都在监视，便没说这个，不想顾清听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开始往外掏东西。
他的袖袋里还有刚刚买东西时揣着的小玩意，于是陈王就见他掏出了小布袋的花，手指大小的木雕，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010认认真真和他通通交代：“这个颜色好看，这个样子好看，这个……唔。”
010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这个丑的好看！”
陈王笑了一声，继续看这人翻口袋。
010的袖带不大，但是藏的小玩意可以说是一件又一件。
陈王支着脑袋，耐心地听他一件件数过去，最后看见顾清费力地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陈王的视线在平平无奇的小油纸包上一闪而过，脸上带了点放松的笑意。
“又是什么？”
“这个！”
010宣布：“是毒药！”
陈王笑意凝固在唇角：“什么？”
010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强调道：“——毒——药。”
陈王头痛地伸手将人的嘴巴捂住，他又不是没听清：“谁卖给你的？敢卖这种东西，孤让人去抄了他的铺子。”
陈国境内对这些东西管控的都很严苛，而且这东西就这么包着，顾清又喜欢藏甜点吃，陈王看着都生怕顾清一个不小心弄洒了。
010被捂着嘴巴，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声音被闷在陈王的手下，还是可以听出几分雀跃：“穆如飞给的！”
“他说有人欺负我，可以用这个。”
陈王一顿，看着那毒药，神色冷了一点。
他道：“表面功夫做得倒是不错。”
010想了想，索性把话说完了。
“穆如飞说，可以随便用，”他边总结边说，“反正姬寒商也看不出来。”
雅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原本站在一旁的薛总管居然有一种习惯的感觉，非常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上，一声不吭。
只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淡定了，一个个捧着碟子和酒壶，瑟瑟发抖地跪在周围。
010像是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看了一圈，发现有点奇怪。
他有点无辜地看着陈王：“姬寒商是谁？”
陈王的神色比刚才看见穆如飞牵他的手还要不好看一点。
不是说喜欢他才主动来陈国的？这就是顾清的喜欢？
他伸手捏住了顾清的脸颊，声音凉飕飕的：“是个医官，精通毒药，下毒与否，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010：“哦——”
陈王拉长了声音：“他还手艺绝妙，也会调制些东西捏糖人。”
010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陈王轻轻吐了口气。
列国之内，虽然没有人敢提及 他的名讳，可是更不会有人跑到他面前问这种问题。
陈王盯着顾清，语气淡淡的，但是已经有些咬牙切齿在里面了。
“假的。”
他问。
“你是不是，成天就惦记你那小狗龙呢？”


第167章 
010心虚地闭上了嘴巴。
姬寒商起身， 没收了他的毒药，连带着把药丸子也拿走了，低气压地回了马车上。
看着陈王的背影， 薛高腿脚一软， 走到了010身边， 压低了声音愁苦道：“顾公子， 平常的事拿来同王上说就够了， 王上名讳这种事， 还是要有个避讳。”
010恍然大悟。
他有点失望地道：“所以， 没有很会捏糖人的医官吗？”
薛总管深深地吸了口气， 加重了语气：“顾公子！”
010飞快地往马车上跑：“知道了！”
等他手脚并用爬回马车上，就看见姬寒商坐在桌案后，正垂眸看着手中的书信，像是对外面的动静毫不关心。
010敲敲旁边的木板：“一一进来了哦？”
他一出口就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表情凝固了一下。
姬寒商抬头扫了他一眼， 进来的只有顾清一个， 也没有其他人。
不知道顾清说的什么，姬寒商索性直接忽略， 淡淡道：“坐下。”
010于是往里走了几步，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找他应该坐在哪里。
姬寒商难得看见他束手束脚的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这样是在惩罚顾清还是惩罚自己。
他静静地看着， 马车内只有两个地方还能坐，要么是他对面的小几，要么就是身后的矮榻。
姬寒商等着这人选呢， 没想到顾清看了一圈，挪到了自己面前。
姬寒商学着顾清平日的样子， 歪了歪头，披散的黑色发丝垂在肩上，看起来没有半分010可爱精灵的样子。
“怎么？”
010看了他一眼，指了一下陈王的腿。
他老实巴交地说：“想坐。”
姬寒商哼笑了一声：“坐什么？找你的小狗龙去。”
010觉得，这个时候好像不能指着陈王叫小狗龙了。
他蔫巴巴地凑过去蹭了蹭姬寒商，姬寒商瞥他一眼，挪开了手，空出了点位置。
010眼睛一亮，熟门熟路地坐进了他怀里。
姬寒商一手拖着010的后腰，一手还拿着案上的书册：“有好好的地方不坐，非要在我身上？”
010觉得侧坐有些不舒服，抬手把他手里的书放回桌上，然后跨坐好，把人的另一只手也放在自己身上，高高兴兴地圈住了姬寒商的脖颈。
他认真地回答：“要的。”
姬寒商被他这一连串流畅的动作给逗笑了，等意识到自己另一只手直接托住了顾清的大腿，表情僵了一瞬，连带着耳根子也红了。
他飞快地抽开了手，低声道：“怎么这么没规矩？”
010顿了一下，有点迷茫地看了一圈，然后认真地和他吵架：“这里是在马车里，没有没规矩。”
陈王晃了晃自己腿上的人：“没有没规矩？”
怎么还和自己吵架。
010不开心地蹙了蹙眉，伸手捂住了姬寒商的嘴巴。
他小声说：“我要生气了哦。”
姬寒商好笑道：“孤还没说这话。”
姬寒商对顾清的放纵，中和殿和和风殿里的内侍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来撩帘子的薛总管听见这一串拌嘴，伸手的动作都僵了一下。
下一秒，他果断地放下了要撩开帘子的手，只在外面低声说了句：“主子，回去了。”
姬寒商“嗯”了一声，
听见这话，010凑近仔细看看他的表情，试探地问：“生气了吗？”
生11的气了吗？
姬寒商垂眸，看着这人低头凑近的脸蛋，忍者低头亲一下的冲动，继续道：“不生气，只是有点惊讶。”
他似笑非笑地道：“毕竟千里迢迢来找我，却连心上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顾卿行事作风当真奇怪。”
世界线里陈王的名字都是陈王，而顾清自小不受宠，根本接触不到什么谈及其他国家君王的事情，是以到现在，010才知道陈王的名字。
姬寒商见这人露出了心虚的神色，晃了晃人的脑袋：“怎么不说话？”
他张口还要说，010飞快地吧唧了他唇一口。
姬寒商极轻地挑了一下眉，还是要继续说，010就跟着又亲了他一口。
“没规矩就没规矩，”010小声嘀咕，眉头还不高兴地蹙着，“你说话好怪，不让你说了。”
姬寒商没忍住笑了一声，把人抱在怀里，刚刚张口，就见这人又要亲上来。
姬寒商捏住他带了点软肉的脸颊，往后仰了一下，躲开后道：“还敢怪孤。”
010低头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于是等姬寒商下马车的时候，薛总管就眼尖地看见陈王手上的那一圈红痕，他大惊失色，看着陈王淡定自若的神色，又硬生生憋了下去。
“……”
穆如飞给的药粉被姬寒商给了医官，穆如飞像是拿捏住了顾清一样，之后一段时间，源源不断地从太后那传消息，都被姬寒商截下了。
姬寒商开始还会观察着顾清的态度，等发现这人完全把穆如飞这个人抛之脑后，才开始慢条斯理地一封封看那些信。
穆如飞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耻，一封信有半封都在倾诉衷肠，陈王把这些内容都略过，看见最后暗中催促顾清动手的话，才冷笑了一声。
他放下信问：“穆如飞最近在做什么？”
旁边的探子低声道：“和燕国那边联络了好几次，确定老燕王的身体情况，都被属下截下了。”
姬寒商听着，淡淡道：“他不是对卫国的人感兴趣么？最近如何了？”
探子低声道：“是这样，但是上次帮忙把穆如飞送进城后，卫恣就闭门不出，也谢绝了穆如飞的几次拜访。”
姬寒商淡淡道：“总归有个聪明人了。”
密探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上次，顾公子遇上穆如飞，他就是要去卫恣落脚的地方拜见的。”
卫国是主动投降的国家，卫恣有个早早嫁给陈国臣子的姐姐，是以的关系和陈还算好，他在都城也算是有落脚的地方，所以穆如飞还要专门出驿站找人。
姬寒商：“够凑巧的。”
薛总管听见这话，立刻上前一步道：“这几日卫恣递了折子上来，屡次想要进宫献宝。”
“让他进宫。”
薛总管低声应了声是，姬寒商想了想，放下信道：“把顾清也叫过来。”
原本目不斜视站在一旁当柱子的内侍也应了声是，于是蹲在某个宫殿开开心心听闲话的010就被拎了过来。
他满眼迷茫。
世界线死掉，他找到了刷反派值的好方法，只要那些人说完闲话自己蹦出来，反派值就会增加，现在已经被刷到六十了。
010还算了反派值莫名其妙往下掉的规律，发现每次姬寒商都在身边，就非常严谨地罢工不去中和殿了。
那些大臣原本还爱参顾清扰乱朝政的罪，结果现在顾清不在，陈王的脾气回归了最开始的样子，甚至比以前还有没有耐心，众大臣才发现他们做了什么错事。
010被薛高请到中和殿，站在门口的时候相当犹豫，先往内间探了半个脑袋，准备一看见有人就找机会跑掉。
现在已经入冬，小福子担心他着凉，给人裹了厚厚一层衣物，最后外面包了个雪白的大氅，姬寒商抬头的时候就看见顾清跟个雪中精怪一样探头探脑，唇角不由自主含了一抹笑。
“过来。”
【反派值减-1】
010原本还想试探一下是不是自己的推断出错了，结果姬寒商见到他的第一面，脑袋里的反派值就掉了一格。
什么都没有做的010：？！！
他迷茫又可怜地站在原地，陈王低头继续看折子，见人没有反应，又要抬头。
010慌乱地跑进内殿，抬手按住了姬寒商。
他道：“不抬头！”
语气怪凶的。
姬寒商配合地垂着眼：“怎么了？”
010于是小心翼翼地低头从下面看了姬寒商一眼，确定自己的反派值没有变化，才一点点松开手。
他小声道：“不可以看我哦。”
姬寒商心平气和地低着头，这个小混蛋还没有把手从他的发冠上拿下去，等拿下去了他就要教训人。
他说：“怎么了？”
010非常认真：“我怕你觉得我太可爱了。”
他还相当严肃地补充了一句：“这样不好。”
他辛辛苦苦攒的反派值！
姬寒商没忍住笑了出声，于是010又听见了反派值往下掉的声音。
010：？！
怎么还犯规呢。
他震惊地任由姬寒商拿开了他的手，姬寒商本来想教训一下人的，看见一旁的探子还是顿了顿，将人拉近了。
010看见姬寒商面前的桌案上摊了不少巴掌大的纸。
他歪了一下脑袋，凑近了看，觉得这些自己有些熟悉。
999忽然凉飕飕地开口了：【穆如飞手下人的字迹，能不熟悉吗？】
010呆了一瞬，姬寒商在后面搂着他的腰，自然能感受出来这人身体上的反应。
“认出来了？”姬寒商笑了一下，“倒是比孤想的还了解穆如飞手下的人。”
010闭上了嘴巴，最近和姬寒商说话都好危险。
姬寒商重点拿了几封信放在顾清面前，点了点上面的内容。
“以前你因为毒药所累，做了燕国的探子，孤都可以既往不咎，”姬寒商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他继续道，“看看这儿，告诉孤你看出什么了。”
010：“……啾？”
姬寒商看他一眼：“不许撒娇。”
010只好蔫头耷脑地继续看，看完之后棒读道：“他说喜欢我，记得我，念着我。”
总结的到位。
姬寒商的手指顿了顿，平静地继续道：“不是他亲笔，说不定都不是他口述的，对不对？”
010看着他的神色，试探道：“对的？”
姬寒商颔首，继续道：“他连这种肺腑之言都让人代笔，可见其心不可信，知不知道？”
010点了一下脑袋，姬寒商于是抬了下手，殿外走近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这人身材颀长高大，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身上服饰是暗色的，看起来身份也不低，缓步走进内殿时神色宁静。
010目光变得炽热了一点。
新的，好看的人！
姬寒商面无表情地遮住了他的眼睛，轻声细语道：“但是孤会同你计较这个，再乱看一个？”
面前人俯身一拜，姬寒商淡淡道：“起来吧。”
他移开手，看见顾清为了防止视线太过灼热，开始低头祸害自己的外袍。
姬寒商：。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这是卫恣。”
010：嗯嗯嗯？！
他立刻从姬寒商的外袍上移开视线，看见了面前安静站着的青年。
和世界线里描述的一样，这个人后期帮助穆如飞征战天下，看起里就很会打仗！
他看着陈王对这人还算温和的态度，也明白后期卫恣在穆如飞身边为什么要隐姓埋名了。
姬寒商死掉最大的受益者是穆如飞，卫恣看起来和姬寒商关系也不错的样子，看起来就很有嫌疑。
010兴高采烈地想，可惜凶手是我！
姬寒商看了顾清一眼，把人的脑袋转过人，点了点那些纸上看似诚心实意的肺腑之言，又抬头看了卫恣一眼：“说吧。”
卫恣已经交代过，此时非常娴熟地上前重新复述了一遍。
“臣是在都城外遇上穆如飞的，他自称是燕国人士，来这里拜访以前的弟弟，”说到这里，卫恣没忍住抬头看了顾清一眼，毕竟现在知道穆如飞的身份，宫中身份能被穆如飞称得上特就只有这一位了，“臣与他……一见如故，谈得也十分开心，一起在城外游玩三日后，约定日后想见，穆如飞还说要带臣去他的家乡那边看看。”
穆如飞说陈国荒凉，有些地方不如燕国繁华。
卫恣把这句话咽下，毕竟燕国那个奢靡的样子，明眼人都知道是亡国之相。
010专注地看着他的样子。
主角好好看哦，虽然变黄色的穆如飞有一点点丑，但是卫恣果然很好看！
穆如飞身上还有一点燕国人喜欢的纤长瘦弱的身形，卫恣不知道时不时因为在陈国呆久了，是一种非常健康的好看。
姬寒商抬手把人脑袋转开，淡淡道：“接着说。”
卫恣皱起眉，继续道：“臣观他行为有度，只以为是燕国哪一脉的贵族，没想到前几日看他被拦在了都城之外，才知道他是燕国太子。”
说起这件事，卫恣还是觉得生气。
太子和贵族的身份可不一样，开始他还能用穆如飞是想与自己平级相交自我欺骗，但是这人明显结识了不止自己一个贵族，就让卫恣明白他的意图了。
只是他诚心相交，穆如飞却虚情假意，从没有想过这段关系，会怎么把自己害惨了。
“臣将他带进城时才知道他的身份，”卫恣只觉得失望，他道：“臣进都城之后就没有主动同穆如飞来往过，不过他却屡屡打扰，还说些过界的话。”
010：哦豁。
010明白了，现在卫恣也不喜欢穆如飞了。
010甚至没有打开世界线的欲望，只想多看两眼卫恣。
姬寒商看着顾清试探抬起头的样子，蠢蠢欲动要多看两眼卫恣的样子。
他有点手痒，又有点无奈地：“可听懂了？”
正纠结怎么抬头才能看见人的010迟疑地问：“听什么？”
他刚刚听完了全程，除了听见一个面目全非的世界线，也不知道该听什么了。
就知道看好看的人。
姬寒商安静了一瞬，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摩着顾清的背脊，轻声道：“穆如飞此人，口蜜腹剑，视感情为工具，断不可信他的一个字，记住了？”
他说的同时伸手点了点两人面前那些纸上的言语，卫恣的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刚才也看过上面写的什么了。
他居然真的差点被穆如飞哄骗得团团转，甚至还主动带人进了城。
010看着纸，非常大方地点点头：“好叭。”
姬寒商看着他，温和道：“所以日后连竹马情谊也不必有，知道吗？”
虽然姬寒商知道这样行事过于霸道，感情也是不由人的，却还是有心想要强调这点。
顾清看看他，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卫恣自觉地退了出去。
010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姬寒商没听清。
姬寒商支着脑袋，他听臣子劝诫他行事不可太过独断霸道也听惯了，只是懒懒道：“要说什么？”
还没听过顾清劝诫，新奇，能忍，想看。
010看看他，又看看只是站在内殿外，明显等会儿还要进来的卫恣。
他凑近了姬寒商，小声道：“竹马情谊？”
姬寒商应了一声：“和他讲情谊，吃亏的是你，知不知道？”
010点点脑袋，然后继续问：“竹马情谊，是什么情谊？”
虽然010知道这几个字的解释，但是完全无法理解深层的含义。
姬寒商一愣，盯着顾清澄澈的眼睛看了看，发现这人是真心实意地在困惑后，笑了起来。
“好乖。”他叹息道。
010蹙着眉看奇奇怪怪的姬寒商，小声嘀咕：“你说话又变得怪怪的了。”
陈王浑不在意，还有闲心“嗯”了一声：“孤今日吃了醋。”
010似信非信，只是研究似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吃醋这么厉害吗？”
姬寒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捏住了这人的下巴：“想知道，尝尝不就知道了？”
010于是凑近，小狗似地舔了舔他的唇畔。
唔，不酸。
010安心了，吃的不多，说话不会很奇怪。
姬寒商对他说做就做，做完就忘的性子已经有了个防备，此时看这人一中既离，还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若要骂孤现在快点骂了，”姬寒商道，“骂完回去不同穆如飞说话了，好不好？”
现在010也没有和穆如飞说话过。
但是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骂人机会！
010跃跃欲试地打开了反派值，然后脑袋空空。
…怎么骂人来着？
骂了坏狗皇帝后来反派值还掉了的呜。
姬寒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呆住了，也想到这人上次拙劣的骂人方式。
他叹息：“怎么这么笨？”
010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要骂人，可是姬寒商却先骂了，而且还减了他的反派值！
010觉得，有一点过分。
他震惊又生气地往后挪挪。
姬寒商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去偏殿等等孤，还有些事，孤马上就出来。”
010相当硬气地拒绝了：“不等！”
他飞快地，像是身后有什么猛兽一样跑掉。
姬寒商也不拦着，等人彻底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脸上的笑容才淡下来。
卫恣低着头走近了内殿：“王上，接下来可要臣做什么？”
姬寒商手指懒懒敲在桌面上，上面有他新得的棋子，可惜顾清刚刚没注意到。
他道：“穆如飞想结识你，你就同他结识吧。”
卫恣一顿，抬起头惊恐道：“臣绝无反心。”
姬寒商支着下巴，兴致缺缺。
“孤自然放心你，只是穆如飞居心不良，把你放在他身边孤才能放心。”
而且把卫恣放在穆如飞身边，以后就能同顾清多多讲讲穆如飞这人两面三刀的事情了。
姬寒商想得愉悦了点。
卫恣没动，低着头继续道：“臣还需要做什么？”
姬寒商坐直了身体，他看着桌案上一封封的信件，记起来医官那里的毒药和药丸子，淡淡笑了一下。
“他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他，”姬寒商道，“顺便帮孤也出出气。”


第168章 
卫恣并没有一上来就非常热切地对穆如飞， 反而是在穆如飞屡次偶遇之后，表现出了不耐。
穆如飞表现得有点受伤。
他对卫恣虽然有利用，可是言明身份依旧被毫不犹豫地带入都城后， 也有几分动容和真心。
今日卫恣出游还是他手下人临时打探到的。
穆如飞看着面露不耐烦的卫恣， 苦笑了一声道：“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两人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可是当初一见面就引为知己。
卫恣看了他一会儿， 觉得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冷冷淡淡道：“我还记得最开始相遇的时候， 你说来此探亲， 我还未曾怪你 。”
穆如飞颔首， 颇为惆怅道：“我同顾清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虽然现在我变成了燕国太子，可是他也是我心中的弟弟。”
卫恣接着冷笑了一声，这几天他也并非只在家中等待穆如飞， 相反， 自从得到了命令， 他早就派人去燕国打探了不少消息。
卫恣道：“是么，只怕顾清不仅是你的弟弟。”
穆如飞道：“都是些误会…”
卫恣打断道：“既然你依旧想欺骗我， 日后我们不必相见了。”
穆如飞一顿，他同卫恣原本就有些暧昧，后来他知道卫恣是卫国为数不多有点手腕保留了贵族身份的人，就更心动了。
穆如飞低声道：“虽然在燕国盛行这些闲言碎语， 但是为了顾清好，这话我只对你说。”
卫恣看了他一眼，起了点兴趣：“什么话？”
“我们并非两情相悦， ”穆如飞叹了口气：“子瑜他或许是年岁还小，分不清感情， 在燕国时同我诉过几次衷肠，他这次来陈国也是同我赌气。”
最后一句话是穆如飞的美化，要不然他怎么和卫恣交代他亲手把情同手足的顾清送来陈国？
卫恣听见这话表情也相当古怪。
他身边的侍从是从陈王手下拨来的，回去后，他同穆如飞的交谈必然都会如实上传。
卫恣想起顾清在陈王那里无法无天的样子，轻咳了一声，有点担心这话传到了陈王的耳朵里会不会发生什么坏事。
他道：“放肆，你怎么胡言乱语？顾清当年来陈，说的可是爱慕王上，莫不是以为我不是燕人就可以随意被你欺骗了？”
穆如飞苦笑了一下：“他既然要来，我怎么能不帮他遮掩一二。顾清本身就是燕国贵族之子，在加上爱慕陈王这个名头，想必就算陈王想要动他也要顾忌些。”
卫恣心想你这可就错了，陈王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东西手软。
不过顾清看来确实没有在陈王手下吃到什么苦头。
别说苦头，看起来甜头都吃不完。
卫恣的想法十分活跃，然而脸上的神情都很自然。
穆如飞也并不非要他相信，顾清毕竟还是他很重要的一张牌，他只是希望卫恣能给自己一次机会。
只是他身边人谈及顾清时都有些轻蔑的神色似乎让这件事变得真实了不少。
这边的消息马不停蹄地送到了陈王手上。
陈王还没有腾出手看这消息。
顾清最近躲他躲的厉害，姬寒商琢磨不明白，就到处逮自己养的蠢兔子。
陈王问了张信之后，又从某个偏僻的宫殿里把人找了出来，往外拎的时候满脸黑线。
他把人抖了抖：“下次别和张信走那么近。”
010这几天已经敷衍出了习惯，点着脑袋道：“好哦好哦。”
姬寒商早就看穿了：“答应这么利落，但是不听是不是？”
010继续：“好哦好……”
他反应过来了，露出了一个心虚的眼神，然后补全道：“好哦？”
也算是够诚实了。
姬寒商虚空警告似地点了点他，没说话，但是把这人手里捧着的软兔子拿走了。
010终于开始急得围着他转圈。
两人这样一路往外走，一众宫人跟在身后，回宫的路上还碰见了太后的鸾驾。
前段时间姬寒商下令烧了太后的步舆，最近刚造出来新的，太后就迫不及待出来透风，眼看撞见了两人也没心虚，笑了笑：“商儿。”
姬寒商多看了她精致漂亮的鸾驾一眼，只是颔首：“母后。”
010飞快地放弃了兔子往姬寒商身后站，想起自己的反派值，又没忍住探了个脑袋出来。
他眼尖地在太后身后跟着的一大群群人里面看见了经常给自己传信的那个，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太后看了010一眼，笑道：“册封在即，怎么还在后宫闲逛？”
姬寒商对太后相当的敷衍。
刚才还敢跟他敷衍的顾清这个时候跟个小鹌鹑似的不动了。
姬寒商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就是看见顾清这样子才起的兴趣，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懒懒答道：“不是什么大事，儿臣已经让礼官缩减了许多步骤，不需要他费这么大的心神。”
陈王手中还捧着一个又白又软的小兔子，看起来与身上威严的玄色王服一点不搭。
太后脸色复杂地看着他，开口道：“此事毕竟有关王室威严。”
这么削减下去，众人可能以为陈王是宠爱顾清，却也可能因此轻视顾清。
事实上，姬寒商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若真的有人这么没眼色去给顾清惹烦恼，他砍了就是，如何需要这么多折腾人的事情去树立顾清的威严。
姬寒商看了眼自己身后在角落蹲得衣角上都是浮土的顾清，深深觉得顾清也不需要这种威严。
姬寒商继续撸兔子，颔首敷衍道：“孤知道了。”
姬寒商带着人继续离开，010还不停地往回转脑袋。
姬寒商终于舍得把手从兔子身上拿开。
指尖沾了几根白毛，他慢条斯理地将毛弹开，等证据毁灭了，他才伸手010乱看的脑袋，挑剔道：“有什么好看的？”
010于是转回头和他嘀嘀咕咕：“你刚刚说话和我好像哦。”
敷衍的语气一模一样！
姬寒商：“还不是和你学坏了？”
010不是很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视线定在他黑色的王服上，大惊失色：“你要把小白撸成秃子了！”
姬寒商手指一顿，低头一看，虽然他已经把手上的罪证都弄光了，但是漆黑王服上的白毛看上去实在是显眼不过，而且还挺多。
姬寒商面不改色地道：“都是冬日了，掉些毛不是很正常？”
010努力用手指挤进这人的手心里，试图拯救兔子，同时还谴责地看他：“你怎么不掉？”
说着，010的视线落在姬寒商那一头堪称鸦羽一般漆黑的青丝上，顿了顿。
算了，还是不要掉了。
有一点点好看。
姬寒商笑了一下：“孤又不是兔子。”
他说着，伸手挑起顾清的发丝摩挲了一下，调笑道：“顾卿都未掉，孤怎么会掉？”
010慢吞吞地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拯救回来了。
可恶！他都没有诅咒姬寒商掉头发，姬寒商怎么先诅咒他就！
010说：“不准说了哦，再说就诅咒你掉头发。”
姬寒商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把兔子交给薛总管，反手抓住了顾清软乎乎的手：“不说就不说。”
反正兔子掉毛这件事过去了。
010还试图回头看看太后的踪迹，视线尤其在太后带的那一群随从里来回转。
姬寒商一看，就知道这人在找人。
“早就走远了，”姬寒商面不改色道，“坐步舆还是有些快，孤让人再烧一次。”
010没有听懂，眨巴了一下眼睛，还试图再看两眼。
姬寒商把他的脑袋转回来：“想知道什么可以问孤。”
010真的有点好奇，可是他也怕现在直接把穆如飞卖了，姬寒商把人杀掉世界线就死掉了，自己的反派值也还没刷多少呢。
他说：“她好像没有上次凶。”
“你如今管着凤印。”
姬寒商说这话时顿了顿，想起做好的凤印在小福子手上，顾清从头到尾也没过问过，他缓慢道，“她不敢凶你。”
010有点失望，因为反派值也没动。
他又转头看看。
“那一套礼节对你有益，”姬寒商选择出声把这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知不知道太后为什么想孤补上？”
010想到那一串繁复的礼节：“她想，累死我？”
他的身体还没有养好，这么一通走下来都要累个半死，光是从殿前的白玉楼走上去都有上百阶，010有一次拉着陈王去试了一下，还没有到顶就累的气喘吁吁，最后还是姬寒商笑着把他抱上去的。
事关身体，姬寒商的笑意就淡了淡。
顾清的身体很难调理，这也是他现在还留着穆如飞的原因之一。
“都说了于你有益，”他伸手轻轻敲了一下010的额头，轻声呵斥：“说话有个避讳！”
010“哦”了一声，蔫蔫地道：“为什么呢？”
世界线这几天又涨了，不过010完全没有探究的兴趣。
反正涨多少都会跌回去的！
姬寒商看他没有兴趣听的样子，很无奈地道：“穆如飞联系上了太后母家，孤不是一个会听话的皇帝，她自然想要换一个。”
陈国的动荡是如今的太后和燕国都需要的。
姬寒商继续道：“穆如飞想必已经和她透了些底，知道你迟早会偏向他们，所以你如今有些威严对她来说只有好处。”
010一点都不感兴趣：“哦。”
姬寒商被他敷衍的头痛，把人拎到中和殿里陪自己一起批折子。
桌案上还摆着手下人送上来穆如飞的动向，姬寒商内心一动，想起来前几次的消息都是穆如飞如何讨好卫恣。
姬寒商觉得，这是一个教育小孩儿小心小人的好机会。
他面色平静地转头让薛高将之前的几份文书也一并拿来。
最近顾清没来中和殿，这些原本应该被销毁的信息也被破格留了下来，一排排摆在面前，看起来还真有点壮观。
姬寒商笑了一下：“穆如飞最近很不安分，看看？”
010：“可以不看吗？”
姬寒商温和地拒绝了：“不可以。”
010：。
他只好闷不做声地随手抽出一封。
姬寒商一边看着他看，一边温声道：“看，他遇上有用之人都是如此讨好，不仅是卫恣，对于其他五国旧贵，他也是这种态度。”
010看得这封是说穆如飞通过给某个贵族的小妾送礼见到了主人。
姬寒商：“半分没有气节，都是小人手段。”
010于是又换了一封，讲的是穆如飞追了卫恣三里，这才得到了一次说话的机会。
唔，穆如飞都没有追过顾清三里地，顾清还一直很尊重他的王子身份。
010罕见地叹了口气。
姬寒商端详着他的神色，轻声问：“心疼了？”
毕竟是竹马。
010摇头，陈王于是伸手扫开了那些折子，径直拿了最新的一封。
“无事，卫恣已和他交往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想做什么都看我们。”
新递上来的消息被一点点展露，上面显然被润色过许多次，每个词都带着谨慎。
姬寒商看见这语气就知道出了些事情，轻轻眯了眯眼睛，在想要不要先把这封信按下不让顾清看。
谁知道010看的比他快的多，几乎是扫描一样看下来，看到结尾，卫恣说顾清确实曾经心仪穆如飞，并且身边人都能作证。
010飞快地伸手按住了纸，把内容挡了个大半。
姬寒商一怔。
010完全是随心的反应，他下意识觉得不能被姬寒商看见，可是系统怎么会有下意识呢。
是升级了，还是应该返厂维修了？
姬寒商还没见过有人这么简单粗暴的遮住的，更是危险地眯了眯眸子，问他：
“顾卿，怎么了？”
010想不出答案，顶着姬寒商狐疑的视线，惆怅地把信团巴团巴，皱巴巴地藏进了自己手里。
他心虚地说。
“顾卿没有事哦，顾卿看完了。”


第169章 
姬寒商被他这欲盖弥彰的反应逗笑了， 伸手要去拿被揉成一团的废纸。
010又把东西往自己手下扒拉了两下，跟一只努力扒拉兔草藏在肚子底下的兔子似的。
姬寒商被人试图欺瞒过，不过从来没有人这么大胆， 都到面前了还敢掩耳盗铃地把东西遮住。
姬寒商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 这是孤的。”
010慢吞吞地道：“我看了， 就是我的了！”
“怎么这么霸道？”姬寒商端详了一下他的动作， 也没有要硬抢， 只是挥了挥手。
薛总管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顾公子喜欢那张纸就拿着吧， 反正消息是人传上来的， 只要让人再写一份就好了。
010毫无所觉，见姬寒商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手，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他伸手在桌案上抖抖，把那个小纸团抖到了地上， 又伸手继续去拿新的奏报：“我看了哦？”
姬寒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吧， 都不是孤的了， 还问？”
010凑上去亲亲他的脸颊，姬寒商没躲， 反而也温柔地回吻了一下他，叹息道：“怎么一做坏事就讨亲？”
有时候姬寒商甚至都没有发现顾清做了坏事，结果顾清一回宫殿就飞快地扑到他身上讨亲讨抱，长此以往， 姬寒商也琢磨出一些规律来。
010歪了一下脑袋：“不喜欢吗？”
姬寒商被他无辜地看着，顿了一下，神色自然道：“自然是喜欢的。”
010讲：“那不和我生气了哦？”
姬寒商看了他一眼， 有点无奈：“孤没生气，要是孤真的生气了， 你这种法子也没用。”
010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听完了陈王的确认，010开开心心地继续低头看奏报。姬寒商在他身后搂着人，时不时出声说两句话，大部分都是提醒他穆如飞接触纸上那些人的意图，还有那些人身后的背景。
姬寒商不仅会提醒顾清穆如飞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自然也会拿出证据。
等顾清一点点把穆如飞接触这些人的意图弄清，自然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值得结交的人了。
哪怕有十数年的竹马情谊，也不值得。
姬寒商想着，薛总管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他手中捧着新誊写的奏报，脸色发白地低头呈给了陈王。
薛高当了总管多年，养气的功夫一流，姬寒商难得见他这么大的反应。
他手上捏着那份奏报顿了一会儿，还是慢条斯理地打开，从刚才自己看到一半的地方接着往下看。
过了会儿，姬寒商冷静地开口道：“孤准备大典前先宴请一番六国旧贵，如何？”
010想起来了，虽然世界线现在已经七零八碎了，但是里面陈王也举办了一场宴会，让六国的贵族前来参加。
当然燕国的没有来，因为顾清自己在这里了，然后就给陈王挡刺杀了。
010小鸡啄米点头。
“好呀好呀。”
姬寒商温和地问：“让穆如飞也来，顾卿觉得怎么样？”
穆如飞来了剧情会变成什么样，还会有自己帮陈王挡刺杀的机会吗。
010犹豫了一下。
好好奇哦。
他继续点头：“好呀好呀。”
下一秒，010感觉原本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嵌进骨子里似的。
他迷惑地回头看看，就看见姬寒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份崭新的奏报。
明明姬寒商的神色没有太多变化，010却陡然感觉背后生出一股凉意。
他犹豫地探头看了一眼，看清内容后脸上一呆。
怎么还有一份呢？
察觉到了顾清的视线，姬寒商将奏报好好叠起来，抬手打开桌案上放着的手炉，将奏报放进去烧了。
姬寒商看着他：“你想见便叫他来。”
010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很想？”
姬寒商轻笑了一声。
原本无烟的手炉里因为燃烧的奏报冒出一丝火光。
他道：“孤不信。”
姬寒商明明做的是和刚才的010差不多的事情，无形中却带来了一股压力。
等这东西化为灰烬后，姬寒商才用手边的银拨子挑了挑，薛总管上前将小炉去换新的炭火。
姬寒商转而把视线放在了顾清身上。
在最开始他就知道顾清说爱慕自己是在撒谎，只是呆久了，发现顾清一点也不怕自己，他就自觉这件事可以变成真的。
就算不是真的，姬寒商也又把握把它变成真的。
只是这人若真的对穆如飞那般真心实意过，他就不会让穆如飞整日在都城晃了。
010和他对视，眨巴了两下眼睛，眼里没有一点惧怕之意。
姬寒商觉得不吓唬人一下不行。
自己知道这人曾经爱慕的是穆如飞，顾清都能这么无辜地看着自己，日后若是长久起来，岂不是要爬到自己头上。
姬寒商静静看了一会儿顾清那双澄澈的眼睛，轻声开口：“眼睛这般好看，怎么识人不清？还为着他来骗孤？”
010：哦豁，真的被发现了。
姬寒商在原本的世界线里顶多知道顾清是穆如飞派来的细作，都不知道穆如飞和顾清之间的纠缠。
现在被这么盯着，010居然一时间也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只能试探地点了一下头：“识人不清。”
姬寒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我在说穆如飞，你莫不是在说我？”
010觉得，他好像有点凶。
010闭上了嘴巴。
听见陈王的话，薛总管捧着炉子跪在了地上。
王上许久都不曾罚人了，如今对顾公子开口，想必是气坏了。
姬寒商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顾清的眼尾，想好了吓唬人的法子。
他道：“不如孤帮你把这双眼睛留下来——”
010亲了他一下：“我也觉得我的眼睛好看！”
姬寒商顿了顿，继续道：“孤的意思是，把你的眼睛给孤——”
010又亲了他一下。
姬寒商坚强地继续道：“来人，叫医官取眼……”
010不亲了，皱眉看他，嘀嘀咕咕：“你好难哄哦。”
他像是根本没有被姬寒商要他眼睛这件事吓到，反而还苦恼地摸摸眼睛：“可是眼睛没有了，我会变得很丑的，不可以。”
姬寒商听完这句话顿了顿，像是在等待什么，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等来，抬眼一看，发现顾清还真的纠结地摸上了眼睛，完全把自己忘掉了。
姬寒商皱眉，身后的薛总管已经自觉带着宫人们下去了。
他于是凑上前，轻轻亲了下顾清的眼尾，语气温和：“怎么会？也会很漂亮的。”
010纠结地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不要。”
姬寒商要处置谁何曾与别人商量过，此时抱着吓唬人的心态，还得好言好语地说：“让医官用些麻沸散，不疼。”
010想了想，非常好说话地和他商量：“那还是让我死掉吧？麻沸散可以多一点吗？”
反正原世界线里顾清也是死掉了。
话音一落，脑袋里的反派值就加到了65。
010最近在姬寒商面前几乎没有加反派值的可能，此时看见反派值动了，眼睛都睁圆了。
姬寒商要气死了，原本是想要吓唬顾清，让他下次不要再多看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没想到自己被顾清的反应气的够呛。
他声音都冷了：“不行。”
010有点失望，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偷偷关掉感官。
他看看反派值：“那可以死的舒服一点吗？”
【反派值＋3，当前反派值68。】
姬寒商还没有给出答案，010非常好说的地道：“那就算啦。”
姬寒商被气的头疼。
平日里都知道撒娇卖乖，这种大事怎么就随便了。
他难得动这么大气，一时间呛了口气，偏过头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明明只是说眼睛的事情，到了顾清嘴里，突然就变成性命了。
“连死都不怕，”他咬牙道，“孤不同意，你就不能再亲孤两下？孤还会把你拎走不成？”
010听清了，他看看现在凶巴巴的陈王，慢吞吞地往外挪了点，非常有骨气地说：“就不！”
要等没那么凶了再亲！
“……”
门口的薛总管犹豫了好久，听见里面的动静一点点安静下来，这才下定决定出声道：
“王上，医官到了。”
姬寒商：“让他进来。”
抱着医箱的医官垂着脑袋跟鸵鸟一样进来了。
自从王上有了顾公子，他们的这些医官的事情都少了不少，今天若不是太医令还在为顾公子熬药，也轮不到他来。
010的脑袋跟着医官一点点转。
明明是殿内的两个人在吵架，可是医官看起来才像是那个要被惩罚的人一样。
走到两人跟前，陈王的视线落下时，医官直接跪了下来。
“臣已请教了太医令，取眼难以保证性命无虞，还请王上三思！”
010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陈王身上躲了躲，反应过来后，又慢吞吞往外挪。
“看，你这么凶，我才不亲。”
姬寒商捏了捏鼻梁，深深觉得自己是太好脾气了，所以顾清现在已经爬到他头上了。
怎么一点都不怕？
姬寒商想不出答案，伸手把医官招来：“给他看看眼睛。”
医官瑟瑟发抖：“臣真的没有把握。”
姬寒商：“……他眼睛有些发红，给他看看。”
医官这才抖擞起精神，两步并作一步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沉吟道：“只是有些心火，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顾公子如今在服药，臣回去需与太医令商讨一番才能定药。”
姬寒商面不改色地让人下去。
010见人神色如常，尝试地靠近了一些。
“不死了吗？”
【反派值＋1】
010好像发觉了规律，继续道：“死的话——”
姬寒商听到这个字眼就觉得头疼，差点让医官回来给自己看看。
他伸手捂住顾清的嘴巴，发现这人努力往外扒拉，于是凑上前惩罚似地啃了两口，退开后继续捂住。
姬寒商：“说的什么？”
010试图从他手下发声，姬寒商移开手又亲了他一口，轻咬着这人的唇畔，声音低沉得几乎像是威胁一样：“还说？”
“明明是你的错，怎么最后还是孤来亲你？”
010捂着嘴巴被咬得眼泪汪汪。
“哪里是我的错了。”
姬寒商面不改色：“不是你把奏报藏起来的？”
010呆了一瞬，姬寒商面色淡定地继续道：“也是你曾经倾慕……”
姬寒商说到这里顿了顿，胸口憋闷，还是说完了：“穆如飞，帮着他来欺骗孤，还想让他再进宫。”
姬寒商说：“算不算你的错？”
010有点纠结地点了下脑袋：“是你说让他进来的。”
姬寒商胡搅蛮缠：“你答应了。”
010：？
人类，好奇怪哦。
“好叭，”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是我的错，但是你要轻一点亲哦。”
姬寒商：“就不。”
010：“那你要办宴会哦？”
就算不能挡刺杀，说不定可以加点反派值呢？
姬寒商咬着他的嘴唇：“知道你想见穆如飞了。”
010亲亲他：“没有没有。”


第170章 
陈王下令举办的这场宴会让贵族们都很惶恐。
他们都是曾经的诸国佼佼者， 如今好不容易保留下贵族的身份，很难不相信陈王是突然发疯想省力一些一口气杀了他们。
等他们听说姬寒商最近有了一个王后，甚至还因为那个王后脾气变好了很多后， 就更觉得可笑。
开玩笑， 姬寒商是谁。
当年唯一能和陈国对抗的齐国国主曾经笑姬寒商貌好若女， 若是陈国主君愿意让他儿子来齐国一游， 他就愿意出兵住陈国拿下卫国。
姬寒商当时原本正领兵攻打隔壁的卫国， 听见这事转头就去打齐国了。
齐国猝不及防， 被人从上方直接深入腹地， 只好割地同陈国商议。
老陈王连发了好几道诏令也没能把人喊回去。
结果姬寒商真的直接打到了齐国都城， 擒获了齐王，解决陈国统一诸国的最大难题。
陈王喜欢的应该是温顺听话的人，怎么会因为娶了个王后自己变听话了？
众贵族内心思绪纷扰，有能力的也同官员打听了， 听说陈王最近确实很少发怒时， 还盘算着是不是因为册封在即， 心情愉悦的原因。
这些事情落在穆如飞耳朵里，就显得格外不一样了。
姬寒商对于顾清的态度那么好， 为什么顾清还是没有下手成功？
他沉思了很久，最后找上卫恣。
卫恣当时正在他姻亲的府邸里，听见穆如飞找来的时候微微一笑，让人带他进来。
卫恣最近对穆如飞表现的态度已经亲近很多， 就连这次见到穆如飞，身上的打扮也很随意，披了一件外袍， 懒懒地倚靠在庭院的门廊上。
“来找我什么事？”
穆如飞脚步一顿，看见这样的卫恣思绪就跑偏了一瞬。
卫恣并不催促， 穆如飞恢复了这许多天，脸色终于好看了不少，让他想起来自己初见这人，也是觉得这人皮相不错，所以才鬼迷心窍。
或许是两人间安静得太久，穆如飞猛地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阿恣风姿卓越，我竟看呆了。”
卫恣含笑不语，穆如飞知道这人是在等自己说出今日拜访的目的，只好继续道。
“我今日来，是有事想拜托卫兄。”
卫恣颔首：“但说无妨。”
穆如飞：“说来惭愧，进都城这么久，我同子瑜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如今他册封在即，我想要同他再见一面。”
“只是陈王将人看得很紧，我也是有心无力才找你，”穆如飞道，“我想劝他好好同陈王过日子，这样燕国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不是？”
卫恣听着穆如飞冠冕堂皇的话，不禁有些感叹。
当初他是真的同穆如飞谈得来的，也是真的认为穆如飞是他的知己。
只是没想到身份暴露之后，越来越深的交往会让他也变得越来越失望。
他之前还想着，如果可能的话，事情结束后让穆如飞到自己身边成为一个伺候的奴隶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看出穆如飞实在居心不良，才觉得自己这事引火烧身。
卫恣在心中微微叹息，只是脸上还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他微笑道：“当然可以，我阿姊的夫君就是宫中禁卫首领之一，也同顾君关系甚好，到时候找人运作一番不是问题，只是王宫之中，未必只有禁卫……”
穆如飞神色温柔道：“我自有方法。”
卫恣心中一动，回过味来。
看来陈王不仅是看不顺眼穆如飞，重点还是要顺手整治一番陈国内部。
他没有多问，只是点头道：“如此甚好。”
穆如飞道：“你这般贴心，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来报答了才好。”
卫恣含笑道：“你我之间，谈何报答。”
不用报答。
卫恣想，快点结束吧，他想回封地去了！
都城真的是一个鬼地方！
---
半月后，陈国王宫中灯火通明。
光是来来往往入同流水一般的客人就让众人感觉出陈王对这次宴会的看重，宴席上众人安静地等待着，一直到陈王在上首落座，也没有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他们低着的头只看见陈王牵着一个人进来，陈王懒懒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让人开宴。
过了一会儿有医官捧着碗进来，鼻子灵敏的人从空气中闻出点药味，这才小心翼翼地一抬头，就看见陈王身边坐着的人一脸不乐意地把药碗推开了。
陈王亲手拿的，喂的，推开了。
抬头的人飞快地移开视线，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等会儿会被和上面那人一起拖出去砍了。
姬寒商并没有注意到这人。
他前段时间头痛着顾清喜欢睡懒觉，早上的药总是错过，可若把人叫起来再吃，光是被顾清眼巴巴地看着，陈王心中就会生出一股罪恶感。
但是也不能不吃。
所以他找了太医令写了新的法子，顾清的药变成了同饭一起吃。
010觉得非常过分。
吃饭一定要开味觉，可是喝了药之后好久，嘴巴里都又苦又涩，吃什么都很难吃。
他把药碗往姬寒商面前推推，小声道：“不喝。”
010推完左右张望着，正想看看哪里有可能冒出刺杀的人，就被陈王按住了脑袋。
姬寒商拿着药碗：“别乱看，喝药。”
010不是很乐意，脑袋努力往后仰，姬寒商差点按不住他。
姬寒商被人带着动作晃了晃，满满的药汁溅了几滴在010的袖子上。
010眼睛一亮：“臭！我去换衣服！”
姬寒商放下了药碗，看着他有点头痛：“就算是回来你也是要喝的。”
010小声道：“那我就不回来了。”
姬寒商凉凉地看着他：“现在就给孤喝了。”
010摇头，他看着冒着热气的药碗，找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完美的借口。
“好烫！”
姬寒商自己喝了一口：“哪里烫？”
010看着他的动作，轻轻地凑过去舔了口药碗边沿。
他的动作极为小心，姬寒商甚至没看见药汁沾在他唇上，这人就睁眼瞎说：“烫的。”
姬寒商被气笑了，把药碗递给候在一边的薛高，让人等会盯着喝，又伸手去捏顾清的脸：“想让孤帮你多喝几口？想得美。”
010扑腾的像是被抓住后颈的幼兽，姬寒商收回手道：“带他去更衣。”
010听见不用再姬寒商面前喝药，相当欢快地起身跑掉了。
姬寒商看着人跑掉的背影有些无奈。
只是晚点喝就这么开心，不知道这毒什么时候解开，顾清就可以不喝药了。
想到这里，姬寒商抬了抬手。
静静站在一边伺候的老内侍立刻上前，低声道：“王上，都准备好了。”
姬寒商颔首，目光落在随之离席的穆如飞身上，淡淡道：“他那包药毒性太重，别下多，孤留着他还有用。”
内侍：“是。”
这头，010被薛高领着到了偏殿换衣服。
宴会上传的衣服十分复杂，他周围围着一圈的宫人帮他卸掉身上乱七八糟的饰品，旁边还有不少宫人捧着新衣等着。
等这一**完，至少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010往外看的时候，薛高已经不站在外面了。
人呢？
010猫猫祟祟地探出脑袋左右看，连汤药的味道都没有闻到。
穆如飞在游廊后静静看着他。
在大殿上，穆如飞第一眼就认出来送药来的医官是六国中有名的神医。
他曾经也想招揽，只不过慢了陈王一步，让这人成了陈国的太医令。
他一看见那人，自然知道顾清身上的毒是瞒不下来的，只能沉住气等人离开。
等找到见面的时机，穆如飞才跟着一起起身。
他原本藏身的游廊的柱子后，此时出现，010见不是端着汤药的薛高，还松了一口气。
“顾清，”穆如飞问他，“我给你的东西，用的怎么样了？”
010抬头，心情很好地回答：“没有用，没有人欺负我。”
唔，喝药不算欺负。
穆如飞现过顾清可能会遇见的各种危险，甚至是这人会说出的缓兵之计，可是听见这个答案之后，还是觉得心中愠怒。
他低声道：“没有人欺负你，但是有人欺负燕国的百姓。你坐在陈国后宫中享福的时候，可曾想过燕国的百姓在受怎样的苦楚？”
顾清从小就是软性子。
然而这次穆如飞注视着顾清毫无动容的神色，这才真真正正意识到来陈国的这一趟似乎真的让顾清变了。
010被他看得身上冒鸡皮疙瘩。
他不喜欢穆如飞，这个人乱跑来陈国，弄坏了世界线，而且对顾清很坏。
他认真地道：“你现在也在宫里，为什么不自己去？”
穆如飞一怔：“当然是因为我没有你这样的信任，你有了姬寒商的信任，难道不曾在后宫发展一二？”
010摇头：“不对哦，我身边的燕国人一个都没有，姬寒商一个个都把他们挪走了，我没有发展的人。”
穆如飞忍不住道：“那你为何不阻止？！”
010奇怪地看着他：“阻止的话，姬寒商为什么要相信我呢？”
穆如飞居然被问住了，这像是一个死局。
他反复琢磨，最后沉沉道：“姬寒商果然工于心计，不是好人。”
010露出一个心虚的眼神。
他好像又会骗人了。
饶是这样，穆如飞也没有准备放弃。
他道：“我素听闻后妃会为了帝王亲自熬制汤药，你……”
010说：“可是这都是她们让宫人去做的，自己端过去就算自己做的了。”
穆如飞顿住。
他静了半晌平静道：“子瑜，你是不想做罢？”
010抬头和他对视，这个时候，他眼中也依旧澄澈如清泉。
穆如飞抬起头，他一向在人前习惯于摆出温和的模样，此时却露出满是阴霾的眼睛。
他一字一顿地道：“你莫不是以为，中的毒有姬寒商帮你就万事大吉了？”
010歪了一下脑袋：“什么意思？”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让陈王在宴会上暴毙，恐怕陈国连带着六国都会大乱。
穆如飞狠下心：“那毒是燕国贵族中的秘药，只是看起来平平无奇，并非想解就能解，就算那太医开了药，恐怕也和你真正的病症并不相符。”
穆如飞坦坦荡荡地看着他，褪下了所有的伪装。
虽然他还想维护和顾清的情分，不过当他登上太子之位，明白自己想要手握更大权力之时，就明白自己注定是要背叛一些人的。
穆如飞平静地问：“如何？你如今想亲手熬汤了吗？”
010呆了一瞬，没有敢告诉穆如飞那包药粉被姬寒商没收了。
唔，得先瞒一下。
他歪了一下脑袋，想出了别的方法。
他说：“可是，今天有刺杀哦。”
穆如飞原本阴沉的神色一顿：“刺杀？”
010点点头。
穆如飞立刻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010闭上了嘴。
穆如飞定定地看着他，顾清在陈国呆了这么久，总会有些自己的消息也不奇怪。
如果是真的，他今日还拜托了张信松懈守卫，说不定能助人一臂之力。
那顾清就是陈国唯一的王后。
穆如飞沉沉地呼了口气，他道：“若是假的，我不会再给你解药，除非我听见了陈王的死讯。”
010：“好哦。”
等人走掉之后，010才等来热完汤药匆匆赶来的薛高。
010看了一眼汤药，飞快地耍开薛高跑回大殿里。
穆如飞说了喝药没用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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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寒商原本正支着额头静静听身边内侍的汇报，见人来了，内侍自觉地退到一边。
陈王脸上带了点笑，示意人过来。
010乖巧地坐到了他身边，姬寒商低头嗅了嗅，没从他身上嗅到药味，看着这人身后苦着脸捧着药碗跟过来的薛高，姬寒商开口问：“不喝？”
010摇摇头，他还没开口，发现姬寒商脸上的笑不太对劲。
看起来怎么，怪凶的。
虽然不是对着他凶。
010警惕的目光逗笑了姬寒商，他抬手捏捏010的脸蛋，语气平静：“不喝就不喝吧，反正无用。”
010震惊地看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姬寒商摩挲着他的脸颊，声音温和：“跟孤说说，怎么知道今日有刺杀？”
010震惊得眼睛都圆了：“你偷听！”
姬寒商纠正道：“他是孤放进去的，算不得偷听。”
他想想补充道：“地盘也是孤的，孤在孤的地方听见了，有什么问题？”
010觉得这个逻辑有问题，可是王宫都是陈王的，这个逻辑好像也找不出太大的毛病。
姬寒商见人不说话了，也没有催着他回答。
毕竟今日的暗杀是出自他之手，顾清没必要知道这个。
想到听见的对话，姬寒商垂眸看着顾清。
他以为顾清是没意识到那些燕国人的重要性，所以在自己趁机一个个调走的时候才没有半点反应。
没想到顾清原来看得懂。
姬寒商伸手静静给人捋着黑发，轻声对他道：“今日确实有刺杀，不过不必害怕。”
010：？？？
姬寒商看着人迷茫的样子，心中越发怜爱。
他道：“等孤把人抓住了，就把你的解药问出来。”
010：“唔？”
另一头，穆如飞坐回位置上。
他只觉得畅快，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陈王被刺杀弄得狼狈不堪，甚至命丧黄泉的场景了。
穆如飞想着，痛快地饮下了好几盏酒，喝着喝着，忽然觉得腹中隐隐作痛。
他眼露迷茫，还以为是陈国的酒水低劣，结果忍了一会儿，连带着喉咙也疼痛起来，偏头一吐，居然呕出了一口血。
看着地上发黑的血迹，穆如飞愣住。
坐在他身边的燕国使臣一惊，站起来大喊。
“食物有毒！有人投毒暗杀！”
场面一时哄乱起来，陈王坐在上首，支着下巴兴致缺缺地看着这场闹剧。
穆如飞头脑发昏，闭上眼的前一刻还恍惚地在想。
……刺杀？


第171章 
穆如飞倒下去之后， 贵族们都慌乱起来，侍卫们纷纷保护起上首的两人，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扶起倒下的穆如飞。
陈王抬手制止了这场闹剧， 支着下巴让人讲穆如飞拖下去看医官。
场面一时间有些骚乱， 姬寒商懒懒地开口了。
他一开口， 众人就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姬寒商道：“竟有人敢在孤的宴会上放肆， 诸位先留在宫中， 待查清楚了再一同离开吧。”
贵族们看着被带走的穆如飞， 内心复杂。
毕竟这一场怎么看都像是陈王忍受不了要对他们这些人下手了， 想要借着这场宴会一网打尽。
众人没了继续的心情， 等陈王离开后，纷纷起身跟着宫人到了安排好的地方。
姬寒商身边的顾清还保持着目瞪口呆的模样，心情好了不少。
他低头问顾清：“怎么办，刺杀这种事都叫你提前发现了， 孤是不是要将你先关起来？”
010抬头呆呆地看他。
这个也算刺杀吗？
可是姬寒商看起来还有点开心的样子。
姬寒商左右端详了一下顾清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怎么？”
他捏着顾清的脸颊左右晃了晃：“变成小呆子了？”
010这才回过神， 他想起刚刚姬寒商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 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毕竟姬寒商当时看起来真的好凶哦。
“穆如飞真的可以活下来？”
听见这个问题，姬寒商觉得这人还不如变成个小呆子。
他心平气和地道：“孤如何知道， 孤并非医官。”
010听着也觉得有道理，穆如飞看起来好严重，就算有医官都未必能活很久。
他摇摇头：“算啦。”
反正他也不会治病。
010非常心大地就跟着小福子跑回风和殿了。
见顾清离开，姬寒商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两人在偏殿的对话已经全部传到了他的耳里。
穆如飞还没死呢， 顾清就把下毒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姬寒商蹙眉看着人跑掉的背影。
静立在他身边的薛高看出点什么，低声劝道：“公子这是信任王上。”
陈王捏了捏眉心。
“孤看他就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跑回去做什么姬寒商连猜都不用猜。
今天小福子没跟着顾清一起来宴席上，反而是被顾清打发去偷兔子出来玩。
陈王放下手叹了口气， 转身和薛高吩咐了两句穆如飞的事情，也准备去逮兔子了。
“……”
穆如飞醒来时浑身上下剧痛， 他一张口，以为自己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可是耳边只是嘶哑难听的声音。
睁眼是狭小的房间，门口被木栅栏围死，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阴暗潮湿的血腥味。
有太监守在一边，见他醒来立刻起身，穆如飞看见地上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哑声道：“给我弄些水来。”
太监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闷头往外走，穆如飞内心愤怒的同时还有几分惶恐。
他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如飞努力从床铺上支起上半身，还没动作，就看见一个相当眼熟的人从外面进来了。
是姬寒商身边那个老太监。
穆如飞猛地顿住了动作，防备地看着薛高。
薛高上前走了两步，穆如飞嘶哑道：“陈王呢，我要见陈王。”
薛总管看看他，摇摇头。
穆如飞在燕国也是有名的礼贤下士的君子，背地里却忍心对顾公子那样的人下手。
薛总管在宫里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只是道：“王上岂是你可以见的？”
穆如飞大声道：“我乃燕国太子！”
薛总管嘴角带了一点笑：“燕太子已经死了，老燕王十日前发了新的诏书，立四王子为新太子。昨日传信，老燕王身子已经不好了，新太子做好了出降的准备。”
穆如飞一呆。
他昏迷了多久？事情怎么会发展道这个地步？
他艰难道：“大家不会相信的。”
薛高摇摇头，不赞同道：“老燕王都信了，怎么会有人不信？”
穆如飞张了张嘴，意识到就算他手下再多人，在陈国面前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现在陈王要把自己囚禁在这里，无非就是要对燕国下手。
去掉了自己，燕国就是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了。
毒，还有毒。
他立刻道：“顾清呢，我要见他。”
薛高看出他的意图，含笑道：“倒也不必见了，您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顾公子的解药。”
穆如飞脸色绿了，他沉沉道：“要解药可以，放我回燕国。陈王也不想他的王后还没有册封，就成了死人吧。”
没眼色的东西，现在还敢这么说话。
薛高让身边跟着的徒弟上前打了穆如飞几个巴掌。
看着愤怒的穆如飞，薛总管的神情冷了下来，继续道：“燕国有您没您都一样。咱家来只是告诉您一声，要是您记不起来解药的方子，就怪不得我们用您试药了。”
薛总管叹息道：“不过您身体实在不行，不过只用了一半的毒药，居然就昏迷了十天，差点死了。”
穆如飞死死看着他，这个阉人，不过是狗仗人势。
薛总管没有在乎他仇恨的目光，说完后让外面守着的太医令进来。
太医令手里拿着新的小瓶子，穆如飞腹中的疼痛还没有褪去，就被人按着脑袋灌了下去。
他拼命挣扎，牵扯动身上一直作痛的器脏，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呼。
旁观者的太医令摇了摇头：“这可不疼，他给顾公子喂的那药把人好端端的身体坏了，那才够疼的。”
薛总管叹息道：“好在燕国要降了，王上已经派人查出了有那迷药的家族，日后他也能尝尝那滋味。”
听着两人说话，穆如飞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疼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太医令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他还要回去研究穆如飞给出的药丸子是什么制成的，没有功夫留在这。
他让自己手下的医官好好记录这人的反应，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穆如飞全身无力地仰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浑身上下的骨骼一阵阵作痛，像是被人敲碎又黏起来。
这个地方让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尚不受宠的时候呆的冷宫。
他就是躲在这种地方，在偶然的一天同顾清相遇，然后就拥有了进学的机会。
现在他居然又落回了这种处境。
这一定是顾清的报复。
顾清。
顾清！！
---
【反派值＋10，当前反派值79。】
风和殿里，坐在010对面的姬寒商原本正讲着事情，忽然看见顾清晃荡的双腿忽然顿住，震惊得好像有双无形的猫耳朵立起来了一样。
姬寒商停下，温和地问：“怎么了？可是觉得不妥？”
顾清还是呆呆的样子。
姬寒商也习惯了顾清时不时就爱走神的事情。
在他看来，这都是穆如飞下的毒导致顾清心力不足，也很难集中注意力。
陈王耐心地晃晃人：“说话。”
010看了好几遍反派值才确定这不是梦，回过神有点高兴地蹭到陈王身边：“说什么？”
见人迷茫地看向自己，姬寒商把刚才问的话重复说了一遍。
“燕国已经写好了降书，日后就给你管着，”姬寒商问，“你可想重新纳采？”
燕国虽然灭了，连带着王族也被褫夺了爵位，更别提贵族们。
但是燕国的顾家却是其中最活跃的一支贵族，还等着他派人来纳采重新挑选吉日。
若是顾清想要，他就认下这个岳家。
之前陈王说要册封，诸位大臣都以为他是兴致上来了，顾清作为被燕国送来的美人，理所当然地被视作了陈王的所有物，根本没必要去燕国找顾清的家人。
姬寒商想到这里，只能给人投喂糕点的时候不留痕迹地提了一下这件事。
毕竟顾家对顾清也不算好，他摸不准顾清的态度，便不想太独断。
“可以趁着纳采将你的亲族接来，”姬寒商留下了很大的余地，“如今燕国已是你的地方，若想让他们在那里呆着也可以，只不过到时候你从外面入宫的时候，总要有人送的。”
010歪了一下脑袋。
亲族？
姬寒商被他看得手痒，伸手晃晃人：“要不要？”
010被晃得脑袋乱摇，也不生气。
他伸出小触手翻翻世界线，顾清死掉的时候，那些亲族都不关心，也根本知道，而陈王死掉的功劳，也被穆如飞大多归功于卫恣身上。
既然世界线里不知道，那现在也不需要知道！
010说：“亲族？”
姬寒商听见这话，晃人的动作顿了顿。
虽然他很希望顾清只和自己有接触，但是也没想过杀死顾清所有的亲人。
他无奈道：“不要学我说话。”
姬寒商算是发现了，顾清有什么心虚或者不明白的事情，就喜欢跟着人说话，偏偏这样子还可爱得紧，只要一跟着人说话就拿他没办法。
010“哦”了一声，歪了歪脑袋：“重新纳采会怎么样？”
姬寒商耐心地给他解释：“不怎么样，只是到时候册封的日子会重定一次。”
虽然大臣们都很反对，不过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大臣的想法。
010睁大了眼睛，他最近都被礼官折腾得没去摸兔子，听见这个消息简直和听见世界线死掉一样可怕。
他说：“不行，不要换日子。”
姬寒商不动声色地说：“好。”
010见状，继续道：“也不接他们。”
虽然还想不到到时候没有亲族出府要怎么办，姬寒商还是面不改色地道：“可以。”
010这个时候才想到别的问题。
礼官不仅训练了他的礼仪，也告诉了他不少流程。
“那我要从哪里进来呢？”
礼官说册封要从宫外被迎进来。
“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姬寒商失笑道：“不用担心，孤已命人在宫外建了府邸，到时候你就从那里入宫。”
到时候带顾清在外面放风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不会把人憋坏了。
010听懂了：“那我可以出去住了？”
姬寒商沉默了，这地方主要是给顾清册封的时候用的，他根本没想过让顾清搬出去住。
010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没忍住道：“我出去了哦～”
姬寒商这才惊觉这人在逗自己。
他平静道：“等册封结束，孤就让人把宅子拆了。”
010震惊地看看他，姬寒商相当淡定，还有心情继续问：“还有别的想法吗？”
010见状，试探地问：“我要狮子大开口啦？”
姬寒商有兴趣地看着他：“开开看。”
010开始狮子大开口：“不穿那么多层衣服！”
吉服里里外外有九层，最近试穿差点被压垮了。
姬寒商看着这人，礼官在他面前对顾清赞不绝口，说这人什么晦涩的礼仪都能记住，而且过目不忘。
可惜，没人发现顾清是个小懒鬼。
姬寒商颔首，把人往自己这边牵了牵：“可以。”
010：“还要和张信玩。”
姬寒商心情很好，最近也敲打过张信了，正好这人赋闲在家：“这个也可以。”
010心情很好地往人身上爬了爬。
“大开了什么口？”姬寒商托着人，唇角都带上了笑意，还逗道：“要这点东西，你是个狮子崽子不成？”
010被难住了，纠结地蹙起了眉，似乎也想不出来别的东西了。
姬寒商笑道：“没了？”
010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别的：“还要很多糕点！”
姬寒商难得地顿了顿，过了一会儿，他斩钉截铁：“这个不行。”
010蔫巴巴了。
他嘀嘀咕咕：“这算什么大开口。”
姬寒商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他警告似地在这人大腿上捏了一下：“吃食都要按照医官要求的来，没得商量。”
010趴在人身上不说话了。
姬寒商哄着人：“孤让人找些漂亮的东西来？珍珠还是玉石？”
010哼哼唧唧：“不要。”
姬寒商：“孤带你从出宫玩，宅子也不拆了。”
010：“不～要～”
听这人明显是不生气了但是就要撒娇的样子，姬寒商没忍住笑了一声。
“顾卿这么难哄？”
闻言，010露出一只眼睛看看他，眼睛里满是好奇和雀跃，像是映了河面上粼粼的碎金波光，漂亮得惊人。
他歪了一下脑袋：“清清难哄吗？”
姬寒商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他放轻声音：“有一点？”
010把脑袋又埋回去了。
他黏黏糊糊地蹭着人的肩膀：“好哦，那我降低一点点？”
姬寒商温和道：“不必。”
“顾卿教教孤要怎么哄就是了。”
好耶。
010抬头看看他：“首先，要叫清清！”
姬寒商看了看他，轻声喊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像是在唇齿间缠绵。
他道：“卿卿？”
010脸红了。
奇怪，为什么姬寒商喊起来好像不一样。
“在的。”
他用手指扣扣姬寒商肩膀上的暗色刺绣。
姬寒商从善如流：“然后孤要怎么做？”
他抱着010数，认真地和他数：“私库给卿卿看过了，近半年的上贡也是卿卿的，这世间漂亮的东西都看了大半，接下来孤要怎么做？”
小福子在两人身后当隐形人，这么听起来，顾公子这确实还是很难哄啊，要是放在其他国君身上，说不定早就生气了。
然而陈王只是噙着笑看着人，静静等着010的答案。
010纠结了一会儿，用手从姬寒商身上撑坐起来。
姬寒商跟着抬头，看着这人双手撑在自己腰上的漂亮模样。
“不用漂亮东西哦，”010低头看着他，矜持地说，“只要亲亲就好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问：“是不是很简单？”


第172章 
姬寒商心跳漏跳一拍， 恨不得把人亲得晕头转向。
010被他亲得直蹬腿，跟只被抓住的兔子似的，最后用巴掌推着姬寒商。
姬寒商非常不客气地在他的指节上咬了一口， 还有闲心问消气了没。
010凶巴巴道：“再亲就要重新生气了。”
姬寒商唇角含笑：“那孤再亲亲卿卿， 求卿卿消气如何？”
010被问得愣了一下， 随后直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
留在王宫的贵族没有得到出去的机会， 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个月， 到了王后的册封大典时才终于齐齐松了口气。
前一天晚上010就住到了宫外的府邸， 里面都是陈王让人精心布置过的， 010陀螺似地转了三圈还不停， 被小福子推进房间的时候还可怜巴巴地看着人。
小福子苦笑道：“公子，府邸在这儿不会跑，明日要早起，您得早些睡呀。”
010只好点点头， 等房门一关， 就从袖子里团吧团吧掏出了偷偷带在身上的小兔子， 一起放在了床榻上。
床褥上都是绣着鸳鸯的暗红被褥，010躺上去滚了两圈， 陷再柔软的被褥里，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好软哦，喜欢。
010放心地闭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连手边的兔子都睡着了， 010还是醒着。
深夜，010又滚了一圈，坐起身震惊地道：【我睡不着， 我是不是跟着世界线坏掉了？】
999闻言给他检查了一遍程序：【你没坏。】
010纠结的伸手摸兔子，软趴趴的一滩兔子被他揉来揉去也没有醒， 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010好羡慕兔子的睡眠。他忧愁地问：【那怎么会睡不着呢？】
999也不是很理解：【要不你关机好了？】
010警觉：【要是我真的坏掉了，明天没有准时开机怎么办？】
999说：【……那你得坏成什么样，还能在这里和我讨论？】
010不是很服气：【人类不是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
999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你也说了是人类，这种错误在我们系统身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010卡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去摸身下的被子。
他整个人一点点往被子里缩，最后只露出了一个发顶。
【肯定是被子太软了我才睡不着的。】
999冷笑了一声：【那我看看你睡床板能不能睡着。】
“……”
两统折腾了一宿，010还是决定把自己关机了，结果第二天虽然准时开机，可是人还是困得睁不开眼。
小福子半天叫不醒人的时候，吓得差点叫医官。
按照规矩姬寒商没有来，小福子全程跟在一旁。
010让抬手就抬手，让转身就转身，等他闭着眼睛跟着小福子往外走的时候，在外面持着金册和凤印候着的司徒司空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位是让王上连册封大殿上跪拜都省略的人，他们还是不要多管了吧。
010看到了崭新的凤印，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印章，底下没刻字，不过已经刻出了顶端一只瘫着的小兔子。
好喜欢哦。
010遗憾地看着兔子印章也被一起收起来了。
等接完了册宝，一行人相当热烈地送这个烫手山芋到了王宫。
整个王宫都挂了庆祝的红缎，010垂着脑袋，被太和殿前突然响起的钟乐声惊醒，看见的就是站在殿前的一众大臣。
010抬眼往前看，看见了在白玉阶上等着他的姬寒商。
好看。
010抬头呆呆地看着人，在礼官提醒他可以上前后，就非常雀跃地朝姬寒商跑去。
白玉梯很高很长，不过010已经在半夜被姬寒商牵着走过好多遍了，这个时候就算不看脚下也可以走得飞快。
底下的礼官通通闭上了眼，只要没看见，就无关王室颜面。
姬寒商含笑看着这人，一直010到他面前了，才伸手牵住了010的手：“急什么，孤又不会跑。”
姬寒商今日穿了深红色的冕服，映衬着原本就相当妖冶的模样更惑人，这么一笑，像是春桃初放。
010理了理自己乱蹿的数据，努力回牵他的手，小声道：“是腿自己跑的。”
姬寒商笑了起来。
他难得这么愉悦，让百官朝拜时脸上的笑意都没下去，一直等牵着人去太庙祭拜，唇角还隐隐约约噙着笑。
010没有见过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多看了好几眼。
姬寒商把人往自己这里牵了牵：“看路。”
010认真地把视线放在了石砖上，视线沿着花纹转来转去，看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困意又冒了出来。
唔，还是姬寒商好看一点。
姬寒商看他困得眼睛都真不开，还要努力打起精神偷看自己的样子，都被逗笑了。
他宽大袖袍下的手牵紧了010：“怎么这么困？”
010蔫蔫地闷头跟着他走：“睡晚了。”
他原本以为姬寒商会教育他一顿身体的重要性，没想到两人越走越靠近。
两人上了步舆，姬寒商一直在底下把玩010的手。
姬寒商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我也睡不着。”
010迷迷糊糊地问：“你也坏掉了？”
姬寒商笑了一声：“睡不着就是坏掉了？”
010认真地点了一下脑袋。
姬寒商叹了口气：“那你可得帮孤好好治一治。”
010：！
看着顾清醒了，姬寒商才平静地移开视线，对身后宗室们纷纷投来的视线熟视无睹。
到了太庙，他牵着010走下步舆，跨过门槛，转身要屏退众人。
有宗亲出声道：“王上，这于理不合……”
姬寒商淡淡道：“孤在。”
等众人都退下，姬寒商这才松开手，自己走到了放着香烛的小桌上。
姬寒商低头点燃了香烛和檀香，又从身边的香案上拿了几张薄薄的纸点燃。
他把010牵到前面去：“来见见父王母后。”
面前好多好多牌位，010震惊地看来看去。
姬寒商含笑道：“不怕。”
他神情放松地上完了香：“父王母后，这是儿臣的心仪之人，父王母后在上，日后多庇佑他一些。”
010跟在他的身后走来走去，等姬寒商上香的时候，才乖乖站在这人身边不动了。
他仰头看看放在一起的牌位，姬寒商看他，笑道：“当年老燕王找来了方士，说孤的命定之人当出现在燕国，劝说父王不要攻打燕国，没想到居然被他说准了。”
010没有听过这样忽悠人的，认真听完之后好奇地问：“信了？”
“父王自然没有，只是当时发现几国有要联合之势，所以将计就计，”姬寒商往他手里放香，一边教人怎么上，一边道：“后来孤一年打下了两国，也不急着燕国最后一处了。”
他说着看看顾清：“算得还挺准，可惜孤前段日子再让人去寻那方士，那方士却已经死了。”
010：哦豁。
他歪了一下脑袋：“还有吗？”
姬寒商看着这人跟看热闹似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孤有时候会想，若早些占领燕国，说不定就能早些见到你。”
如果他在六国之中第一个攻打燕国的话，说不定顾清还不懂事，可以抱回家自己养。
010：？
听起来好怪！
姬寒商也只是一提，看见顾清乖乖地把香上了，在原地拜了三拜，这才上前牵住人。
他低声道：“这样你可就是孤的王后了。”
010震惊地看看他：“我不是吗？”
不然为什么要追着自己送凤印呢。
姬寒商看出他的意思，笑了起来。
他晃了晃顾清的手：“过了三书六礼，日后就是死也要和我在一起的了。”
010慢吞吞地说：“本来就在一起呀。”
“……”
010坐在大殿里，看着往外走的宫人们，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
等人都走完了，他抬起头问姬寒商：“结束了吗？”
他晃晃脖子，脑袋上沉重的首饰劈里啪啦地响。
因为是男子，他身上的服饰和姬寒商相似极了，只是饰品更多一些。
陈王笑了，视线落在顾清身上繁复的婚服上。
“什么结束？”姬寒商温和道，“你我的新婚才刚刚开始。”
010：唔？
姬寒商给人拆了头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将人的黑发解开后，细细用手指按摩了一下这人的脑袋，等010舒服地成了一滩后，才抱着迷迷糊糊的人走到了桌边。
010伸出脑袋嗅嗅。
是酒！
姬寒商难得没有拘着人，看着010眼睛都移不开的样子，伸手拿起了两个精致小巧的酒盏。
他说：“喝了？”
010记得，这个礼官和他说过，是合卺酒。
他点点头，看着姬寒商凑近和他分酒，沾了酒液的薄唇愈发殷红。
010咕噜咕噜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好在姬寒商看着没有给他倒许多。
他看着姬寒商近在咫尺的脸，晕乎乎地道：“这个酒的度数好像有点高。”
姬寒商笑了起来：“这是小儿也能喝的米酒。”
还是他特地让人换过的。
010低头看看自己。
“那为什么晕乎乎呢？”
姬寒商跟着问：“是啊，为什么呢？”
010满眼都是问号了。
姬寒商离得好近，010凑上去亲亲这人沾染着酒气的唇，小声说：“不知道耶。”
他脑袋晕晕地抱着姬寒商，像是抱住了一只大型的兔子，把刚刚的对话都忘光光了。
010：“奇怪，好喜欢你哦。”
姬寒商被他的亲着，听见这话笑了起来：“原来是醉我了。”
010亲得起劲，闻言听不懂，抬起头看姬寒商，水润的眸子里都是迷茫。
他跟着重复：“醉你了？”
他看着姬寒商昳丽的模样，脑袋变得更加晕乎乎，他伸手摸摸这人的脸颊：“好像是耶。”
姬寒商笑了一声，偏头咬住他的指节，黑发散在耳侧，他一点点从指尖开始，带着酒香的吻落在这人的身上，就连指缝间的软肉也不放过。
眼前人好像哪一处都是香香软软的，姬寒商分不清自己鼻尖的是酒香，还是010身上带着的香味了。
010害羞地缩了一下手，小声道：“好晕哦。”
姬寒商还咬着他的手指，闻言这才松开，低头又喝了一口，吻上010的唇，慢慢给人渡了过去。
他低声道：“多亲一些，就不会晕了。”
010埋头苦亲。
“好哦好哦。”
吃掉姬寒商！


第173章 
册封结束后几个月， 贵族们终于能离开，只是卫恣被姬寒商留下来入了朝。
010对主角非常感兴趣，三天两头就往中和殿跑。姬寒商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黏着自己了， 结果仔细观察后发现这小混蛋就是为了看别人。
卫恣这么懂进退的人都和顾清相处得极好， 有时候在宫外尝到什么好吃的， 还会趁着上朝偷偷揣在袖子里， 然后在去中和殿议事的时候偷偷塞给凑过来的010。
姬寒商好气又好笑， 把人拎出中和殿， 勒令他不准再来。
这话传到朝臣耳中， 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朝臣们早就麻了， 还有几个不长眼的新官以为这是讨好陈王的好时机，借机上了好多封奏折清陈王废旧立新。
姬寒商把人这几个臣子废了，气压极低回到中和殿的时候，就看见顾清在门口探头探脑。
姬寒商转了个身背对着人：“今天卫恣可没来。”
被发现了。
010继续探出半个脑袋。
“真的没来吗？”
还问！
姬寒商忍不住转回身， 过去把人拎出来， 抱在怀里恨恨道：“孤看最近是太好脾气了， 一个两个都敢在孤头上撒野。”
010非常自觉地找到了舒服的姿势，还从袖子里掏掏， 拿出雪白的一小团兔子，偷偷摸摸地从底下背手过去，朝薛总管挥挥。
薛总管被姬寒商看得冷汗的都下来了，战战兢兢地去接顾清手里的兔子， 一接到，就带着小福子慌里慌张地退了出去。
010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亲昵地伸手揽住姬寒商的脖子。
他说：“没有撒野， 是撒娇哦！”
姬寒商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一双潋滟的眼睛端详着010：“撒娇？”
他慢慢道：“前几日， 你想看药囊，结果不会系回去，偷偷给孤系了一个死结，薛高为孤更衣的时候吓了个半死。”
010有一点心虚地往右边看。
姬寒商捏着人的下巴把他的脑袋转正，继续道：“前日孤桌案上多了一只肥兔子，把孤批好的折子啃了一半。”
010更心虚了。
他小声辩解：“兔子是怀了小兔子，我想给你看。”
姬寒商应了一声：“是孤的不对，孤昨日不应该不在。”
他继续道：“那昨晚？”
010伸出手把人的嘴巴捂住了，左右看看：“我是不是不能来这里，我出去了哦？”
姬寒商同这人无辜的眼睛对视了两秒，恨恨地去咬他的唇。
“明天这儿就不叫中和殿。”
010笑了起来。
---
册封王后一年后，陈王正式称帝，年号本光，改宫制官制，大赦天下。
他在殿前宴请百官，原本010是要出现的，但是他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强行要他留在那里，就偷偷溜走了。
这两年他几乎被逮住就住在姬寒商的寝宫，太后在一年前因为德行有失被送去了寺庙清修，后宫除了宫人就没有多余的人了。
010有点忧愁，最近姬寒商老是生闷气，他还去问太医令是不是年纪大了就爱这样，太医令被吓得差点倒多药粉。
得不到答案，010失望地出来了。
人类好难懂。
他在后宫乱逛遇上了出来醒酒的卫恣，卫恣一向都保持着温和君子的样子，为数不多的六国贵族里，如今他是过的最好的那一个。
卫恣一看见顾清就醒酒了，记起来那段姬寒商宁愿让人一句一句传话也不让他去议事的过往。
卫恣见这儿来的方向，试探着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臣去请陛下。”
010摇头，把最近的事情讲了一遍。卫恣好歹看起来和姬寒商差不多大，应该能知道答案的吧？
听见010忧愁的问题，卫恣了然地笑了。
“顾公子前段时间染了风寒吧？”
010点头，但是只是一点点，他蹲在树上偷听的时候斗篷没有盖好，回去的时候打了几个喷嚏。
卫恣继续说：“我曾经听闻陛下召来了天下神医，不过近日终于停下了，不知道顾公子可知道陛下是为了什么。”
010像是被唤醒了什么记忆，震惊得眼睛比猫咪还要圆。
010：哦！豁！
不是卫恣提醒010都要忘记中毒这件事了。
自从上次姬寒商说他不用吃药，他就把这件事忘掉了，虽然平日里时不时也要喝一碗药，但是010都没放在心上。
010震惊地睁大眼睛。
卫恣笑了一声：“我出来的时候，陛下已经喝了不少酒离开了，想必公子知道陛下会在哪里。”
---
前殿的宴会已经结束，姬寒商坐在寝殿里。
他宴会上喝了些酒，此时神色难得地有些懒倦，面前放了棋案，手中的棋子却被有一颗没一颗地往上扔，手里不像是棋子，反而像是诱饵。
一颗、两颗、三颗。
殿里飘着淡淡的降真香气。
姬寒商平静地扔完了手里的棋子，让薛高又拿新的过来继续时，终于听见了顾清的脚步。
010看见棋子，就像是被鱼钓到的猫咪一样进了内殿。
自从010也搬进这里后，他的那一堆宝贝带着柜子一起搬了过来。
姬寒商给他在柜面上挂着一把铜质的小锁，钥匙只有010有。
见人来了，姬寒商笑了一下，把案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捡进了棋篓里：“可算来了。”
他点点桌案：“还不拿走？”
010把这些东西像是仓鼠一样般进了自己的小柜子里。
这回变成姬寒商跟在他的身后走来走去，他低头看着勤勤恳恳的顾清，忽然叹了口气：“是不是生气了？”
忙着藏棋子的010：？
他转身道：“生什么气？”
姬寒商像是一只难得蔫头搭脑的猛兽，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不说话了。
010想了想，和他说：“我今天知道了一个秘密哦。”
姬寒商“嗯”了一声，顾清一个古怪的爱好就是去到处乱蹲。为此他还特地让人去说些宫中秘闻，免得这人吹了一天的风还什么都没有听见。
010继续往他身上蹭蹭，强调：“秘～密～”
姬寒商被他伸过来的手冰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人抱到了怀里，像是010摸兔子那样摸他。
等把人捂热乎后，姬寒商才道：“什么秘密孤不知道，卫恣知道？”
010立刻警觉：“你怎么又知道了？
姬寒商笑了一下。
顾清和卫恣说话的时候光明正大站在庭院里，自己在这里独守空房，薛高当然火急火燎地来告诉他了。
姬寒商说：“这宫中大小事情，我若不知道，那才是出了大事。”
010嘀嘀咕咕：“你好多耳朵哦。”
怎么什么都听得见。
姬寒商纠正：“是耳目。”
010敷衍地嗯嗯嗯：“那你听见内容了吗？”
姬寒商支着脑袋看他，眼神看起来很平静：“没有，孤不曾让人靠近监视你。”
他哄着人道“到底是什么秘密？”
说起来这个010就心虚，他小声说：“你生气，是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了？”
姬寒商像是猜到了，垂眸捏捏这人的手指。
捂也捂不热，一到冬天跟个小冰块似的，自己还没有察觉，成日里往外跑。
姬寒商不咸不淡地说：“哦，你终于记起来了？”
010看他：“卫恣说你不找医官了，是找到解药了吗？”
姬寒商“嗯”了一声，解药早就有了，调养了一年多，顾清的身子也能解毒了。
他似乎笑了一下才继续开口：“法子简单，只怕你不信。”
010眨巴一下眼睛：“有多简单？”
姬寒商一本正经道：“孤身怀龙气，只要你现在亲孤一下，毒自然就解开了。”
010：？
他犹豫地看看陈王，这人的表情太坦然，就算是说笑，也让他迷茫了起来。
他试探地说：“我信了哦？”
姬寒商含笑：“不然？”
010观察了半天，然后蹙着眉上去黏黏糊糊地蹭他的唇。
他小声抱怨：“可以和我要亲亲，但是不能骗我的。”
姬寒商笑了一声，偏过头，轻轻地吻着010柔软的唇。
他低声道：“解完毒后，你身子又会虚上不少，所以孤这几日心里闷得很，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010含含糊糊地问：“那我不解了？”
姬寒商叹了口气：“你就气我吧。”
两人唇齿交缠，010又被亲得晕乎乎了。
姬寒商攥紧他的手指，钻进指缝，从指腹一点点摩挲到指缝间的软肉上。
头脑发晕的时候，感觉姬寒商似乎渡了个药丸过来，咕噜一声就滑入了他的喉咙。
010一呆，姬寒商伸手捏住这人的后颈不让人反应，等这一吻结束，才慢条斯理地推开，擦了擦唇角。
010低头摸了一下肚子：“吃了什么？”
见这人现在还是半点危险都没有察觉的样子，姬寒商低低地笑了起来：“自然是新的毒药。”
他支着下巴端详着顾清的反应：“以毒攻毒，现在你只能求着孤给你新的解药。”
说实话，顾清把中毒忘掉了这件事给姬寒商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他发现顾清确实不是很惜命，准确一点来说，他对所有生命都一视同仁。
活着好像没事，死了也没事。
认识到这件事把姬寒商气坏了。
010歪了一下脑袋，果断地贴上去亲了亲姬寒商的脸颊：“求求你啦？”
姬寒商顿了顿：“这么好说话？”
010说：“那可以给我解药了吗？”
姬寒商哼笑了一声：“不行。”
“你现在中毒了，离孤五步之外，就会丧命，”姬寒商道，“乖乖跟着孤吧。”
010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姬寒商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见顾清从自己怀里挣扎出来，尝试了一下。
一步、两步、三步！
姬寒商气得头疼，定定看着两人间的距离，在顾清走最后一步的时候，忽然开口。
“孤给你吃的是母虫，若你再多走一步，孤就死了。”
010睁大眼睛，“噔噔噔”地跑回来。
姬寒商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人钻进了怀里。
他下意识抱住了人，过了一会儿，安抚地摸了摸这人的背：“吓到了？”
010抱着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地问：“是好看的虫子吗？”
姬寒商：。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吃下去了还管这么多？”
010看看他：“我觉得虫子都丑丑的。”
陈王：“蝴蝶不是虫子？”
010理直气壮：“好看的不叫虫子！”
姬寒商看看他：“怎么还强词夺理？”
010不和他吵架，只是眼巴巴地看着这人。
他说：“没有强词夺理，蝴蝶不是虫子。”
姬寒商被他心里发软，服软道：“蝴蝶不是虫子。”
010点点头，又说：“所以是好看的吗？”
姬寒商：“丑的。”
010震惊地看着他，像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姬寒商笑了半天，才把生闷气的人从自己肩上刨出来。
他低声说：“吃的是药丸子，你见过的，药囊里母后准备的那个，嗯？”
010愤怒地咬了他的肩膀一口：“不信！就是吃的虫子！”
---
穆如飞下的药没有解药，已经调养了这么久，太医令的头发都愁掉了不少。
姬寒商因为这件事着急上火，等确定顾清的毒已经被解的差不多后，才松了口气。
过了这个冬天，顾清的身体果然好了起来。
除了每天都要喝一碗药之外，平日里看起来更可爱了些。
听到这个评价的时候，是解毒后第二年的冬天。
010团团雪人，疑惑地问：“以前不够可爱吗！”
姬寒商面不改色地坐在屋檐下，亭子周围都放下了挡风的帘幕，只卷起了一处。
姬寒商手边放着暖炉，片片雪花飘到他身边，还没落下，就化为了雪水。
听见这个问题，姬寒商低头摆着棋子，评价道：“也可爱。”
010把手里的圆脑袋盘完了，放在台阶上后拍拍身上的雪，带着一身冷气就往姬寒商怀里钻。
姬寒商把人接住，解开人的大氅，伸手摸了摸这人的手，冰的。
他熟稔地又看看这人的脸色，白里透红，好看得紧。
姬寒商放心了，拿来暖炉把自己的手捂热，转而去捂010的手。
010坐在他的大腿上，和人面对面。
方才玩雪的兴奋还没压下来，010拖长了声音，在姬寒商的腿上晃了晃身子：“要说，都～可爱哦～”
姬寒商伸手扶住了人的后腰。
“都可爱，”他跟着道：“孤爱甚。”
眼看着顾清满意地要趴回自己肩膀上，姬寒商把人后颈捏住了。
他摩挲着顾清细腻的皮肉，指尖沾染了些顾清身上甜甜的香味。
他道：“成天就知道欺负孤，还敢欺负谁？”
“这算欺负吗？”010左右看看，伸出手指，小声数数：“那还有薛总管，张信，还有小福……”
姬寒商听的吃醋，还要纠正：“小福子。”
010坚持道：“小福！”
子怎么能被用来当名字呢。
姬寒商不知道纠正多少遍了，闻言只能无奈道：“小福。”
“怎么一天到晚欺负这么多人？”他问，“孤一个人给你欺负还不够？”
010看看他，早就料到了话题最后的转折会在这里。
虽然人类好复杂难懂，但是姬寒商好可爱哦。
010叹了口气，非常大方地说：“够啦！”
“……”
三年后，太医令终于把手头的药都给试完了，穆如飞被贬为奴隶，发配道边郡。
卫恣得了下到郡县历练的机会。
姬寒商一直很好地瞒着顾清穆如飞的消息，结果没想到顾清不知道从哪里听见的消息，跑过来问卫恣什么时候离都。
听见这个问题，姬寒商唇角的笑一顿。
他刚刚把穆如飞弄走，这小笨蛋怎么又念叨上卫恣了？
姬寒商故作自然地问：“问他做什么？”
010扭捏了一下：“想知道。”
姬寒商心中的警报程度又上了一个等级，他脸上没有露出别的破绽，反而像是专注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温声解释道：“他保留了一部分封地，如今逗留这么久已经是极限，过几日就要回去。”
010“哦”了一声，又问了卫恣的封地在哪里。
姬寒商警惕地报了个名字，010放心了一点。
好歹卫恣呆的地方是最后世界线他呆的地方耶。
这样的话卫恣自己肯定也能过的很好。
姬寒商忧心忡忡，之后几天时不时就要询问一下卫恣准备离开没有。
卫恣一头雾水，飞快地准备好行李，离开的那天，010还溜出去送他。
姬寒商得知这件事被气了个仰倒。
原本还站在宫门外同010说着什么的卫恣远远看见陈帝的步舆，飞快地告别跑上了马车，像是生怕被姬寒商抓回来再做几年事。
姬寒商也恨不得他快点走。
等到了顾清跟前，姬寒商没忍住捏住了这人的脸颊：“还看？我不好看吗？”
010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听这句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他道：“以后就看不到多少次了嘛。”
姬寒商愤愤道：“孤这就出巡。”
010：“哎呀。”
好在之后北方蛮夷虽然时有南下，姬寒商都只需要派兵平定。
两人没有分开过。
过去十几年后，大臣们从一开始对这个男皇后颇有微词到后来上朝前还要努力打听顾皇后宿在哪个宫里。
等到姬寒商提出从宗亲之中过继孩子当作继承人，大臣也没有一个吱声的。
姬寒商把十分之一的精力留给了教导小皇子，剩下的部分不是在顾清身上，就是在朝政身上。
后来帝国越发强盛，姬寒商对于娱乐完全没有兴趣，只有010拉着他出宫乱逛，姬寒商才会懒懒地收拾一下跟着人住到外面的府邸。
两人半夜在游廊里乱走，010跟在姬寒商身后踩影子，踩一下，两下。
姬寒商察觉后，有时走得快了还要特地停下来让他踩上。
姬寒商看着他专心致志踩影子，装作不经意似地开口：“最近修皇陵的人来询问孤是否要扩大监制了，孤想了想，想和你葬在一起。”
010蹦跶了一下，踩到了姬寒商手的影子，抬头确认了一下姬寒商不疼，点点头：“一起呀。”
姬寒商不动声色道：“不是同穴，是同棺。”
010踩开心了，蹦到了姬寒商身上：“好耶！”
姬寒商接住了人，笑了一下，也把这个话题轻飘飘掠过了。
他说：“踩疼了，要赔孤。”
010吧唧一口亲亲他，又问：“下次还可以踩吗？”
姬寒商看着他，有点无奈地说：“孤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不行？”
这一踩就踩了许多年。
姬寒商想过，顾清中过毒，自己在战场上也有暗伤，两人不知道谁活得更久。
开始疼还能接受，可是越到年老他越惧怕。
他开始寻找当年方士的徒弟，不求长生，只要比顾清多活一天就好了。
010听见这件事的时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系统是不会相信长生不老的！
他跑到了前殿，姬寒商还在看那些方士递上来的秘方，见到他面不改色地放下了：“怎么了？”
010探出脑袋看看，看见上面一溜烟的重金属后，有点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
他说：“不看这个。”
姬寒商没动，难得地跟他较劲。
010狐疑地看看他，姬寒商统治的地盘已经把北边的部落都吃掉了：“你是不是想去打更多的地方？”
姬寒商漫不经心道：“不会，大陈如今需要的是修生养息，孤轻易不会开战。”
他姿态威严，手上却尝试从010手里偷出被捏着的方子。
010抓紧了，把他的手拍拍开，认真道：“你是担心子初继位之后，会把这里搞得一团糟吗？”
子初就是他们过继的接班人。
姬寒商无奈道：“孤都死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010警觉地看看他：“可是你不是不想死吗？”
姬寒商这才知道这人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他原本以为这人看不懂纸上的那些东西，现在发现事情暴露，只能叹了口气道：“孤近些日子时常感觉力不从心，太医令也没有什么法子。”
010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指出：“可是，半月前卫侯回来，你还缠了我半个月。”
姬寒商“啧”了一声：“要不是他一回来你连兔苑都不去了，孤能缠着你？”
010嘀嘀咕咕：“不管，就是缠我了。”
姬寒商：“……不是这个力不从心！”
姬寒商捏他的脸颊，把人捏得嘟嘴不说话了，才继续道：“孤害怕。”
怕留顾清一个人在这儿，也怕自己一个人活着。
010不赞同地看着他。
他小声说：“你忘记啦，你给我吃了虫子，离开你太远，我是会死掉的。”
“怕什么呢，我陪着你呢。”
姬寒商定定地看着他。
他放轻了声音：“真的？”
010相当熟稔地跨坐在他的腿上，凑上去抱住姬寒商，双腿还悠闲地在两边晃来晃去。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姬寒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半个月前才骗我不会去接卫侯。”
“哎呀，我是出去玩碰上了！”
姬寒商酸道：“卫侯带着他的弟弟，你还多看了他弟弟好多眼。”
010声音变小：“我想看他们长得像不像，果然都很像。”
姬寒商：“是都很好看吧？”
哎呀。
010叹了口气，使出绝招，捧起姬寒商的脸亲亲亲。
他抽空嘀咕道：“幸好不是酸酸的。”
姬寒商抬眼：“酸的你就不亲了？”
010：“我要生气了哦。”
姬寒商愤愤地闭上了嘴巴，等着010的亲亲。
“……”
卫恣掺和了这对有情人大半生的纠缠，后来直接每次都递条子，称病不来。
一直到有一天，递上来的是他的死讯。
卫恣在家寿终正寝，已经入殓了。
姬寒商封了虚爵，给了卫恣最大的荣光让人下葬。
他藏着这个消息不让顾清知道，可是顾清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还跑过来安慰他。
010还记得几年前姬寒商对自己说的话。他安慰道：“不怕哦！”
姬寒商：“没怕。”
他警惕道：“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卫恣的消息的？”
“哎呀，”010说，“我们去送送他吧？”
姬寒商哼笑了一声：“卫侯早就猜到了，他临终前给我们递了信，请求我们不要去烦他。”
010震惊地把信看完了。
他抱着姬寒商小声说：“卫恣，是个好人哦。”
姬寒商道：“是。”
他们活得在这个年代算是长久，送走了不少人，顾清从来没有哭过。
姬寒商有时候为顾清的清醒着迷，有时候又很害怕顾清也不会为自己哭，所以他就努力把顾清在床上弄哭。
010的脾气很好，哭完了就忘，还时不时去皇陵溜达一圈，看看自己以后要住的地方。
等他有天回去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有了预感。
这是一种不属于系统的预感。
他好像要死掉了。
010连忙跑回了宫里，看见姬寒商比自己还要虚弱地躺在床上，没忍住就笑了。
姬寒商朝他招招手，他管了顾清一辈子，总算把顾清管得这么健康了，看，能活得比自己还久。
姬寒商明明没有什么力气了，还要说废话。
“皇陵有那么好看？”他说，“我差点直接睡过去，好努力醒过来，听见你跑出去玩了，差点就气死了。”
010把人屏退，自己钻上了龙床。
他和以往一样挤着姬寒商睡，钻到了人的怀里。
他说：“好看的哦，我看啦，棺材上的花纹很好看，都是金色的，闻起来也香香的，我超喜欢。”
姬寒商哼笑了一声，有点别扭的样子。
“喜欢就好，孤害怕你嫌丑，不和孤睡在一起。”
010也觉得有点困，他把脑袋枕在姬寒商的胸口，听里面沉沉的跳动声，似乎和过去的几十年都一样没有变。
他小声说：“我超喜欢你的哦，就算是丑丑的棺材，我也喜欢。”
姬寒商没说话，他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顾清的脸颊，这点动作差点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感受着010逐渐平稳的呼吸，轻轻地说：“以后要多看看孤，不许看别人，知不知道？”
010像每次那样，安静转过头亲了亲他的手。
这个吻好轻，是他们顾清亲过他最轻的一次。
也是最重的一次。
“……”
姬寒商有雄心壮志，在位七十七年，平定北蛮十三部落，南越百族，西征吐蕃，还派人出使过大海，将大陈的领土扩张到了之后历史中都不曾有过的辽阔。
姬寒商小心眼，爱吃醋，还爱管着人。
吃了一辈子的醋。
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跟他撒娇就好。
“……”
千年后。
陈王宫遗址，有导游腰间别着小喇叭，带着不少人在其间来去。
“这里就是有名的和风殿，偏殿还开了一扇通往兔苑的小门，可见顾皇后确实是很喜欢兔子。”
导游一边说，一遍带着众人往里走。
他手边的墙壁带着明显的复原景象，在陈帝后十三代，王朝内乱，陈王宫经过几千年的风雪，也只是留下了些许的断壁残垣，周围摆放着大量的还原品，依稀能看出曾经是多么奢华。
“我们可以顺着这条路走，兔苑是陈帝为了顾皇后从兽苑独立出来的宫苑，里面汇集了从当时能够搜集的所有品种。”
“我们从兔苑的泥土里找到了玉制印章，可能是当年顾王后的凤印，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兔子窝里发现。”
“这条小路上能看见不少的反光碎片，这些都是打碎的翡翠玉石，野史称，这些都是被顾皇后淘汰掉的凤印材料，顾皇后不忍扔掉它们，陈帝就命人多砸了十三块绝世玉料，一起铺在了这里。我们称这条路为求顾路。
短短一百米，造价不亚于后世东朝皇后的一座宫殿，不过因为过于奢靡，后世的文人借着宠爱无度将这件事拿出来批判无数次。”
导游微笑道：“不过陈帝一生文治武功，开疆拓土，不论怎么批判，他所达成的成就是后世所有帝王都比不上的，而且，他一生只钟情顾皇后，似乎也是一个非常大的优点。”
说话间，这条路已经走完了，导游跨过了兔苑的门槛。
导游身后，有人捧着手机一起跟随，直播界面上的弹幕刷得飞快。
“听完了，据说这条路周围种的竹子也是从南方千里迢迢运过来的，野史说弄得太好看了，顾皇后喜欢的几天没理陈帝，这些竹子差点都被拔了。”
“这还用野史？陈帝爱顾后没有人不知道吧，爱得中和殿里都有专门让兔子睡觉的地方。”
“说起来肯定是爱屋及乌，不然陈帝手下的臣子也不会写出一本《兔注》。”
“陈帝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喜欢兔子！”
“怎么可能喜欢兔子.doge，谁说不喜欢，他喜欢死了。”
“毕竟顾后有个说法是兔仙下凡。”
“……”
人群声逐渐远去。
陈帝的陵墓所在一直是个谜团，残缺的史书记载他曾经因为皇陵这件事和大臣们发生过长达一月的僵持，不过没有记载后续的结果。
有人说他葬在了顾后的棺椁里，有人说为了不被人打扰，墓群里的棺椁只是空壳，他命人带上他和顾后的尸骨，上了一条被相信不会沉没的船。
真真假假的消息散播出来，新旧讨论者一批又一批，陈帝顾后的墓群仍旧是一个谜。
但是所有人知道，他们永远睡在一起。


第174章 
系统空间
010蹲在数据库玩触手， 999在一旁勤勤恳恳地翻数据。
新世界的数据波动太大，他们等了好几天，999推算等会儿就会有进入世界的机会。
010戳戳自己的触手， 小声道：“你预测三次啦。”
999锤数据的声音变大了一点， 吓得010抖了一下， 小触手好像被戳疼了， 蹦起来往旁边跑。
010急急忙忙跟了过去， 然后发现小触手一头扎进了一堆粉色的数据里。
他顿住脚步， 999哐哐敲了敲数据库：【封存区域不准靠近。】
010“哦”了一声， 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
可是面前的一整面墙都粉粉的， 010眼巴巴地着：【这些都是任务世界封存下来的吗？】
010歪歪脑袋，小触手偷偷摸摸戳了戳面前的粉色数据。
它们在无数流动的数据里不变地发着淡淡的粉光，010多看了几眼，小声赞叹：【好多哦～】
999见他只是戳一下， 没有要碰的意思， 也冷冷一笑：【就没有几个世界的世界线完成了， 一直在谈恋爱，能不多吗？】
010震惊地看着上面的数据， 他还以为这些都是任务世界的保密数据：【全部都在谈恋爱吗？】
999应了一声，以为会看到010的忏悔。
结果这统半天没有出声，999回头一看，发现010的身体一点点也变成粉色了。
010小声说：
“999， 我好像有一点花心耶。”
999花最短的时间建成了通道，时间一到，就把010踢出了数据库。
“……”
城市处于一片死寂之中， 到处都是血迹和被破坏的建筑。
010一到这个世界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他缓过神，看见一只掉了半个下巴的丧尸正流着哈喇子， 身后还带着几个姿态各异的丧尸朝自己奔跑而来。
010：？
010：！！！
他震惊得转身就跑，灵敏地跑过了一个路口。
身后有人大叫道：“林楼你跑什么！你跑了我们怎么进超市！”
010没有时间查看世界线，也跟着大叫：“可是他好丑哦！”
角落里等待的人心中焦急，好在在几个游荡的丧尸并没有隐藏在建筑中的他们，反而是一心一意地追逐着010。
010绕了三个街区才把丧尸甩开，找了一间废掉的保安亭躲了进去。
保安亭里的气味并不好闻，墙壁伤有着喷溅的血液，显然在之前也发生过可怕的事情。
010开始查看世界线，看完了世界背景之后就变得蔫巴巴。
这是一个末世世界，三年前的夜晚，天空中忽然出现红月，水源和食物开始短缺，紧接着世界也出现了异变。
植物和动物变得异常具有杀伤性，人类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丧尸，丧尸病毒开始大规模传染。
人类失去了对世界的控制。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他都要被丧尸追着跑。
很丑、很丑、很丑的丧尸。
010：【999，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999：【系统没有报复这种概念，这是我好不容易给你找到的世界，难度小一点。】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一对恋人，因为提前察觉到了环境的不对劲，早早就屯了不少东西在家里，所以有了熟悉末世的机会。
一个月前他们消耗完了物资，终于踏上了寻找人类基地的路程。】
010当故事一样听完了：【好厉害。】
他顿了顿，又有点茫然地问：【不过，我在那里呢？】
999说：【你现在还没加入，晚点会成为他们的队友。】
【男女主一路上帮助了不少落单者，到了基地的时候名声很好，虽然掺和进了管理层的风波，不过最后依旧成功地成了基地的一把手。】
010：【那我要等到进基地才能捣乱吗？】
999：【不用。】
它之所以说这个世界很适合010，就是因为010的另一个身份。
999语气愉悦地说：【你是一个丧尸。】
010：：？？？
他低头看看自己，左看右看，终于在左边的大腿上看见了一个已经凝血的伤口。
999：【你没发现吗？你刚刚跑那么快，气都没喘。】
【林楼，也就是你，是外表看起来和人类无异的丧尸，】999淡定道，【林楼无法接受自己的丧尸身份，一直隐藏身份混在队伍中，在那场风波中，基地的顶尖强者叛乱，林楼受到了影响，不小心暴露身份，被男女主联手杀死。】
010小声赞叹：【这个世界线好好哦。】
感觉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最后暴露一下就好了。
999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它说：【还是有一个问题的。】
010拉开门开开心心地准备回去：【什么？】
他和屋外徘徊的丧尸撞了个脸对脸。
010：？
他迟疑了两秒，在丧尸冲上来的前一秒猛地拉上了门。
“砰！”
丧尸的冲撞让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就是指甲在铁皮门板上的刮擦声。
010迷茫地问：【我不是丧尸吗？为什么他们还要咬我。】
999沉默了一下：【丧尸分一到五级，问题就是，你现在属于半人半尸，外面的一级丧尸会本能地觉得你好吃。】
010听出了一个bug。
他说：【如果，我变成了更高级的丧尸呢？他们是不是就会怕我了？】
999语气里带着遗憾：【是这样没错，不过更高级的丧尸会对你更感兴趣。】
010：QAQ
等外面的刨抓声消失，010才找准机会小跑回了刚才的超市。
超市里有人正不断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往外走，看见活着回来的他还有些惊异。
半人半时好像还是可以吃东西的，010跑到超市里想拿一点吃的，结果发现里面几乎被搬空了。
他懵了一下，跑到刚刚对自己叫喊的人面前问：“我有吃的吗？”
那人看了他一眼，嘲笑道：“你完成任务了吗？就想要吃的？”
010翻找了一下记忆，丧尸的脑子不是很好用，他费了一点力气才找出这次的任务。
引开丧尸让人有搜索食物的机会。
他道：“完成了？”
这种任务大多数人都是去送死，这人也没想到林楼居然还能回来。
“完成个屁，你跑了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这人眯了下眼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想吃东西可以，下次任务卖力点吧。”
几个找食物的人都是成年男人，腰上都还别着些菜刀之类的防身，看起来很不好惹。
这支队伍就是他们组建起来的，专门找一些看起来柔弱的人当诱饵，如果不听话就恐吓。
世界线里林楼加入后没多久，这个队伍就因为找了一个关着大量丧尸的商场全军覆没了。
当然，除了跑得快不怕丧尸咬的林楼。
010皱眉道：“我现在就要吃。”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跑来跑去甩开丧尸的缘故，现在肚子里和着火一样饿。
面前的男人见林楼居然横起来了，不耐道：“没有。”
见两人起了争执，这人的队友终于走过来看了两眼。
队友看见活生生的林楼显然也很惊讶，不过马上就把脸上的讶异压了下去，伸手揽住身边人的脖子示意他别开口，自己笑嘻嘻道：“饿了吧？我们找到了个商场，里面肯定很多吃的，过几天有了。”
商场。
010皱眉。
那过几天这群人就要死掉了。
这人见林楼似乎没有松口的意思，伸手从身后的背包里翻了翻，找出一瓶已经过期的牛奶，扔给了林楼。
“别说我不仗义，”那人道，“现在给你了，过几天干活可得卖力点。”
他旁边被揽着脖子的人想说什么，被这人胳膊一用力就闭嘴了。
等离开后，被架着说不了话的那人才猛地挣脱：“那可是牛奶！你给他不是浪费吗？！”
扔牛奶的人摇摇头：“要是他跑了才是亏了，老三刚刚找到个商场，卷帘门都是关着的，估计末世后没人进去过，看起来就很肥。”
他笑道：“只是周围的丧尸多了点，我们现在手头上的人还不够凑诱饵的，加上林楼多好。”
他们也发现了，林楼似乎格外倒霉，一旦出现丧尸就喜欢追着他跑。
“到时候门一开，这群诱饵得死不少，林楼根本活不下来，”这人感叹道：“一瓶牛奶，多值。”
另一头，010有点嫌弃地拿着巴掌大的奶瓶。
玻璃的瓶身上带着点灰，不知道从那个角落找出来的，他晃晃瓶子，里面的液体看起来还挺正常。
010用力把盖子拧开了，舔了一口后砸吧了一下嘴巴。
尝不出来。
有没有坏呢？
【坏了也没关系，你是丧尸，死不了，】999慢悠悠地说：【而且等你升级了就能尝出来了。】
010失望地把奶瓶喝干净了。
这个世界人没有异能，但是能加强五感和体质，丧尸也能变强，不过升级都是要吃晶核的。
丧尸看起来好丑，他才不要吃。
010想完了，把玻璃瓶子收在自己身后扁扁的小包里，等着过几天去商场见主角了。
另一头，被010念叨的男女主正在驻扎。
等把吃饭的家伙架起来了，郜飞尘松了口气，把视线投到了车上阖目休息的男人身上。
男人身形精悍，单是沉默坐在那里，就给人巨大的压力。
察觉要被发现了，郜飞尘飞快移开了视线。
他们这支队伍是半个月前才组建起来的，也就四个人，两天前他们遇到危机失去了一个队友，在半路上遇到了程哥才逃出生天。
眼看炉子开始冒白气，食物顺着沸腾的热水翻涌起来，郜飞尘叫了一声：“程哥，可以吃饭了。”
程颂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景象，应了一声。
他还有些不真实感。
明明几天前，他还在基地里和高层反目，被围剿追杀，结果一睁眼，就看见刚刚还捅了自己一刀的兄弟对自己满脸谄媚。
程颂当时已经能看出这些人脸上的虚伪，搞清楚自己居然重生之后，就弄了个小破坏，让丧尸袭击了队伍。
他看着前世杀了自己的敌人被咬后才离开，跑走的路上还顺手救了这几个有印象的好人。
程颂的视线落在了郜飞尘和他女友蒋从云身上，不太确定地回忆着前世。
上一世在逃杀的路上，好像听说这两个人的队伍里出现了一个藏得很深很可怕的丧尸，被自己差点成功自爆的冲击影响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变成了丧尸的样子，弄得基地人心惶惶。
想到平日里见到的缺胳膊少腿掉哈喇子的丧尸，程颂懒懒地想，不知道丧尸样是什么样。
这么又丑又臭的东西，郜飞尘和蒋从云居然没一个发现的。
估计真的很会藏吧。
他的视线在队伍里少得可怜的人上转了一圈，隐约记得那个丧尸姓林。
嗯，那个丧尸现在还没混进来。
到时候看过就杀了。


第175章 
三天后， 010背着空荡荡的小背包到了商场前。
这几天他都跟着这几个男人的队伍在各种狭小的房间里挤，气味比丧尸还要难闻。
010第一次感受到翘首以盼。
想加入新的队伍qwq。
这支队伍的诱饵一共有六个人，此时都围绕在010身边， 拖着步子满脸麻木地往前走。
靠010最近的是一个瘦弱的青年， 他半个身子躲在010身后， 眼中满是血丝， 正死死盯着前方玻璃门里堵着的丧尸群。
青年低声问：“到了吗？”
他刚刚用自己包里为数不多的口粮和010交换了位置， 010叼着小面包， 对他很有好感：“没有哦！”
说是商场， 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超市， 卷帘门死死关着，门口游荡着不少丧尸。
这群丧尸还有些笨，诱饵们出现后反应了一会儿，一直到他们走近了些， 才咔咔地转头。
丧尸眼瞳发白， 嘴里嗬嗬叫着， 脸上惨败，布满了绛紫的纹路。
010被丑得闭了下眼睛， 也就是这一下，他身边的人都开始往后跑，等010睁开眼后就看见身边人突然空了。
还没有到他们约定的位置呀？
010迷茫了一瞬，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丧尸， 也慌张地转身跑了。
他虽然慌里慌张，可是动作却比身边几个人利落得多，就连选的逃跑路线也是最好的。
不远处， 程颂端详着这一切。
大型超市早就在末世最开始被扫荡一空，郜飞尘对这座城市很熟悉， 报了好几个偏僻的超市位置，但是结果到了那几个位置别说食物，连里面的铁架子都被人拆开，这是他们今天准备找的最后一个。
程颂坐在高处的水泥台上往下看，身边的郜飞尘焦虑地来回踱步，被蒋从云兜头打了一下：“能不能别走了？”
郜飞尘道：“现在怎么办，我们是进去抢物资还是去救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补给的地方，结果碰上一群用人命当诱饵的亡命之徒，蒋从云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程颂看着底下人逃跑的路线半晌，开口道：“他们把他孤立了。”
“什么？”郜飞尘心说他他他的都是谁啊，“哪个？”
他的视线跟着往下看，果然看见另外四个人都说好一般跑向一个方向，另外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几乎有点可怜。
郜飞尘吸了一口气：“都是诱饵了还有心情孤立别人？”
蒋丛飞翻了个白眼：“那也是能活下来的诱饵和活不下来的诱饵。”
这样也好，知道对面不是什么无辜的人，他们也不用受太多良心的谴责。
那几个人像是早就找好一样，选中了一栋建筑物往里冲，顺手还拉下了楼梯口的铁栅门，落后一步的一人惊恐地拍着门。
程颂视线落在像是蚂蚁一样四散开来的丧尸，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缓缓地眯了眯眼睛。
从外表上看，这人过的比这几个人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孤立。
不过看起来运气真的也差，明明反应很快，跑的也很快，结果三分之二的丧尸几乎都追着这人跑了。
程颂看得饶有兴致。
在丧尸里拼杀过，又被无数个自己亲手救过的人举报出卖，程颂多余的怜悯之心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有时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冷血。
郜飞尘道：“要是动作够快，躲进屋子里再杀了丧尸，说不定也可以活下来。”
程颂：“他没有武器。”
郜飞尘脸色变了，猛地冲出窗户，看清落单跑在外面的两人浑身上下就两个布包，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我看刚刚溜进去的几个人腰上至少别了两把菜刀，这群畜生。”
程颂看了一会儿，没有发表意见。
他锐利的目光在抱团的几个诱饵选择的藏身点上一掠而过，收回了视线。
这个藏身之处，选得不还如自己跑的那人临时跑出来的路线，死都是早晚的事。
程颂起身，拿起身边的背包。
他的身形像是从巢穴中走出的豹子，作战服下包裹的肌肉悍利，他低头往自己手上缠绕了两圈白色的绑带：“走吧。”
郜飞尘懵了一瞬：“去哪里？”
“抢物资，救人，看你们喜欢。”程颂懒洋洋道，“我去遛弯。”
郜飞尘：？？？
蒋从云从身后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发出疑惑的声音，笑着对程颂道：“去吧程哥，一个小时后还在这里集合。”
程颂点了一下头，继续道：“还有一拨人在来这里的路上了，你们要尽快。”
话音刚落，程颂手臂在身旁的水泥台上一撑，快落地时凌空的身体猛地一翻，倚靠着巨大的爆发力在地上翻滚一圈，稳稳地站起来了。
蒋从云看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这是三楼吧，这就是进化体质的好处？”
“我觉得程哥之前应该就有这个能力，”郜飞尘终于从女友胳膊肘里挣脱，狠喘了两口粗气才问：“你干嘛不让我问。”
“问什么，”蒋从云道，“你没看见程哥盯着新来那波人眼神跟要杀人似的，估计去忙私事了。”
郜飞尘：“你是说，程哥去报仇了？”
“这末世谁还没个仇人了，”蒋从云推着郜飞尘往外走，“程哥他肯定有自己的事就对了，我们走。”
郜飞尘张了张嘴，觉得有点道理，悻悻然拿起手里的镰刀跟着走了。
另一头，010跑得毫不费力。
他不需要呼吸，没有痛觉，身体还保留着人类时的柔软，完全察觉不到剧烈运动会给身体带来的压力。
010他甚至有点稀奇地往回看了一眼，看见一连串顶着残缺脑袋跟在身后的丧尸，又默默转回了脑袋。
救救救。
好丑。
010余光看见一道影子掠过，他警觉地转头，看见的却是刚刚那个被关在铁门外的落单者。
这人身后跟着零零散散两三个丧尸，却还努力朝这头跑过来，显然是想要借他把这几个丧尸也引走。
010震惊地看了那人一眼，又转头看看自己身后。
可恶！怎么就知道丧尸会追着自己！
人类太贪心了！
010跑得更快，身形好像羽毛一般轻盈，几乎是轻轻松松就甩开了身后踉跄跟上来的青年。
青年看着他要离开视线的身影，发出了近乎野兽一般的绝望嚎叫：“别走！别走！林楼！求求你别走！”
那个背影对他的求救充耳不闻，青年想到什么，大喊：“我还有吃的！甜的！蛋糕，巧克力，饼干！！”
青年原本只是不抱希望的哀求，却擦擦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人缓慢停下来脚步。
010犹犹豫豫地转身。
999面无表情：【你不是尝不出来味道吗？】
010嘀嘀咕咕：【但是是甜的耶。】
他舔舔嘴唇，像是记起了记忆中甜食的口感，他说：【想吃～】
010看了一遍周围的情况，对青年道：“这里有空房间，等会儿你跑进去从窗户出来，我关门，懂了吗？”
青年跑的泪水都出来了，声音嘶哑：“我怕——”
010非常理解人类这些感情，他说：“那你就假装不怕。”
青年踉跄了一下，似乎伸手摸了一把眼泪，然后狠狠地点了下头。
周围的商铺装修豪华，两侧都有突出的方形柱子，正好够一个人攀爬，而上面的招牌更是长得千奇百怪，在亮起来时会用尽全力，用扭动的光影吸引路过的顾客。
010攀住了墙壁上，手臂绷紧往上用力，整个人就往上蹿了一截。
他睁大眼睛，这个仿真体，好好用哦！
他伸出腿够到了旁边玻璃做的雨棚，确认解释后踩实了蹲坐在上面，还有空低头看看自己底下挂着的是哪块牌子。
德州蜜汁烤肉。
唔，好饿哦。
青年看见他的动作，狼狈地冲进底下的商铺，里面劈里啪啦响了起来，似乎撞倒了不少东西，跟着的丧尸浩浩荡荡从狭小的玻璃门挤了进去。
010来不及感受有多好用，低头开始数，结果进去一大半后，外面的丧尸似乎闻到了他的味道，开始在外面徘徊。
010吸了口气，知道现在已经是极限，翻身下去的瞬间，用背包在玻璃门把上捆了好几圈。
落地那一刻将他的腿震得发麻，010能感觉到腿好像不受控制了两秒，等发现自己能动之后，风风火火地往楼梯上逃窜。
周围的丧尸们跟闻到肉味的野兽一样，拖着脚步跟着他走。
010：【999，999。】
999：【在。】
010上楼梯上得飞快，好在楼上似乎没有什么丧尸：【他们要隔多远才能闻不到我呀！】
999：【你现在的等级，50米就够了！】
010又跑了一层楼，见底下丧尸似乎失去了目标之后，自己也跟着转头看了一圈。
这是个有点旧的楼，除了一楼的商铺装修的光鲜亮丽，楼道上都是常年没有被装修的水泥墙，走廊是半开放式的，上面还拉了好几条铁丝晾着衣服。
010看见走廊尽头的楼梯也有人影蹿过，身上还背着一个眼熟的背包。
蛋糕蛋糕！
010开开心心地跟过去，结果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一扇紧闭的房门。
010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神色。
要赖账吗。
他礼貌地敲敲门：“说好的哦，甜的东西要给我。”
门内没有动静，010敏感地察觉空气中似乎多了血腥味，他跑到楼梯上探出脑袋，看见底下的丧尸围在一起，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010转回身走到门前，蹙起眉很认真地说：“不开的话，我就要放丧尸咬你了哦。”
门内，程颂解开沾满丧尸粘液的绑带扔到了地上，呼吸发沉。
他刚刚吸收了几个晶石，现在头脑有些发沉，听见门响时心中起了杀意。
程颂把脏了的绑带踢开，无声摸上了腰后的匕首。
他死之前，已经有丧尸会模拟人类的行为了。
程颂悄无声息靠近门，听见外面的不明生物正在小声嘀嘀咕咕。
“不能赖账哦，我会放丧尸咬你的。”
“真的不开门吗？”
“不开门的话，我就——”
丧尸倒没有这种碎碎念的能力。
程颂后退一步，拉开了门。
他高大悍厉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空间，垂着的眼掩在门框投下的阴影中，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凶悍，看起来奇凶无比。
010呆呆地抬起头，几乎要整个脑袋仰起来才能把这人看全了。
程颂目光落在了面前目瞪口呆的小孩儿巴掌大的脸上。
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刀锋在昏暗的室内反射出一道冷光。
他开口道：“不然你就干什么？”


第176章 
程颂认出来了， 这是在楼上看见的那个小倒霉蛋。
010看了他一会儿，又看看被他扔在一边的背包。
是一样的。
他低下脑袋说：“我找错了。”
这人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委屈，跟谁欺负了他似的。
程颂想着， 哦， 可不是么， 被一群人孤立， 差点没命， 欺负惨了。
他面无表情地拉了人一把， 右边的匕首已经010身后捅了一刀。
后面窜出来的丧尸嗬嗬叫着， 程颂攥着匕首， 一脚猛踹在丧尸胸口。
丧尸胸口凹陷了一块，横飞出去，撞碎了身后走廊上的玻璃。
程颂闪电般把人拉进房间里关上门。
010乖乖地跟进来了一步，在门掩盖上的最后一刻回头看了一眼， 从缝隙间看见丧尸倒在破碎的玻璃上， 挣扎了几下从窗台掉了下去。
过了几秒， 门外传来沉闷的落地声。
010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抖。
程颂松开他，往后退了两步， 目光在这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原本想让人没事了就出去，但是诡异地顿了片刻，听见外面走廊还有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还有丧尸。
程颂嗓音烧得有些嘶哑：“刚才被咬了没有？”
他可是看见这小孩儿被一群丧尸追着跑的。
010伸手乖乖地把两边的袖子捋起来， 摇头：“没有，他们跑的没有我快。”
程颂没有轻易相信，他看了眼这小孩儿白的发光的手， 从背包里掏出一捆绳子，扔到了010面前。
吸收晶石的热度让他眼前有些模糊， 程颂狠狠闭了下眼睛，唾弃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心软，嗓音冷硬道：“要在这里呆着，就把手捆起来。”
010歪了一下脑袋。
丧尸的体温很低，他能感觉到面前人烫得要冒烟了。
010凑到门边听了听，楼下的丧尸已经上楼，似乎察觉自己在这里，正在门口拖着步子走来走去。
010转过身，慢吞吞从地上捡起了绳子开始往手上绑。
程颂闭上眼，想起的就是前世曾经把自己推进丧尸堆里的人。
那人虽然没成功，后来被自己所谓的好兄弟护住说只是鬼迷心窍。
程颂冷笑了一声，刚刚自己出手救下了几个人，他倒要看看没有自己，这几个贪生怕死的人还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团结，还是会互相残杀呢。
010绑得好努力，听见身边人冷笑的时候吓得抖了一下，好不容易绕好的绳子掉在了地上。
程颂虽然被进化带来的反应弄得头疼，前世磨练出的敏锐却让他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看见面前把自己弄得像是在盘丝洞一样的小孩儿，沉默了一下。
程颂低声道：“让你捆手，你捆什么呢？”
010脖子上还挂着一圈绳子，两只手腕上乱七八糟搭着绳索，眼巴巴地看着程颂：“我不太会。”
程颂头更痛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种头痛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010观察他，继续道：“而且，你看起来比我更像被丧尸咬了耶。”
程颂眼皮都没抬，抬手把绳子从这人身上一圈圈拉出来，卷在手里收好：“那你还呆在这里？”
010总不能说他觉得被一个丧尸咬比被好几个丧尸咬轻松一点。
说起来，那是不是可以自己绑这个人呢。
他想着，下意识拉住了绳子的另一头，绳子倏然在两人间绷紧。
面前人似乎很难受，抬起眼看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的气氛都为之一紧。
好凶。
010被凶得吸了口冷气。
外面的丧尸听见了动静，开始砰砰砰砸门。
程颂移开了视线，往门板上看了一眼，皱眉低声道：“安静点。”
010点点脑袋，松开绳子，乖乖抬起双手递到了男人面前。
程颂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小倒霉蛋，心里觉得智商说不定也有点问题，用绳子在这人手上敷衍地绕了两圈，收紧后拉在自己手里：“好了。”
010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只要转一下手腕就可以挣脱开。
他抬头又看看程颂，露出了怜悯的眼神。
脑袋是不是要被烧坏了，好可怜哦。
两人都坐在了房间里简陋的床板上，010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小蛋糕，时不时就侧耳听一下外面的动静，程颂靠在一边闭目养神，感受着骨骼的疼痛。
010听见咔咔的声音，狐疑地看了一圈，发现身边人没有动静，有点疑惑。
难道是外面的丧尸在互相啃脑袋？
这个声音有点催眠，他晃了晃腿，希望外面的丧尸啃快一点。
于是等程颂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面前点着脑袋打瞌睡的010。
末世还有人能这么心大的在一个发烧的人旁边睡着也是难得了。
程颂静了静，没吵醒人。
他浑身轻松，松开手里的绳子顺手把这人手上的也解开。
010被999叫醒，看见面前的男人起身拿起背包，他迷迷糊糊地问：“可以走了吗？”
程颂见人醒了，动作也放大了，言简意赅道：“等着。”
010歪了一下脑袋：等什么？
他出门后，外面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肌肉碰撞声，三分钟后，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程颂道：“出来吧。”
010蹦下床出门了。
出了房间后，他从走廊往下探探脑袋，好奇地问：“他们死掉了吗？”
程颂在下楼的间隙跟着往外瞥了一眼，下面大多都是刚刚被扔下去的丧尸，正四仰八叉地倒在底下，有紫黑的血缓慢地从身上流出，只是量太少了，看起来和没有没什么两样。
程颂收回视线：“死了。”
010呆了一瞬，程颂看出他的迷茫，顺口解释道：“丧尸血液几乎不流动，骨头也僵硬了，这些丧尸外表上看起来事不大，但是已经动不了了。”
不流动？
010忍住了想咬自己一口的冲动，蹦跶着下楼了，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很僵硬。
还好还好。
正如程颂所说，两人出了楼梯后，楼梯下的丧尸虽然看见人还有进食本能，但是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正不断抽搐着。
010路过一个抽搐得厉害的丧尸，差点被伸手抓到，慌里慌张地跳着脚蹦跶开了。
笨的。
程颂在心里对这个聪明会逃跑的倒霉蛋多了一个评价。
程颂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转过头正打算分道扬镳，却听见身后有人惊喜地道。
“楼楼！”
这一声里面蕴含着十足的惊喜，听得程颂莫名有点不舒服。
他困惑地皱了下眉，转过身看见郜飞尘他们一行人也跟着叫出声的那个青年。
程颂缓缓停下离开的脚步，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蛋糕！
010看见青年，眼睛里放出了亮光。
他把这人对自己的称呼忘光光，站在原地不动，等青年到自己面前，才开口道：“蛋糕呢？”
青年把背包从身后横过来，在里面翻找了一通，拿出了两个蛋糕一块饼干和半块被掰过的巧克力，有点不好意思：“巧克力是我之前吃过的。”
010看看他空荡荡的包，伸手跟小猫伸爪子似的，用爪子勾住了蛋糕和饼干，把要的东西划拉到自己怀里，才礼貌道：“没关系，那这个留着你自己吃叭。”
青年一时间有些感动，林楼不仅没有计较之前的事情，反而还这么为自己着想。
他摸了一把眼泪，低声道：“胡彪……”
他看010露出了迷茫的眼神，改口道：“就是之前让我们去做诱饵的几个人，已经死了，商场里都是丧尸，什么都拿不出来，还跑出来了一大堆。”
010早就知道，点点脑袋没有发表看法，视线反而朝程颂那边飘过去。
程颂身边围着一男一女，长相都很标志，尤其是在末世里还没有被磨灭眼中的那份光彩，让他们看起来更为独特。
010：【999……】
999：【是男女主，后面跟着的另一个队员李啸，不过怎么多了一个。】
青年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落在那队人身上，放低声音道：“他们还放出了一批丧尸，我刚才从窗户出去差点被抓了，幸好那边一群人把我救了出来，听说那个和你一起下来的男的叫程颂，很厉害，郜飞尘，就是那个瘦一点的男人对他非常推崇。”
999：【程颂？！】
010被999抬高的音量震得轻轻歪了歪脑袋。
青年注意到他的动作，以为是自己凑的太近，惹了这人反感。
他立刻往后退了一点道：“现在活下来的就我们两个，我们问问，能不能和他们一起走吧？”
原世界线里是男女主捡到了逃亡的林楼，虽然010现在被程颂捡了，但是程颂现在勉强能算男女主队伍里的人，剧情还没有很歪。
999道：【程颂是后期那个自爆的高层啊，他现在怎么在这儿，他现在应该和兄弟在一起才对。】
010：【我也不知道耶。】
他多看了两眼程颂，觉得这个人光是往那里一站就凶得很。
他说：【我不要问哦～】
999语塞，虽然原世界线里程颂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它也没打算让010去问。
毕竟这样要是让他们对010的身份起了疑心怎么办。
这边的两人沉默了，程颂默默看着010捧着少的可怜的零食。
原来倒霉蛋还是个吃货。
程颂想着，身边的郜飞尘和他说了一遍刚才的情况，语气中有着焦虑：“商场里太多丧尸，我们怕跑出来就把门关上了，还是没有找到物资。”
程颂“嗯”了一声，上一世想必郜飞尘他们也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漫不经心地接话道：“你接下来怎么想？”
郜飞尘顿了顿，发愁地抓了抓头发：“小云说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再找几个加油站。”
程颂道：“他们呢？”
郜飞尘跟着程颂的视线一起看过去，看见站在那的两人，顿了顿。
他其实是想要留下这两个人的，毕竟在末世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可是现在他们食物短缺，这两个人一个背包瘪的，一个更是没有背包，看起来也不可能不倚靠他们过日子。
郜飞尘一脸为难，程颂的目光在010身上轻轻飘过，开口道：“想带就带上吧，我刚刚想到了哪里有物资。”
郜飞尘一愣，随后惊喜道：“真的？！”
程颂点头，刚刚他把上一世的仇人丢到了商场附近，还顺走了他们的武器。
既然郜飞尘说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还放了不少丧尸，现在那群人想必也没难脱困。
程颂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上一世他就是现在这个节点遇上那些仇人的，自然知道他们的车藏在哪里。
郜飞尘神色激动，转身就去和蒋从云商量了几句，蒋从云就去和010交涉了。
她刚刚眼睁睁看着那个青年也是把人抛下的人之一，所以现在对青年的态度并不热络，反而对于看起来瘦弱的010看起来热情很多。
“我看你身上没什么行李，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010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原本的世界线里蒋从云是很谨慎才把林楼收纳进去的，为什么现在这么主动。
“我？”
蒋从云唇角含笑：“是啊，我看你能从那么乌泱泱一堆丧尸里逃跑，肯定也很厉害，南方打算建基地了，我们打算去看看，不知道你想不想一起？”
010：唔。
跑步厉害怎么不算厉害呢。
010点了一下脑袋：“好呀。”
他的声音很软，回答的更是干脆利落，看得蒋从云恨不得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一把。
蒋从云就想了想，毕竟刚刚成为队友，他们还没那么熟悉。
听见是要去基地，旁边的青年着急又不敢插嘴，见他们说完了，才微弱道：“我可不可以……”
蒋从云笑了笑：“你也要来？好啊。不过我们的队伍没什么诱饵，每个人面对丧尸都要上，也没有逃跑的选择。”
青年知道蒋从云在敲打自己，毕竟刚才他跟着大家一起抛下林楼的事板上钉钉。
青年点点头，放轻声音道：“我知道，我会上的。”
蒋从云点了下头，她就是想警告一下，其实要不是现在人实在太少，她也不想让可能翻脸的人进队伍。
青年见她答应了，松了口气轻声道：“我叫冀文栋，他叫林楼。”
蒋从云点头，刚才冀文栋和他们同路，想来也听见了不少消息。她给010指了下那边杵着的两人，报了一遍名字后道：“矮的是我对象郜飞尘，高的叫程颂，南方要建基地的事情就是他听说的，程哥很厉害，你多听他的话。”
见两人齐齐点头，蒋从云笑了一下，走回那边道：“程哥，他们两都答应了，我们可以出发看。”
程颂点头，转头要去开车。
010他们跟着走过来，看郜飞尘往另一头去，010左看右看，有点不知道跟着谁。
冀文栋已经下意识跟上了刚才和他一起来的郜飞尘。
他们现在有两辆车，物资的大头放在程颂开的那辆上，蒋从云思考了一下，林楼刚才和程哥一起下来，说不定两人有点熟悉。
她道：“林楼跟程哥坐，冀文栋和我们坐。”
010：“好哦！”
蒋从云的声音传入耳朵。
姓林。
程颂要离开的步伐一顿，他的视线沉沉落在那个陌生的青年身上，眼中闪过杀意。
他道：“谁是林楼？”
010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跟个学走路的小鸭子一样，前面的人一停他直接一脑袋撞上程颂的后背。
他迷茫地抬起头，揉了揉额头：“是我。”
蒋从云也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010。
程哥反应这么大，难不成这个也有仇？
不对呀，有仇怎么还会和程颂一起下楼。
程颂的目光在他光洁的额头上顿了顿，静了几秒后，转头“嗯”了一声：“跟我来。”
010：“来啦～”
程颂往前走，带着人转过了两个路口，七拐八拐走入偏僻的小巷，期间手起刀落杀了好几个闻着味来的丧尸，还有空注意林楼的神色。
林楼神色正常，丧尸倒下的时候还会慌张地往旁边跑，看起来很正常，到了车边时，上车的动作也很流畅，没有丧尸的阻滞感。
程颂也打开了车门，越野车底盘抬高，如果要坐在位置中间有点难。
程颂把背包放在后座，看林楼手脚并用跟着往后座上爬，顺手拎着这人的后领把人拎出来了：“后面放了物资，坐副座。”
010：“哦。”
程颂看这人上车，自己也拉开了车门。
林楼算是自己带进队伍的，姓林应该没什么关系。


第177章 
程颂开车很稳， 从小巷转来转去开出去也没有让车身太晃。
010松了口气，低头开始拆小蛋糕。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很快从另一头开过来，郜飞尘从副驾的车窗里探出脑袋：“程哥， 大概要开多久？”
程颂下意识往副驾驶看了一眼， 开出来的一路上， 他耳边一直都是身边人仓鼠一样窸窸窣窣拆包装的声音。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 010也抬起头看他， 还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程颂目光落在他被塞得鼓鼓的两颊上， 心想不仅是动静像， 这副样子也像。
可惜仓鼠会屯东西， 然而林楼怀里为数不多的食物已经被吃了大半，两个蛋糕更是只剩撕开的包装袋。
程颂转头对郜飞尘道：“半个小时。”
郜飞尘吸了口气：“这么久？！”
要知道他们从城外开过来的时候程哥车飙到了九十码，路上还撞飞了许多丧尸，就这也不过花了半个小时。
010专心致志吃着， 听见这话， 警觉地抱紧了怀中的小饼干。
开那么快会晕车的。
唔， 现在自己是丧尸了，还会晕车吗？
010陷入了纠结。
程颂看见他警惕的动作， 对郜飞尘道：“路不好，我们慢慢开。”
郜飞尘松了口气，继续道：“没事，我们都不怕颠， 早点拿到手早点安心。”
程颂看着身边人耳朵都要竖起来的模样，淡定道：
“我怕。”
郜飞尘：？
开过来的时候飙车的是你吧？！
程颂不管这么多，说完之后就将车窗升了上去， 发现身边人正在探头探脑地观察自己之后，程颂：“怎么？”
010露出了关心的神色：“刚刚发完烧， 可以开车吗？”
如果不可以的话，他可以帮忙开哦。
开慢车！
程颂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出人意料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发烧？”
刚刚在房间里两人可没有任何的接触，林楼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在发热的？
010被他看得相当心虚。
他说：“我猜的。”
程颂抽空又看了他一眼，恰好从小巷子里面冲出一只丧尸朝越野车扑过来。
程颂连方向也没有偏，抓紧了方向盘，整个车身颠簸了一下，从丧尸身上碾了过去。
他慢慢道：“猜的很准。”
这是恐吓吧。
这绝对是恐吓吧。
010开始焦虑地啃小饼干。
“…”
越野车巨大的轮胎碾过马路，激起一路尘埃。
路上拖着脚步时不时冒出几只丧尸，程颂按照着上辈子有些模糊的记忆在几个偏僻的街区绕了一圈，最后看见记忆中的红色大型广告牌，才踩了一脚刹车。
后面的黑车也跟着停下来，程颂开了自己的门，010见状也拉了拉门。
哦豁，锁的。
010收回手，隔着车窗眼巴巴地看程颂巡视了一圈，顺手解决了几只游荡的丧尸，这才过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010动了动鼻子，变成丧尸时候的嗅觉也会变差，但是外面的血腥味实在是太浓了，他想闻不到都不行。
他震惊地看向几个倒在地上不动弹的丧尸：“不是说丧尸的血不怎么流动了吗？”
程颂面色平静：“不是他们的味道。”
他让林楼从后座选个包背。
后座其实放了很多东西，大多都是日常要用的，索性放在了后座，分了两批，一批是队伍里的物资，一批是程颂自己来的时候带的，算他的所有物。
刚刚010往上爬的时候，就正好爬进了程颂的那堆物资里。
010选了一个军绿色的双肩背包，拿起来的时候沉甸甸的，翻翻发现里面还有不少东西。
他抬头看向程颂。
程颂只跟着低头看了一眼，语气平淡：“都给你了。”
010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把东西倒在了后座上：“那我先放这里哦？”
程颂端详了他一会儿，颔首。
不合格的仓鼠，怎么把粮仓放在外面。
另外三人已经跑去了那边停着的一辆小型货车边，这车身上还带着xx超市的涂漆，显然是卸货的时候碰上了丧尸爆发，正好有人带着这一车东西跑了。
看着驾驶室有人生活的痕迹，郜飞尘纠结道：“这个算不算偷啊？”
程颂看了他一眼：“这个也是他们从别人那里偷的。”
郜飞尘一噎，蒋从云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车厢撬开了，看见车厢壁上鲜红的血液沉默了一瞬。
程颂的用词恐怕还是太温和了，这一看就是经过一场屠杀抢回来的，而且还没抢完几天。
郜飞尘脸色惨白，蒋从云见状从车厢里跳下去拍了拍他。
010已经变成了勤劳的搬运工，看见里面堆着的几盒糖果眼前一亮，开始吭哧吭哧往车厢里爬。
郜飞尘没忍住道：“林楼，你不怕吗？”
010抱了满满一堆的糖往车厢外走，闻言努力地从糖果堆里抬起头：“怕什么？”
他说着踢到了脚边的食物，小心翼翼地绕了个弯。
程颂笑出了声。
郜飞尘心情也放松了些，然而等他搬到后面，看见空出来的车厢里甚至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郜飞尘重新变得沉默了，就连蒋从云和冀文栋也默默加快了动作。
几人的神经变得十分紧张，跟工蚁一样有序地开始把车厢里的东西搬回他们的车上，谨慎地装完东西走人，一直等找到了新的落脚处，郜飞尘才松了口气。
吓死了，幸好没和那群亡命之徒碰上。
蒋从云看出他的意思，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拍了下：“都出来了，还怕什么。”
郜飞尘虚弱地笑了一下：“我担心留下了什么痕迹。”
蒋从云无所谓道：“现在担心也没用了。”
她支起了酒精炉开始做晚餐，与其说是晚餐，不过也就是倒进去个蔬菜罐头热着吃，这还是今天收获颇丰，又加入了两个人才有的待遇，不然平常也是在车上啃两口压缩饼干睡了。
趁着烧水的时间，蒋从云把大家都叫了过来。
她认真道：“我们现在在J省，去南边的K省估计要开一个礼拜，这还是在我们路上碰不到太多丧尸，找食物顺利的情况下，对了，我们沿路还得找找油。”
010认真听着，其实按照原本的世界线，男女主今天应该是翻遍了加油站找到了点饼干，然后碰上别的逃亡者，才知道南方建立了基地。
蒋从云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份巨大的纸质地图。
冀文栋很震惊，毕竟末世前科技都这么发达了，正常人手上也没有地图啊。
蒋从云淡定道：“手机早就没电了，这是跑过来的时候从报刊亭顺的。”
这还是一份旅游地图，画风卡通，详细地写明了本市的景点和公交线路图，只是其他路径就显得有些抽向。
蒋从云废了大力气从里面找出高速，然后被程颂否决。
程颂道：“江市封锁的晚，有不少人丧尸爆发时都在往外逃，高速上有丧尸不说，堵住了路就完了。”
蒋从云一想也是，只能对着这一张抽象的地图抓耳挠腮，努力找出的别的能走的路。
她来江市玩过，隐约还记得上国道的小路，现在正努力从抽象的地图里找出点熟悉的路线。
程颂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两人最后不仅能成功走到基地，甚至还在途中招揽了不少人。
010也知道，所以专心致志吃刚才从包里面倒出来的零食。
于是就出现了程颂满脸兴趣看着林楼吭哧吭哧啃饼干的场景。
蒋从云忍无可忍，开口道：“林楼！不许吃了！等会儿吃不吃饭了！”
010：？
他迷茫地抬头看了蒋从云一眼，神色相当之无辜，让话刚出口的蒋从云感到一阵后悔。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今天吃好一点，之后要赶路，这些零食你能吃到饱。”
其实不是，他们赶路大多都吃的很简陋，只是这些零食也不知道林楼是哪里来的，她也不好多管。
010“哦”了一声。
最后还是冀文栋作为本地人，加上蒋从云两个人才勉强画出了一条能走的路线。
找出来后水也开了，郜飞尘已经将罐头倒进去，正蹲在一边从锅盖的缝隙里闻蔬菜的香味。
010努力闻闻，没觉得很好吃，等吃的时候啃了一口，动作更是僵住了。
蒋从云为了照顾他，还多给了几勺汤，是以010碗里飘着的菜叶子是众人中最多的哪个。
999幸灾乐祸：【你是丧尸，吃什么素？】
010苦大仇深把叼着的叶子吃完，看着碗里面还有的几片叶子，蔫蔫地不动了。
程颂注意到，乐的勾了下唇，伸出筷子戳了两下，用筷尖把被戳得七零八落的可怜叶子从010碗里捞出来。
“不吃就不吃，”程颂道，“戳得这么丑干什么？”
他说着把几片菜叶子扔进嘴里，又把自己手里的鸡腿放进了林楼碗里。
010歪了歪脑袋看他，程颂不走心地道：“吃腻了。”
010于是继续闷头苦吃。
程颂端详着他，林楼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就让人心情很好，丧尸应该不会这么吃……
哦，他也没喂过丧尸吃东西啊。
另外一边，捧着碗的蒋从云看着这一幕，严肃地戳了戳身边的郜飞尘：“我怎么没见程哥这么笑过啊？”
郜飞尘头也不抬，喝蔬菜汤喝得吸溜作响，在空隙间说：“废话，不然你看他背的包，是不是也很眼熟？好好喝，阿云我想再喝一碗。”
“没了。”蒋从云把自己的碗塞给了他，又从郜飞尘手里拿走了今天每人定额的鸡腿。
郜飞尘：“阿云我也想吃鸡腿。”
蒋从云撕了一半分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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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踏上离开的路程，正如程颂所说，J市丧尸爆发，许多人都死在了外逃的路上。
马路上歪歪扭扭停着各种各样的车，前窗上全是喷溅的血迹，有的丧尸身上还束缚着安全带，坐在里面将车窗上扒得满是鲜血。
这个景象让众人都变得沉默了些，也不敢下车搜索食物，一直等离开了主城区，众人才松了口气。
两辆车并列开着，010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仔细地看着周围的情况，蒋从云有些诧异，因为后座的冀文栋已经打开车窗开始吐了。
她说：“之前都没吐你现在吐什么？”
冀文栋说：“刚才我不敢吐啊，太吓人了，呕——”
010看见他的动作飞快地关上了车窗。
程颂于是继续听身边的仓鼠开始拆包装。
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在被抓过去当诱饵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早就看完了林楼的记忆。
他说：“之前在学校里，和同学一起跑出来，被丧尸冲散后就去当诱饵了。”
程颂道：“所以当了三年？”
010露出了心虚的表情，当然没有，林楼被冲过来的丧尸抓了，找了个小屋子躲着后就失去了意识，前段时间才醒来，花了整整两年变成一只丧尸。
010：“没有哦，我躲来躲去，最近才被抓来当诱饵的。”
程颂颔首，林楼这个运气，当诱饵看起来确实活不了很久。
见他点头，010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程颂问完了，结果程颂视线落在了他手边一堆的包装袋上，淡淡开口道：“在末世，大家都习惯保证不饿死就行，你在那两年里也是这么吃的？”
010又停下了动作。
当然不是，那两年都是昏迷过来的，什么都不用吃呀。
程颂像是等待着他的答案，不开口了。
010焦虑地想自己还有哪里露了尾巴，车边突然传来了“轰”的一声撞击声，动静大得震得越野车似乎都抖了抖。
010吓了一跳，探脑袋一看，发现郜飞尘他们的车尾被撞瘪了一块。
开车的蒋从云神色难看，踩了一脚油门。
黑车往前冲去，露出了一辆眼熟的货车，车身上喷着xx超市的涂漆，气势汹汹地跟在后面。
010：哦豁。
他转头，有一点矜持，又颇带着一点逃过一劫翘尾巴似的得意感。
“被追上来啦。”


第178章 
程颂看着这人的反应， 有些手痒地想要捏捏这人的脸颊，还是用理智忍耐了下来。
他对上这人雀跃的眼睛，沉默了一下问他：“我们不是一起在被追吗？”
010呆了一瞬， 好像是哦。
程颂笑了一声转开头。
他踩了一脚油门， 越野车在马路上划过一道弧线， 从几辆挡了路的汽车中硬生生挤了出去。
010慌张地去抓车窗上的扶手稳定住身体。
身后的小货车“砰”地撞上后面的车， 顶得越野车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出去。
010身体后仰撞在座位上， 眼睛都震惊得睁大了。
程颂看见他怀里撒出来的小零食， 平静地道：“收好， 待会儿再吃。”
话音落下， 越野车又猛地往前一蹿。
999忽然开口道：【不对劲，后面跟上来的是程颂世界线里的队友。】
010听见这话，松开手，先扒住了身上的安全带， 又去抱住头枕， 愣是转了个方向努力地朝后面队伍小货车探头探脑。
后窗可以看见小货车前排的两个人， 010还没有看清楚这两个人的样子，驾驶座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的眼睛捂住了。
程颂另一只手还把着方向盘， 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路，还能分心和他开口道：“趴下，不看了。”
010歪了一下脑袋，努力从他手里把眼睛露出来， 程颂平静地恐吓道：“他们很记仇。”
他说着忽然猛踩了一脚刹车，整辆车车身一震，两个人都往后倒了倒。
程颂还有心情看一眼整个人快从位置中的空隙钻到后座去的人。
010“嗖”地一声把脑袋缩回副驾了。
程颂笑了一声， 把手收了回来。
010转头看看人，试探地开口道：“你认识他们？”
程颂毫不回避地“嗯”了一声：“认识。”
见这人真的承认了， 010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走呢？”
程颂拐了几个大弯甩掉后面的货车，看了一眼这人：“然后把你交出去给他们泄愤？”
010懵了一下，然后认真纠正道：“我是说之前，为什么不跟他们走呢？”
程颂平静地说：“我和他们合不来。”
010有点纠结，可是世界里不是这么说的，相反，程颂和这几个人应该一直关系很好才对。
他“哦”了一声，看着程颂有点冷漠的侧脸，不继续追问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程颂不知道开进了哪条小巷里，到处看了一圈之后没忍住说：“郜飞尘他们呢？”
程颂道：“分开走了。”
程颂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越野车在复杂的小路里开来开去，最后带着010来到了一个落脚处。
程颂把人领进了屋子，转身用铁丝在大门上绕了几圈加固：“我们先在这里呆两天，过几天再上路，目的地都是相同的，走一样的路迟早会碰上。”
010毫无异议地点头，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找到厨房后开始找有没有什么顺手的武器，
程颂看着他觉得有点乖。
上辈子他把自己那个好兄弟救出来之后，废了不少力气才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但是到了这个地方的时候，那群人还是觉得这地方太破烂，想要找一个更好的地方。
当时的程颂也只是刚刚走上体质增强的道路，还没有后来的能力，一群人因为这件事还闹了不少矛盾，后来还是那个好兄弟莫名其妙地想通过来认错。
现在想想，估计也是权宜之计。
程颂叹了口气，转头去拿刚刚从车上搬下来的褥子，这一世他有了经验，自然也比上一世游刃有余的多。
和郜飞尘分开也正如他的意，附近之所以没什么丧尸游荡，是因为有几只二级丧尸的存在，程颂打算这几天就去把他们解决了。
程颂抱着被子，把晚上睡的地方弄得松松软软，林楼看起来有点太弱了，程颂都担心这张木床会把他咯痛。
正这么想着，程颂转过身，忽然看见林楼毛茸茸的脑袋从厨房门兴奋地钻了出来，手上还一边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两把水果刀看起来都很新，在林楼手里泛着寒光。
程颂沉默了一瞬。
010捧着两把危险品高高兴兴地说：“我有武器了耶！”
程颂看了一会儿，说：“这么短的刀，是要丧尸咬了你之后再捅一刀吗？”
010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怕丧尸咬，刚刚他用刀在指腹上划了一刀，一点都不疼！
不过他还是说：“先用这个嘛。”
程颂没说话，把自己带着的镰刀分了一把给010。
“用这个。”
010于是把镰刀也放在手边，镰刀容易砍丧尸的脑袋，但是一个不好就把丧尸拽近了，到时候脸贴着脸，还真不一定是谁完蛋。
他在客厅里尝试挥舞了两下，动作间把衣服带了上去，露出了底下纤瘦的腰。
林楼的身形偏瘦，离成年男人还差一截，骨骼带着少年人的纤细，腰腹处覆着薄薄的一层肌肉。
程颂原本还站在一边指导他，看见这一幕，从重生回来一直全是怎么复仇的脑子忽然一滞。
010又挥舞了两下，把面前的小木凳给劈了，发现身边人没有声音了，抬头看程颂，有点疑惑地问：“是这样吗？”
程颂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移开：“是。”
他轻咳了一声：“该吃饭了。”
010把刀放下，又跟一只小仓鼠一样开始高高兴兴地开始清点自己背包里的食物。
糖果！当餐前零食。
巧克力！当餐后零食。
010勤勤恳恳把包里能当零食的都放在了一起，然后对着空空的背包发了一会儿懵。
怎么没有了呢？
这里车开不进来，程颂让他带点食物的时候他明明从后面的物资里抓了两大把。
程颂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林楼面前的几堆食物，立刻明白这人是怎么分类的，差点笑了出来。
林楼面前可以当作干粮的那一堆只有可怜兮兮的两包饼干，水倒是还有几瓶。
他道：“你搬东西的时候只挑着零食搬，现在都还想变出正餐？”
程颂搬的都是大件，成箱的矿泉水在他们后备箱堆了三层。
010蔫了。
程颂摸摸他的脑袋：“我带了泡面。”
摸到脑袋的程颂去了厨房，010蹲在原地自闭了一会儿，开始问999男女主那边的情况。
999：【没什么大事，也跑出来了，不过找了你们一会儿，没找到就上路了。】
010松了口气，男女主很重感情，他还担心他们留在这里不走了。
两人吃完了晚饭，程颂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自己睡床，死活不和他一起睡，就要去沙发。
010和他讲道理：“床超级大，够睡，而且半夜睡在一起，半夜冒出来丧尸也比较安全。”
程颂说：“窗户都锁死了，所有柜子我也看过了，不会有丧尸。”
010蹙起眉，露出有一点点可怜的神色，他说：“可是晚上好冷。”
末世之后昼夜温差好大，更别提这是在北方的J市。前几天还是他和程颂两个人在车上睡的，每天早上醒过来都要被冻僵了。
哦，丧尸本来就是僵掉了的。
程颂皱了下眉，伸手摸了一下林楼的手背，确实冰冰凉凉的。
他叹了口气：“那就一起睡。”
010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拾背包去了。
两人收拾好了上床睡觉，010躺在床上打了个滚，滚到床沿边，又骨碌碌地滚回去。
程颂伸出一根手指，推着他的肩膀滚巴滚巴，用被子把人团了一圈。
010也不生气，反而很喜欢地蹭蹭脸颊边的被子，闭上眼开始睡觉了。
床板很硬，程颂躺在上面望着天花板，甚至能感觉到林楼那头一直嗖嗖传来冷气，真是一点没睡暖和。
程颂这下理解为什么林楼想要拉自己一起睡了。
他沉默地在这人肩膀上一拨，这人就非常自觉地挣开了被子，往热源处一滚。
进怀里了。
程颂叹了口气，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010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闭着眼睛，眼睛在眼皮底下到处乱转，还在装睡。
幸好他是系统，要保持平稳的呼吸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还有空看接下来的剧情，不知道是不是丧尸不用睡觉，010一直看到半夜都觉得精神抖擞。
等把之后的剧情又看了一遍，他闭上眼睛，忽然耳朵一竖，听见了身边的动静。
程颂掀开被子起身，脚步很轻地走到门外，过了一会儿后，010听见窗户被推开又拉上。
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程颂的剧情原本就没有按照世界线来，现在出门就更奇怪了。
010震惊地坐直身体：“他要去哪里？”
999也不知道，跟着看了一会儿后回来对010道：【像是去杀丧尸。】
010不解，丧尸在晚上比白天活跃多了，也就是自己这个假丧尸需要睡觉，为什么程颂白天不去晚上去呢。
他从床上爬起来，也跟着从窗户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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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颂万万没想到自己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尾巴。
他身形在黑夜中轻盈如猎豹，按照上一辈子的记忆，径直往藏着丧尸的地方去。
等到了那栋大楼，程颂皱起了眉。
他不太走运，丧尸离开了，据他所知，这里原本有三只二级丧尸，这些丧尸动作也比一般的丧尸更快，有了极为模糊的意识，知道分配着固定巡逻，驱逐其他会分走食物的一级丧尸。
上一辈子因为猝不及防，他和这几只丧尸纠缠了很久，最后差点死在这里。
程颂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开始一条条搜寻过去，沿路也有零散落单的丧尸，不过跟没有看见程颂一样，都冲着一个地方拔足狂奔。
程颂眯了眯眼，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跟了上去。
另一头，010惊慌地被丧尸追的到处乱跑。
救命！！
他跟在程颂后面，没想到安安静静的黑夜里突然冒出来两只丧尸追着他跑。
999和他说这是二级丧尸，动作比一级的快一些，而且对010更敏感，在一百米外就能察觉他的存在。
失去电力的城市一片漆黑，010摸着黑在道路上左右逃窜。
999还有闲心和他聊天，评价道：【你现在就属于丧尸的唐僧肉，吃了还能升级。】
010跑得更卖力了，他担心追不上程颂出来的着急，身上一个武器也没有带，现在总不能停下来和丧尸抱着脑袋互啃。
010想着，回头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二级丧尸看起来倒是没有缺胳膊少腿，可是脸上沾满了干掉的血液，头发上也粘着不少黑乎乎的东西。
010吓得跑得更快。
他一路上踢到了不少东西，寂静的街区时不时就响起“哐当哐当”两声。
他还不敢往程颂离开的方向跑，生怕被这人发现自己半夜跟着他一起跑出来。
010没有好怎么解决身后的几只丧尸，不过好在他自己也是丧尸，不会感觉到累，绕着街道跑了好几圈也没有被追上。
等圈子兜到第三圈的时候，010有点着急了，要是程颂回去发现他也不在，那该怎么解释呢？
010边逃跑边苦思冥想答案，顺便还有心思观察一下要怎么样才能解决身后的丧尸。
结果没等他想出答案，冲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这人胸口硬得010都往回退了两步。
010一懵，还以为是丧尸，等抬起头一看，对上程颂沉沉的脸色，又把脑袋低下去了。
呜，还不如是丧尸呢。


第179章 
程颂原本是鬼迷心窍才会跟着丧尸一起跑过来， 等到真的有个凉乎乎的人往自己怀里撞的时候，程颂整个人都沉默了。
他拎起010：“你怎么在这里？”
010晃了晃，熟练地倒打一耙：“你也在这里！”
程颂看了他一会儿， 忽然开口道：“是被我吵醒了？”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下意识点了点脑袋。
程颂“哦”了一声， 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原来是跟着我出来的。”
010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人居然套自己的话。
程颂目光在010身后扫了一圈， 在马路两边破破烂烂沾染血迹的车辆里转了一圈， 这才挑剔地选中了一辆。
他走过去把人塞进去， 从腰上抽出自己的武器。
身后的丧尸已经吭哧吭哧追了过来， 程颂回头看了一眼丧尸的速度，又看看林楼，评价道：“跑得很快。”
010觉得这句话好像不是在夸奖自己，于是歪了歪头小声地道：“没有你快？”
林楼隔着车窗看向自己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 如果忽略这是在末世的晚上， 这人莫名其妙带着一尾巴的丧尸的话就更可爱了。
程颂轻轻叹了口气。
他让人等着， 自己拎着武器去收拾了狂奔到跟前的丧尸。
有两只，加上自己在路上砍掉的那只就全了。
程颂熟练地拿起了镰刀。
二级丧尸固然麻烦了一些， 可是程颂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对付下来也没有花多少工夫。
于是010扒着窗户就看见了程颂提着镰刀一下一只丧尸脑袋地收割，等全部解决之后，又开始用镰刀把晶核从丧尸脑袋里挖出来。
010：！！！
010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凉凉的。
程颂解决了这堆二级丧尸， 把晶石在丧尸衣服上擦干净，走回车边的时候看见林楼整个人都贴在车门上，一副又好奇又不敢看的样子。
程颂恶趣味地拿着晶核在他面前晃了晃。
然后下一秒， 林楼手脚飞快地从另一边的车门跑掉了。
程颂：。
他有点无奈地几步追上，把人按住了拖回自己身边：“跑什么？”
被半夜的冷风一吹， 010缩了缩脖子。
程颂看了一眼这人只穿了单衣，浑身上下甚至连把武器都没有带，孱弱得好像随时都可以被周围的黑暗吞掉一样。
程颂仗着体质好，出来也只穿了一件单衣。
但是林楼在厚厚的被子里都暖和不起来，现在出来更是被吹得像是个行走的小冰块。
程颂开口道：“在屋子里知道让我和你一起睡，出来不知道加件衣服？”
010小声道：“你跑得太快了。”
所以还怪自己了。
程颂好笑又无奈，他说：“我下次跑慢一点？”
010点点头。
程颂很轻地“啧”了一声，心情放松下来，他也知道刚才黑夜里哐当哐当的声音是哪里来的了，又问：“被丧尸追得路都不看。给你的武器呢？也不知道带？”
010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程颂凉凉道：“又怪我？”
010看看他，试探地点了一下脑袋：“你下次要跑得再慢一点点。”
他小声说：“镰刀好沉的。”
“带着就跑不快啦。”
说来说去就是要跟上自己。
林楼的语气轻快，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连尾音都软软的。
程颂觉得自己的理智似乎要被什么东西侵蚀掉了。
他原本是要训人的，此时狠狠深吸了一口气，深夜冰凉的空气被吸到肺里，像是把人浸在了冷水里一样清醒。
他说：“下次给你找一把轻的。”
010眼睛一亮：“好哦。”
程颂下意识躲开了他亮晶晶的视线，问：“跟着我看出什么来了吗？”
010摇了摇头，然后有点迷茫地看着程颂道：“是你自己偷偷跑出来，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程颂带着人往回走，闻言看了人一眼。
还好，不是真的笨。
他一本正经地忽悠道：“可以，不过这个你跟着我是两件事，我也要问你。”
010露出了怀疑的眼神，不过他看看程颂手里的晶核，还是点了下脑袋：“那你问叭。”
程颂伸手拉了人一把，避过地上的空瓶子：“末世之前你是干什么的？”
010：？
他不知道这个和自己跟踪程颂有什么关系，只是迷茫地回答道：“大学生。”
程颂：“被冲散之后怎么没有去找朋友？”
010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程颂：“没有找过？”
010说：“没有哦。”
程颂漫不经心道：“也没有去找女朋友？”
010困惑地看向程颂，随着回答的最后两个字歪了歪脑袋：“我是，单身？”
程颂像是一个完满完成了任务的绅士，风度翩翩地颔首，把手里把玩的两块晶石放进了010手里。
“单身好，”程颂说，“好乖，给你玩。”
好在两块晶石已经被程颂擦拭干净，不然刚刚010碰到的第一时间就要把东西扔出去了。
手里的晶石带着极为浅淡的紫色，晶莹剔透，看起来和水晶一样。
010动了动鼻子，而且，这个闻起来好香。
程颂见人好奇地观察着，出声道：“晶石分为三大类，分别能改善人的速度、力量、耐力，颜色越深的晶核品质越好，紫色是增强力量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晶石能增强人的实力，嗅觉之类的。”
他想了想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吸收的，吸收了超过负荷的能量，那个人自己也很容易死。”
010：“就像你上次发烧一样？”
程颂点头：“对。”
“第一次会出现这种状态，之后只有每一次累积到体质提升的节点时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010“哦～”了一声，不知道对丧尸有没有用呢。
他珍惜地摸了摸，准备回去之后再清洗两遍就吸收看看。
把晶石收好之后，010就转过头看看并肩而行的程颂。
他开口问：“轮到我问了？”
程颂“嗯”了一声：“问吧。”
010想想：“你出去为什么不叫我？”
程颂一愣，他原本以为林楼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要问自己半夜出去做什么的，没想到这人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010看他不说话，小声抱怨道：“自己睡好冷的。”
程颂心里好像塌了一块，生出一种奇怪的负罪感。
他问：“被冻醒了？”
根本没睡着的010毫无负担地点脑袋。
程颂道：“我见周围都没有什么丧尸，放心不下，出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丧尸在这里。”
010深信不疑地“哦～”了一声。
程颂道：“下次出来要记得带武器。”
010继续点头。
程颂叮嘱完最后一句也不说话了，似乎在沉思什么。
010越走越落后，最后低头认认真真踩着人的步子走，以防自己又踢到什么东西。
两人走到屋子门口，因为都是翻窗户出门，现在也得老老实实从窗户翻进去。
进了屋子，010就捧着晶石往洗手间去，半路想起来现在已经停水停电了，转而又去翻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了一瓶矿泉水，把晶石洗好之后就开始纠结地发呆。
不升级的话就会被一级丧尸追得到处跑，升级的话会被高级丧尸追着跑。
010忧愁地看着石头，忽然意识到别的事情。
现在是末世的第三年，整个世界线前期，男女主都没有遇见几只高级丧尸。
010变得蠢蠢欲动。
程颂在门口晃了好几圈，见人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靠在门边静静看了一会儿，见人居然凑到了晶核边张开嘴，露出里面整齐漂亮的小白牙。
程颂连忙上去按住了他的手：“等等，你在干什么？”
林楼蹲在那里小小一只，闻言把手里的晶石挪开，仰起头可怜巴巴地说：“我想吸收它。”
程颂哭笑不得，他道：“说了是吸收，你啃它干什么？”
这些晶核都相当坚硬，到时候把牙齿磕坏了，自己还要负责。
程颂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林楼解释，开始的时候众人只是拿晶核当作杀死高级丧尸的凭证，第一批吸收晶核的人大多是和丧尸大战后，在精疲力竭的状态时误打误撞完成的。
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没能学会，只能当基地里最底层卖苦活的那批人。
除了他好兄弟那个该死的青梅。
程颂视线阴沉了一瞬，看见面前正看着自己的林楼，心情又奇异地好了起来。
他解释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你先静下心感受一下。”
他伸手拿过了一块晶石，放在手心，过了一会儿，晶石里的颜色就渐渐淡去，然后程颂收紧手，手里的晶石就变成灰烬了。
010：？
他震惊地看着自己漂亮的石头没了。
“没了吗？”
程颂颔首：“刚才有没有感觉到什么能量波动？”
010露出了相当心碎的眼神，眼巴巴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个漂亮晶核：“没有。”
程颂安慰地摸了摸010的脑袋，把他的手收拢：“不急这一个，过几天多找几个给你感受一下，先去睡觉。”
010摆弄了一下晶核，握在手里半天没有反应之后，收进了背包里。
他走到睡觉的大床边，程颂已经收拾妥当，躺进了被子里。
010眨眼睛：“你睡这边吗？”
程颂睡的刚刚010睡的床沿。
见人来了，程颂往旁边挪了挪，若无其事地说：“你睡。”
010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热乎乎的被子，欢快地踢掉鞋子钻进去了。
他进来被窝里就像是一个人形制冰机，没过多久，所有暖意都被这人吸光光了，隔着半个手臂远的程颂都可以感觉到在努力吸收自己这边传过去的热量。
程颂看了人一眼，看起来软乎乎的，怎么是个冰块呢。
冰块还在被窝里悄咪咪往自己这边挪。
程颂简直有点好笑。
“你如果吸收晶石跟吸热似的就好了。”
他说着睡近了点，伸手一摸这人的手背，果然冰得跟什么似的。
010听见这话，愤愤地小声道：“我觉得你不适合当老师。”
程颂现在可以说是世界上吸收晶核经验最多的人了，他刚刚特地放慢了速度，结果听见这个评价，气笑了。
他说：“我松手了。”
010慌张地把他的手抓回来，然后呲溜靠近了一点。
他说：“大家教人都是手把手的教的，你下次吸收要记得把我的手也握在里面哦。”
“可以吗？”010趴在床板上，歪头看看躺在身边的程颂，圆溜溜的眼睛相当无辜：“这样说不定我就感受到啦。”
程颂猝不及防，沉沉地把人的被子往上拽了拽，沉声道：“睡觉，我困了。”
010闻言闭上眼睛准备美美入睡。
999忽然说：【多了一个附加任务。】
010震惊地睁开眼，看身边人没发现后，又偷偷闭上。
【怎么还有附加任务这种东西？】
999迟疑道：【好像是这个世界附带的，你能做最好，之后的世界说不定可以换什么道具，失败了也没关系。】
惩罚世界不开放商场，能有个道具帮忙是非常好的事。
010闻言，在数据库里戳开任务，看见附加任务上用红字写着四个大字。
【血海深仇（已激活）：进度0％】
010：！
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
010伸手用小触手把附加任务戳掉了。
999：？
010闭着眼，在脑袋里若无其事地说：【看不懂哦，在男女主身边怎么接触得到这种事呢。】
这个世界的男女主都是非常积极向上的哦。
010琢磨着程颂应该睡着了，继续偷偷摸摸靠近。
程颂伸手把人拉进了怀里，闭着眼说：“快睡。”
010：“好哦。”
999：【附加任务肯定和世界线有关，你不试试？】
感受到程颂源源不断的热源，010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像是找到舒适的窝的小猫。
他开开心心地说：【不哦～完全没有发现任何附加任务的线索哦。】


第180章 
第二天一早， 程颂就把人提溜到外面，昨天那几只二级丧尸死后，附近已经开始又有丧尸游荡过来了。
他心里惦记着林楼出门连把武器都能忘了带， 有心让人熟悉一下现在的生存技能。
等把周围的丧尸都清理了一遍后， 程颂留下来几只攻击并没有那么强的， 甚至有的双臂已经被撕扯下来的丧尸。
程颂对乖乖跟在身边的010道：“去练练手。”
010：？
他一脸懵懂， 听程颂不容拒绝的语气， 这才提着昨天新到手的镰刀走近。
程颂给他挑了一楼的房间， 内部空间很大， 抵得上平常的两个屋子， 里面歪歪倒倒躺着不少末世前的东西。
程颂心平气和地等着，毕竟根据林楼所说，他也是当过很久诱饵的了，总不会惧怕丧尸。
程颂静静观察着， 无论是林楼失手也好， 活着一击毙命， 他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然后他就看见林楼走近那两只丧尸，震惊地看了两只丧尸一眼之后， 提着镰刀被追得满房间到处乱跑。
程颂：？
地上那些杂物仿佛变成了林楼用来阻拦丧尸的障碍物。
他迟疑地看了自己留下的丧尸，一只独臂一只无臂，想要保持平衡追逐林楼都是废了不少力气的了，被绊倒后躺在地上挣扎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心酸。
而且就算这样林楼也没有去杀丧尸。
程颂陷入沉思， 难道自己要找来只能爬的丧尸？
010当然也发现这两只丧尸跑的十分踉跄，逃跑的路上还有空时不时回头看看两只丧尸的路线。
程颂没忍住把人拉回了自己身边：“害怕？”
010迷茫地看了血肉模糊的僵尸几眼，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他的眼神干净澄澈， 看起来没有一丝的畏惧，程颂轻轻皱了下眉， 开口道：“那怎么不动手？”
010露出了纠结的眼神。
他看了两眼自己身后的丧尸，又看看面前看起来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程颂，小声道：“这个丧尸好丑。”
程颂安静了一瞬，末世砍杀这么多年，早就没有人注意丧尸的惨状，如果因为这种事分了神，失去一条命的就说不定是自己了。
可是这话从白白净净的林楼嘴里说出来，却异常地有说服力。
程颂叹了口气：“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会跑了。”
丧尸传染人大多靠咬伤和抓伤，被感染的样子都不会太好，要是因为太丑而不想杀丧尸，那林楼确实是得看见一只跑一次。
程颂转身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只五官端正，就连身上也没有太多血污的丧尸来了。
丧尸痴呆的脸上满是迷茫，在街上游荡得好好的，结果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
他身上还穿着西装，显然生前是一位上班路上惨遭丧尸感染的路人。
程颂没急着让人重来，而是道：“这个可不可以？”
010犹犹豫豫地说：“可是，这个丧尸是难得漂亮一点的耶。”
程颂被气笑了，他捏着人的脸颊：“是不是故意的，嗯？”
010说不是，程颂松开了手凉声威胁道：“要是不杀了这几只丧尸，晚上就自己睡吧。”
010：？！！
他震惊地看着程颂，好像这真的是什么天大的惩罚。
程颂目不斜视，还顺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语气平和道：“不用有心理负担，他们早就死了，你现在杀了他们，也算是给他们一种解脱。”
在程颂看来，林楼百般拖延，归根结底还是害怕。
有惩罚也要有奖励。
“丧尸的脖子很脆弱，只要力量足够大，就可以枭首，如果没办法，也可以捅心脏，不过这样丧尸不会立刻丧失行动力，而且拔出武器也很费劲，”程颂想了想，开口道：“等做完了，有奖励。”
他说完叹了口气，就算上辈子在基地带队伍的时候，他也没有用这么操过心，还奖励，他不操练死那群人都算不错的了。
程颂每次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内心的观感有些复杂。
自己死的得突然，消息也没有传出去。
除了最好兄弟的背叛，也不知道死讯传出去之后，那些曾经和自己关系不错的朋友们是拍手称快还是会有些难过。
程颂打住自己的思绪，有些厌烦自己凌乱的思绪。
010听见这话眼睛一亮，也不问奖励是什么，提着镰刀就转身跑掉。
程颂原本以为林楼怎么也要缠斗一番，毕竟林楼看起来就不像杀过几只丧尸的，之前估计更多还是靠着逃跑活下来的。
程颂想着，就看见了林楼一刀一个丧尸脑袋，第一个丧尸脑袋时动作还稍有滞涩，到后面更是一个比一个痛快。
程颂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是不会砍脑袋，怎么还每天都在逃跑？
他走到程颂身边，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三具身体，再看看盯着脑袋发呆的林楼，开口道：“一级丧尸一般没有晶核，不过你想找找也可以。”
他开口讲了讲变成丧尸后哪个部位会发生异变，更方便寻找晶核，然后就看见林楼根据他的指示，从里面找出一个小小的黄色水晶。
程颂笑了笑：“看来你运气很好。”
010看看他，没显得很高兴，而是把手里的镰刀塞进了程颂手里，然后指了指旁边倒下的两只丧尸。
他歪了歪脑袋：“你要吗？”
程颂看了他一眼，拿稳了手里的镰刀：“觉得脏？”
010露出了心虚的眼神。
他伸出手，认真地在程颂手上碰了碰，像是在交换什么。
他说：“好运都分给你了哦？”
程颂无奈地笑了笑，上辈子运气一直不好，要不然也不会遇上那么多糟心事。
要不是他实力足够强大，杀的丧尸也足够多，是根本走不到后来的地位的。
他漫不经心地在丧尸脑袋里掏掏掏，然后道：“要是一个都没有，可不许赖在——”
他声音顿了顿，感觉镰刀刀刃碰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程颂下意识抬头看看正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林楼，手下一挑，一颗浅色的水晶就掉了出来。
程颂迟疑地看了晶核一眼，虽然颜色很淡，但是确实有了。
他动作利落地又在另一个丧尸脑袋里掏了掏，然后也弄出来了一个。
程颂有些错愕地看着010。
010美滋滋地看着他，像是翘着尾巴等待夸奖的小猫咪：“我是不是很厉害？”
程颂想了想，伸手又摸了摸林楼的手。
虽然不知道林楼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巧合，不过程颂还是说：“运气这么好，就不要随便分给别人了。”
他把三块晶核从地上捡起来擦干净，然后走到林楼身后，给人收进了背包里。
999都相当惊讶，毕竟010有没有开挂它是最清楚的了：【怎么回事？】
010没说话，他只是绕着程颂打圈，有点失望又期待地重复了一遍：“厉害吗？”
程颂被他期待的目光看得顿了顿，想要捏这人白皙的脸颊，想起来刚刚碰了晶核，又把手收了回来。
“厉害。”他道。
010矜持地把无形的尾巴翘的更高了，他道：“我也觉得有一点厉害。”
程颂被他的话逗得笑了一声，又问：“怎么做到的？”
010道：“丧尸都很喜欢追我，你昨天说附近很多丧尸都被昨天的丧尸吓跑了，那今天来的一定是被我吸引过来的。”
010喜滋滋地说：“我观察过了，丧尸越厉害的越喜欢追我。”
010没有说一百米两百米之类的限制，程颂没有很听懂，不过这不妨碍他笑了起来。
明明容易被丧尸追着跑是件倒霉事，被这人说出来，倒好像是一件不错的好事了。
他又夸了一遍：“好厉害。”
程颂顺着话头往下夸：“那以后想要晶核，我把你往外面一放就好了。”
小猫钓鱼，怪可爱的。
010想想，可是那样好像自己会先被附近的一级丧尸淹没。
他说：“那要记得让我站高一点哦，要普通丧尸够不着的地方。”
999：？！
它道：【你不怕程颂发现你是丧尸，这个也说？！】
010有点纠结：【这个不能说吗？】
程颂也轻轻吸了口气，发现这人当真了：“怎么什么都答应？”
要是自己是心怀不轨的人真的相信了，那不是只要压着林楼就可以赚到数不完的晶核了？
010呆了一下，真的不能说吗？
他伸手捂住程颂的耳朵，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搭住了。
他小声问：“那你要忘掉哦？但是不能忘记我的奖励！”
程颂哭笑不得，还带挑选的，这要他怎么忘记？
他把这人的手拿开，刚想说些什么，耳朵一动，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
他神色一冷，重新变成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下意识把林楼拽到了自己身后，下一秒，关紧的破破烂烂的房门就被人粗暴地推开。
门板砸在墙面上，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沉闷的回声。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吊目愁眉，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室内两人的身上来回打转，然后用手中的撬棍敲敲门框：“晶核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青年手上的撬棍末端还沾着鲜红的血迹，一看就不是丧尸留下的。
程颂冷冷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青年被他看着，虽然感觉到一阵压力，但想到自己加入的队伍，还是有了几分底气。
“快点！不然我叫人了！”
他的队友也马上上来了，他们也是今天才发现这一片没有丧尸，准备在这一块呆一阵子。
见两人还不开口，青年冷笑一声：“不会是要和我装傻充愣吧，我在对面可看得清清楚楚，你们掏出来了三颗晶核。”
原本他还不知道晶核有什么用，一直到前几天加入队伍的老大告诉他晶核可以增强人的体质，青年这才懊悔之前杀了那么多丧尸，不知道错过了多少。
最近几天他杀的也很勤奋，结果一个也没有找到，还是老大告诉他普通的丧尸脑袋里有晶核的可能性极低，青年这才作罢。
结果没想到，今天就让他看见这么多。
青年眼红的要滴血，通过对讲机告诉老大之后，就飞快地冲到了这栋楼。
程颂伸手把在后面探头探脑的林楼按住了，心里有些无奈。
怎么什么热闹都要看？
程颂在这里按住要钻出来和人吵架的010，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程颂侧耳听了听，大概来了三个人，也可以应付。
他神色淡然地等在原地，还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够速战速决，毕竟他还想着回去给林楼奖励。
等他看清门后出现的身影后，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李赤，他那个好兄弟。
李赤在这里见到他也很惊讶，看出手下人和程颂对峙的局面后，笑了笑出来打了个圆场：“是不是我手下人冲撞到你了？阿程，我替他道个歉先。”
青年人没忍住道：“他们有晶核，我刚刚看了，三个！”
李赤顿了顿，有些心动。
他很明白程颂的实力，而且程颂一向待他和白白都好，想必这些晶核也不会独吞的。
李赤像是没听见这话，笑了笑道：“上次你救了我们就走了，我和白白还想追上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是不是很有缘分？”
程颂的目光在李赤身后跟着的人身上打了个圈，只有一个他认识的，想必自己离开后，这些人过的也不太平。
程颂又看了一眼好像被抢了晶核的青年，心里冷笑。
这一世没有自己在队伍里，李赤不知道都收了些什么破烂进来。
程颂淡淡道：“同路就不必了，我有自己的队友，他不喜欢人多。”
被他按在身后的010看起来似乎还真的很害怕这一群人。
李赤笑容不变：“我们可是自小长大的兄弟，都算是自己人，也没几个。前几天你走得那么急，我还想好好谢谢你。”
他话里话外提着情分，听的程颂心情愈发阴郁。
李赤还说：“前几天我们的物资被人偷了，白白还受了伤，差点没活下来，阿程，你就当是帮我们一把。你也要去南方基地吧？我们同行有个照应不好吗？”
010竖起了耳朵。
物资？
是开货车的那批人吗？
010精神一振，在原本的世界线里，程颂带着伤来救这几个人，李赤用物资里面的药物作为交换来让程颂加入他们。
010还记得，开始程颂加入队伍的时候李赤态度还很好，只是后来却信誓旦旦药品是全队的宝贵资源，看程颂挺过一口气之后就不给他用了。
010不喜欢李赤。
他从后面拉了下程颂的手。
程颂原本冷淡的表情一顿，他转头，神色没有太多变化，声音放低道：“等烦了？”
010想想，看着门口堵着的几个人，小声道：“可以烦吗？”
程颂点头，他抓住林楼的手，抬头道：“我习惯和他两个人了，就不组队了。”
李赤没想到程颂会拒绝，他静了一下，看着程颂走过来，下意识给他让开了路。
原本他想着就算程颂不同意，也会看在白白受伤的份上分他一块晶核增加实力保命，没想到这人就这么走了。
他没忍住开口：“阿程，你手里的晶核，可以给我一块吗？”
察觉这话不对，在身边的手下面前也不好看，李赤立刻补充道：“算是我借的，之后还你一块更好的。”
程颂脚步没停，只冷冷道：“这些都是他的东西，我没有资格给别人。”
李赤身边几人看程颂傲慢地离开，没忍住上前两步想把人堵住，没想到被李赤抬手拦住了。
青年激动道：“他们拿晶核这么容易，指不定背包里还有多少！”
抢了就都是他们的了。
李赤被人偷了东西，这几天为了补充物资，对着不少独行的人下手了，养肥了这群人的胆子。
他冷冷看了一眼手下人：“程颂能一个人把我从几十只丧尸里救出去，你们能打得过他”
青年顿了顿，他就算杀过几只丧尸，也没有到这种凶残的地步。
他冷静了下来，开口分析道：“我只是觉得，这人身边的那人看起来很瘦弱，两人关系这么好，那人说不定就是程颂的一个弱点。”
李赤到现在还觉得是自己不知道怎么让程颂不满了，所以程颂才会对自己不冷不热，还找了其他人同行。
毕竟程颂最在乎感情了。
闻言，李赤赞同地笑了下，确实，如果程颂习惯和这人组队，那让这人出事，自己又全心全意对程颂好不就是了。
他挥挥手让两个人跟上去，看看程颂的落脚处在哪里。


第181章 
另一头， 程颂带着010往回走。
两个人的脚程都极快，发现身后有人跟，程颂还特意多绕了几个圈子甩掉了后人。
010跟着他到处乱转圈， 等到昨天爬窗户的地方时， 熟练地跑过去推开了窗户。
程颂哭笑不得地把他拎回来了：“我们今天是走门出去的。”
010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跟在程颂身后开始往门口走， 还记得问：“刚刚的人是不是……”
程颂没等他说完就应了一声：“是开货车的那些人。”
010睁圆了眼睛，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程颂看见他的反应笑出了声， 伸手摸了摸这人的脑袋：“想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还带着人把物资也拿走了？”
010点头。
程颂：“我和他们虽然是旧识， 但是关系并没有那么好，那些人手段狠毒，今天这件事肯定没完，你这几天也要注意点。”
【血海深仇：进度1%】
010脑袋里响起了提示音， 他一下子十分警觉起来。
程颂说那些人手段狠毒， 那血海深仇一定是那些人身上的事情了。
他认真道：“好哦， 我会注意的。”
程颂舒心地点了点头，解开了绕在门上的铁丝， 轻轻从后面推了推010：“奖励在里面。”
一听到这两个字，010的眼睛就亮了起来，非常主动地往房间里跑，等看见客厅上堆着的一小堆晶核的时候呆了一下， 确认一般回头找程颂。
程颂从后面按住他的肩膀：“喜欢？”
010猛点头，好多漂亮石头！
程颂刚才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含笑道：“喜欢就好， 那今天看看能不能学会。”
010：？
在得知程颂从外面弄回来一堆晶核都是为了让他感受到能量波动的，010眼巴巴地摸摸这块， 碰碰那块，等都看完了之后收回手，对程颂说：“好啦，开始叭。”
程颂挑了下眉，他刚才可是看着林楼有多么不舍得的一个个摸过去的：“我真开始了？”
010点点头。
见人干脆地同意后，程颂无奈地说：“怎么这么乖。”
他伸手从身后的背包里翻了翻，在010面前放了四种颜色的晶核，这些晶核各个都颜色深邃，跟昨天二级丧尸的晶核有的一比。
程颂今天上午特地起了个大早，开着车将J市能扫荡的丧尸都扫荡了一番，这才凑出来四个好看的。
他说：“这几个不吸收。”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用来看着玩了。
010开开心心地把晶核收下，在程颂吸收晶核的时候态度非常严肃，几乎是屏息凝神，程颂都要从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幻视一双竖起来的耳朵了。
程颂从一堆晶石里拿出来几个，过了一会儿后，碾碎手里的晶核：“感受到了吗？”
010抬起头，困惑又迷茫地看着他。
程颂一顿，温和道：“没关系，是我吸收的太快了。”
他说着又从桌上拿了几块晶核，这次吸收的速度极慢，就连010都能清晰地看见晶核渐渐褪色，探后变成一滩灰烬的过程。
010盯着程颂空空的掌心，眼里的茫然都变成了雾气，将浓密的黑睫沾湿成几簇，看起来像是被化为灰烬的晶核欺负了一样。
看不懂。
010：QAQ
程颂都不用问，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他镇定地轻咳一声，伸手要再拿晶核。
010却忽然抬起头盯着他。
水洗过的眸子此时看起来更清澈，简直可以从里面看见倒影似的，努力地看着他像是在暗示什么似的。
程颂被看的动作顿了顿：“怎么了？”
他想了想问：“不想学了？”
010看了他一眼，又蔫巴巴地垂下脑袋：“要手把手的教。”
程颂这才想起来上次两人在床上的话，当时他大部分力气都用来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所以一时间倒也还真的没有想起来。
“好。”
010于是很容易又变开心了。
他开开心心挑了几个好看的晶核，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甚至还细致地调整了每个晶核摆放的位置，然后转头对等在一边的程颂晃晃手，意思是可以了。
程颂上前，从这人身后伸出手，从下面把人的手托住。
林楼的骨骼细瘦，被程颂的手包起来的时候简直跟小了一个号一样。
程颂盯了两人交叠的手一会儿，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等林楼困惑地抬头看看自己，程颂才猛然回过神。
这一次的吸收终于有了点效果，010感受到细细的热流从自己手中蹿过，他有点愕然，感觉这个和999电自己的感觉差不多。
唔，原来999还电过自己吗？
就是走神的一瞬间，手里的晶核就变成了灰烬。
010稀奇地抖了抖手，灰烬就从指缝里掉了下去。
他转头语气雀跃地道：“是热的！”
每个人吸收的时候感受都不一定一样，程颂见他这个反应，唇角含了点笑：“再试一个？”
010点点头。
于是两人试了一次又一次，等010再一次把手里堆满了晶核，程颂却不把手伸过来了。
010抬头，看着程颂不说话，但是很明显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程颂指了指桌面，刚刚上面还有一堆小山一样的晶核，现在只剩下最底下一层了。
他解释道：“你自己试试。”
010点点头，然后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晶核。
一分钟、两分钟。
010手有一点酸了，但是手上的晶核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默默把晶核放进了口袋里，小声道：“下次再试。”
程颂没忍住偏开头笑了一声。
他攥着人的手指，留住了这人掌心的最后一颗晶核。
“这颗不用来吸收了，”程颂就着这人的手把玩了一下晶核，道，“用来玩吧。”
这颗晶核颜色浅淡，里面的力量少得可怜。
程颂不知道做了什么，过了几秒之后，010手心里的晶核微微发热，周身也发出浅淡的亮光，透明的晶石内光华流转，持续了几息才黯淡下去。
010的眼睛被这温和的光亮照映得极黑，新奇地看着手里的晶石灭掉，然后鼓起腮帮子把手里的灰烬吹走了。
真的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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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剩下的几颗晶核都被程颂挑着玩给了林楼看。
他原本打算在这个地方修整几天再走，但是遇上了李赤几人，他就准备先走了，走之前还打算给这些人找点不痛快。
程颂想着，附近的丧尸被他清得太干净，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能威胁到这群人的东西。
他轻轻叹了口气，坐在他旁边捣鼓着铁锅的010立刻抬起头左右看看：“怎么了吗？”
铁锅是他们这两天出门找到的，之前一直都是程颂在烧饭吃，今天010看见程颂开始生火，没忍住也想试试。
程颂支着下巴，觉得好像这样子不和郜飞尘会合也让很不错。
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程颂看看里面的水已经沸腾起来，开口道：“可以放了。”
010于是手忙脚乱又去翻泡面，程颂看着这人的动作，笑了笑，把前几天找来的火腿肠用小刀片了，也放了进去。
火焰静静地燃烧着，程颂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视线落在林楼瘦削苍白的腕骨上，一面走神，一面回答者林楼的问题：“没什么事，就是发现那些人找过来了，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盯着林楼的白皙的手背，刚刚伸手碰到了，冰冰凉凉的，难道真的是冰块成精？
他分神想要怎么处理李赤，没有丧尸不假，但是J市可不止他一个队伍，要不要引过去？李赤那性子，看到别人有的资源肯定会眼红。
可以选一个厉害的。
010“哦～”了一声，伸手又往锅里加了点蔬菜。
林楼被火光倒映的侧脸，火光暖融融的，可是这人被照耀的脸颊却白得透明，让人觉得再靠近火堆一点就要融化了。
程颂下意识伸手把人往拽了拽，开口道：“离火远一点，别化了。”
010：？
他没有听懂，眼巴巴地看着锅里跟着泡面一起翻滚的蔬菜。
他又注意到一边的程颂对锅里一点兴趣都没有，眉头还皱着，显然是还在为刚才说的话烦心。
010翻了翻世界线，这一段剧情应该是自己和郜飞尘他们离开了，程颂和李赤留在这里，遭遇了好几波丧尸。
程颂正专心致志地想着，面前忽然凑近一个放大漂亮脸蛋。
010浓密乌黑的睫毛眨了眨，专注地盯着程颂。
他小声说：“那我们快点跑掉吧？”
程颂轻轻“嗯？”了一声，思绪立刻收了回来：“跑掉？”
010点点头，抬头热烈地看着他：“跑快一点，把他们甩掉就好了！”
他补充道：“他们都是倒霉蛋，会不停地碰上丧尸的。”
把方圆几百米的丧尸都杀干净的程颂用指骨抵着额头，静静地看着010：“这么倒霉？”
010点点头，有点心虚，因为此时之前也是这堆倒霉蛋中的一员。
他伸出手搂了搂程颂，小声道：“对哦，幸好你没有和他们一起走哦，不然也要变成倒霉蛋了。”
程颂微微笑了一下，可不是么，上辈子在J市丧尸都杀傻了，好几次险些感染，不仅变成了倒霉蛋，而且还是蠢蛋。
他看着面前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幸好。”
010期待地看着他：“那跑吗？”
程颂温温柔柔地给人捋了一下头发，语气像是平静海水下翻滚的暗流：“好。”
铁锅的面条也跟着沸腾的水一起翻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010的注意力被吸引回去，看见锅里的面都要成糊糊了，大惊失色。
程颂见林楼好像要直接伸手去拿过，开口道：“我来。”
让冰块精融化了可不好。
另一头，李赤也烦躁地走来走去。
他原本是打算约程颂一个人出来见面，到时候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队友落单，随便引几只丧尸也能弄死。
结果附近的丧尸不知道都藏到哪里去了，他手下人一只也没找到！
李赤的表情不好看，带着人回来的青年看了几眼，开口道：“老大，其实想要那人出事，也不一定非要丧尸。”
李赤看了他一眼：“哦？”
青年低声道：“叫几个兄弟去，到时候是失踪了还是抛下您那位兄弟跑了，谁说得准呢？”
李赤皱眉道：“这么巧就在我约他的那一天，程颂又不是傻的。”
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笑，一个女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女人在末世显然也过得很好，身上穿着浅色的裙子，头发蓬松干净，显然还有充足的水源洗澡。
她伸手勾住了李赤的脖子，无奈道：“你这就是当局者迷了，你可是程颂的好兄弟，他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的。”
青年抬头看了一眼，据说这也是那位程哥的旧识。
李赤道：“白白，程颂虽然重感情，但是又不是傻的。”
白心心闻言不在意道：“这个好办，到时候你让他自己安置好人呗，反正你提醒了，程颂总不好追究的，而且周围也就我们一支队伍了，他总不可能不跟我们走，自己一个人走吧？”
李赤被说的有些心动，他看中的就是程颂的实力，能够同行，他们的情分放在这里，程颂也不会不管他们的。
白心心见他同意了，微微笑了笑，看起来风情万种，心中却还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程颂一向对他们两个非常偏袒，如今态度突然冷淡下来，恐怕也是身边那个队友在作祟，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把人抓来审问说了些什么才好。


第182章 
次日， 两人刚起来，门就被人敲响。
丧尸是不会敲门的，程颂立刻就知道是谁的人， 他按住兴冲冲要去开门的林楼， 懒懒道：“不用管。”
010歪了一下脑袋， 有点疑惑， 不过没有出声。
门口的人又敲了好几次的门， 最后似乎终于按耐不住， 隔着门开口道：“程哥， 我知道你没出门， 李哥想和你叙旧，准备了好几天，今天才让我来找你。”
程颂坐在原地，像是没听见外面的话， 正在专注地打磨自己手里的水果刀。
这还是010的匕首， 上次他用镰刀割掉丧尸脑袋， 程颂帮他重新打磨刀刃，结果还没磨两下， 手边就偷偷摸摸又放上来两把水果刀。
程颂都笑了：“又没有用过，怎么还要磨？”
磨完后的刀刃泛着寒光，亮得惊人。
有点好看。
010认真道：“想要！”
程颂也不多说，点头给人一起磨好了。
等弄完这一切，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看了看，发现外面人还没有离开，甚至在和带来的几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似乎想要破门而入。
程颂露出了有点厌烦的神色。
他猛地将门推开，惊得外面围着的几个男人吓了一跳。
程颂道：“不去。”
听见这话， 为首的青年皱了皱眉，李赤可没有和他讲要是程颂拒绝了邀请该怎么办。
或者在李赤眼里，程颂是绝对不会拒绝他的。
青年笑了一下，目光落在程颂身后慢吞吞跟着冒出来的林楼身上，开口道：“李哥很惦记你，你在这儿陪了队友这么多天，应该缺不了这两天吧？”
程颂没有和他们纠缠的兴趣，深沉锐利的眸子在三人脸上划过，如刀割般逼的几人后退两步。
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缺。”
青年一愣，总觉得这人和李赤的交情似乎并不如李赤想的那么好。
程颂只想看他们自取灭亡，没有虚与委蛇的耐心，见这几人迟迟不愿意离开，笑了一声开口道：“不过下午我要从天水村离开，他如果想见我，可以在路上等我见一面。”
这话说的傲慢，青年皱起了眉：“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我回去报告也有些晚，不如再留下休整一天。”
程颂遗憾道：“恐怕是有缘无份，只能等着下次见面了。”
他家小冰块急着走呢。
听见人毫无转圜的回答，青年在脑中飞快地找出了天水村的位置，推算出程颂打算去的几个方向。
既然铁了心要离开，不如一起留下好了。
青年盘算着匆匆离去，准备说服李赤在下午安排一场劫杀。
站在程颂身后的010问：“不走原路了吗？”
程颂道：“郜飞尘他们已经离开许多天，天水村这条路近一些，我们追的也方便。”
010若有所思，在世界线里招了招，果然看见了这三个字。
世界线里程颂就是走这个村子逃出J市的，不过当时世界线里还有描述，天水村里面驻扎了一支庞大的队伍，不过被当时的丧尸潮冲垮了，程颂走的时候，那条路已经荒废。
可是现在这个时间，天水村里的人应该还好好活着。
010把自己对于天水村可能有别人当时话题问了出来，程颂颔轻松地笑了一下：“花几颗晶核借道而已，他们也会同意的。”
010似信非信，到了下午，程颂开了一辆暗红色的车来。
上次的越野车已经被李赤见过，那么记仇的人，恐怕连车牌号都背下来了。
程颂把越野车藏起来，从路边选了一辆内部还没有太脏污的车。
010看见有新车还相当新奇，发现这车比之前的车矮上不少，至少他下车的时候不需要半靠半滑地溜下来了。
车开了一个小时，到了天水村附近的公路上，果然远远就看见路上撒了不少钉子一类的东西，一看就是为了拦截过路车辆。
车一停下，车身后就传来砰的响声，不少粗枝被从两边扔了出来。
路边的树丛中走出不少青壮。
010毫无警觉，趴在车窗上看拎着木棍镰刀走出来的几个壮汉。
这些身材矮小敦实，皮肤略黑，手上皲裂粗糙，看起来像是当地人，不过脸上的凶恶之气却不少。
这群人走进了，隔着车窗望了眼后座，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物资，脸上都不由得带出狂喜：“没想到今天一口气来了两只肥羊！”
听见这话，程颂略挑了挑眉，看来李赤已经到了，说不定还被“请”去了天水村。
程颂看了一圈，落在一人手中拿着的匕首上，又看看身边兜里还揣着水果刀的林楼，若有所思。
他转头问：“在这边呆几天好不好？呆完就跑。”
010还记得逃跑，困惑地看看程颂：“不是要追郜飞尘他们吗？”
程颂想了想，指了指刚才看见的匕首：“你觉得好不好看？”
010迟疑道：“还可以？”
程颂明白了，这是觉得丑。
没关系，既然有一把，肯定也有第二把，到时候拿把新的改造一二就好了。
他说：“那样的刀适合你用，我们把刀拿到就跑，好不好？”
010点头。
程颂笑了笑，伸手拿过放在林楼脚下的镰刀，不小心碰到了林楼冷冰冰的手背。
他顿了一瞬，单手给人捂了一会儿，发现这人跟不会自己发热似的，没忍住叹了口气：“怎么冷成这个样子？丧尸都没有你冰。”
010露出了心虚的眼神。
“……”
李赤确实在村里，此时后悔无比。
要不是他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也不至于提前来天水村然后被人潜伏个正着！
要不是他带的人手多，当时对峙了一二，恐怕现在他就不是被请到屋子里，而是被杀了。
李赤末世打劫了不少人，也从来没想过如果没有好处，这些人会放他性命。
一想到当时四周围过来的村名，李赤就倒吸了一口气，有些后怕。
他想到程颂特意提及了天水村这个名字，一时间都开始思考是不是程颂故意设下的陷阱了。
一直到他对面坐着的村长听到有人打伤了拦路的几个村民，脸色黑了下来后，李赤才松了口气。
天水村村长是一个中年人，此时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多带几个人，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李赤下意识也跟着想站起来，天水村村长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你就留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等会儿把人请过来和你同座。”
他说完就跟着人急匆匆走了，等看见自己几个手下正哀嚎着躺在地上时，脸色铁青地看着站在车边的陌生男人。
程颂手里把玩着一柄成年男子小臂长的长匕，刀刃在他手中翻飞，看起来极具危险性。
天水村村长脚步一顿，在心中下了个这人不好惹的定义，让人上前把受伤的人带下去治疗。
他原本抱着抢一波的心情，但是看见了程颂，内心一动，觉得这人也是个值得招揽的人才。
他顿了顿，神情温和了下来：“几个兄弟不太懂事，你是哪里来的？准备去哪里？”
正挑剔着这刀上有几个缺口的程颂听见这话顿了顿，几息间明白了这人的打算，程颂道：“路过，想借个道。”
村长见这人不接受他的示好，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有点刺头，得先打服了才行。
这么想着，他后退了一步，刚想让身后的手下上前，程颂忽然看了他们一眼，伸手捏住了一直把玩的匕首。
匕首有半个指甲盖的厚度，却在程颂的东西下一点点变弯，最后清脆地一响，迸发出不少碎片，正好都朝着村长的位置去了。
村长见状连忙带着人飞快地又往后退步了许多步，错愕地看着程颂。
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可以描述的了，这是怪物！
程颂一看就知道，这批人还不知道晶核增强体质的事情。
他平静地松开手任由碎片掉下去：“我不想和你们为敌。”
毕竟李赤八成还被关在这里，就算活着出去了，也必定怀恨在心。
程颂指了指地上的碎片：“你们还有没有这样的匕首？我收。”
天水村村长警惕地看着他：“你用什么收？这可是武器！你能有多少粮食交换？”
程颂淡淡道：“我不用粮食。”
他开口，吐出让人难以不心动的筹码：“用变强的方式交换。”
他看起来十分强势，说出来的话也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动。
要知道他们本来也不是当地的村民，而是后来路过的队伍，觉得这地方不错才盘踞在这里，靠着抢劫越做越大。
要是能有这样的实力，他们未必不能把领地扩展一番。
村长犹豫了一番，还是咬牙道：“有倒是有，不过被人带在身上出任务了，你得等两天。”
程颂看见村长闪烁的眼神，答应了。
他说话时一直背对着车，010都没有看见他干了什么。
发现看见周围人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时，010就好奇地想要下去，结果拉了车门拉不开，震惊地发现程颂开了儿童锁。
010：？
他震惊地敲敲窗户，为什么用儿童锁呢？
他没心思看外面的人了，反而是低头捣鼓起门锁。
等程颂解决完要过来开门后，一拉门把手就顿住了。
拉不开。
他一怔，抬头看见了林楼在车窗后气鼓鼓的脸。
010给他打口型：“锁住了哦。”
从里面锁住了。
程颂无奈，转头去开驾驶座的门，发现都被锁住后，绕回了副驾。
他伸手敲敲窗户：“生气了怎么把自己关起来？”
不应该把他关起来吗。
010不听，转身爬到后座开零食吃了。
留在这里准备带人去看屋子的村长就看见刚才还非常强势的男人站在车门外，正满脸无奈地说着什么。
他心中一动，上前两步，正想要看看里面是不是这男人的女人，可以当个弱点什么的，忽然就对上了车窗内一双极为澄澈的眸子。
说是澄澈，可是看他的眼神似乎和看一只丧尸没有区别，甚至更像看着一只可以下嘴的猎物。
这和程颂压力极大的注视截然不同，被这道冷漠的目光盯着，村长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等这人的视线移开，村长背后已经出了一背的冷汗。
这两个人都不好惹。
他匆匆吩咐了身边人几句，对程颂借口还有要事，急忙离开了。
010还在和程颂拌嘴。
他察觉被人盯着，多看了几眼发现那人只是盯着这边发呆后，就收回了注意力。
010不是很开心，系统当然有自备的格斗技能，他的战斗本能也是写进系统里的。
居然用儿童锁！
他正愤愤把手里的薯片当作程颂吃，身边的门忽然轻响了一声，010错愕地抬起头。
程颂不知道做了什么打开了车门，此时正弯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看见林楼睁得圆滚滚的眼睛，程颂笑了一声。
怎么这么可爱？


第183章 
程颂把林楼抱到了落脚处。
天水村村长给他们准备的房间像是这个村子专门拿来招待外人的， 里面都装修成了老式接待所的样子，地上铺着烫金的暗红色地毯，里面两张大床， 看起来是个标间。
程颂有点意外。
010此时已经和八爪鱼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程颂身上暖呼呼的， 他甚至从钻进了外套里取暖。
程颂哭笑不得：“耍什么流氓？”
010充满求知欲地看着他：“耍流氓？”
什么意思？
程颂被他澄澈的眼神看着， 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罪恶感。
010见他转移开视线， 不依不饶地往上爬了爬， 凑到人的面前追问道：“耍流氓是什么？”
程颂静了静， 看这人都要贴自己脸上了， 平静道：“就是现在的样子。”
现在？
010歪了一下脑袋，没有信。
他积极努力地搜寻了一下答案，自己挂在程颂身上，程颂……
程颂耳朵红了。
010新奇地盯着程颂的耳根：“耳朵红了就是耍流氓吗？”
程颂的动作僵住， 看了他一眼， 镇定地说：“不是。”
010迷惑地看看人变得更红的耳朵， 在数据库里翻了翻，找出了这三个字的释义。
这上面的数据似乎特地被修改过， 相较于其他词条干净简练的话语，耍流氓整整写了三面，甚至一见面就牵手除了礼节外也要注意是不是耍流氓这种事也写上去了。
010歪了歪脑袋，好多话哦。
删掉了， 自己的数据是不是会流动的更快更漂亮呢。
010蠢蠢欲动地戳了两下，删掉之后小触手欢快地跑走了。
又反应了半秒后，010抬起头， 盯着程颂慢吞吞地说：“你托我屁股，你才在耍流氓。”
程颂：？
他从手臂连带着手指都僵硬了， 陷入柔软的手指好像碰到了一团火焰。
010见他没有反应，迟疑地道：“对吧？”
程颂回过神，冷静分析：“你摸我也在对我耍流氓。”
010睁眼了眼睛，低头看了看。
可是词条上面只写了对自己是耍流氓呀。
他确认一样问道：“我吗？”
程颂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把人往上托了托：“不然还是谁？”
凉乎乎的手还在自己身上放着，就开始倒打一耙了。
程颂说着叹了口气：“好过分，冰块是不是没有心肝？”
010没听懂，不过不妨碍他“嗖”地一声收回手：“没有耍流氓。”
程颂哼笑了一声。
他快步走进房间的床边，把人往床上一放，转身去关门。
他身后还跟了几个村子里的人，程颂抱林楼进来的时候丝毫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问题，现在却觉得有点束手束脚。
他关门的时候见几个村民还呆在外面，开口道：“送到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送人的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道：“吃的我们会让人送来，你们自己去楼下吃也可以。”
程颂颔首：“谢谢。”
他的样子看起来依旧和刚刚打伤几个村民一样凶悍，就连撑在门边的手臂上都鼓起流畅的肌肉，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几个村民识趣地离开了。
不好惹的程颂当即转回房间里，床上坐着的那人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把背包里的零食倒出来，在床上开始分类。
见自己过来，还往旁边挪挪，似乎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程颂动作一顿。
010困惑地看看他，伸手拍拍身边的位置，毫无防备地说：“坐呀。”
程颂看了他一会儿，从窗边走过来坐下。
刚坐下，林楼就软塌塌地从旁边坐了过来，脑袋黏在他肩膀上，软绵绵的颊肉挨着程颂的肩膀蹭了蹭，还小声抱怨：“坐着理好累哦。”
程颂面不改色，伸手一起把零食挑拣完了。
见人似乎不把刚才几句拌嘴放在心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两人在天水村呆了几天，期间天水村村长旁敲侧击问过许多次，甚至试图强行用手段让程颂留下，程颂一一化解之后，就安静如鸡。
010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作为程颂的同伙，每天只看见自从到了末世就一动不动的反派值每天上蹿下跳，等到外出的小队回来时，程颂已经凭借一己之力把010的反派值拉到了三十的位置。
010记起来初次见面的时候程颂有多凶，对村长的反应深表认同，然后每天有事没事就带着程颂一起出门溜达。
周围看见他们的村民都会时不时提供一点反派值。
两天之后，那个据说在外执行任务的小队飞快地赶了回来，程颂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长匕，像是没有看出来这长匕明明是崭新没有被使用过的，而是若无其事地收进了背包。
随后他就演示了一番怎么吸收晶核。
得知晶核能吸收，天水村村长大惊，开始派人到四周寻找丧尸，甚至还把这些丧尸圈养在一起，希望能出现一只传说中的二级丧尸。
程颂对这一举动不做评价，只是林楼看着圈养丧尸的地方似乎很惊恐一样，每次散步到那里都要不停地回头看。
程颂好笑地看着人：“怕什么？”
010看着他，磕磕绊绊道：“丧尸也有人敢养吗？”
程颂没有察觉林楼用的养，和自己内心评估的圈养一词一字之差，只是淡淡道：“为了晶核，什么做不出来？”
010“哦”了一声，确认一样开口问：“你不缺晶核的哦？”
程颂看了他一眼，刚想说当然，忽然顿住话头，微笑道：“怎么不缺？”
010警觉地看着他。
程颂浑然不觉他的防备，看着现在都没有学会自己吸收晶核，只能靠自己攥着手吸收的林楼淡淡道：“有人现在都没学会吸收，教学素材当然是越多越好。”
010飞快地收回了问程颂养不养小丧尸的决定。
两人在天水村呆的最后一天，010还收拾着背包，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他探出脑袋，发现外面停着一辆陌生的车，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被村民们地提防着迎接进了另一栋房子里。
999说那是李赤的青梅，白心心，李赤被关在这个村子里，不过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010恍然，然后加快了收拾零食的动作。
快跑快跑。
结果还没等离开，村子里忽然就乱了。
010有点不相信，脑袋跟着底下人左转右转，看见丧尸真的越变越多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招丧尸体质。
现在门外会不会围着一大群丧尸？
010愁的走到了门边，静静停着外面的动静，果然，过了没一会儿，走廊外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后，有人敲响了门板。
010有点震惊：“丧尸都会敲门了吗？”
门外的人听力极好，听见这话似乎被气笑了，开口道：“敲什么，是我，开门。”
是程颂的声音，010纠结了起来。
门板上都没有猫眼，他从门缝里看看，只看见了军靴高帮的鞋底，也看不出外面是谁的影子。
程颂像是知道他的担忧，无奈道：“外面一只丧尸都没有，快开门。”
010认真道：“这个不可能，你在骗我。”
站在外面的程颂愣了愣，后知后觉想起这人吸引丧尸的倒霉运气，又想起自己上来这一层确实没有看见一只丧尸。
他道：“真的没有，你哪里有那么倒霉？”
010说：“就有。”
他小声嘀咕：“你也是丧尸。”
会骗人的丧尸。
程颂因为他笃定的态度挑了挑眉，没说话，转身开了隔壁房间的房门，凭借自己的身手毫不滞涩地从窗户攀了过去，翻身落进林楼的房间。
他刚刚落地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见刚才给自己吃了闭门羹的小祖宗正蹲在床旁边，专心致志地拆一包零食。
——完全没有意识到外面是怎样的兵荒马乱。
程颂叹了口气，伸手从后面把零食拿过来，手上微微用力，撕开了包装，又放回林楼手里。
010被后面冒出来的人惊的往后仰了仰，正好脑袋靠在程颂膝盖上。
程颂居高临下望着这人震惊的神情，捏了一块饼干塞进这人的嘴里：“还看？”
010下意识吧唧吧唧，等吃下去后，才茫然地看看紧闭的房门。
程颂看着他，冷笑道：“没想到我进来了？”
他说着，压着这人，拨开林楼在床上乱滚时弄乱的衣领，阴恻恻地低头咬了一口：“我就是丧尸，特地来感染你的。”
他没有很用力，但是碰上林楼白皙的肩颈却鬼使神差地咬了咬。
010被痒得缩了缩脖子，震惊地看着他。
丧尸不是自己吗。
为什么程颂开始咬人了。
想起来自己是丧尸，010火急火燎地推开人，摸摸自己的脖子确定没出血，才松了口气。
程颂没用力，见人反应这么大，迟疑地问：“咬疼了？”
010看着他，非常严肃地“嗯”了一声。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丧尸，虽然分东西吃的时候程颂好好的，但是说不定尝到自己的血，程颂就变异了呢。
不行不行。
程颂见人这么严肃的样子，也皱了下眉，伸手拿开这人多手，确定自己连个牙印都没有在上面留下。
难道林楼对疼痛非常敏感？
程颂严肃地得出了和正确答案背道而驰的结论。
他乖巧地收回手：“我下次不咬了。”
010点点头，然后问：“外面怎么了？”
他没有太多痛觉，但是刚刚程颂咬过的地方却似乎被火烫了一样，哪怕藏在衣服底下，也烧的010坐立不安。
010困惑地打开了数据库，把自己的感官关掉了。
丧尸应该不会生病的吧。
程颂解释道：“他们养出了一只二级丧尸，抓了人还跑了出来，现在都在逃命。”
010重复：“抓到了人？”
程颂冷冷地笑了一下。
他说：“看见今天来的那些人了吗？”
010点头。
程颂解释道：“李赤被抓后愿意用物资换性命，他对象今天带着物资来了。”
010不明白这件事和丧尸抓人有什么关系，凑近了一点，像是这样就能听出原委似的。
程颂不动声色放轻声音，见人越坐越近，这才满意地继续道：“但是村长就没有想过放他们离开，李赤也没有想过这么简单的逃走，所以最开始是有人故意把丧尸放出来的。”
只是没有想到一放就放出了一只二级丧尸，根本没有控制的能力，还被抓伤了不少人。
010震惊了。
程颂摸了摸这人的脑袋：“快跑？”
010飞快地点点头，然后忽然从程颂身上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味。
他吸了吸鼻子，好奇地靠近了点。
程颂见状，好笑地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颜色浓郁的晶核来：“二级丧尸已经被我杀了，晶核还没消毒，晚点给你。”
他说着看了一眼010，：“怎么和小狗一样，还能闻出来晶核的味道不成？”
010也很震惊，因为程颂手里的晶核闻起来真的很香。
吸溜，是肉的味道。
999：【你升级了。】
010茫然了一瞬：【可是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吸收呀。】
说起这个999就来气，它呆在系统空间看了两个星期这两人手把手教学，010不仅没有学会吸收，还学会了怎么在偷懒的过程中在程颂怀里找一个好位置。
它道：【你平常学的时候，顺带吸收的能量都够你升级的了。】
010懂了，所以现在那些一级丧尸都绕开了自己，晶核看起来对自己的吸引力也更大。
他若有所思：【这样也可以吗？】
999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心思，泼凉水道：【刚开始可以，后面想要升级绝对不够。】
010：【哎呀。】
他伸手戳戳程颂的手，说：“走叭～”
林楼冰凉的手碰了碰他的手背，程颂下意识抓住，脑中的思绪突然卡了一下。
他突兀地想起刚刚自己斩杀二级丧尸，喷溅到的血，也是如出一辙的冰凉。
010毫无所觉地蹦下床。
程颂给他弄来的长匕被他绑在小腿上，看起来还没绑好，只是轻轻勒住，上面就浮现出了明显的红痕。
010这人走两步才发现，顿下来继续和绑带较劲。
程颂回过神，暂时按下了这个古怪的想法，上前一步把这人都快打成死结的手按住，无奈地道：“我来。”
他说着用绑带从膝弯绕过，谨慎地又往下调整了些位置，这才松开手，神色如常地笑了笑：“走吧。”


第184章 
两人一起下了楼， 外面已是一团乱，倒是两人周围过分清静。
010看看身边煞气十足的程颂，觉得除了自己升级的原因， 肯定也有程颂看起来太凶的原因。
他想着蹦蹦哒哒准备往外走， 忽然被程颂从后面拎起了领子。
程颂淡定道：“走反了。”
010被拎着原地转了一个圈。
他狐疑地看了程颂一眼， 跟着程颂指的方向走了。
程颂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的大门， 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嗤笑。
李赤和村长都想着着将对方扔进丧尸堆里， 结果一人封了一个门， 现在都没地方跑。
要是林楼过去， 恐怕脑袋都不够转的了。
程颂完全记得刚刚林楼在楼上， 隔着窗户都能看清对下面丧尸的好奇。
他收回思绪跟在010身后，走到半路，忽然看见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扑过来。
这人身上鲜血淋漓，看起来像是被人追杀， 手上和脖颈上都是被丧尸啃咬过的痕迹， 嘶哑着逃跑着。
010顿住了脚步， 震惊地看着被咬得面目全非，只能依稀看出点样貌的青年， 转头问程颂：“那个是，李赤身边的那个……”
他卡了卡，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程颂看了一眼，以为林楼被这人癫狂的样子吓住。
他抬手蒙住在这人的眼睛， 淡定道：“不是。”
010露出了似信非信的神色，伸手巴拉了一下程颂的手背，把自己的眼睛重新露出来。
青年此时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
他被咬后就陷入了绝望， 在楼下徘徊着等待着死亡，没想到看见了这两个人。
就是因为这两人， 他们才会来天水村，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青年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居然靠着最后几分理智冲了过来。
程颂把人踹飞。
一击不成，青年重重砸在地上。
他大脑一片混沌，凭借本能哀嚎：“凭什么是我！！凭什么啊啊啊！”
程颂被吵得皱了皱眉。
青年浑身都在痛，丧尸病毒在吞噬他的力气。
他看向面前和混乱的局面格格不入的两人，心中恨极，头脑一热，居然硬生生用手指插入伤口挖开了。
浓重的血腥味吸引得远处的几只丧尸纷纷转过身。
青年抽出手指，鲜血顺着撕扯开的血肉滚滚而下。
010动了一下鼻子。
有一点香。
他再一次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是一只会吃人的丧尸。
他惊慌又震惊地转过身，牵着程颂的手往后头走。
青年靠在了墙壁上，看着闻到新鲜血肉味道围过来的丧尸，粗重地喘息着，语气中带着轻蔑的笑意。
他被那只二级丧尸抓到后就已经想明白了。
谁都别想跑。
“谁都别想跑——”
他话音陡然断在喉咙里，只能随着逐渐僵硬的肌肉发出嗬嗬的响声。
在最后的视线里，青年看见围过来的丧尸们见程颂就停住了脚步，看见林楼之后，更是拖着步子逃离了，跑得比刚刚追他还要快。
他呕出了嗓子眼里最后一口猩红的血，望着天空的眼神逐渐涣散。
另一头，程颂牵着人，也意识到了周围的丧尸似乎有意绕开他们。
他牵着人的手顿了顿，林楼还抬头看看他，无辜地发问：“不跑了吗？”
程颂清晰地察觉了自己没法顶着林楼这种神色说话，只能道：“跑。”
天水村的人为了保证生存空间，在大多数地方都拉了铁丝网，只有几处是加高过的围墙。
程颂原本想要托着人上去，结果林楼的动作敏捷地超乎他的想象，非常轻松地翻过了墙。
然后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又翻了回来。
程颂猝不及防，上前一步防备着坐在墙头的人一不小心掉下来。
他问：“怎么了？”
010低头朝围墙外看了看，小声说：“好高哦。”
程颂心底生出几分疑惑，也翻身上墙，居高临下地往下一看，然后气笑了。
一看就知道是觉得下面脏。
程颂在心里叹息。
他干脆利落地跳下墙。
土墙周围淤积了不少的烂泥，程颂踩上去足足陷了半只脚那么深。
程颂毫不在意，只是张开双臂，示意010跳下来。
010：“哎呀。”
程颂怎么这么聪明？
程颂说：“求求你了，快让我抱吧。”
010歪了歪脑袋。
等接到一只又软又冰的冰块精之后，程颂就顺带抱着人上了车。
上了车，010往天水村里面看看，他有点好奇道：“那李赤他们跑出来了吗？”
程颂想了想，也不太确定。
上一世可没有发生这种事。
不过不管他跑不跑出来，一定不会像上一世活的那么自在滋润了。
---
程颂带着人往那南方开，路上不止遇到一支队伍，还路过了许多城镇，但是始终都没有碰上郜飞尘他们的踪影。
两人还问到了见过他们的人，只是跟着方向追过去，也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有时候合作杀丧尸，程颂还能看见林楼高高兴兴地抽出长匕来冲进丧尸堆里。
他开始还会倒吸一口气，后来发现林楼身形灵活，显然活到现在也不是侥幸。
林楼的倒霉运气似乎变得更特殊了一点，重点表现在他冲过去杀丧尸的时候，丧尸总是会恰好一哄而散，要么就是遇见几只特别难缠的。
程颂有时候看见这个倒霉蛋倒霉得都看笑了。
等砍完丧尸之后，林楼就会跑去洗手，然后“噔噔噔”跑过来等自己捂手。
非常爱干净。
程颂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稀里糊涂就养成了这种习惯，每次摸着这人的手，脑海中时不时想起自己给人绑绑带时碰到的冰凉的皮肤。
耳边忽然传来嘶哑的咆哮，程颂回过神，垂下眼，把刀刃从丧尸的胸腔里拔出来。
凝固的紫色黑血黏在刀身上，程颂又看了一眼这丧尸的样子。
面色青白，肌肉僵硬，整张脸都死气沉沉。
他又想想林楼过分白皙的面孔，和平日里相当鲜活的神色。
程颂轻轻啧了一声。
分不出来。
总不能让林楼咬自己一口。
程颂恨恨地想，还不如林楼咬自己一口。
他身边还有其他队伍的人，是顺路碰见，一起遇见丧尸的同路人。
程颂把刀拔出来后，目光没有再他们身上停留，反而是飞快地扫过了众人，落在了在角落里偷偷摸摸戳丧尸的林楼身上。
因为太多高级丧尸喜欢冲着林楼去，程颂现在碰见丧尸群已经养成了先去杀死领头丧尸的习惯，而010发现一级丧尸会绕着他走之后，就开始沉默戳丧尸。
程颂一度以为他是在研究什么样的一级丧尸能够出晶核，可是戳完也不见这人去翻丧尸脑壳。
他还没想出一个答案，然后就看见林楼委委屈屈地捧着长匕从丧尸堆里回来了。
知道这人最近的兴趣是给丧尸戳窟窿，跟戳小饼干似的，程颂道：“怎么了？”
他边说边伸手接过了长匕，发现上面原本流畅锋利的刀刃钝了不少，放在日光下也只能反出一道模糊的光，上面还有几个极不显眼的小缺口。
010回答的干巴巴：“坏掉了。”
程颂端详了一会儿，不是很明白戳窟窿怎么能戳出这种效果。
他轻声安慰：“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就从背包里拿出随身带着的磨刀石和手锤。
010就蹲在旁边看他调整刀刃，程颂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在刀身上，看起来居然更像一柄武器。
010努力回想了一下世界线，程颂在最后出场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把他当作基地里的人形兵器。
010看看这人骨节分明的手，非常认可这个评价。
程颂察觉到他长久的注视，垂着眸，视线明明还落在刀刃上，却道：“最近怎么想到戳窟窿了？”
正常人都恨不得将丧尸一刀毙命，更别提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总不能说自己想知道变成丧尸对人类的影响吧。
他已经考虑好了，如果此时没有养小丧尸的意图，等程颂的剧情走完，自己可以养人。
如果此程颂不愿意，自己就……唔，咬人？
010浑然不觉自己的想法正走在违法犯罪的边缘。
他整个人蹲成一团，见程颂似乎还有一会儿才弄完，伸手在包里掏掏，掏出几颗奶糖扔进了嘴里。
程颂看见了。
这一路上他算是见识到了林楼吃这些甜食有多凶，他第一次见有人一把巧克力豆一起吃的，偏偏林楼每次都还神色自然，甚至有时候还会幸福地眯眼睛。
从那之后他就刻意减少了对这类甜食的搜寻。
见人吃完了又快开始着糖果，程颂侧了侧身：“我昨天出去也找到了糖，你尝尝。”
010见状，伸手在他的口袋里翻了翻。
他手指无意蹭了蹭程颂劲瘦的腹部，程颂顿了顿，差点在长柄上搓出另一个缺口来。
林楼发现他的不对劲，恍然大悟：“冰到你了吗？”
他说着把手收回来，凑在嘴边呼呼吹了一会儿，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应该也没体温，于是心虚地把手递到了程颂面前。
程颂的整个人都停滞了：“做什么？”
010说：“帮～我吹吹～”
程颂觉得林楼异常的会撒娇。
他手上还拿着工具，身上的口袋里放的都是这个家伙的零食，现在连嘴也不放过。
程颂叹了口气，没吹，低下头用脸颊贴上了林楼的手心。
温热的脸颊碰到冰冷的掌心，暖呼呼的。
010卡机了。
这几天程颂在高级丧尸堆里来去如风，想杀几个就杀几个，恐怖的实力给所有过路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强势霸道，甚至独断专行。
可是程颂贴着自己的脸颊是软的耶。
010好像被他脸颊的温度烫了一下，下意识收了收手。
程颂平静道：“别动，再低弯腰很累。”
010不动了。
等确定这人手暖和了，程颂才直起身，让这人继续拿糖。
010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僵硬地伸手进去摸摸，过了一会儿果然找出来一小包糖果。
程颂平静地道：“尝尝？”
010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他撕开包装，糖果过外面包裹着一层极细的白色糖粉，看起来相当好吃。
010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一口。
唔，尝不出来。
010索性吃了一整个，腮帮上鼓起小小的突起。
程颂打量他的神色：“怎么样？”
010含糊道：“还可以。”
程颂颔首，示意人把一整包糖果都拿去。
程颂给人调整好了刀刃，把长匕放回林楼手里，在这人蹦蹦跳跳又要去戳丧尸之前出声把人叫住了。
“明天我们出去一趟，我听见了郜飞尘他们的消息。”
010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不想去。
想消极怠工！


第185章 
第二天一早， 两人就出发按照知道的方向前进。
据说那块地方是个废弃的基地，抛弃这个基地的是现在南方基地的创始人之一。
有这个背景，就算这块地是废弃的， 也频频被过路人光顾。
程颂离开的时候换回了最开始的越野车， 在颠簸的山路上开的相当平稳。
010缩在座位上打瞌睡。
程颂面不改色地开的更慢了， 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开出了一个小时。
010浑然不觉， 等睡饱了凑到窗户边看， 果然看见不远处许多错落的小平房， 开近了后， 就看得更清楚。
这一片地方看起来都是末世后被人努力处理过， 外面围着高高的铁丝网，附近略高一些的树木都被砍了，偷着铁丝网可以看见里面冷清荒凉的景色。
010打了个喷嚏。
010抽了抽鼻子，还没想出丧尸打喷嚏是什么原因， 脖子就忽然被软和的围巾绕了一圈。
程颂早有预料地从后座拿出了厚实的围巾， 此时正垂眸专心给他绕圈， 甚至还从脑袋上走了一圈，把人包裹严实了。
010看着他的手法， 觉得有些眼熟，等快戴好时，忽然慢吞吞开口：“上次绑绳子，你也是这个手法耶。”
程颂动作一顿， 面无表情地把围巾勒紧了，见林楼浑然不觉，还怪无辜地等着自己的反应的样子， 轻轻叹了口气。
他修长的手指从围巾缝隙中钻进去，贴上了这人被风吹得冰凉的锁骨， 然后曲指给人挑松围巾。他垂眸调整着：“是么？”
010还只顾着点脑袋：“一模一样哦。”
程颂气笑了，调整完后弹了下这人额头：“瞎说。”
两人一前一后往基地内走去，门口的铁门只是被简单地用铁丝缠绕了几圈。
走进基地内，两侧长时间无人居住的平房看起来格外冷清，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枯败腐烂的树叶，时不时还有风卷出奇怪的异响。
010左右看看，显然并没有从这个场景中感受出太多恐惧：“他们在这里吗？”
程颂带着人往深处走。
他语气平淡：“据说在这里落脚过。”
末世之后不过三年，可是入目的房屋器具看起来都有些过分破旧。
程颂提步随机来到一间平房前，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房间里面异常干净，只是落了一层灰，只有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正好对准边上一个已经枯萎的绿植。
程颂的视线从里面扫过，010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跟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开始不停地打喷嚏。
程颂哭笑不得，退出两步，伸手关上了房门，转头看见林楼把鼻子揉得红通通的，眼睛也因为刚才不停的喷嚏显得水润。
010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每个房间门口都支棱着一个单独的水龙头，试探地伸手拧开了。
有水。
清澈的水哗啦啦地从水管里流出来，空气中似乎都多了一股清醒扑鼻的气味。
程颂把人按住，皱眉看着那个水龙头，教训人道：“末世的水不能随便用，不知道？”
人类现在还没弄明白污染的水源对人到底有什么影响，只知道有的水源会导致人无端变成丧尸，而丧尸也会专门聚集在某些水源附近。
010收回手，有点遗憾。
可是自己是丧尸耶。
偷偷用好了！
010刚做好决定，就听见身后有几道脚步声，他警惕地竖起耳朵，转头，发现程颂一副已经料到的表情。
程颂见林楼看着自己，轻声道：“不怕。”
脚步声越来越多，来人终于开口了。
“这水是可以用的，不过要确定一下你们的身份。”
010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正站在一侧，身后还跟了三三两两的青年壮汉。
好多人哦。
程颂视线落在面前人的手臂上，看见了眼熟的图案。
南方基地的臂章。
与此同时，穿着作战服的男人也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的两个人。
作为同样的体质进化者，男人从程颂身上也嗅出相当不好惹的气质来。
他见对面两人神态轻松，被包围了也看不出半点慌张，看起来都是末世中过的难得滋润的人，想必有几分实力。
可以考虑拉入伙。
“你们……”
男人在心中下了决断，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后面三五成群的队伍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程哥！”
话头被打断，男人的声音卡了卡。
010抬头看去，看见了人群中跑过来的郜飞尘。
他眼睛一亮。
是男主！
一直留神注意着他神情的程颂眯了眯眼。
郜飞尘匆匆跑到几人旁边，他精神饱满，身上也穿得干净利落，看起来过的不错。
郜飞尘兴奋道：“终于见到你们了！担心死我了。”
他说着，看见三人干站着，连忙道：“这个是南方基地风云二队的队长，董队长，这个就是我们说的队友。”
程颂颔首，董奉孝见他们认识，笑了一下：“既然是你认识的，我就不多说了，你和他们叙叙旧，今天的任务就别去了。”
他说着，多看了程颂一眼，显然从程颂身上察觉出了十足的危险。
等董奉孝带着人离开，程颂才收回了视线。
上一辈子他也是南方基地军部的领头人之一，对这个队伍没什么印象。
不过，他进南方基地也是之后的事情，说不定这个小队已经拆分改名了。
程颂说：“你们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郜飞尘道：“大概五天前，一路没见你们追上来，本来想在这里等你们的，结果前几天基地来人了，我们还差点和他们打起来。”
010看看程颂，见他好像不想说天水村的事情，于是说：“打起来？”
郜飞尘点点头道：“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地方是有主的，是南方基地的地盘。”
“他们这次来是负责把丧尸进化的消息传出去，期间暂时驻扎在这，”郜飞尘道，“所以我们就先和董队长搭伙了，到时候也可以一起回南方基地。”
程颂抬了抬眼睛：“进化？”
郜飞尘神色严肃：“你们没有发现最近难对付的丧尸越来越多了吗？”
“南方基地把丧尸分了类，之前外面游荡的大多都是普通的一级丧尸，现在二级丧尸的比例急剧升高，所以南方基地才特意派人出来告诉大家，顺便采集丧尸进化的数据，看看能不能发现些端倪。”
程颂听着，上辈子他们倒是没有遇见南方基地的人，不过丧尸进化到后期被普遍认为是一种自然现象，能吸收晶核的毕竟还是少数人，人类没法阻拦，只能在越来越艰难的环境中努力求生。
也听见这话的010低头看看自己：“丧尸都在进化？”
郜飞尘：“对。”
010眼里浮现了迷茫和震惊。
这些日子他好努力地跟着程颂吸收晶核，结果人类吸收晶核他好像做不到，丧尸进化也把他落下了。
可恶！
郜飞尘给他们讲完情况，带着人在临时基地里转悠了一圈。
基地前面是平房，后面是农田，前面的平房都没有收拾出来，故意弄成了荒凉无人的假象。
基地中心还有一棵榕树，不知道之堆积在地上的那些叶子是不是这棵树的。
南方基地来的队伍很完整，后勤、巡逻和日常出去做任务都有很详细的安排。
后勤的人给他们找了间平房，正好是两人一间，程颂和林楼都不需要整理，把包放进去打扫一番就可以入住。
带他们进来的人看了一眼林楼鼓鼓囊囊的背包，建议道：“基地不保证绝对安全，背包还是随身带着好。”
010点点头，后勤人员多看了几眼两人出众的容貌，这才挪动脚步离开。
后勤只负责调度资源，程颂去外面打了一盆水，进来擦洗桌面窗台，毫无阻碍地从前几天杀丧尸的杀神变成了一个做家务的好室友。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要去帮忙，程颂说：“不用。”
他看了林楼的手一眼，屋子里都是些老式的家具，上面有的还冒出半个钉子，不是很敢让林楼碰。
杀完丧尸手冷了都要找自己，要是真的划伤破皮了，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程颂擦完了桌子，想起来这人刚刚就想用这水洗脸，开口道：“我们不喝这里的水，就用来打扫卫生，平常用的水还是车上那些，记住了？”
010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来还是要偷偷摸摸的用。
他坐在凳子上晃晃腿：“那我们和郜飞尘他们一起等这些人完成任务回去吗？”
程颂收拾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看自己刚刚收拾出的半个房间，有点无奈地说：“我们先去南方基地也可以。”
010有点动心，但是世界线里林楼必须和男女主一个队伍到达。
他慢吞吞地道：“还是一起叭。”
程颂于是继续打水清理，身后的林楼不停地打喷嚏，还跟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
喷嚏龙。
程颂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个奇怪的称呼。
他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要是说出来，林楼说不定会气得上来啃自己。
他转身端着盆出去了，林楼闷头也跟着他往外走。
房子长久没有人住，灰尘大得不行，没有热气的阳光招进来，都可以看见空气中漂浮的颗粒。
程颂洗完手，抬头看了看屋子里翻飞的灰尘，进屋时用一根冰凉的手指抵住了林楼的额头，他说：“还跟？”
010被戳的往后仰了仰脑袋，伸手抓住了程颂的手指。
他的体温比大冷天碰冷水的程颂还要低一些，程颂一碰就皱了皱眉。
他伸手把这人的围巾系得更紧了些，确保漏不进去一点风，又转头看看还没收拾好的房间，道：“你去找郜飞尘一趟，把我们之前从货车上一起搬下来的物资分给他们一半。”
010：“这个不是共有的物资吗？”
只是之前失散了，所以他们两个才临时取用了。
程颂淡定道：“之后我们两个在天水村也弄了一批物资，混起来麻烦。”
他补充道：“分好后，我们的物资里的零食可以随便吃，不用担心吃错了。”
010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跑出去了。
程颂见把人支开，松了口气，端了盆水继续打扫卫生。
另一头，010问了一圈，找到郜飞尘后和他说明了来意。
郜飞尘本来想让这两个人好好休整，见人来了两眼发光，结果听见这事精神萎靡：“要分队吗？”
010立刻警惕：“不分！”
郜飞尘困惑地皱起眉：“那为什么要把物资分给我们？”
010于是把程颂给他的说辞说了一遍，郜飞尘听完，还是困惑道：“对啊，这就是分队啊，以后你和程颂不就是一队了？”
010呆了一下。
“是吗？”
“怎么不是？”郜飞尘恹恹道，“你们之前就是旧识，现在一起经历了不少事，肯定感情更深了，当时程哥来找我们组队，我还稀奇他这么厉害怎么没有队友，说不定就是想找你一起。”
010对郜飞尘说：“我去问问哦。”
郜飞尘见他真情实感迷茫的神情，内心生出一点希望，点了点头。
而010走出基地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程颂停的车。
他打算爬上车，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010低头，发现土里有突起的树根，在他的视线下似乎还往外恐吓似的冒了一截。
010真的被恐吓到了，被丑得往旁边躲了躲。
树根粗糙，不平整的身体上还长了许多瘤疤，而且因为是从土里冒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是湿润的泥土，往外冒着一股土腥味。
010飞速又往回退了两步，见树根好像不动了，才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
他困惑地皱起眉：“之前有吗？”
树根一动不动，好像一直生长在这个地方一样。
010左右看看，程颂停的地方很隐蔽，但是周围没有什么大树。
可是这个冒出来的树根有小腿粗，是哪棵树的呢。
010困惑地翻了翻记忆，然后确认了是新冒出来的东西，还看见了这树根吓到自己之后张牙舞爪得意的样子。
故意绊自己的。
010非常有报复心地踩回去了两脚，这才从车后座拿了东西往基地里走去。
等回到平房的时候，程颂已经打扫好了卫生，从后勤处还领了两套被子来。
他神色自然地把两床被子铺到一起，等人进来后，视线落在林楼手里的物资上。
“怎么，他们不同意？”
010摇摇头把东西放下：“他们说这是分队，我不想分队。”
程颂在这人想和郜飞尘他们一起回南方基地的时候就知道这人不想分队了，闻言道：“不是，只是为了方便。”
010：“真的？”
程颂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弄好被子后，走过来把那堆物资收进柜子里，又叫住了要再跑一趟的林楼：“之后我去和他们说就好。”
010狐疑地看着他，认真和他说：“不能分哦，分队我就要生气了。”
999好不容易给他找了一个简单的世界，如果还出了岔子，那999会生气的。
程颂“嗯”了一声：“不分队，还有什么要求？”
不分队他还可以挂名。
010看看他，想起来郜飞尘刚刚和他说的程颂加入这个队伍的时候是孤身一人。
世界线里程颂明明有队友的。
他想了想：“之后也要和我一起组队，不能跟别人跑掉。”
程颂嘴角这才噙起一抹笑意：“好。”
010安心了，在程颂打扫好的屋子里转来转去，发现窗台上也有一个空空的花盆。
他找了跟木棍在里面搅拌了两下，盆子里只有土。
010想起来那根会动的树根，看起来很喜欢土的样子。
唔，下次看见可以刨一点带回来养，有一点稀奇，可以给程颂看。
不过要找好看一点的养。
010看看程颂，又觉得这个计划要推迟。
010想了想，等他们回基地，自己暴露丧尸身份之后，就可以问程颂能不能多养一个树根了。
他想着，下意识问：“云姐他们回来，我们就可以去南方基地了吗？”
刚刚郜飞尘还说，这群人只要负责几个大的城市科普，到时候会留下来一批人逐渐给小县城科普。
那等一起去帮忙的蒋从云回来，这个小队应该就要回基地啦。
程颂随意道：“不止，他们应该还有其他保密任务，之后说不定还得出去几趟。”
唔。保密？
010竖起了耳朵，可是程颂说完这句话就不继续说了。
他“噔噔噔”跑到这人面前，用脑袋撞了撞程颂：“什么任务？”
程颂无奈地把人搂住：“我怎么知道？”
只是J市现在活下来的人并不多，南方基地更不可能专门派人只是通知这种简单的消息。
他刚刚看见了董奉孝肩章的等级，这个队长的职务并不低。
010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知道他们有秘密任务呢？”
程颂的手顿了顿，面不改色地避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这么想知道？”
010重重点头。
程颂捏了捏他脸颊：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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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天，程颂和风云小队的人出了几次任务，董奉孝对程颂的态度飞速地热络了起来。
董奉孝对程颂赞不绝口，他看得出程颂的身手在自己之上，甚至基地里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而且程颂自己就琢磨出了吸收晶核这件事，可见潜力。
一来二去，董奉孝问了许多次程颂回基地想不想加入他的小队，都被拒绝了。
董奉孝摸不着头脑，他的队伍在基地里也算数一数二，就连蒋从云他们自己都还在考虑要不要招揽，没想到在这里被一口拒绝了。
他道：“那要怎么样你才能加入我的队伍？到了基地里你一定得加入队伍，不然只能去后勤了。”
基地当然还有民间组成的队伍，不过那些在董奉孝眼里都没有官方的待遇好，平日里能接到的任务不是报酬很低的，就是相当凶险的。
虽然官方也会分一定的任务数量对外，但是毕竟官方小队对队员有所约束，民间小队可就是百无禁忌了。
程颂很淡定，上一辈子他和李赤就是民间难得跟官方有一拼之力的小队，就连比他们先到然后被官方招揽的郜飞尘队伍也没有这种实力。
没想到董奉孝见他没有松口的意思，又开口道：“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这几天我手下可有不少小姑娘问他的事情，到时候一个队伍，找到的都是一些优秀的姑娘。”
程颂原本平静地听着他的劝说，听见这话之后，态度陡然一变。
他凉凉道：“不用了。”
然后态度坚决地转身离开。
董奉孝看着这人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心里有了点底。
弟控啊。
回头说服那个弟弟看看。
不过在说服之前，还要先去完成这次真正的任务。
打歪主意的董奉孝虽然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没有再多问。
而010作为一只正牌丧尸，每天都在基地里到处游荡。
他又出了几趟门，都没有找到上次会跑的树根，倒是碰上后勤的人，见他双手空空，还顺手给了他几瓶水。
010发现那个水比普通的水好喝。甚至比平常吃起来的糖果还要甜。
后勤处的人告诉他那是烧开的井水灌进去的，井水都是这样的。
这么甜吗。
010囤囤囤喝水，以后他也要找一个有井水的地方住。
他之后经常去后勤处蹭水喝，因为张的好看，脾气又好，后勤处的人相当欢迎他来。
程颂见这人三天两头跑出去，记起来董奉孝和自己说的话，终于忍不住问道：“又出去干什么？”
010看看他，诚实道：“找树根。”
程颂皱起了眉：“找树根？”
010点头：“会动的，前几天还故意绊我。”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告状，呆了一下，又说：“还故意吓我。”
程颂皱起了眉，原本在两人身边坐着的郜飞尘也坐直身体意识到了不对劲。
末世会动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程颂听着010的话，眉头越蹙越深。
郜飞尘屏住了呼吸，等待程颂的决断。
这段时间他和董奉孝也聊了不少，知道董奉孝对程颂也很看重，更是清楚程颂的实力不一般。
程颂脸色沉沉地说：“它绊你了？”
郜飞尘：？
010点点头，强调：“差点摔跤了！”
郜飞尘：？？


第186章 
郜飞尘一头雾水地见程颂的表情果真更加凝重了一些， 欲言又止了起来。
末世之后，游荡最甚的就是丧尸，除此之外， 人类曾经圈养的家畜， 还有天上飞的鸟， 不少都因为变异而变得异常凶残。
不过这些东西也一样视丧尸为仇敌， 有时候和别的物种都会打起来， 所以平日里见的少， 但是只要见到了， 必然相当难缠。
郜飞尘只听说过末世的植物也变得遮天蔽日， 从来没听说过这么有灵性，还会冒出来吓人的植物。
他皱着眉说：“要不然我去和董队他们说一声吧？”
要是如他所想，恐怕住在这里就不是一个好选择了。
程颂颔首，等郜飞尘走后， 自己也起身了。
他伸手摸摸010的发顶， 声音淡定：“它在哪里吓唬的你？”
010：“车旁边， 但是已经跑掉啦。”
程颂蹙眉，他对这个基地关心的并不多， 每天除了和董奉孝来往一下，大多时间都在琢磨着去哪里弄来更多的晶核给林楼玩。
没想到半路跑出来这么个东西。
010看看陷入沉思的程颂，这两天遍寻不到的压力一下子给了程颂，自己变得轻松了不少。
他很熟稔走过去靠在程颂身边， 伸出爪子在他的口袋里掏掏，果然掏出几个漂亮晶莹的晶核，然后抓在手里， 还要可怜巴巴地继续压榨程颂。
“想吸收。”
程颂浑然不觉这个冰块精似乎被自己养得越来越娇气。
他神色自然地伸手握住林楼的手，一面想着怎么解决这个诡异的树根， 一面还带着人继续吸收手里的晶核。
感受到一股股的热流从手中流动，010舒服得眯了眯眼睛，不知不觉就坐在了程颂怀里。
程颂面不改色地把人抱住，空闲的另一只手托着这人的后腰：“怎么还没学会？”
010嘀嘀咕咕：“我也不知道。”
他和程颂都琢磨出哪种动作自己能顺带吸收的更多，但是自己还是没学会。
他趴在程颂的肩上，软趴趴地说：“有一点点难。”
他说着，又歪过脑袋看看程颂，开口问：“如果抓到了树根，我们可以把它养起来吗？”
程颂好脾气地问：“养在哪里？”
010眼睛一亮，跑到窗边推开窗抱起了自己早就看好的花盆，拿到程颂面前。
“这里！”
程颂一看就知道这人图谋已久，有点无奈地看着他：“要是没抓住怎么办？”
010把花盆一放，吭哧吭哧往他身上爬，重新坐回了刚才的位置，才说：“没关系的，这个树根丑，没抓住我们可以换一个。”
别人碰见这种东西躲都来不及，010还心心念念可以去找别的。
程颂顺着人问：“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想养？”
010看了看他，有点犹豫。
他之前想的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后，可以缠着程颂一起养丑树根，如果抓不到就算了。
但是昨天睡觉的时候，他和999聊天，突然发现可以先让程颂养一养丑树根，到时候养熟悉了，自己就可以问他想不想养一只漂亮的小丧尸。
唔，如果不想的话，他就过一阵子再问一遍。
010盘算着，开口道：“因为它好丑？”
这话听在程颂耳朵里，就是没见过这么丑的东西所以要专门弄来养养了。
他哭笑不得，又觉得是林楼做得出来的事情。
被林楼推开的窗户留了一条缝，屋外刮进来的冷风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程颂抱着人起身走到了窗户边，关上窗户的时候，视线落在外面地上积攒的一堆枯叶。
他若有所思：“要是其实没有那么丑，你还养不养？”
010警觉：“会比我漂亮吗？”
他变成丧尸后仔细看过，自己两颗虎牙变得尖尖的，脸上也没有血色，虽然没有别的丧尸吓人，但是也怪怪的。
程颂道：“和它比什么？”
010苦着脸看着他：“不能比吗？”
那养树根的计划是不是也要泡汤了吗。
他有点发愁，难不成要去抓一只丧尸小狗给程颂养吗，可是那些小狗都流着哈喇子，而且还会咬人。
010有点发愁。
程颂也很发愁，用温热的手掌贴在这人冰凉的后腰。
不仅冷，而且瘦，难道自己是饿着这人了还是怎么回事？
两人说了一通，程颂正要出门，没想到郜飞尘带着董奉孝匆匆赶来。
董奉孝神色严肃，推开门看见两人亲昵的动作后僵硬地退了出去，在门板上敲敲。
010歪了歪脑袋，低头问程颂：“他为什么跑出去？”
程颂端详着这人白皙的面皮和满是茫然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他把010放到旁边的座位上，又走过去打开门放人进来。
谁知董奉孝身后居然不止郜飞尘一个人，三三两两地进屋，把房间都给站满了。
跟董奉孝一道的郜飞尘神色恍惚，难怪这两个人要分物资，感情他们是一道的啊！
董奉孝进门大步走到坐着的林楼面前，口中问道：“你看见树根了？在哪里？有多粗，长什么样？”
他语气急促，显然对答案非常焦心。
010被这么一通问题砸下来，倒也逻辑清晰，捡着问题一个一个答：“看见了，在基地左边的小路四百米的位置，手臂这么粗，上面都是瘤疤。”
董奉孝道：“有什么其他特征没有？”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神色焦虑地等待着答案，010思考了一下，很确认道：“没有了。”
董奉孝身后几个人脸上一下变成了失望的神色。
有人说：“既然树根找过他，不如下次一起带去吧？会不会容易些？”
这话一出，程颂就黑了脸色。
董奉孝知道程颂有多护着这个弟弟，没等程颂发作，连忙开口打断：“他不是基地的人，也不是小队的人，乱说什么！”
那人皱了皱眉，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了，还是道：“可是我们的人已经被抓走三天了，要是再不找到……”
他语气低落，听得郜飞尘神色大变：“被什么抓走？！”
董奉孝一顿，挥挥手让身后一群人都出去。
010雷达直响，敏感地竖起了耳朵。
是不是要说秘密了！
程颂刚刚被这些人弄得心情不愉，看见满脸都是求知欲的林楼，哭笑不得起来。
董奉孝看着神色难看的郜飞尘，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到这里还有别的事……别这么看着我，从云也是知道的，我没有骗她，是她自己主动要去的。”
蒋从云确实是喜欢冒险的性格，在后期也因为这个和郜飞尘发生了不少的矛盾。
010看看郜飞尘的脸色，心里觉得，这个，矛盾，好像要，提前了。
他往后挪了挪，凑到了程颂身边。
程颂笑了一声，低头在他耳边说：“好厉害。”
010：“唔？”
程颂道：“我还没有打探出来，你就让人说出来了，怎么这么厉害？”
010翘尾巴似的：“一点点厉害！”
程颂笑了一声。
董奉孝还在郜飞尘的逼视下。
郜飞尘性格很好，平日打交道时脾气柔软的不像话，和说干就干的蒋从云非常互补，董奉孝在他面前还没有这么紧张过。
董奉孝道：“你是家属，有知情权，但是从云让我别跟你说……”
郜飞尘忍无可忍地道：“还不快说？！”
010被他着怒喝也惊得睁大了眼睛，程颂低头看看，伸手给人耳朵捂上了。
010拼命扒拉耳朵：“要听！”
程颂在他耳边淡定道：“还要吵一会儿。”
010的体温比正常人类低的多，程颂凑近时，甚至能感受到这人唇畔的温度。
010侧头看看，看见程颂殷红的薄唇，又慌里慌张地转正了脑袋。
人类好烫哦！
他伸手戳开程颂，慢吞吞道：“你烫到我了。”
程颂听见这话，动作一顿，深深看了这个笨蛋一眼。
他没有多说，只是松开手道：“吵完了。”
010回过神，于是终于听见了这两天好奇至极的保密任务。
原来这个基地之前被荒废也是因为发现了会动的树，而且还有不少人被拖走失踪，无奈之下，南方基地的人只能抛弃这个地方继续南下。
当初他们挑选这块地方，除了离城市遥远，附近没有那么多丧尸以外，还因为这地方离水源近。
经过很多人实验，确定是可以饮用的水，有自愿试验的伤员喝了之后甚至康复得更快。
只是恢复的再快也比不上被拖走的人多，他们来不及多用水，就被变异树暗害了大半的同伴。
南方基地的人认为这颗变异的树霸占了水源，发现他们也在消耗，所以寻仇来了。
基地的人心有不甘地抛弃了这片地方。
等终于把南方基地建立强盛后，又发现，当时喝过水的人现在都能吸收晶核，而且变成了相当厉害的一批强者后，就立刻派人来和变异树争抢这块地方。
010听完了。
郜飞尘的脸色相当难看：“所以小云和那么几个人就一起去做任务了？那可是变异树！”
董奉孝被暴怒的郜飞尘吼的冒汗，沉声安慰道：“只是让他们打头阵去看看，要不是蒋从云敏锐发现了我们的任务，我也不会同意。昨天跑回来一个人，我才知道他们被拖走了。”
也正是这样，一听说这里有树根的消息，董奉孝想也没想就过来了。
他道：“失踪的有你的队友，也有我的队友。”
郜飞尘神色阴沉，原来是因为自己没有察觉，就连冀文栋都被一起带走了。
他生气又难过，010在旁边好认真地看着。
程颂问：“看出什么了？”
010小声感叹：“郜飞尘真的好喜欢蒋从云哦。”
程颂“嗯”了一声：“这都看出来了。”
010疑惑地抬头看他：“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程颂意味不明地道：“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
010奇怪地看看他。
董奉孝见郜飞尘咬着牙眼睛发红，这才叹了口气。
他说：“我们最近开始使用那水也是为了引变异树出动，没想到变异树是出现了，不过是出现在我们都没有注意的人身上。”
郜飞尘语气生硬道：“还是只有我不知道？”
他们吵架语速好快，010左看右看，看起来脑袋都要转不过来了。
程颂沉吟了一会儿，抬头把人按住。
董奉孝顿了顿：“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不过我们已经在周围布置了很多东西，不会让人像以前那样被神不知鬼不觉抓走的。”
董奉孝说着，转头忽然对010道：“你这几天喝水，有没有觉得身体松快很多？我们初步猜测变异树会对喝了水反应更大的人更有兴趣。”
010：？
程颂温热的手指缓慢下移，捏在了010的后颈上。
010像是被拎起来的小猫咪，在程颂的视线下，脑袋连同脊椎和四肢似乎都突然变成了丧尸，统统僵硬掉了。
呜，不是在吵架吗，怎么吵到自己头上了？


第187章 
房间内莫名因为程颂懒散的动作安静了一瞬。
程颂语气淡淡地道：“喝水？”
010慌张又震惊， 好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咪，被捏住后颈后，就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程颂。
他耍赖道：“没有喝。”
董奉孝没有察觉林楼期盼的眼神， 迷茫道：“没有？可是我都看见你好几次了。”
010：QAQ
眼看林楼泫然欲泣的样子， 程颂气笑了。
怎么连耍赖都不会？
他端详了一会儿眼睛里的心虚多得都要溢出来的林楼。
总不能在别人面前算账， 到时候小孩儿生气就不好了。
程颂叹了口气， 把话题拉了回来：“喝了水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董奉孝没有察觉这两人间古怪的气氛， 还非常关注地等着010的答案。
010三人齐齐注视着， 眨巴了一下眼睛， 很诚实地道：“特别好喝。”
董奉孝：。
董奉孝艰难地开口道：“我们当时特地深挖开采了地底的井水， 确实很好喝，还有别的吗？”
010摇摇头。
董奉孝有些失望，好在他还记得林楼还没有学会吸收晶核，就算对水有什么反应， 可能自己也发现不了。他报了几个人的名字， 开口道：“我把他们留下来保护你。”
程颂道：“不用。”
董奉孝声音一顿， 也对，有程颂这个大杀器在这里， 要是树根再来，估计第一件事就是被弟控的程颂掀飞了。
想起一起去出任务时，程颂轻描淡写砍掉的几个高级丧尸脑袋，董奉孝立刻选择换掉了这个话题：“林楼和我们出去一趟， 只有你看见了树根……”
程颂抬手按住了010。
他抬眸对上董奉孝的眼睛，语气平静道：“郜飞尘知道车停在哪里。”
董奉孝本不明白程颂怎么一再阻挠他的话，对上这人的视线后， 莫名地背后一寒。
郜飞尘看出程颂好像有事要和林楼说，也开口道：“对， 林楼说他之后去看过，痕迹都没了，我带你们去。”
虽然蒋从云他们带了足够的食物，郜飞尘还是觉得心里沉沉缀了颗石头似的，正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问问。
董奉孝虽然心有不愿，可是现在额头还带着刚才莫名冒出的冷汗，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等两人退出去，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滞，程颂也久久没有开口。
010看向了安静站在他身边的程颂，没想到程颂一直垂眸看着他，自己偷偷摸摸的动作被看了全程。
010：。
程颂把这人漂亮眼睛里乍然出现的慌张尽收眼底。
他慢声重复了一遍林楼刚刚的回答：“水特别好喝？”
010被他看着，试探着出声修改了答案：“一点点好喝？”
程颂：“那还不如特别好喝。”
听出程颂凶巴巴的语气，010蔫了。
他垂着脑袋，说：“不可以凶我。”
“骗了人还一堆要求，”程颂看着这个坏蛋，开口道，“还有什么要求？”
010歪了歪脑袋，苦思冥想了一阵，然后道：“不要跟我吵架。”
他小声补充：“刚才他们吵架好吓人哦。”
吓死丧尸了。
程颂“嗯”了一声：“不吵。”
010看看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放过了，然后看见程颂继续道：“不想吵架，但是一直骗我？”
怎么又扯回来了。
呜，好凶。
010垂着脑袋，好像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在骗人。
“要凶我了吗？”010说，“不同意的话，可以凶少一点吗？”
程颂被气的不行，沉沉地呼了口气。
明明被骗得团团转的人是自己，怎么觉得林楼这么可怜？
他总有种自己要头疼起来的熟悉感觉，好像养了只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回家还装傻的罪魁祸首。
他恶狠狠地把人抱起来：“可以，一点都不凶都可以。”
010：咦。
他见程颂居然真的有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样子，试探着伸手圈上了这人的肩膀。
他说：“那我下次还可以去喝？”
程颂被他这个问题气了个够呛。
010浑然不觉，还在这人肩膀上蹭来蹭去，试图让人答应：“可以？”
程颂把得寸进的人按住：“不行。”
“可以！”
程颂都要气笑了，伸手捏了捏林楼的脸颊，声音变得凉凉的：“下次再喝，我就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饿好几天。”
010被捏成了金鱼嘴巴。
程颂看着明明把自己骗的团团转，现在居然还满脸无辜的骗子，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程颂：“还喝不喝？”
“要喝，”010伸手“噗噗”拍拍他的手背，口齿不清地说：“捏红噜。”
程颂冷哼了一声，松开手，林楼脸上连点红痕都没有留下。
他道：“没有。”
010不信，在程颂包里翻来翻去，努力寻找自己上次藏在这里的小镜子。
程颂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声音凉凉道：“在左边。”
010下意识按照他的话翻了翻，果然找到了。
他小声嘀咕：“上次不是放在这里的。”
程颂“嗯”了一声：“我下次放回去。”
010这才开开心心继续用，完全没有记起来上次自己是悄咪咪把镜子藏进程颂的背包的。
010对着镜子找了好久，发现真的没有红。
他震惊地自己伸手掐了脸颊一下，也没有反应。
程颂看着他：“我就说没有。”
好像怎么样都不会被弄红的样子，程颂端详着林楼细腻洁白的皮肤，难得地生出了点阴暗的心思。
不知道咬两口会不会红。
010震惊地还在捏自己，999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你是不是忘记你是只丧尸了。】
丧尸连血液都缓慢得几乎不在流动，怎么可能被捏两下就红起来？
010恍然大悟。
程颂今天被气得头疼，想着不如早点解决这些破事离开，到时候林楼再想喝这奇奇怪怪的水也没得喝了。
010丝毫不知道程颂险恶的想法，只知道程颂又跟着董奉孝他们出去了一个下午，等回来后就和自己说明天还要出去一次。
010非常好说话，还记得叮嘱他：“要记得拿树根回来哦。”
程颂颔首了，心里想着拿上那个破树根就快点走。
董奉孝的几个队员在写遗书，他们每次出任务前就要写一次，早就习惯了。
程颂没有东西要写，只是垂下眸摸摸林楼冷冰冰的手。
他语气不是很好：“下次口袋里也给你弄两个小热水袋。”
010：“不要哦，好重！”
他说着把手钻进程颂手里，感受这人手心的热度，非常舒服地用柔软的掌心蹭了蹭程颂的掌心。
他看看周围有人写着写着眼眶都红了一圈，试探地道：“还要记得给我带吃的回来？”
程颂笑了一声：“好。”
他说着，垂下眸用带着薄薄茧子的指腹轻轻抚弄林楼细瘦的手腕，在某一处停了几秒之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问：“还是上次那种带糖粉的？”
010：“对～”
程颂笑了笑：“行。”
董奉孝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禁有点牙酸，开口道：“我们这一次说危险还是有点危险的，你们不说点别的？”
程颂脸上的笑一收。
他道：“不用。”
他想了想，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黏人还不自知的林楼，轻轻笑了一声。
“要是有什么危险，林楼会来救我的，是不是？”
010点点头。
董奉孝欲言又止，还是勉强理解了一下这对看起来刚确认关系的情侣。
爱情使人盲目。
第二天，010醒来的时候身边就空空的了。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被捂得暖呼呼的身体还有点余温，一直等程颂给他弄来的热水袋也冷掉，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身。
他很有耐心地把衣服换了，平常程颂千叮咛万嘱咐的帽子围巾手套也一个一个戴好，这才慢吞吞去了后勤处。
后勤处的人一见他就笑了，原本有些凝滞的氛围顷刻间就轻松了些，就连坐在里面神色憔悴的郜飞尘也问：“来喝水？”
010：。
他慢吞吞道：“不是。”
郜飞尘显然好多天都没睡好，平日里看起来英俊脸上神色憔悴，眼下浓重的两抹青黑。
郜飞尘见林楼神态自然，和以往没什么差别，没忍住道：“你怎么敢让程哥去的？”
010没听到：“唔？”
郜飞尘抓了抓头发，短短几天，他就连脸颊都焦急得消瘦下去。他抬头看了林楼一眼，哑声道：“那地方指不定多危险，你放心程颂？”
上次见这两人的亲密样子把郜飞尘吓了一大跳，结果没几天，程颂就跟着董奉孝他们走了。
程颂走的时候神色轻松，还说会顺便给他找其他好吃的。
010想了想，说：“放心。”
郜飞尘不是很相信他的话，看看这人苍白得都没了血色的脸，也不揭穿，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看出来郜飞尘好像没有相信自己，010把程颂的话搬出来用：“如果他不回来的话，我可以去把他救出来。”
郜飞尘听着，更觉得无望。
连程颂都出不来的话，林楼这小身板有什么用？
他不好打击林楼，只是点点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010笑眯眯地说了句好哦，在后勤处磨蹭到天黑，也不见外出的小队有回来的意思，就又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深夜，010忽然惊醒，听见了窗户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爬行。
他睁开眼，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回来了吗？”
响动声陡然停止，010困惑地坐起身一看，昏暗的室内空无一人，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有个黑影往外缓慢地爬行。
还卷着他的花盆。
010清醒过来，震惊地看着花盆贼，胡乱踩着鞋子跑了过去。
在发觉床上人蹦跶下床跑过来看后，树根猛然加快了速度，只是终归没有010的动作快。
010推开窗，从屋子里爬了出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居然又是一条树根。
他顺着树根抬起头，才看见往日里还算宽阔的道路上，全都是层层叠叠正伸展着的树根，纹路凹凸不平，蜿蜒根身上满是瘤疤。
道路已经被铺满了，一脚就可以踩进树根间的间隙里，大多平房的窗户都被退开或大或小的缝隙，探进去几根树根。
010眼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被这幅画面丑得整个系统都卡了一瞬。
不是、不是程颂他们去的地方才危险一点吗？
不等他反应过来，刚刚逃窜的树根似乎意识到情势反转，扭曲着转过来。
010呆了一瞬，看着迎面扭动的粗糙树根，慌张地转身跑掉，把白天自己说可以去救人的话忘光光了。
颂颂，救救11！


第188章 
扭曲虬结的树根潮水般涌向月光下逃窜的身影。
010慌不择路， 在平日里没有走过的小巷里钻来钻去，恍恍惚惚间让010想起了半个月前自己半夜被丧尸追到程颂怀里那一幕。
他跑的垂头丧气，扭头看看， 还能看见缠着花盆的丑树根趾高气昂地追在身后。
010：。
被狠狠欺负了qwq。
一根土黄色的粗糙树根缠上了细瘦的脚踝， 010拿出长匕斩落， 然后对树根断口蠕动着长出两根带着瘤疤的细长树根， 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丑丑攻击？
010茫然地往后退了两步， 忽然听见有人压低了声音急促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一看， 发现郜飞尘正隔着窗户焦虑地看着自己， 见林楼注意到了他的动静， 郜飞尘眼神一亮，指指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示意他快点过来。
010见状，起手刀落。
缠在他脚踝上的树根无力地掉了下去。
010跑到了郜飞尘跟前， 郜飞尘拉开窗户把他拽了进来， 又手脚敏捷地把攀爬上来的细根统统斩断。
窗户猛地合上， 震得两边摆放着的烛火颤了颤，又继续悄无声息地继续燃烧。
窗外狂舞的树根凑上来了一瞬， 又被烛光吓得四散开。
010注意到郜飞尘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不少神色惊恐，还没有从刚刚的死里逃生回过神。
他冷静的态度出人意料，郜飞尘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没受伤吧？”
010摇了摇头。
郜飞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也不怕我是假的， 就这么进来了？”
010看了他端正的长相一眼，诚实地说：“不怕。”
坐在一旁的正是白天还在一起聊天的后勤人员。
他们住得距离郜飞尘近，睡梦中被拖行惊醒后大声呼救， 被一直没睡出来看情况的郜飞尘救了。
郜飞尘苦中作乐地道：“现在树根在我们这里，说不定小云他们反而安全了。”
后勤人员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心态够好的， 外面这么吓人还能开玩笑。”
他说着，也看出来郜飞尘好像是担心这个刚爬进来的队友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转而对林楼道：“是不是很恐怖？”
010想想刚才齐齐朝自己爬过来的丑树根，就认真地点点头。
真的很吓人！
几人苦中作乐了一番，窗户外又有树根窸窣地爬过。郜飞尘往外看了一眼，借着一闪而过的月光，看见裹缠在树根里的人形。
他神色一滞，其他几人见状，下意识跟着看过去，都白了脸色。
树根里的人悄无声息，身体像是被树根搅碎了骨头，正以扭曲的形状躺着，眼睛从树根的缝隙里直直地看出来。
有人道：“我认得他。”
郜飞尘哑声道：“不知道它们要把人拖去哪里。”
他们刚刚已经试过，这树根虽然怕火，但是极难点燃，根本没有办法放火驱赶。
现在距离天亮还早，众人更不知道这些古怪的树根在天亮后是否会退去。
窗台上的蜡烛还剩下小指那么长。
有人捂着脸呜咽起来，因为他们没办法拯救的同伴，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落入一样结局的自己。
010站在人类之中，难得有了一种身为异类的怪异感。
他好像有点想程颂了。
010纠结了一会儿，在悲伤逐渐弥漫开的屋内，趁着其他人还只是要哭不哭的时候，飞快从口袋里掏出平日里藏进去的糖果，塞进了嚎啕大哭的人手里。
“吃点甜的，”010被那人红肿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堪比一百个程颂同时沉默盯着自己的效果，他犹豫地继续道，“最后一颗，没有了。”
再看也没有了。
那人哽咽着笑了一声，颤抖着手拆开糖纸，等把沾满糖分的糖果塞进嘴里后，涕泗横流的脸上猝不及防地扭曲了起来。
周围人差点以为他要就地变成丧尸。
那人吸溜着差点被酸出来的口水，最后一点崩溃的心情也被驱散，他哆嗦着道：“——这明明是酸糖！”
010：？
外面的树根似乎听见了巨大的动静，也在门板上“砰！”地撞出一声。
那人抖了一下，立刻控制了音量，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痛苦着扭曲着。
010：“甜的。”
那人捂住腮帮，露出了相当痛苦的神情：“酸糖！！”
010：。
他被他的语气震得往后仰了仰头，还是小声抗议：“甜的！”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这糖到底什么味道。
有这件事打岔，屋内的氛围好歹松快了些，郜飞尘看了看外面仍旧不见减少的树根数量，叹了口气：“想点法子吧。”
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愁眉苦脸起来。
010看着只剩半指长的拉住，有点茫然地看看他们。
他说：“拿着蜡烛出去，树根就不会攻击？”
郜飞尘摇摇头：“火不够大，要盯着树根防守，要是被围攻也用。”
所以他只能救下被从他门口拖拽过的人。
010沉默了一下，忽然指了指床。
郜飞尘看了一眼，开口道：“你想睡可以睡一会儿，不过等会我们会烧被子，能撑多久撑多久。”
没有了蒋从云，郜飞尘似乎很努力地在蜕变成一个可以撑起队伍的人。
010说：“不是。”
他“噔噔噔”走过去，把郜飞尘铺得好好的被子和床单一掀，露出下面被挡住的床身。
他慢吞吞地看了眼眼睛红红的众人，小声地说：“这个，好像是木头的？”
屋内的家具不多，基地建立时大多都是从别的村镇运来已经无主的器物。
郜飞尘的房里只有铁桌子和凳子，垂下来的床单把床身遮挡得老老实实，众人一时间居然都没有发现。
大喜大悲之间，刚刚把上面那酸粉含化的人“嗷”了一声，一时间又哭了。
而且郜飞尘和蒋从云住在一起，房间的床也比其他单人间大了不少。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一时间松懈下来，郜飞尘刚刚强撑的淡定也装不下去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木床是榫卯结构，众人合力轻松地大卸八块，然后拿了一块手腕细的挡板凑在蜡烛细小的火光上。
此时蜡烛只剩下半个指节大小，众人顾不得太多，转身把门口和窗户摆放的许多蜡烛都凑在了一起，才形成豆大的烛火。
门外的树根很快察觉威胁消失，无数细小的树根凑过来试图挤开窗缝，甚至砰砰砰砸着门板和玻璃。
屋内分了一人去按住门，一人去按住窗户，剩下的人屏住呼吸，看着三股合成的火焰终于一点点将木头熏红、吞没。
等火焰燃起来，众人才发现他们已憋气瘪得胸痛头晕。
“点起来了！”
郜飞尘飞快掐灭所剩不多的蜡烛，又小心翼翼用手里的木头点燃了另外几根，确定每人都能分到后，又陡然软倒了脚。
010蹲在旁边看完了全程，手里拿的是一个比他手腕还要粗的木板，看起来随时都可以拿起来抡人似的。
郜飞尘咳嗽了一声道：“现在木头也够了，我接下来打算出去看看，你们怎么想？”
010歪了歪脑袋：“去哪里？”
郜飞尘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从云他们不知道有没有被找回来，既然树根出现了这么多，我想去顺着去看看根源在哪里。”
010：“我也去哦。”
听着这人语气轻松，郜飞尘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还真被我们的乌鸦嘴说中了。”
现在还真是他们两个逃命了。
他身边的几个后勤人员对视了一眼，最保险的方法当然是呆在屋子里，毕竟木头还有不少，或者多点几根直接跑出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想起刚刚看见无数被拖走的同伴，几人沉默了一瞬，也决定跟着去了。
“刚才我们拿蜡烛试过了，如果强行抓住一个树根点燃，其他树根会都扑过来把火绞灭。”
郜飞尘不愿意再回忆半个小时前差点被树根淹没的恐惧，看了看另外三人：“你们出去两个人去找董奉孝吧，他应该会留下什么记号，找他回来救援。”
被救进来的三个都是后勤人员，在基地里也大多都是负责调度，眼睛还肿着的李肖笑了一下：“那就我留下吧，好歹我还在小队出过任务。”
另外两人想说什么，被李肖拍拍肩膀后闭上了嘴。
郜飞尘闷头继续点火把，010看看他，拿着木板火把试探地在门口转悠了一圈。
周围的树根虽然蠢蠢欲动，不过显然碍于他手里比烛火大上不少的火力不敢上前。
999：【世界线里没有这件事。】
010走来走去躲着脚下的树根，小声说：【没有就没有。】
999：【你刚才最保险的作法，应该是让郜飞尘呆在屋子里，蒋从云作为主角不会有事，他们只要能相遇，一定能最后走到南方基地。】
010说：【你好冷酷！】
999：？
它冷酷道：【我是个系统，只讲究结果，我看你才要去返修了。】
010瘪了瘪嘴巴。
他走慢了一点，差点被地上装死的树根缠住，慌乱地跳了起来。
【我才没有！】010小声和999吵架：【没有坏！】
999冷酷道：【你以为我和程颂一样吵不过你？】
010抓住它的破绽：【系统应该不会吵架！】
或者说，是没有吵架这种冲动。
999一顿。
没听到回答，010觉得自己非常聪明，美滋滋地往房间跑去，看他们商量完了没有。
010边跑边说：【我觉得我的数据库最近变亮了，我真的没有坏。】
999冷酷道：【我没有觉得，所以你才是坏了。】
010不和999说话了，他觉得999胡搅蛮缠。
他回到房间里，发现房间里众人手里都抓满了火把，郜飞尘更是夸张，身后的桌上都横着放了几块燃烧的木板。
一打开门，熏人的白烟就往外冒。
010毫无所觉走进去，把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郜飞尘招招手让他把桌上的火把拿了，然后道：“等会儿我们围成一圈一起出去，你们两个朝大门地方跑。”
010看见两个人点了脑袋。
郜飞尘继续道：“我们三个先分开跑，跑过前两栋房子再汇合。”
010和那人点点头。
郜飞尘呼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分配这种任务，压力颇大。
他苦中作乐地想，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分析了一通对这树根的猜想，先提出来去榕树那边看看，又低声确认了一遍众人的意愿，等最后想告别时，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林楼。
林楼无聊到在掰木刺玩。
郜飞尘：。
郜飞尘的压力奇异地减少了一些。
他说：“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相信我，但是我真的没有程颂那么厉害，你别太轻松。”
010认真纠正：“不，你讲话就比程颂久很多。”
郜飞尘猛地把沉重的话吞了下去，拍拍林楼的肩膀：“走吧！”
五分钟后，五人背对背围成一圈，缓慢地走出平房，下一步差点卡在门框上。
等都挤出来之后，外面的树根嗅到活人的气息，疯了一样朝这头来涌动过来。
李肖倒吸了一口冷气：“我靠！这样你刚才还敢先出来看一圈？”
010被丑得疯狂眨眼：“刚才也没有这样？”
不管两人怎么说，密密麻麻地树根已经涌来了一半。
五人心知肚明是一下出现了太多人把它们吸引过来了。
郜飞尘深深吸了口气：“我倒数了！”
五人缓慢地往外挪动，离门口越来越远。
“三、二、一！”
“——跑！！！”
随着一声破音，众人四散开来，李肖和010选了同一条路，一左一右地跑在两边。
李肖鬼踢飞了好几个堆在门口的瓶瓶罐罐，鬼哭狼嚎道：“我靠——！不能跑太快——！火要灭了！！”
他脚边的树根也察觉到微弱的火，猛地探出，被他踉跄地躲过了。
010注意到树根的速度好像变快了。
两人放慢了速度，保证手里火把熊熊燃烧着。
五分钟后，几人才在约好的地方汇合。
因为不确定被树根伤害会不会出现和丧尸抓伤一样的效果，郜飞尘刚才特意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让大家包上了，所以虽然跑起来笨重了些，好在大家身上一个口子都没有出现。
三人朝榕树在的地方冲过去。
李肖正跳着脚熏缠上他脚腕的树根，郜飞尘也很狼狈，两只手都分开拿着火把，正努力四处逼退试探的树根。
010跑得是三人中最快的那一个，不是因为他手里火把烧得旺，而是身后追了最多的树根。
轰轰烈烈激荡起了一路的尘土。
李肖看着他身后是自己几倍的树根，低声喃喃道：“乖乖……难道树根还看脸？”
010：。
QAQ


第189章 
榕树从破旧平房的屋顶上露出一点， 看起来依旧和平日一样的静谧。
等绕过最后一栋平房后，跑过来的三人都顿住了脚步。
遮天蔽日的树冠透不出一丝月光，树叶随着风沙沙作响， 几人合抱的树身上有一道熟悉的大洞， 几天前郜飞尘还调侃过这地方可以藏点东西。
现在那洞在发光。
身后细密的树根退了出去， 越靠近榕树， 越是有大腿粗细的树干。
层层叠叠缠绕着几十具尸体， 像是一个巨大的棺场。
三人都安静了。
缓了好一会儿， 感觉脚边被蠕动的树根蹭动的郜飞尘颤抖着道：“我觉得我的决定可能有一点草率。”
李肖哑声说：“相当草率。”
李肖看着榕树哑声道：“当年， 大家是觉得这里有水还有颗没被污染的树， 所以才把基地定在这里。”
谁能想到，这居然是催命符？
郜飞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觉得这地方不错。
榕树的树冠还在不断扩张， 郜飞尘转头看见身后细密还带着根须的树根如海洋一样在身后飞舞， 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李肖道：“它们不敢过来。”
郜飞尘看着扭曲的诡异树干， 喃喃道：“我也不敢。”
李肖被这人噎了一下，有点无语。
郜飞尘回过神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他看了一圈，那些细小的树根的确畏惧地不敢靠近身边粗糙的树根。
他看了一眼居然在发光的树洞，拿着火把比划了一下距离，然后做了一个模拟的投掷动作。
李肖忽然道：“火半路就熄了。”
而且要是没扔中， 惹怒了这棵树就更不好了。
郜飞尘深觉情况棘手，转头一看，发现林楼已经踩着树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了。
郜飞尘：？！
他压低声音了一声：“林楼！”
010吸了吸鼻子。
靠近这棵树之后， 他鼻腔里就被香甜的气息灌满。
面前的榕树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块巨大的奶油蛋糕，上面深绿色的树冠， 则是厚厚一层抹茶粉。
010恍惚了一瞬。
真的好香哦。
比他喝的那些水都要香上好多。
010恍恍惚惚有个答案，恐怕不是水让树变异，而是树把水弄出问题了。
他认认真真地避开那些被木笼锁死的身体。
蠕动的树根还带着温热，踩上去还能感觉到脚下的东西在一起一伏地呼吸。
听见身后人叫自己，010才回过神。
他回头道：“怎么了？”
他回头的一瞬间，郜飞尘的脸色忽然惊恐了起来，视线越过林楼的头顶，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
010飞快地转了回去，发现榕树一息之间又长了许多枝丫出来，此时已经乱舞着扑到了面前。
010回头的一瞬，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树枝像是被他的视线定住，安静了下来，只有一阵带着香甜气息的甜风蹿进了010的鼻腔。
他看了看面前刚长出来，还泛着嫩绿的枝丫。
想吃。
010趁着后面两人没注意，飞快地低头啃了一口树叶。
甜的，是他一口气吃二十个奶糖都达不到的甜度。
010蠢蠢欲动起来。
脚下的树根蠕动得更快，郜飞尘差点站不稳，低头躲开后，发现旁边的木笼好像松开了点，里面四肢碎的像是一滩烂泥的人，朝他转了下头。
郜飞尘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后，脸色更是苍白了下来。
“……在动。”
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嗫喏了两下。
离他近一点的李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在动——？！”
他剩下的声音卡在嗓子里，满脸愕然。
正对他的树干上长出来无数枝丫，在他注视下，最后还不甘心地扭动了一下。
李肖破音了：“啊啊啊啊啊！什么鬼东西！！”
010慢吞吞堵住了听见脏话那边的耳朵。
随着他的尖叫，锁着尸体们的树根纷纷松开，露出了越来越大的缝隙。
李肖一脚滑进去，正正踩进了木笼里，还没被底下软绵绵的触感吓得叫出声，木笼就猛地收紧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正踩在里面人大腿上，那尸体睁开了眼，正缓慢地低头。
李肖惨叫一声，拼了命地往外拔腿。
而正对他的那几根树枝猛长起来，像是蛇一样窜出，转瞬间距离他只有一臂之遥。
树枝看起来像是一把利剑，浑身散发着铁树般的坚硬，只在接近李肖的下一秒，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嗡”的一声，010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武器。
刀卷边了。
010呆呆地摸了摸嘴巴，按下了啃一口刀的冲动。
李肖这时才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刀挑断木笼的树枝，单脚在软乎乎的树根上一蹬，把另一只脚解放了出来。
跑过来的郜飞尘从后面托了他一耙，看向疯长的树枝，还有脚下蠢蠢欲动的几十个树笼，低声道：“没受伤吧？”
李肖活动了一下脚腕，点点头：“没事。”
郜飞尘松了口气，他看向榕树发着光的那个溶洞，已经快被层层叠叠新生长出来的树枝遮住了，看起来简直明晃晃地在保护自己的弱点。
“那个地方是不是……”郜飞尘说。
李肖：“我觉得是。”
010：。
他有点不开心地捧着自己的长匕，难以理解地皱了皱鼻子，敲敲999：【他们是不是在打哑谜？】
孤立系统的坏人！
冷酷的999没有回他。
要是靠近榕树的树枝都是刚才那样的，那他们一靠近就能被戳成刺猬。
郜飞尘苦思冥想，到了跟前的这根树枝，用手里的火把拿着爎了燎，再一刀砍了下去。
虽然虎口被震得发麻，郜飞尘还是松了口气。
断了。
他赶紧把武器都放在火上烤烤，虽然不知道这榕树为什么在他们的视线下就动弹不得，不过现在好歹还不算死局。
木笼松开不少，身后又一具软绵绵的尸体爬起来，被李肖手起刀落砍掉了脑袋。
前后都被堵住，郜飞尘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握紧手里的武器。
他语速飞快：“这树还是怕火，我们现在留一个人挡住后面的丧尸，两个人冲过去，把火把扔进那个洞里。”
李肖听见这话表情诡异了一点，他指了指010，说：“我觉得，是分不了人的。”
随着他的话语，010往旁边挪了两步，身后大批的丧尸也跟着他齐齐挪动两步，连带着面前茂密的树冠都发出沙沙的响声。
欺、欺负统！
010震惊地看着跟着自己动来动去的丧尸群。
李肖说：“还是一起跑过去吧？”
话音刚落，身后蠢蠢欲动的丧尸们就咆哮着冲了过来。
010跳起来就跑。
999沉默了半晌道：【你是丧尸，他们也是，怕什么。】
010说：【可是我不是升级了吗，他们为什么还在追我！！】
999刚刚就进行了检测，此时倒真的有答案：【他们被这棵树操控了，严格来说只算最低级的丧尸，没有了这棵树连行动都不行。】
【你和他都是高级异变，大补。】
三人一前一后踩在温热柔软的树根上，树根也更偏爱010，居然涌动着笨重的身体缠住了他的脚踝。
010呆了一瞬，然后被整个掀起的树根吊了起来，飞快地往树干上拎去。
半空中的010晃晃悠悠划过一道弧线：“哇哦——”
郜飞尘、李肖：“林楼！！！”
010朝他们招了招手：“不要急——”
没有他们想的慌张，010的火把还握在手里，正晃荡着眯着眼睛，看自己被带去了哪个方向。
几分钟后，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树身眼前一亮。
虽然树身上的大洞还有层层叠叠的枝丫遮掩，但是在010闻来，都翻着一股清甜。
他曲起腰腹，整个人灵巧得像是一只猫，轻轻松松抱住了死死缠着他脚踝的粗大树根。
“有点疼哦，”010对树根说，“要放手啦！”
树根沉默地拖着他往树身上捆，没有一点理解的意思。
010的火把抖了一下，在树根上燎了几道。
999：【他们刚才不是试了？这树根好像没那么怕火。】
010说：【我是消毒！】
靠近榕树的树根虽然粗大，但是表面看起来像是被水打磨过的光滑，只留下深深浅浅的水痕。
010说完，就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当真的啃动了的那一秒，010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总有一种程颂会忽然黑着脸冒出来教训他的错觉。
可惜四周黑洞洞的，只有十米外的郜飞尘和李肖二人还在举着火把不断狂奔而来。
010心虚地收回了目光，生怕他们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树根像是吃痛一样狂暴地将010摔到了树干上。
靠近010的树干离开不断长出新的枝丫，看起来锋锐无比，像是要把人钉死在上面。
010试探地一口一个。
有……一点点好吃。
生长的枝丫停顿了一瞬，退回树干边同010呈对峙之势，同时不断生长出嫩绿的树叶，暗光下看起来有一种锋利如金属的感觉。
010：“吸溜。”
榕树像是被这一声激怒，原本卷成一团的细枝炸开，疯了一样扑向010.
010拔腿就跑。
他注意到这些新生长出来的细枝都避开了他手里的火把，于是抬头看了眼树洞和自己的距离，除开那些掩盖在榕树洞前的枝丫，洞在上方三米左右的位置，同时还随着榕树的生长而不断攀升。
010左右看看，只能先拿坏掉的长匕扔了一次。
还没有扔到一半，就被伸过来的树枝猛地打飞。
对面狂奔来的李肖和郜飞尘见状，大声说：“快，丧尸也要来了！！！”
010的数据运行了起来，他飞快地将周围卷成几股的树枝收入眼底，计算出需要抛出的力度和角度。在身后两人跑到身边时，猛地将手里所有火把掷了出去。
盘在树洞周围的树枝窜出来把这些火把打飞，然而有一个漏网之鱼直直地落向了树洞，然后倒着卡在了树洞上放被细枝罩起的阻碍上。
火把轰地一下往上燃烧得更猛，吞噬了周围的嫩枝。
010慌张逃窜。
火把在他的身后猛然燃烧起来，空气中很快弥漫处难闻的焦糊味道，不像树木被点着，反而更像是人体烧着的味道。
身后的丧尸身上也冒出焦糊味，冒着烟追着三人到处跑。
另一头，程颂脸色阴沉地开着车。
他身高腿长，穿着黑色作战服，
后座是逃出来的两个后勤人员，他们沿着董奉孝留下的记号跑了半个小时，才在路上正好拦住往回开的车，把基地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程颂沉默着和开车的董奉孝换了座位，下一秒，他们救明白了什么叫风驰电掣，十五分钟的路程，程颂花了几分钟就飙完了。
基地里，010被丧尸大军追得地乱跑，脚下的树根全部被他赤着脚踩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啃了几口的原因，他居然能感受到脚踝上被树枝划破细小的疼痛。
刚刚火烧起来只在一瞬间，三人都被熏了个感觉，李肖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吼：“这算成功了吗！！”
郜飞尘看看身后冒着烟追逐他们的丧尸，也大吼：“还没有！！”
010闷头乱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后呆了一瞬。
……程颂？
程颂身后连带着救回来的二十多人，脚边是被砍落了一地的树根。
他站在原地，神情冷冽，悍厉的身形掩在黑暗中，只有手里的长刀往下淅淅沥沥滴着黑红的血水。
——不知道进来的一路杀了多少丧尸。
010可以看见程颂阴沉的视线扫过阴森森的榕树，看见自己的那一刻猛地停住了。
看着浑身杀气的程颂，010也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程颂看见林楼狼狈得紧，身后还跟着两个鬼哭狼嚎的人。
他大步走过去，把人整个抱了起来。
程颂用指腹抹掉了010脸颊上不知道哪里沾上的脏污，坚冰般冰冷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为春水，声音温柔地顺着夜风飘进010的耳朵。
“怎么弄得这么脏？”


第190章 
010把脑袋往他怀里一埋， 整个人都透着蔫巴巴的气息，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程颂看着， 试着把人埋着的脑袋往外刨了刨， 被挣扎着反抗了一下后， 轻声道：“我不动了。”
听见这句话， 010这才继续埋脑袋， 还蹬着腿努力往程颂身上爬了两下。
程颂叹了口气， 把人往上抱了抱：“谁欺负我们林楼了？”
010闻言， 就开始委委屈屈地呜：“树！我都没有睡好被吵醒了呜！”
程颂哄着人， 伸手摸到这人露在外面冰凉的手，轻声问：“还有什么？”
010继续呜：“树枝吓我！还追着我跑，好冷哦，我的鞋子都跑掉了。”
他说着， 想到自己吃的嫩芽， 飞快地把这件事跳了过去。
程颂面不改色抱着告状精， 闻言低头，看见这人露在寒冷夜风中小巧的脚， 伸手碰了碰。
比手还冰。
程颂沉沉地呼了口气，怒气积蓄在眼底，被一点不露地压在了温和的表面下。
“好大委屈，”他低声哄似地道：“这要怎么办？”
010抱着他， 呜完了，眼睛也真的变得红红的了。
他记起来刚刚在人类身边的异类感，虽然程颂也是人类， 但是好像不太一样。
他小声说：“要哄。”
声音又哑又黏，想必是被风吹寒到了嗓子。
程颂颇为耐心：“怎么哄？”
他用手指抹了抹林楼微红的眼尾， 林楼受了大欺负，水润的眼睛可可怜怜地看着自己，程颂还能感觉自己指腹摸到几分湿意。
他给人止着眼泪：“给你揉揉眼睛好不好？还要怎么哄？”
010小声说：“要抱。”
程颂把人抱得更紧了点。
010于是往上蹭了蹭，耍赖似的：“不知道，要哄呜呜呜！”
程颂被他顶得轻轻往后仰了仰，怕把人脑袋撞疼了，伸手拢住这人额头轻缓地揉了揉：“怎么变成了小火车？”
他放轻了声音，逗人开心似的，刚刚的冷冽全部都变成了温暖的春水，正缠绵地围绕着林楼，想要让人舒服些。
010听见这话，原本要停住的呜卡了卡，震惊地撑起上半身看了看他，然后大声宣布：“我就要呜！！”
是小火车也要呜！
010告了一通状，才记起来自己只提起了一嘴罪魁祸树，他蹦跶下程颂的怀抱，回头看看，看见郜飞尘和李肖已经呼哧呼哧喘着气到了这群人旁边，于是用手往屋子后头一指。
他小声说：“树很过分，要帮我欺负它。”
然后程颂就看见了正在往外冒烟的榕树。
他这才知道林楼脸上的黑灰是哪里蹭来的。
此时榕树的树冠已经被烧得卷曲起来，身后追着的丧尸被小队的人当在几步之外，浑身上下还冒着烟。看起来也吃了不小的亏的样子。
周围的董奉孝几人神色一下子变得相当诡异，倒是程颂面不改色地伸手裹住林楼的手指，放在唇边很自然地亲了一下，看见他手指上带着些被木刺划过的白痕，脸色沉了沉。
他说：“等着。”
010愣了一下，就看见程颂让人拿了椅子过来给他坐，又大步回了趟家，拿了双新鞋给他穿上。
等做完这一切，程颂才拎着刀往冒着烟的榕树那头去了。
010：？
他有点呆，看着程颂跑掉的背影，整个人软软地趴在椅子上，小声嘀咕：“等回来也变得脏兮兮。”
董奉孝和蒋从云几人带着人跟上前，结果见此时程颂已经到了那冒着烟的榕树洞附近，滚滚大火和浓烟似乎都没能遮挡他的视线。
手腕那么粗的树根缠绕上他拿着刀的手腕一绞，竟被他反手按住，一点点用力拧断了。
蒋从云看得目瞪口呆，等程颂神情冷漠地往那树洞里再靠近几步，蒋从云才不住地往身边董奉孝身上看。
董奉孝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我也没进化到这个地步啊。”
蒋从云虽然失望，也觉得情理之中。
她们小队这次被榕树树根拖去了附近的天井里，顶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根封住了，当时还以为会死在这里。
眼看程颂轻松地对榕树下手，自己的新仇旧恨也都涌了上来，抓紧武器冲了上去。
另一头，程颂正专心致志地低头砍树，还盘算着这树应该也有个晶核，不知道能不能拿给林楼玩。
他想着想着，忽然视线一定，看见缠绕在树身上一束奄奄一息的嫩枝带着整齐小巧的一排……牙印
程颂愣了一下，冷不防被新扑上来的树根缠绕住，低头想砍断时，看见树根上带着更完整，一看就没咬下来的牙印，更是一停。
他像是想到什么，原本冰冷的神情散了。
程颂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树根养得活，想起来林楼念叨着要养树根的事，一刀斩下去，看这截树根软软掉了下来，伸手抓住了。
等程颂回来，原本只是冒着黑烟的大树已经烧起了红色的大火，刀上暗绿色的枝叶泛着股草腥味。
010左右看看，看见程颂身上依旧干干净净，只是带了一点火烧过的烟味，又看看自己。
他沉默了一瞬。
可恶！
程颂没察觉，见人乖乖等着自己，笑了一下，走到他面前蹲身问：“等久了”
程颂眉眼英俊，难得这么温柔地笑起来，像是生怕让他今晚再受什么惊吓似的。
010摇摇脑袋：“没有。”
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忙着给李肖和郜飞尘检查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看他。
程颂点了下头：“那我们回去？”
010看看整棵树都在往外冒烟。
现在像是熔岩蛋糕。
他吸吸鼻子。
闻起来不像。
010问：“死掉了吗？”
程颂口袋里还揣着一截树根，此时面不改色地说：“死了。”
他笑了一下：“欺负林楼的，我们就要欺负回去，是不是？”
010重重点了下脑袋。
他点完头立刻看了一眼反派值。
没反应。
010于是小声补充：“可以小小地欺负一下。”
程颂身上带着点淡淡的甜香味，想来是刚才砍树的时候沾染上的。
010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一次好吃的。
010想着，又黏黏糊糊地抱住了程颂，解馋似地闻来闻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委屈地说：“还有花盆。”
程颂顿了顿，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轻声问：“这么过分，连你的花盆都抢走了？”
010强调：“偷走了！”
程颂“嗯”了一声，他见人指完了，于是一手托着010的屁股，轻而易举地单手把人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拿着武器，交给旁边的队友。
他道：“好过分。”
010像是得到了底气一样，哼哼唧唧地往这只凶兽身上蹭蹭，嘴里还重复道：“过分！！”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不仅开始冒黑烟，甚至内部都开始燃烧起熊熊大火的榕树。
郜飞尘的嗓子也给刚才熊熊燃起的大火熏哑了，此时满脸都是黑灰，被人拉到一边用衣服擦着脸。
他闻言哑声道：“别看了，树下还有不少死人。”
还有一些还未变成被榕树支配的丧尸，就自己自杀了的人。
刚刚杀死榕树，完成任务，意气风发大步走回来的董奉孝像是被一盆冷水淋下来似的，纵使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心下还是一片寒凉。
他低声道：“我知道。”
似乎感觉到周围沉闷的气息，010忽然从程颂肩膀处抬头，看了董奉孝一行人一眼。
他没说什么，但是澄澈纯黑的眼睛黑得简直不像是人类，看得董奉孝下意识将程颂叫住了：“程颂！”
程颂看了他一眼，董奉孝张了张嘴，想提醒他要是林楼被榕树伤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变成丧尸。
可是身边还有两个一起活下来的同伴，他不能这么说话。
董奉孝于是委婉道：“小心点，你也看见了，那树还没死透。”
010猛点头。
程颂“嗯”了一声。
董奉孝看他半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似的，还伸手把林楼冒出来的脑袋按回去。
董奉孝没忍住，走上前低声道：“不是我扫兴，但是规矩是这样，郜飞尘和李肖都得找个屋子关上一天，确定没有变异的迹象，林楼也不能例外。”
程颂伸手把林楼耳朵捂住了，还把依旧挣扎着想冒出来的脑袋按住。
他淡淡道：“我知道。”
前段时间出了任务他们也得这样，尤其是程颂，要是感染了，整个临时基地的人都不够他打的。
只是林楼不知道，看程颂出完任务就呆在房间里，还以为他是累了，整天黏糊糊地跟在他身边，也不出门。
程颂想着笑了笑，转身一边抱着010，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众人去收拾残局。
小队连带着救回来的蒋从云一行人，一共有将近二十个人，此时各自拎着油桶往榕树的方向去。
至于调查这榕树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或者对人有什么样的危害，就得董奉孝一点点做了。
等安排完这一切，程颂把人抱回了房间，放在床上。
房间里还残留着010跑出去时乱糟糟的景象，程颂低头瞥见了一只鞋子，他说：“跑掉了？”
010说：“爬出窗户的时候爬掉了。”
程颂轻轻笑了一声。
010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的刀也坏掉了。”
程颂说：“正好换新的。”
010晕乎乎的，觉得今天晚上的程颂特别好说话。
去砍树的时候也不凶。
程颂没有说这次处任务是怎么找到蒋从云的，只是默不作声地出去弄了盆温水，端到床边给人擦拭足踝上沾染的泥土。
林楼脚踝长得小巧精致，暖玉一样的皮肉下泛着青紫交错的颜色，还有被狠狠勒过后留下的红痕。
程颂见着这一幕，眸色更冷。
他默不作声地把人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林楼的脚踝，一点点从下往上捏按着，确定这人没有伤着骨头。
010踩着他结实紧绷的大腿，几乎要被这人灼热的温度烫伤。
他被摸得直蹬腿，一个劲把脚往回缩。
程颂手一紧，圈住了脚踝，把人拖了回来。
“呆着，”程颂说，“躲什么？”
他耐心地用毛巾把林楼的腿上沾的灰尘都给擦干净，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有细小的伤口之后。
他在心里给榕树又记上了一笔，面上波澜不惊，只是从一边拿了药来给人擦。
010身为丧尸，感觉迟钝，但不知道是不是榕树的原因，现在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脚踝上传来的疼。
010的脸皱成了一团，小猫似的，苦大仇深看着程颂的动作。
程颂被他看得无奈又好笑：“给你带了糖。”
他说着，侧了侧身，示意林楼自己拿。
010：！
他从记忆中唤醒了什么，看看专心给自己擦药的程颂，找到糖之后飞快地拆开了好几颗糖。
程颂眼也没有抬，听见窸窣的塑料声，垂着头道：“只吃一颗。”
010：“不～要～”
他小声，非常硬气地说：“今天要吃很多！”
他说着把拆开的几个糖一股脑吃了，糖分齐刷刷地触及到几近死去的味蕾。
久违的酸味爬满了整个口腔。
010呆了一瞬。
“酸的？”
程颂感觉掌下人的小腿猛地绷紧，他皱了下眉，还以为是自己太用力了。
下一秒听见这话，眼眸一深，抬起头端详了林楼震惊的小表情一会儿。
原来是因为这个要吃很多。
程颂今晚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笑了一声：“终于发现了？”


第191章 
发现什么？
平日里010要一口气吃上许多糖， 舌尖才能尝到点甜味，此时猝不及防被酸了一下，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呆呆的了。
程颂还笑吟吟地看着他， 见人不说话， 很轻地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
于是见那他预料中应该惊慌失措的林楼眼睛里渐渐蒙上了层水雾。
程颂一顿：“吐出来。”
010被酸得要哭了， 硬是不把嘴里的糖果吐出来。
他把程颂伸到嘴边的手推开， 委屈巴巴地道：“被酸到了。”
他说着， 还把剩下的糖巴拉巴拉圈到了自己身边。
程颂被他这一串动作气笑了。
010圈完后， 见人不说话， 狠狠往程颂怀里钻， 像是个小钻头一样，埋进去了就不抬头：“故意酸我，酸到了！！”
程颂看出些他想装傻，弯唇想笑， 又硬生生地忍耐了下来， 只是伸出手挑起这人下巴左右看了看：“前段时间还和我讨有糖粉的糖吃， 今天就被酸到了？”
粗糙的指腹摩挲在010的下巴上，然后缓缓滑到林楼纤细修长的脖颈上， 轻轻地收紧了。
手下几乎没有感觉到一点跳动。
程颂神色镇定，见面前人命门都被捏住，还一无所觉，又转而捏着这人的后脖子， 跟捏着只兔子似的，低声道：“平常摸起来这么凉，叫你带上热水袋也嫌重， 现在装什么傻？”
害的他整天揣着热水袋跟在人身后，生怕这人用那冷的不像话的手去碰别人。
010试探道：“那我下次带上。”
程颂道：“那你下次被丧尸追着跑到时候还要记着呼吸急促一些， 摸起来也要烫一些。”
他说着，看面前人越听越发愁，便打住声音笑了笑。
他说：“怎么，对一只丧尸来说，是不是太难了？”
010：。
010震惊得满数据库的数据都在到处流窜。
他惊慌的小触手在数据库里跑来跑去，一头撞在了粉色的墙壁上，差点撞晕过去。
小触手又慌张地去看世界线，见没有往下掉后，又看了看反派值，结果两个东西没一个有动静的。
010手脚并用地从程颂身上下来，要往外面跑，被程颂从后面抓住了领子。
010的手在空中划了两下：“听不懂哦——”
程颂手指微微收紧，把人拎了回来。
鞋子又不穿。
他垂头看林楼的神情，左脸写着心虚右脸写着震惊。
他道：“他们在往外面等着看你有没有变异，这么慌里慌张地跑出去，是想被杀掉？”
程颂神经紧紧绷着，看着林楼，心中预想出无数个这人接下来会怎么辩解。
010想到程颂砍瓜切菜一样杀丧尸的样子，整个人一下子就蔫巴巴的。
他小声说：“我是好丧尸。”
他过了一会儿补充道：“不砍我。”
程颂没想到这人没多挣扎就承认了，皱了皱眉，要是被别人发现了，难道也这么容易就承认？
他压下了自己的担忧，只是道：“不信。”
010于是掰着指头给他数：“我不咬人，还帮他们烧树，平常也不添乱，是好丧尸！”
程颂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算旧账似地缓声道：“确实不咬人，只是平常只吃肉，挑食到见到绿叶就要不开心。”
010很严谨：“我是丧尸，吃肉不吃人就很好了！”
程颂“嗯”了一声，就让他这么过去了，继续道：“还馋嘴，一次吃一把糖也不听劝。”
010逐渐理直气壮：“我要多吃一点才能尝出来味道。”
程颂“哦”了声，又道：“所以就背着我去骗水喝？水这么好喝？”
010：。
怎么讲又到这里来了。
翻旧账的人好讨厌哦！！！
他不开心道：“是好丧尸。”
程颂张了张嘴：“是么，好丧尸——”
010说不过他，忽然张张嘴，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编贝似的一排小白牙，朝人凶巴巴道：“我要咬人了哦！”
看面前被逗毛了的人，程颂笑了声，忽然用虎口卡住林楼的下巴，食指强行地探进他的唇，在唇齿间搅了几下。
他低声说：“我看看怎么咬。”
010：？？？
他比刚刚被戳穿身份还要震惊，又不敢真的咬下去，要是程颂真的变成丧尸，就不会帮他吃菜叶子，给他暖手了。
想想到时候整天抱着的是大冰块。
呜，还是算了。
010抗议：“嗷嗷…嗷！！”
动作间，虎牙在程颂的指背上磕了一下，010惊得拼命仰头。
程颂于是细致地一颗颗摸过这人圆润光洁的牙齿，也没有发现哪颗牙齿跟丧尸似的特别尖锐。
010含含糊糊道：“…吃到了。”
“没有，”程颂面不改色，把最后一颗牙齿检查完，这才慢条斯理地抽出手指给他看：“你看，没事。”
010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更不开心了。
他小声说：“明明就是好丧尸！不用检查牙齿也能看出来！”
“下次我就真的咬你了！！”
程颂“哦”了一声。看看他这只咬人的好丧尸生闷气，笑了一下。
他伸手抽了张纸，边擦手边道：“南方基地的研究院人不少，你要是和现在这样浑身都是破绽，进去不久就要被逮走。”
010看看他：“是一只好丧尸也不行吗？”
程颂看了他浑身往外冒着无害两个字的林楼一眼，顿了顿。
他低声说：“太好了也不行。”
毕竟基地里乱七八糟的人很多，要是知道林楼这种特殊的丧尸，就是抢，也会抢去研究。
010歪了歪脑袋看看程颂，叹了口气：“你们人类好难搞哦。”
说的好像跟自己曾经不是人类似的。
程颂想起来上一世这人暴露的身份，还有最后惨死在队友手下，想着要怎么在这一世给人避开这些祸患，一时间走了一瞬的神。
010凑到他跟前，声音拖得又长又黏：“好难搞哦，要怎么样呢——”
他凑得极近，程颂几乎能看见他瞳仁里的倒影。
一只丧尸。
010还在蹭他：“说嘛，告诉我嘛～”
程颂冷静地想。
一只会朝自己撒娇的丧尸。
程颂两辈子，加在一起杀了丧尸十多年，第一次被丧尸迷得头晕眼花。
再看一眼，010还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明明是自己占了主导权，可是林楼只要往自己跟前这么无辜地一站，程颂就觉得就算是丧尸，也是天上地下最可爱的一只丧尸。
他闭了闭眼睛，冷静了一会儿，脑袋里全是刚刚林楼苍白的脸颊，越发衬托着瞳仁点漆似的漆黑，连嘴唇也是殷红的。
程颂：。
他又把眼睛睁开了。
最可爱的丧尸正在左右打量程颂。
程颂说：“第一点。不要和别人随便撒娇的丧尸，就是一只不好不坏的丧尸。”
010：？
他狐疑地地打量了程颂一会儿，见这人像是认真的意思，欢欢喜喜地抱着人说：“那我要当有一点点坏的！”
程颂沉沉呼了口气。
怎么见缝插针的撒娇？
他低声道：“说正事不许撒娇。”
“不会撒娇的丧尸不是好丧尸！”010理直气壮地看看他，“我刚刚坏了一点点，现在要好回来。”
他又问：“还有呢还有呢？”
程颂顿了顿，想起这人看出郜飞尘和蒋从云感情深，不由得多看了这人一眼。
林楼的眼神澄澈的不行，简直想让他想歪这句话都不行。
程颂磨了磨牙，要不是上一世有研究断定丧尸也相应地丧失了感情和智力，他今天说的就不是这个了。
他缓慢地，掺杂了私心地说：“还有，需要一个人打掩护。”
010像是一只猫似的，用凉凉的脸蹭了蹭程颂温热的脸颊，迫不及待地汲取程颂着身上的温度，然后说：“颂颂给我打掩护？”
程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颂颂，险些被010这话迷的晕头转向。
他轻声道：“我打掩护，要代价。”
010顿住了。
程颂打量着010愣住的神情，缓慢问：“嗯？”
林楼像是被什么天大的问题难住：“可以赊账吗？”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程颂抓住了这只可恶的，会撒娇的丧尸的把柄。
于是支着下巴，看林楼苦思冥想，薄唇轻吐两个字：“不行。”
010把脑袋又埋下去了，过了半天才闷闷道。
“想不出来。”
程颂笑了一下：“那打一次掩护，亲一下怎么样？”
他就像是个猎手，看着猎物蹦蹦哒哒，往自己的陷阱里跳。
010：“好哦！”
———
程颂再睁开眼时，外面天空大亮。
怀里的小丧尸睡得比人还要沉，脸肉软软地团起来，默不作声地翻身下床，出去找了一圈花盆。
董奉孝一夜没有睡，脸上长出些胡茬，路上遇见他，下意识往人身后看了一眼。
程颂道：“林楼没来。”
董奉孝点了点头，熬过夜的嗓音有些难听：“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休息一天，明天去南方基地。”
杀了榕树，他们还得派人在后续观察水的变化。
董奉孝昨天连夜把牺牲的队友火化，免得他们沦为外面丧尸的口粮。
他说着，想到昨天林楼那个让他难以忘记的画面，揉了揉额头：“林楼没事吧？”
程颂多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还在睡觉。”
董奉孝点点头：“这里的事已经报上去了，榕树的晶核还没找到，等找到了我也得交上去研究，之后看看基地能不能拨个等级相似的退给你。”
程颂点头，他对这件事不甚在意，等打完招呼后，就从榕树被烧死的残根里翻处了林楼那个可怜的小花盆。
整天被林楼擦得干干净净的小花盆现在灰头土脸。
程颂把花盆打理干净，又将树根往里面一埋。
他端详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有些单调，于是把树根往外拔了拔，露出最光滑好看的一截，这才打算拿回去给林楼养着玩。
程颂推开门回到住处，就看见小丧尸已经醒了，此时正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听见动静，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又转过来看着他。
010睡了一觉才记起来让程颂不要告诉男女主自己是丧尸，醒来之后就一直盯着世界线瞧，等看见人回来，才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晃了晃：“你回来拉～”
程颂点头，花盆还在身后藏着，一边藏一边告诉010之后的安排。
010听见后天进基地，眼睛亮了一下。
程颂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有所察觉，林楼虽然是只特殊的丧尸，可是以前恐怕没什么自保的能力，不然第一次见面也不会被丧尸追得满大街乱跑了。
只是前段时间好像变厉害了些，不少丧尸绕着这人走了。
听见榕树已经被处理了，010露出了惋惜的眼神，程颂刚刚估计去榕树那里绕了一圈，现在闻起来香喷喷的。
010说：“一点都没有留下吗？”
程颂看了他一眼，以为这人还惦记着那树根，就从身后拿了出来。
他放在这人面前，开口道：“可以养得活，但是回城路上注意一些，不能被别人看见了。”
010看见花盆时就眼前一亮。
程颂把花盆往他面前推了推：“现在看看，之后就把树根埋土里。”
010说：“不用！”
程颂一怔，正想问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下一秒就看见010幸福地吧唧一口咬上了树根。
只见树根被咬破了一截，流出些淡绿色的汁液。
随着林楼用力，他的牙齿磕了一下，咬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咔嗒”一声碰撞声。
程颂：？！！
010捂着嘴巴，还在吃，一边吃一边呜呜呜：“颂颂嘴巴好痛！！”


第192章 
程颂手忙脚乱地去碰他的嘴， 要把树根拿走。
010一边嗷呜嗷呜地喊疼，一边把花盆抱住，不让程颂拿开。
程颂好气又好笑：“颂颂可不痛。”
010边呜还边嘎吱嘎吱地嚼冰块似的。
程颂强硬地伸手把花盆拿出来摆到了一边， 又伸手捏住林楼还鼓起的腮帮子， 轻轻捏了捏：“吐出来， 我看看。”
010看他温和的神情， 下一秒， 咕噜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
他塞得鼓鼓的脸颊瘪了下去， 满嘴都是小蛋糕一样的甜香味， 小声道：“你看起来要凶我， 不给看。”
程颂来不及捏开他的嘴巴，见人真的咽下去了，愣了一愣，倏然皱起了英俊好看的眉眼：“怎么什么都吃？”
他还记得自己弄来这截树根时， 是看见上面留着的两行整齐小巧的牙印， 想拿回来逗林楼。
没想到林楼当着他的面就吃上了。
他眉头紧紧皱着， 探手压着林楼的舌根，要这人把刚刚的东西吐出来。
010拼了命地仰头， 用舌尖将程颂的指尖往外抵，含糊道：“吃不坏的。”
程颂脸色不是很好看：“你就知道吃不坏了？”
他觉得自己跟个流氓似的，连带林楼用舌尖抵触的反抗，也像是一种温柔的狎昵。
林楼死活不让弄， 程颂转而去看桌上被咬了一口的树根，看见里面藏着颗泛着暗绿色光泽的晶核。
他顿了一瞬，伸手将缺了一大半的晶核拿出来， 诡异地沉默了半晌。
原本看起来神秘瑰丽的晶核缺了一大半，上面还留下了个疑似牙印的痕迹。
林楼感觉吃下去之后肚子里变得暖暖的， 磨了磨牙齿，探出脑袋要吃剩下的小半块。
程颂伸手把他的脑袋推开：“还吃？”
010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变得暖呼呼的，于是在他的肩头蹭来蹭去：“要吃～”
他吧唧着嘴巴里浓浓的甜味：“要升级。”
程颂想到了这人这一个月死活学不会吸收晶核，他有点迟疑，或许丧尸间的升级就是要靠吃？
他道：“那之前的晶核，怎么不吃。”
010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振振有词：“那些都是脑袋里挖出来的！”
他一个劲地摇脑袋：“不吃不吃。”
还挑上了。
程颂想到自己初初见林楼，深觉这人确实是一个能因为太挑食不愿意升级，被普通丧尸追得到处跑的人。
他叹了口气，手上用力，把那晶核碾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他道：“当糖吃也不能一口气吃太多，明天我要查还剩几颗，知不知道？”
010把碎掉的晶核扒拉到糖果袋子里，程颂动作飞快地手收走了奄奄一息的树根，伸手把它埋进土里，教育道：“树不能吃。”
010：“好哦。”
他悄悄地吃！
---
两天后，众人收拾好踏上了回南方基地的路。
车队看起来装备齐全，一路上都没有遇上太多找事的人，倒是有不少人请求着想要加入。
董奉孝收留了这些人几天，看着品性收留了，剩下的也养不起，只能请他们自觉去帮忙杀丧尸，找食物，不然就不能继续呆在队伍里了。
有的人听见这话尴尬的不行，有的人倒是气坏了，还指着林楼激动道：“那他为什么可以？！”
林楼彼时正偷偷吃着晶核碎块，跟吃冰糖一样嘎嘣脆一口一个，被指到的时候手忙脚乱地乱藏。
坐在他身边的郜飞尘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我们不是董队长手下的。”
上次一起杀榕树之后，郜飞尘性格变了许多，虽然对队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是遇上些外人时，却也显出了几分强硬。
此时看着有人说他们队伍的人，尤其是和他一起砍杀过丧尸的林楼，脾气就就显出来了。
那人被横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看见坐着的这两人身后正烧火做饭的两人也跟着抬头看过来一眼。
有一人手里拿着菜刀，虽然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是胡萝卜，可是看过来的视线冰凉，像是下一秒那菜刀就要飞到自己身上似的。
那人咽了咽口水，转身找董奉孝继续闹了，却不敢再找林楼的麻烦。
010也跟着转头看看，看见程颂手上黄澄澄的胡萝卜后，表情就苦兮兮的。
他说：“不吃萝卜。”
程颂淡定道：“还有青菜。”
刚刚一个眼神就把人吓跑的程颂被人抱着腰耍赖，010埋着脑袋说：“不吃不吃不吃。”
程颂有点手痒，想在这人脑袋上敲两下，倒是一边烧着水的蒋从云看过来一眼，含笑道：“我就没见过几次林楼吃素，都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010抱着人的手立刻僵住了，努力想了想，圆道：“以前吃得少，现在就想吃。”
还挺聪明。
程颂勾了勾唇，还没说什么，跟着过来蹭饭的李肖也开口道：“看出来了，你这几天脸色都变好了，之前在临时基地的时候，吓得脸色雪白，我都怕他原地变异。”
蒋从云道：“那倒不是吓的，我们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林楼就这么白。”
010：。
程颂朝下睨着他，笑了一声：“我也觉得白。”
010左看右看就是不接话，程颂于是让人就这么抱着自己，自己专注地切起萝卜来，一边漫不经心地插嘴圆了两句。
等把切好的萝卜统统扔进锅里，程颂才慢条斯理放下了袖子，擦干净手将010带去了车后头。
他们车停得距离大队伍远上不少，程颂只牵着人的手到车后头藏住了身影，就放下了。
010谨慎地左右看看，程颂垂着眼皮看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010于是抬手，把他的脑袋努力地按下来，抬头吧唧亲了亲他的额头。
亲得格外响亮，不远处的李肖都听见了，下意识抬头张望了一圈，看见车前头垂得低低的，露出紧绷宽阔肩胛的程颂，还以为这两兄弟在商量什么大事。
程颂靠在车边，他温顺地垂着头，深邃的眉眼带着丧尸堆中养出的凶戾，此时却懒懒垂着眼睛：“就这样？”
010歪着脑袋看看他：“谢谢颂颂？”
程颂沉默了一瞬，喉结滚动了两下。
从开始把变异树的晶核当糖果啃开始，林楼的气色就好上不少，看起来像是个真真正正的活人了。
程颂叹了口气：“不客气。”
他视线落在刚刚010藏晶核的口袋：“我看看还剩下多少。”
010想了想：“要不我们再亲一下？”
程颂气笑了。
010说：“不亲就不亲！”
说完就一溜烟跑掉了。
程颂轻轻地“啧”了一声。
车队又开了三天，终于到了南方基地附近。
众人远远地可以看见基地壮观的外墙，底下的入口还有不少人拿着枪走来走去，看起来就十分令人安心的样子。
不少人都赞叹起来，一直紧绷的精神也松解了几分。
倒是程颂是里面唯一一个心情不好的人，看见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高大围墙，实在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再看看旁边没心没肺，根本不知道上一辈子也是死在这里的林楼，心情就更差了。
董奉孝在门口就分开了队伍，只带着自己手下人和程颂他们队伍进城。
他下车同守在门口的士兵交谈几句，里面匆匆出来几个同样穿着作战服的人，紧接着车队从排着队的人身边开了进去。
程颂支着下巴，神色漠然地看着那些熟悉的肩章，010也跟着蹭到他脑袋边看看。
基地内还算热闹，开进去一路上看见不少的行人，虽然身形瘦削，可是脸上都带着几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车一路开到了一处被专门拦出来的区域，等人都下来了，董奉孝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们都是喝过那水的，所以统一隔离一个礼拜，至于检查就不用了。”
010拉着程颂在楼里挑了个屋子，正好是两人一间，不过用的是公共卫生间，就连洗澡也要到一楼的公共澡堂。
010新奇地看了一圈，看见公共澡堂支棱的十多个带水管的隔间，震惊地“哇哦”了一声。
他还没哇完，就有处了任务的人迫不及待地带着脸盆来，看见他在这里，好心出声道：“水不是天天有，周三晚上一次，周末一次，今天是因为我们回来特例，全天都开。”
010听得很认真，没两分钟澡堂哗啦啦来了一片人，都是董奉孝手下急着来洗澡的人，有的人甚至门都没来及的关，就急匆匆开始脱衣服。
程颂默不作声地把还在左看右看的林楼拉走了。
他把人安置在房间里，叮嘱这人不要随便乱跑，自己又出去了一趟。
010于是在走廊上百无聊赖地看楼下，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时愣了愣。
是上次那个被赶走的青年。
董奉孝还是收下他了吗？
好奇只在脑袋里转了一圈，010就开始趁着程颂不在，转身到房间里到处找花盆了。
不等他找到，程颂已经回来了，手上拿着另外的一串钥匙，看见被他翻出来的行李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一下：“换房间了。”
010于是被人带着去了后面一栋楼。
后面这栋楼住的都是出任务回来的队长还有一些研究人员，程颂出去了一圈，不仅用实力换了个房间，还打听清楚了这是哪里，关上门和林楼细细地讲。
“这里是研究院的区域，董奉孝只带来了特殊的水，研究院接下来还要观察我们一阵子。”
010“哦”了一声：“怎么换房间了？”
这次的是一个套件，010刚刚试了，随时都有水，不过旁边贴着张纸，上面写了每天热水的供应时间。
程颂看这人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恨不得凑上前咬人一口。
他捧着人的脸颊，开口道：“你在那里洗澡？挡板底下空那么多，有的隔间门都坏了，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林楼浑身上下的皮肉细腻白皙得放光，不用开灯，黑暗中都晃眼得很。
010歪歪头，这才记起来自己大腿一只有一个没有愈合的伤口，最近吃了晶核，才看着不那么吓人了。
又遮掩了一次。
010看着程颂捧着自己的脸，于是道：“要亲亲吗？”
程颂低声问他：“这次也算？”
010点点脑袋。
他看程颂犹豫着半天没动，于是努力把脸颊侧出来：“亲亲？”
程颂低声道：“不想亲这。”
010换了一边脸颊。
程颂说：“也不想亲这。”
010费解地看看他，嘟起了嘴巴：“那我亲你吧，亲哪里都可以！”
程颂叹了口气，低下头用高挺的鼻子蹭了蹭林楼露出来的脸肉。
他低声说：“攒着吧。”


第193章 
010不知道程颂要攒多少个， 蹙着眉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道：“那，现在算一个？”
程颂笑了一声：“算成两个？”
他原本只是随口逗趣， 没想到林楼歪着脑袋考虑了一会儿， 非常大方地道：“行叭！”
程颂顿了顿， 没忍住出口道：“算成三个？”
010怀疑地看看他， 出口问：“我答应的话， 你会不会问我能不能变成四个？”
程颂忍着笑“嗯”了一声， 还要逗他：“对， 那要怎么办？”
010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亲亲有什么好多算的。
他颇为纠结的样子，程颂逗够了人，想叫人不要纠结。
谁知道林楼看看自己，大方又小气地说：“只能五个， 不能再多了哦。”
程颂蓦然一顿， 没忍住笑出声来， 凑近了用鼻尖蹭林楼的鼻尖，低声问：“怎么这么可爱？”
010看看他， 非常矜持地翘起了尾巴：
“夸我也不能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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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要呆上一个礼拜，这地方没有什么娱乐，董奉孝的队员们就聚在一起聊天，给蒋从云他们讲基地大概的分布。
010偷偷摸摸钻进去听了好几回， 结果第二次就碰上研究员过来，吓得直接钻进了人群里。
带头的研究院员带着金丝眼镜，身形瘦弱的好像一阵风都可以刮跑， 非常地符合010对研究员的刻板印象。
那研究员脸上带着笑，同董奉孝交谈了几句， 视线在周围的人群中掠过：“你们后来带过来的水没什么特别的，我听说之后还有人喝了那水的，是谁？”
自从变异树暴露了真面目之后，董奉孝手下的人都对那里的水源有了心理阴影，只有010还不死心地尝了两次，想看看是不是还带着点甜味。
董奉孝顿了顿，碍着程颂往日在他面前留下的阴影没有开口，倒是曾经找过010麻烦的青年立刻指着悄悄往后头缩的010猛地出声：“是他！”
众人的视线纷纷移到了010身上，010不得已站直了身体。
他被程颂用晶核堆养着，不愿意吃，就攥着他的手一起吸收，脸上的血色一日赛一日的好看，此时站在一众人中，看起来甚至不像是个末世出来的人。
研究员顺着青年指的方向看过去，金丝眼镜后的眸子眯了眯，嘴角勾出一个笑：“不是董队长手下的？”
010点头。
研究员于是道：“那这样，你配合我们研究，我给你算积分，不需要出去接任务，怎么样？”
刚刚出声的青年脸色难看起来。
南方基地里一切物资都要靠积分兑换，如果不出去清剿丧尸只在基地里做些苦活过日子，能维持的生活也是最差的。
他刚才不过是看林楼不愿意，这才故意把人指出来，没想到现在居然亲手送了个简单的活计上去。
010认真听完了，虽然很心动，还是毅然决然地摇摇头。
研究员顿了顿，继续道：“是了，你看起来过得很好，应该也不差这点积分。这样，你想要什么，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申请下来，你配合一下？”
研究员很耐心道：“我们需要确定那水是不是真的能增强人吸收晶核成功的可能，如果实验成功了，对整个南方基地都很重要。”
010简直要被这人打动了，听着这话的青年没忍住道：“我愿意！”
研究员一愣，转头看看出声的青年。
青年继续道：“我从现在喝行不行？”
研究员失笑，摇摇头：“带回来的水不多，应该不够你喝的。”
010露出了比青年还要遗憾的眼神。
研究员又问了好多遍，010咬死了不愿意，等研究员遗憾地离开后，就连身边的人都围上来问他原因。
010躲在蒋从云身后，心惊胆战地看反派值连带着世界线一起上上下下。
终于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原本摇摇欲坠的数值就一起定住了。
“怎么了？”
程颂刚刚出门一趟，过来就看见林楼可怜得跟只没人要的小猫似的被空出来一圈，看见自己和看见救星一样。
他蹙了下眉，走过去时众人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程颂温热的手碰到林楼已吓得冰凉的手臂，眉头皱得更深。
这段时间消耗了不少晶核，林楼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冰的吓人了。
他把人拉到身边，轻轻地抚了抚林楼清瘦的脊背：“吓到了？”
刚刚也跟着追问了的董奉孝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把研究员来了一趟的事情说了，又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劝劝林楼？”
程颂听明白了，都要被抓走研究了，难怪吓成这个样子。
他叹了口气，在林楼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叫人不要害怕，又冷冷淡淡道：“不用，他晕针，下次也不要提这种事。”
众人都安静了一瞬，没有想到林楼倒霉至此，居然能因为这种病把到手的好日子给扔了。
程颂不在意身后人都想了些什么，把人带回房间里，见林楼还是没缓过神，凑过去轻轻用唇贴了贴他的脸颊，低声问：“还剩几个？”
他边说，边用手轻轻拍着林楼的背，缓慢又细致地安抚着010的情绪。
010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后来被摸舒服了，像是小猫那样眯了眯眼睛，故意不出声，想要程颂多摸摸。
见人没动静，程颂轻轻笑了一下，低声道：“不说话？那我可就要一直亲了。”
010这才慢吞吞地揪住了他的袖子，很有原则地说：“不行。”
他跨坐在程颂身上，脑袋没精打采地往这人肩膀上一埋，整个人都蔫嗒嗒又非常老实地回答：“还剩四个。”
程颂见他的样子，开口道：“既然这么怕，干什么还一定要来南方基地？如果喜欢蒋从云他们，之后每年回来看他们几次就好。”
之前他就和林楼提了这件事，可是林楼死活要和蒋从云他们在一起，就像之前一定要和他们把物资放在一起不分队一样。
要不是林楼看他们三人的眼神清澈，程颂都要怀疑这个小丧尸是不是背着自己喜欢上别人了。
010听见这话，脸颊在程颂的肩膀上滚了滚，软乎乎地说：“就要。”
虽然样子看起来很可爱，但是也不能遮掩敷衍的本质。
居然连理由也不给自己。
程颂恨恨地咬了一口林楼的脸颊，010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像是分不清谁是丧尸了一样。
他说：“好痛！要算两个！”
程颂连力气都没有用，只是轻轻叼住了这人的脸肉而已，听见林楼趁火打劫，颇有些好笑。
他松开嘴巴，果然看见林楼白皙的脸颊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他说：“是不是敲诈？”
010慢吞吞地继续滚来滚去，还说：“是哦是哦。”
程颂被这人无耻的可爱样迷得心尖发颤，能做出来的就是咬林楼的脸。
可是现在林楼一份亲要当两份算，太不划算。
程颂按下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道：“我不管你有什么事，完成了就和我说，我们出基地住，好不好？”
010眨巴眼睛看着他：“如果一直完不成呢？”
程颂闻言，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语气半真半假道：“那我就真的咬你一口。”
到时候一起变成丧尸，就算自己运气不好失去了理智，也一定会跟在林楼身边。
说不定还可以成天抱着林楼啃了。
010一点未觉出这人险恶的用心，皱着脸思考了一会儿，小声说：“那我还是快一点完成叭。”
程颂默不作声地摸摸林楼的头发。
今天那个追着林楼问的研究员他也知道，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组长，但是之后一路高升，上一世他死的时候已是研究院院长，听说还和别人申请要自己的尸体研究。
是个科学狂人。
上一辈子林楼的死沉沉地压在程颂心上，他看林楼同郜飞尘和蒋从云关系越来越好，颇担心有一天暴露了，林楼被那两人追得到处跑之后，会难过得回来抱着自己哭。
只是什么时候走这件事也不由010决定。
世界线判定他暴露的时候是在蒋从云小队名声最强盛的时候，少说也要花上三年。
010打算趁着这段时间狠狠吃遍基地里的好吃的，结果还没有实现，就被程颂拎着后领提了回来。
南方基地有专门的区域供基地里的居民交换物资，也有头脑灵活的会在这里卖些吃的，能赚多少是多少。
程颂的视线在那一堆奇奇怪怪看不出原状的食物上掠过，残忍地拒绝了010的请求：“怎么还是什么都吃？”
在一边卖吃食的摊主听见这话不赞成道：“这变异鸡腿肉是研究院确定能吃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程颂当作没听见，边走边教育010：“研究院现在主要的研究方向是人类怎么在末世中更好地活下来，所以只要对人体没有大害，他们都会推行。”
程颂记得上一辈子研究院院长还闹出来过用普通人做实验的事情。
010歪了歪脑袋，开口道：“可是我不是人呀？”
程颂居然被他的回答堵了堵，转头去买了几根变异肉给自己养的小丧尸吃，还是要叮嘱不要多吃。
不管是不是人，吃多了总没好处吧？
等他们搬出了隔离区，程颂拿着一袋晶核去换了栋别墅。
这别墅放在末世前是相当抢手的存在，可是在末世后，众人更喜欢后来建造能安全抵抗丧尸的房子，所以地域偏僻又花里胡哨的别墅就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
好在搬进去的时候林楼相当开心，基地里虽然没什么人有闲情逸致去摆弄别墅，010却有着绝对充足的时间。
别墅有三层，010一进来就逛了一圈，然后和程颂商量：“顶楼用来养树根，我们睡在二楼，一楼就放吃的，好不好？”
程颂没有说不好的道理，看着林楼把二楼四个房间逛了一遍，又把刚刚说的话推翻了：“这个房间放甜的！这个辣的！这个咸的！”
程颂跟在他身后，看着人大刀阔斧地安排完也不说话，等这人吭哧吭哧把东西分门别类好，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都放完了，那我睡在哪？”
对哦。
010呆了一瞬，被问住了。
程颂忍住了唇角的笑，继续不紧不慢地问：“我是应该和甜的睡，还是和咸的、辣的？”
010有点纠结，他看看自己已经弄得相当松软的床榻，又看看面前垂眼等待着答案的程颂，道：“你睡这里！”
程颂“嗯？”了一声，不等他说话，就看见林楼高高兴兴地进去抱了一床被子往储物间里钻，还大声宣布：“我和甜的睡！”
程颂：。
他把想偷吃的丧尸拎了回来，按在床上。
010从抱着的一团被子里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只有这时他才露出两分丧尸的特性来，雪白的脸上一点红晕也没出现。
010还迟疑地问：“我和咸的睡？不想和辣的睡。”
程颂把人按住了，转身关了门，开口道：“我和甜的睡。”
010说：“可是你是和我睡……”
程颂俯身亲了他一下：“多少了？”
010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三十八！”
程颂说：“那还多。”
010抢答：“那我再亲你一下！”
“…”
程颂大多时候都由着林楼在基地里乱跑，只在晶核快要用完的时候才会分开一趟。
程颂出门前对010嘱咐很多遍，有的是不要乱跑，更多是不准趁着他不注意把三楼的树根啃秃了，更不能偷吃太多晶核。
自从知道010吃晶核可以升级，程颂外出做任务就会特地去扫荡一些变异的野兽和植物，回来的时候往往可以带着一袋五颜六色捏碎了的晶核给010当零嘴。
010在他离开前还特地说：“喜欢吃绿色的，不要红色的，辣！”
程颂哼笑了一声：“就知道吃甜的。”
010当作听不懂的样子，等程颂回来的时候，就收获了满满一袋子绿色的碎晶核，专门用别的小袋子装着。
程颂还会给010带鲜花，别墅被布置的和末世前一样。
当程颂的亲亲攒到第三十九个的时候，郜飞尘和蒋从云终于有了申请注册小队的资格。
郜飞当时还瘫在林楼的别墅里，连走都不想走，一直赖到蒋从云上门叫他一起去注册小队，这才遗憾地起身。
注册小队需要队长和副队长的信息，蒋从云和郜飞尘在回城路上已经学会了如何吸收晶核，郜飞尘作为副队长，要求比蒋从云低一些，这才能天天来找林楼躲懒。
郜飞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左右看看，确定程颂出任务还没回来，就把010一起带去了注册队伍的地方。
这里排了不少的人，个顶个的都是精神抖擞，看起来要在南方基地做出一片天，有想要队伍的人会在附近徘徊，希望能有人招揽。
010站在树荫下等两人，有点可惜地摸摸这颗没有变异的树。
不是香的。
当他遗憾地放下手左右看看时，出乎意料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青年。
青年看起来过的不错，一眼也看见了他，毫不避讳地直接走了过来。
010歪了歪脑袋，等人到面前时，才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
之前指认自己，把他吓了一跳的人。
青年胸口别着一个小小的金色徽章，010多看了两眼，是研究院的标志。
青年见他注意到了，脸上也带了得意的笑。他说：“上次你不愿意，我去求了李研究员两次，他同意了。”
“现在我是研究院重点保护的对象，李研究员对我也很好，不管是哪个有好处的水，还是晶核，都有人给我运来，无限量对我供应。”
010眨了眨眼，有点不好的预感：“他们研究出来什么了？”
青年虽然作为研究对象，但是接触不到太多详细的研究资料，被问到这件事时脸色滞了滞，然后故作镇定道：“研究出来什么关你什么事？”
他只是讨厌林楼仗着周围有一群人偏爱每天都不用为了生计发愁的样子。
现在自己也过上了这样的生活，看林楼还得靠着程颂过日子，就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研究出来不少东西，不过还在确定阶段。”
两人身后忽然传出来一道含笑的回答。
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研究员从青年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林楼笑道：“要是你想知道，不如一起加入进来？那我不用确定也能告诉你。”
010一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就有一种要被抓进实验室的恐惧，闻言飞快地摇了摇头，生怕自己拒绝得慢了，这人要当自己默认。
青年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瞬，还是放软了声音开口道：“李组长，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
李组长道：“我的研究对象都跑出来了，当然有空。”
虽然李组长不曾限制他的活动，可是青年听见这句话还是有些不安，开口道：“是要什么数据吗，我马上就跟你回去。”
李组长笑了笑，摇摇头道：“不用，我来注册小队。”
他目光从头到尾没有从010身上移开，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的：“我听说你晕针，现在研究院用的采血针的看不见针头，你想不想考虑一下？”
010被他看得不自在，摇了摇脑袋。
李组长没见一点被拒绝的遗憾，只是道：“没事，我注册小队是为了去之前的临时基地看看，研究发现那里的水，或者说榕树确实能提高人吸收晶核的能力，只不过效果因人而异。”
青年炫耀道：“我现在已经能吸收晶核了，一个月吸收三颗也不成问题。”
李组长的话被打断，看了青年一眼。
青年被看得心虚，立刻闭上了嘴。
李组长这才转过头笑了笑，继续道：“等我这次出去后确定了，就能和申请更先进的研究仪器，无痛的。”
010没说话，总觉得李组长的目光和手术刀一样，上下打量自己一圈就要把人解剖了。
他点点头，找了个借口跑掉了。
青年这时候才犹豫地开口：“那我要跟着一起去吗？组长？”
李组长脸上温和的笑已经淡了些，他垂眼，金丝眼镜盖住了冷漠的眼神，只是道：“不用。”
另一头，010跑回郜飞尘他们身边。
这两人手里已经拿了两份表格在填，听见跑回来的010把这件事说了，都一起皱起了眉。
他们也察觉了这个李组长对林楼似乎格外的热情，蒋从云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听董奉孝说，研究级别高到了一定地步，是可以申请想要的研究对象的。”
她看了林楼一眼，斟酌道：“他可能觉得你很合眼缘吧，不过没关系，那些能被申请到的都不是人，是一些珍贵的变异植物或者动物，而且因为实验致死，研究人员也要负责。”
010睁大了眼睛。
可是他也不是人耶！！


第194章 
蒋从云没有察觉010异常心虚的目光， “唰唰”填完了表格，又把郜飞尘的表格拿过来，检查完一并交给了工作人员。
两人很快拿到了铁质的铭牌， 一式五份， 这就是他们小队的队员身份证明了。
010抓住铭牌的一瞬间， 世界线猛地往上蹿了一截。
010：！
他飞快地把属于程颂的铭牌收好， 在蒋从云两人挑选任务的时候， 也踮着脚跟在后面。
发布任务的大厅是栋三层的大楼， 是曾经的政府大楼， 外面看起来严肃大气。
一楼挤挤攘攘塞了不少人， 每一层楼的任务难度不一样。
蒋从云的目光在最大的屏幕上一掠而过，看见任务都是一些清剿基地附近丧尸的任务，带着人上了二楼。
二楼发布更高级的任务，如果不是董奉孝的小队也为他们队在履历上添了一笔， 一行人根本没有上楼的资格。
二楼人少了大半， 甚至角落还放着不少供人休息的沙发， 010看见了刚才李组长说的任务正在显示屏上高高挂着。
任务内容只是去一个曾经的基地取水，报酬还不低， 护送研究人员本身就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任务类型，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为了这个任务争夺起来。
好在郜飞尘他们都已经对那个临时基地有了不小的阴影，看见任务内容后就急匆匆地移开了视线，像是生怕多看一眼这任务会黏在他们身上似的。
蒋从云的视线继续往下， 扫过一行行任务内容，都是一溜的杀死三级甚至四级丧尸。
蒋从云已经从身边人的科普中知道丧尸的分级了，三级丧尸行动几乎和正常人一样， 只是行为依旧是僵尸，杀伤力更大， 四级丧尸则会恢复一定的智力，加上恢复灵活度的身体，相当难缠。
蒋从云没忍住问：“怎么只有这些任务？”
地方遥远，还危险，报酬也不高，回来还要将晶石上交，相当不划算，如果不是为了升级小队的等级，几乎不会有什么队伍去领这些任务。
站在一旁的服务人员看见终于有不是来抢那几个任务的，笑了笑解释道：“本来是有很多的，只是附近厉害一些的高级丧尸最近不知道被谁屠杀了，所以任务少了一大半。”
010摸着自己鼓鼓囊囊的糖果袋子，露出了相当心虚的神色。
他往后退了两步，离争抢的人群还有正在挑选的蒋从云远了一些，开始一个一个看在两侧墙上贴着的，因为无人领取而变成陈年老问题的任务。
唔，这个是寻找一个合适的作为预备基地的地方。
下面的是有一个地方去的人呆久了就会无缘无故被感染成丧尸，探寻原因。
还有，居然是去杀死变异鸡群。
010在林楼的记忆里看见过，变异的鸡群少说都有二三十只，每一个羽毛都和刀锋一样锋利，地下的肌肉更是无比健壮。
林楼曾经被变异鸡群追得差点丧命。
可怕！
一个个都是跟董奉孝查榕树有得一比的任务，010飞快地跳过，又记下来哪里可能会有好吃又干净的晶核，准备回去和程颂说。
010正要看下一个，忽然被人挤得身形一歪。
世界线又“叮”地响了一声，999说：【世界剧情。】
010皱着眉看看挤开自己的人，看了半天才把这人和“主角小队初入基地，遭到基地二把手刁难”的剧情对上号。
原世界线里，基地的二把手贪恋美色，看见蒋从云后色胆包天，硬是让蒋从云他们接下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是失败，还得滚出基地。
010连忙往旁边躲了几步，中年男人原本不耐烦抬头要破口大骂，看见林楼的脸之后顿了顿，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他从没看见有人身上会没有一点末世挣扎求生的痕迹，而且这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一看就是在末世被人养得很好。
中年男人已经忘记了自己来二楼是受人之托，见010要跑掉，忽然道：“你已经拿了牌子，任务都接了，还想跑哪里去？！”
010：？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看见地上躺着块自己被挤开后碰掉的纸片。
他认真地纠正：“是你碰掉的。”
010说着转头四处看了看，没有监控，郜飞尘也找了一圈，发现这件事之后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骂了一句。
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他是基地的二把手，多少人都是捧着自己的，只要他说这东西是面前的小美人碰掉的，就没有人敢说二话。
他推开手边带来的情人，开口道：“我说是你弄掉的，就是你弄掉的。”
蒋从云上前挡住林楼，她手里拿着铭牌，刚才已经接下了顺路的两三个任务。
中年男人多看了挡在面前的蒋从云一眼。
又是一个美人，他心中闪过些盘算：“他把任务拿下来了，就得完成，不然就不能呆在这个基地里！”
世界线往上爬了几格，010露出迷茫的神色。
这个对象，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蒋从云从这人金闪闪的肩章和其他人的态度中看出了中年男人的身份不低，冷冷道：“掉下来了贴上去就是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弄下来就代表接受任务，规矩就是规矩，哪里是你说改就改的？”
他说着，扫了一眼010乖乖挂在脖子上的铭牌，上前对工作人员报了出来：“算他们接下的。”
他说着，视线一扫，看见上面显示的身份信息，顿住了。
怎么是李组长要的人。
前几天李组长收到这人要加入队伍的消息，特地拜托自己来让这些人接下他发布的任务。
中年人皱起了眉，伸手划拉了一下，看见小队的任务上限已经满了。
他的目光在林楼的身上打量几圈，难怪李组长也要为了这样的美人拜托自己，看在李组长的面子上，他手下留情就是了。
想通了这件事，中年男人再开口时语气暧昧：“当然，只要你愿意住进我的房子，我也可以给你换一个任务。”
他说着，指了指柜台前原本站成一堆争抢任务的人：“就是他们想要的任务，怎么样？”
010：“住进你的房子干什么？”
听见这句话，中年男人大笑起来，拽过刚刚被他推开的情人亲了一口。
“当然是做这档子事情！”
他抬头打量010道：“你看起来也跟了人吧？让我和他谈谈，要是长得不错，我可以多养一个。”
010蹙起了眉头。
他奇怪地感受到被冒犯的愤怒，小触手在数据库里扒拉了一下，关掉了仿真模块。
他认真地说：“走开。”
中年人被下了面子，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冷声道：“看起来倒是很喜欢你的那个金主，就是不知道惹了我，他能活多久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养了——”
才不会。
010猛踩了他一脚，中年人疼得噤声。
010想起来世界线里程颂也是死掉了，心情更差，面前人本来就不好的脸看起来变得丑丑的。
他又踩了几脚。
999：【世界线里蒋从云接下了任务，九死一生，但是实力大增，你也可以接下，担心程颂的话，把晶核给他吸收就好了。】
010问：【世界线会算吗？】
999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应该算吧。】
010于是不和面前人继续吵嘴，只是转身把纸条拿走，然后推着蒋从云走了出去。
蒋从云皱着眉，还是顺着他的力道离开了任务大厅。
她看着呼吸很重的010有点发愁，等回到了别墅后出声劝道：“别生气。”
010看看她，认真地说：“没有生气。”
仿真模块已经关掉了，不会生气。
蒋从云欲言又止地看着气鼓鼓的林楼，还是明智地没有开口指出来。
她没有想到南方基地内部也这么令人作呕，只低声道：“这破地方不呆也罢，我们要不走吧？”
郜飞尘同意，今天就算今天这件事过去了，明天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除非林楼足够强大，能在明面上镇慑住这些人。
他们把怜爱的目光放在的010身上，就算和程颂是一对，程颂也不可能成天跟在林楼后面……
郜飞尘吸了口冷气，想起来程颂抱着林楼走来走去的腻歪画面，发现这事说不定还真行。
010不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又翻出袋子开始啃糖果。
他啃了半天，一直到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蒋从云和郜飞尘商量了半天，见他专心发呆，就闭上嘴出去了，离开时在门口碰上正好回来的程颂，眼前一亮。
顾不上程颂提着的刀都快被血腌了，围着他把今天的事情说了。
程颂听完后颔首，他当然知道南方基地是什么破地方，才会屡次问林楼是不是真的要留在这里。
可是既然林楼坚持不走，他能做的就是把南方基地弄成一个适合林楼的地方。
程颂告别两人，往别墅里走。
010眼睛的调节能力比正常人类弱上不少，一到晚上走到哪里灯就开到哪里，不然就成了摸黑的小瞎子。
但是今天他在沙发上窝了许久，连沙发都没有下，别墅里黑漆漆的，看起来怪凄凉的。
010卯足劲吭哧吭哧吃晶核，等到整个数据库都变得闪闪发光，又数了一遍自己的数据想要开心一下。
开心不起来。
999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想要开心你就把仿真模块打开，不然你感情从哪里来？】
010伸手去拿新的晶核，慢吞吞道：【不要。】
生气的感觉好讨厌！
他闷头苦吃，终于有人用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
010像是一只被吓得炸毛了的猫咪，抬起头，却看见程颂靠在沙发边，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010歪了歪脑袋，吧唧啃下最后一口晶核。
程颂的视线落在空空如也的袋子里，叹了口气：“还好我回来得及时。”
他没有多说，打开自己的背包，拿着绣了小花又装得满满的布袋放到010手里，又把空空如也的袋子拿回自己手里。
程颂一盏灯也没有多开，像是在角落找到自己养的闹别扭的小猫，也凑过来一起挤在了角落。
他低头，把这人弄皱的衣领理了理。
外面的月色落在程颂深邃的眉眼处，铺上了一层温柔的底色。
程颂轻声，诱哄一般地问：
“谁又欺负我们林楼了？”


第195章 
010听见这个“又”字， 嘴巴扁了扁。
他浑然不觉刚才萦绕在周身的低气压都散了，反而很认真地纠正：“没有被人欺负。”
不仅没有被欺负，自己还踩了那个人好几脚。
是丧尸欺负人！
010有点翘尾巴地说了这件事， 看起来对自己当时发起的攻击相当满意。
程颂看着这人的丧气一扫而空， 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么厉害？”
010说：“对呀对呀。”
他一点没意识到自己是杀伤力惊人的丧尸， 只需要当场暴起伤人就可以把惹他生气的那些人送下地狱。
程颂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好看， 轻轻在010的后颈上点了点， 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不咬他？”
面前人果然呆了一瞬：“还可以咬他吗？”
010的脸皱巴起来， 小声说：“大庭广众之下咬人， 我不是就暴露了吗？”
他看看程颂， 露出很忧愁的神色。
已经欠下了很多亲亲，不能再欠了。
程颂听得笑起来，没有说这件事就算是自己也是圆不回来的，只是接着问：“那怎么不偷偷找个时间咬他？”
程颂浑然不觉自己是在教坏小朋友， 甚至还饶有兴趣地道：“那人做事不干净， 所以出门都会带上至少十个护卫， 不过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带情人去基地后面的林场寻欢作乐。”
上辈子中年人受过蒋从云小队的打击， 已经从基地的高层落下，只不过依靠曾经的势力，依旧过得不错。
程颂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把这位打白心心念头的中年人的破绽送给了自己的“好兄弟”。
010狐疑地看看程颂。
总觉得这件事听起来不太对劲。
很坏的样子。
可是能报复人又让他觉得很开心。
他想了半天， 小声问：“你是不是想赚我的亲亲？”
程颂闷笑起来。
010还在纠结，注意到自己的仿真模块还是关的，小触手震惊得都僵直了， 低头看看自己，掩耳盗铃一般“唰”地打开了开关。
程颂看他举棋不定， 勾唇笑了起来。
他的唇形很好看，但是因为平日里更多时间都是冷淡的面无表情，薄唇冷厉得像是刀锋，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好靠近。
此时笑起来，让010有了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总感觉，真正携带病毒的不是自己，而是程颂。
感觉被感染了，头晕乎乎的。
被迷晕了头的010张开了嘴巴，露出最近因为啃晶核而变得愈发坚硬的小白牙。
程颂看见了这一幕，视线变深，翻涌着不为人知的念头。
010：“那我去咬他？”
听见这个问题后，程颂沉默了片刻，觉得自己可能出了一个馊主意。
他伸手，“啪嗒”把林楼的嘴巴合上了，面无表情道：“算了，还是不要乱吃脏东西。”
010很不理解地看看又变卦的程颂。
人类，好怪！
他想想丑丑的中年人，也没有什么下嘴的欲望，很快跟很怪的人类和解，只是歪歪脑袋继续问：“那要怎么办呢？”
他看看程颂，非常警惕道：“不可以带着蒋从云他们去埋伏！”
主角动手导致世界线偏差的话，世界线会死掉的！
程颂低声“嗯”了一声，道：“那我们不动手，只是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好不好？”
他哄道：“那人平常干了不少坏事，就算有人找上他复仇，也是一报还一报。”
他看着心软的林楼，努力从全方位给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而010晃了晃被程颂迷得晕乎乎的丧尸脑袋，抱着程颂含含糊糊地抱怨了几句。
肯定是丧尸脑袋的原因，才会变得晕乎乎的！
程颂没听清，感觉自己耳朵似乎被什么冰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偏过头看过去，林楼把侧脸搁在自己肩上，正异常无辜地看着自己，小声说：“好叭。”
程颂摸了摸耳朵，没说话，伸出手拨了拨，坐在一边的010就骨碌碌地滚进他怀里了。
原本冷冰冰的小丧尸被养得热乎了许多，虽然比不上程颂自身的热度，好歹不是摸上去就跟摸到了冰块似的了。
010窝在程颂怀，毫无负罪感地把自己温凉的脸搁在程颂的颈窝里。
程颂伸手覆上人的后脑，有一下没一下地为人轻轻捋着黑发。
010忽然骨碌从程颂的身上爬起来。
程颂一个不防，差点被他碰到了下颚，只好稍稍偏开了头，薄唇正好从010的脸颊上掠过。
他顿了顿，无奈地问：“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了？”
010说：“任务！”
程颂一怔，知道他说的是那个中年人胡搅蛮缠发布的任务：“还做？”
010猛点脑袋。
程颂死掉就没有人给自己当暖手袋了，要把程颂养得很厉害才行。
程颂低声说：“想什么时候去？”
“想快一点，”010想着自己下定决心要养程颂，闻言点点头，又卡了一下，有点纠结地道，“可是郜飞尘他们也接了好多任务，和那个任务好像不是一个方向的。”
固然能等他们完成后再一起出去，但是程颂不会给这个机会。
他不动声色道：“他们的任务有的是限时任务，有的还需要蹲守，之后会来回基地很多趟。”
能离开蒋从云他们小队独自活动，对程颂来说也是一种意外之喜。
010狐疑道：“可是云云选了很久。”
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程颂听见他的称呼，原本捋着这人黑发的手滑下来，捏住了这人小巧的耳垂。
林楼的耳垂跟小小的珍珠一样莹润光泽，入手带着微凉。
程颂：“蒋从云第一次接任务，弄不清一些规矩，接错了也是很正常的。”
010再看看程颂，更迷茫了。
可是程颂不也是新人吗？
他顿了顿，还是说：“好叭。”
程颂一不留神被这只看起来笨蛋的小丧尸抓了尾巴。
他尚未察觉，反而将下巴搁在010肩上，整个人像是懒洋洋休憩着的猛兽，似乎晃着尾巴想要缠绕上010的手腕似的。
他进一步确认说：“就我们两个？”
明明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010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好像在发热的脸颊。
冰冰凉凉的。
010放心了： “好哦！”
程颂轻轻笑了一声，低低的笑声在夜晚像是被拨动的大提琴琴弦，听起来格外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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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从云听说林楼要去完成消灭变异鸡群的任务时表情吃惊，等听见程颂和他一起去之后，露出了一个包含着果然如此，好像不用担心等一系列复杂神情。
010第一次见到人类的脸上能表现出这么复杂含义，看得叹为观止，还顺便在数据库里标记了一下，以后想起来还可以看。
程颂注意到林楼盯着蒋从云走神了，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下一秒开口，就叫来了在一边忙着烧水的郜飞尘。
郜飞尘像是一条金毛那样凑到了女友旁边，听见程颂和林楼的决定，脸上的表情就比蒋从云简单多了。
郜飞尘一脸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两人简单地感慨了一句，又问，“你们真的有把握？”
虽然他们一直知道程颂很强，但是依旧对这件事没有概念。
那可是几十只变异鸡，但凡被爪子抓一下，说不定就要被感染了。
程颂轻轻颔首，示意郜飞尘快点把蒋从云领走。
郜飞尘一头雾水，落在还在发呆的林楼身上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翻了个白眼把人领走了。
“我还没给文栋送送铭牌呢，就不和你们多说了，”郜飞尘挥挥手，“你们在这儿好好玩。”
他拖着蒋从云离开房间，就剩下两个客人留在平房里。
010看关上的房门，迟疑地看了一圈房间。
程颂低头凑到他耳朵边：“看什么？”
010：“这个，不是，郜飞尘他们的房子吗？”
程颂笑了起来：“是。”
“所以我们快点走吧。”
经过010的强烈建议，程颂带着人又绕路逛了一圈集市，买了好几串变异烤肉，还有一些普通的花，准备插在别墅的花瓶里。
到了别墅门口，林楼看见了明显在等人的李组长。
他呆了一下，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李组长显然也看见了他身边的陌生男人。
虽然知道林楼并不是独居，但是他几次见到林楼，身边都没有这么一个看起来就不好对付的男人。
李组长神情不变，等着两人走过来。
这一头的程颂提溜住想要假装不住在这栋的林楼，好笑道：“你要当着他的面，翻哪一家的围墙？”
他们住的是独栋别墅，一楼带很大的院子，但是因为位置偏僻，最近的住户也是几百米之外入住的一个五人小队。
010有点失望，小声说：“那我找找有没有电子锁？”
程颂不是很明白电子锁为什么就不用翻墙了。
他把人提回正路，开口道：“现在电池在基地里都是紧俏资源，谁用来当门锁？”
010不情不愿地跟着程颂回家。
李组长看出来了林楼对他似乎并不欢迎，等两人靠近，主动歉意地开口道：“林楼，你们前几天是不是被人为难了？”
事情朝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起来，010歪歪脑袋。
李组长继续说：“抱歉，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让那个人去的，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没有想到李组长这么坦诚，010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知道了？”
“我本来是想让他帮我去看看，如果你愿意，就优先接下那个任务，”李组长道，“听说你在杀变异树上出了很多力，想必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010顶多知道，曾经哪个水管流出来的水更甜。
他看看李组长，没说话。
程颂见010之前这么盯着蒋从云，现在又这么盯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奇怪男人，终于没忍住，伸手捂住了010的眼睛。
010被捂得脑袋往后仰了仰，努力巴拉程颂的手背。
程颂手顺着他的力气放下，目光落在李组长身上，认出这是上辈子的研究院院长，眉头蹙得更深。
“既然知道惹了麻烦，就不应该再出现在他面前。”
李组长嘴角的笑不变，视线落在程颂身上。
他能感觉到程颂恐怕比基地中大多数人都要强大，光是站在面前，周身的威压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是一个很好的研究对象。
李组长遗憾地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这次任务和我们顺路，我已经申请了和你们一起完成。”
他说：“虽然我没什么战斗力，但是我有针对变异兽的药剂，可以帮你们。这次同行算是我的赔礼道歉。”
看着林楼想要拒绝，李组长连忙道：“董队长也在，他是上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上次没有找到变异树的晶核，这次还得去继续找。”
010：哦豁。
010只是那么略略停顿了一下，李组长立刻转身走了，没有留下拒绝的机会。
程颂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甩掉了郜飞尘他们，又冒出来新的电灯泡。
他好笑地看着心虚都挂在了脸上的林楼：“这么怕？”
010看看走掉的李组长，软软的声音拉得有点长：“——一点点怕。”
他用手比了一个很大的一，大概就是张开手，正好向程颂讨要一个抱抱那么大。
程颂从善如流，俯下身把人捞起来，抱进了别墅。
程颂正思考着今晚连夜离开的可能，又想到董奉孝可能会连夜追上来，遗憾地叹了口气。
010感受到耳边的声音，歪了歪脑袋，小声询问：“他是不是看起来很吓人？”
程颂“嗯”了一声，火上浇油：“看起来确实是科研怪人。”
他声音平静，却和恐吓似的：“那种一旦知道你的身份，就会恨不得半夜从窗户爬进来把你偷走的人。”
010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的，”程颂晃了晃他，“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010看看他，小声说：“好处就是半夜会得到一只暖呼呼，吓得往你身上跑的小丧尸。”
定位很准确。
程颂笑了一声，想着自己半夜要把小丧尸拴在裤腰带上看好了，修长的手贴着人冰冰凉凉的后腰，程颂道：
“哪里暖呼呼，怎么说谎不打草稿？”
现在010的温度比起最开始已经很高了，010还溜出城去杀过几只丧尸，摸起来都比他冰。
一只这么暖和的小丧尸，可以算是很大很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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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前一天晚上，程颂等林楼睡熟了才起身。
他戳了戳林楼的脸颊，看这人依旧睡得沉沉的神色，收回了手。
他出门前还顺便检查了林楼藏在枕头底下的零食袋，确定还剩半袋之后悄无声息地放了回去，又顺手关上了隔壁没关好的甜食间的门，这才离开别墅。
别墅南边有一块没被规划出来的区域，从这里穿过去，能直达基地中心。
上一世程颂经过这里，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三不管地带，痛苦的哀嚎和**就算是深夜也不会消失。
程颂冷漠地穿过了还算平和的贫民窟，抵达了一栋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基地内能用上电的私人建筑屈指可数，每到深夜，偌大的南方基地只有几栋楼能够支撑得了电的消耗。
只是林楼没有察觉过这件事，而程颂表现得太自然，就连蒋从云和郜飞尘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程颂大大方方走到门口叩响了门。
守门人发现是他，低着头从里面打开了大门，躬着身请人进门。
如果蒋从云在这里，就会发现程颂到的是基地主人的住处。
程颂像是对这个地方相当熟悉，径直绕过了用来办公和接待客人的一二楼，径直到了三楼的私人住处。
书房已经有人在等着。
门被推开，有人坐在书桌后。
这人带着岁月痕迹的脸上神情严肃，正静静等待程颂的到来。
这是南方基地的主人，一个主动把住处建立在贫民窟附近的人。
上一世程颂进去基地时，南方基地的主人已经快要死了，死之前还自愿把变异后的自己捐给了李组长进行研究。
他治理的南方基地虽然不是最好，但是是唯一一个出现过普通人组成的繁华街市的基地。
趁着这趟出门把基地涤荡平，回来之后就会是一个能让小丧尸玩得开开心心的基地。
程颂单手合上门，和基地主人达成了一些协议。


第196章 
程颂回来的时候， 床上那只暖呼呼的小丧尸已经从冰凉的被窝里自觉滚到了自己这边，不仅霸占了他的地方，甚至连被子也一起卷走。
程颂勾了下唇， 上床靠在了这人身边。
小丧尸虽然睡得很熟， 察觉到身侧的热源， 非常自觉地转身往程颂怀里一滚。
程颂把人揽住， 静静凝视着林楼。
随着实力的增强， 他对上一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能清清楚楚看见记忆中那些无意间捕捉到的画面。
这一世的林楼好像和上一世有些不同。
程颂默不作声， 指腹轻轻摩挲过林楼柔软的唇， 林楼跟着脑袋一歪，叼住了他指尖。
程颂试着往外抽了抽，面前人忽然睁开眼睛，黑眸灵动地看着他。
010叼着他的手指嘀咕：“偷跑出去的人就是要被丧尸咬手指的——”
虎牙啃着指腹， 咕噜咕噜说出一大串听不太清的话。
刚才的念头压了下去， 程颂的唇勾了起来， 顺手托住了林楼的下巴：“什么时候醒的？”
010看看他：“你偷偷跑掉的时候！”
程颂说：“不信。”
他懒懒道：“醒这么早的话，你就和我一块出去了。”
010被揭穿， 很愤怒地把嘴巴松开不理人了。
程颂笑了一下，凑近了问：“我还剩几个亲亲”
010说：“二十九，生气了，扣一个！”
生气了也只扣一个
怎么这么乖？
程颂叹了口气：“我攒了这么多， 能不能不亲脸？”
010看看他，明白了这人的意图，严肃地道：“不可以！”
他张开嘴巴露出小白牙：“我是丧尸哦！”
亲嘴巴会感染的。
程颂静了一会儿， 像是没想到有这种拒绝的方式，只好俯身亲了林楼脸颊几口。
010努力推他：“你身上有血腥味， 臭！”
程颂一顿，他并没有动手杀人，最多只是帮忙打晕了一些看守而已。
想到林楼的身份，程颂起身准备去再沐浴一遍。
010看他跑掉，生气地把程颂的被子全部蹬下了床。
999忽然幽幽地开口了：【你在干什么？】
010呆了一下：【踢被子？】
999冷静地指出：【你在泄愤。】
010开始伸手把被子往床上拽：【没有哦。】
010说着，歪了歪脑袋：【这个世界你都不陪我说话了，是因为世界太简单了吗？】
999说：【我前几天不是才开过口？】
010摇摇头，小声道：【你以前经常和我聊天的。】
999沉默了一下，没有指出010记忆都没了这件事，转而道：【推算了一下，这次任务完成之后，郜飞尘他们的名望快速升高，世界线可以推到百分之八十。】
010很震惊，他看了郜飞尘他们的任务，都是单纯的杀丧尸，拿资料。
不知道什么资料这么有用。
999：【你要做好暴露身份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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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行人上路。
董奉孝早早安排好了车队，他和研究人员一辆车，剩下的队员一辆，此外就是负责这趟路中途物资的货车。
010对着那辆被改装得非常奇怪的货车看了好多眼，才被程颂带回越野车上。
越野车后座堆满了柔软的毯子还有各色各样的零食。
010爬上副驾，从后面拽了一条毯子，把自己裹得暖呼呼的，已经做好了长途坐车的准备。
发现程颂没发动车子，反而盯着自己看，他歪歪脑袋：“怎么啦？”
010伸出手看看，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变成了一种正常的白皙，无限逼近于正常人的状态。
他发现程颂不说话，于是探出脑袋看看油表：“车坏了吗？”
程颂摇摇头，很快发动了车子。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惹得董奉孝迷茫地在旁边按喇叭，被程颂冷眼一扫灰溜溜地开到了前面。
010原本被慢悠悠的节奏弄得昏昏欲睡，被喇叭声吵醒之后，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晕车，就打起精神来看程颂开车。
程颂被看得浑身僵硬，过了一会儿开口道：“想学？”
010下意识摇摇头：“我会开车的。”
程颂笑了一声：“是吗？这么厉害？”
他随意开口问道：“大学的时候学的？”
010说：“不是！我毕业的时候——”
他卡了一下。
程颂带着疑惑“嗯？”了一声，上次林楼还和自己说他是大学生。
010也懵了懵，小触手在记忆库里翻来翻去，试图找出来自己会开车的痕迹。
999把触手拎开了：【系统天生就会开车。】
010半信半疑。
系统又不需要毕业。
小触手在墙边乖乖发呆，其实已经把自己变成了细细的一条，蹭到了亮着的粉红墙壁面前摸来摸去。
看着还等着自己答案的程颂，010慢吞吞地撒了个谎：“毕业的时候去学的，不过还没有毕业，末世就爆发了。”
程颂颔首，没有追问。
开了一个白天，车队只在中午停下来休息了二十分钟。一直到日落时分，车队才停下，开始生火做饭，简单休整一番。
变异鸡群的位置并不远，车队开了两天，就到达了鸡群游荡的地区。
路的两旁是荒芜的黄草，如果不是在冬天，这一块已经被茂密的植被覆盖，更不用提抓捕变异鸡了。
开始清扫的两天，程颂甚至不用和董奉孝合作，自己出去一趟，回来就提了三五只变异兽，还装了几个变异鸡蛋。
变异鸡蛋足足有手掌那么大，他留了两个煮着吃，把010香得晕头转向。
第二天010要跟着去摸鸡蛋，结果被变异母鸡发现了。
变异母鸡尾羽灰暗，但是浑身的肌肉比公鸡的杀伤力更强，尖叫起来追着人啄的样子简直是一场灾难。
010被追得到处跑，居然有几分习惯了，甚至还紧紧抱着鸡蛋没有放下。
程颂看得无奈，提醒林楼他才是更高级的丧尸，应该压制得住变异鸡才对。
010跑得飞快，还有空转头和他吵架：“想吃鸡蛋！”
程颂：。
他握紧了武器，上前把追着人跑的变异鸡杀了，鸡肉就留在原地，总会有变异的动物过来啃食。
然后也抱着两个鸡蛋一起回去。
010抱着变异鸡蛋非常幸福，鲜活的神情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只小丧尸。
第二天，车队找到变异鸡群主要的集聚地之后，董奉孝从后备箱拿出小指那么粗的麻醉枪。
这就是李组长研究出来针对变异兽的麻醉剂。
董奉孝见010非常好奇，给他展示了一下锋利的针头：“这里是特质的，可以扎穿变异兽坚硬的皮肤，而且麻醉性很强，人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晕。”
010看看程颂，又看看麻醉木仓。
董奉孝没察觉出他奇怪的目光，继续道：“末世前的那些兽用麻醉剂对变异兽效果不大，这个药剂还是李组长亲自去城外抓了很多变异兽，一点点配出来的。”
010点点头。
董奉孝看看在车边烧火的程颂，又看看林楼：“你真的不一起去？”
010摇头：“不去了。”
他这几天要想想回去怎么曝光身份呢。
程颂浑然不知自己努力遮掩的小丧尸正想着怎么自己露出尾巴，还在担心他们去的时间太长，林楼无聊。
程颂先是拿出来各种各样的武器，让林楼放着那群研究人员，又分出几捆柴火让人负责在下午炖鸡汤。
程颂说：“炖坏了，我回来就要饿肚子。”
010点点头。
是很重要的任务！
程颂接着叮嘱：“要离那群研究人员远一点。”
越是靠近这些，他内心就越是不安，想到了前世林楼的突然暴露。
这一世自己不会自杀，林楼应该也不会受到自己的影响暴露。
程颂想着，010看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皱起的眉心，上前啪嗒一下捧起程颂的脸颊。
程颂的脸没有那么多肉，有点咯手。
010很大方地亲了亲他，保证道：“一定离得很～远～哦～”
程颂这才勉强答应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猎杀变异鸡的小队离开，010就蹲在火堆边。
他像是不会觉得无聊，只是注视着燃烧的火焰，要不是程颂离开前特地给他准备了小凳，林楼看起来甚至会这么蹲一下午。
010敏锐地感到身后有人走来。
他一回头，看见走来的是李组长，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
李组长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意外，反而笑了一下，站定脚步，表示自己没有靠近的意思。
010抱着柴火盯着火，火光倒映在他眼里，却全然没让他眼中染上半分暖意。
李组长静静看着这一幕。
就是这种感觉。
林楼明明看起来无害，可是安静下来的时候，和周围的人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自己第一次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注意到林楼，之后要不是那个资源做实验体的青年说，他也察觉不到林楼的奇怪之处。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李组长忽然道：“末世这么多年，我一直负责研究丧尸。”
010抬头眨了眨眼：“嗷？”
李组长接着道：“所以，我对丧尸的熟悉程度比一般人深很多。”
李组长倏然抬起头，盯着010黝黑的瞳眸：“我知道他们正常的体温是多少，也知道丧尸的眼睛受到光照时会产生什么变化。”
010听完之后，歪了歪脑袋。
他看着自己缓慢攀升的反派值，很疑惑地道：“你要研究我吗？”
李组长一顿，没有想到面前人没有任何挣扎地承认了这个身份。
他只是猜测，却不知道林楼这样干脆的态度是为了什么。
不过一想到有唯一一只能够保存理智的丧尸配合研究，李组长就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低声道：“你不用害怕，对我而言，保存理智的丧尸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人类。我不会把你当成没有人权的实验体的。”
010记得程颂说过李组长的研究方向是让人类更好地适应末世。
李组长接着道：“我会给你申请保护，也会让知情人保密……”
010歪了歪头打断他：“有人权的话，我可以申请拒绝吗？”
李组长一顿。
他看了一眼林楼，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你知道你有多特殊吗？”
见没有出声，李组长道：“你可能是唯一一个被感染后依旧保持理智的人。”
010看了他一眼，认真纠正：“不是唯一一个，但是可能是唯一一个还进入了人类聚落的。”
毕竟对于他这种丧尸而言，去人类聚落的危险性可能比自己独自在外生存高的多。
李组长听着这话，苦笑了一下。
“确实，来到基地，这样的人大多数都会沦为实验体。”
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一片沉静：“我知道你或许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有些虚伪，不过你考虑一下。”
“我能发现，其他人至少也有发现的一天，到时候开出这样条件的人，只会有我一个。”
010其实也很心动，这是一个完美的暴露时机。
可是程颂刚刚走掉的时候好担心。
010叹了口气，忽然听见面前的李组长话锋一转，继续道：“到时候程颂也不一定保得住你，我知道你和他感情好，不过你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兄弟。”
他深深看了010一眼
“我还可以提醒你，程颂已经和城主达成了协议，南方基地高层会有他的一席之地，指不定哪天，你的身份也会成为他往上爬的助力。”
李组长：“难道你要等到那一天吗？”
010的思绪被带歪，听见了新的暴露方式，眼睛震惊得发亮。
他说：“也不是不可以！”


第197章 
李组长恍惚了一下， 不太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他揉了揉耳朵，不可思议地看着双眼发光的林楼，没忍住重复了一遍：“你说也不是不行？你是丧尸， 真的相信程颂会对你讲感情？”
010点了一下脑袋。
李组长深深看了林楼一眼， 确信自己在林楼一直飘忽的眼睛里看见了亮光， 语塞了片刻， 自言自语：“难道丧尸病毒会伤害大脑？”
【反派值：-3， 当前反派值：37】
010懵了一下， 呆呆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点无辜。
不是说丧尸身份暴露之后反派值一定会飙升吗。
他看看李组长， 又看看自己， 露出了一点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是李组长第一次看见一直呆呆的林楼露出这样鲜明的神色，当然，刚刚说也不是不行时亮起的眼睛除外。
010看看他，没有很介意李组长的话， 但是有一点介意自己掉了的反派值。
他闷闷道：“你想要解剖看看吗？”
他有点苦恼：“那你要再等等哦。”
李组长轻咳一声， 之前林楼躲他都躲不及， 乍然这么坦荡，实在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说：“不必， 到时候再说吧。”
010又问：“到时候我主动要求你研究，你可以放我出来玩吗？”
李组长张了张嘴：“……可以。”
010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世界线里程颂和自己是前后脚死掉，到时候自己趁着跑出来玩的时间找程颂，让他避开杀掉他的那些人。
计划通！
李组长完全不知道林楼都想了些什么， 这么一通聊天反而把他的思绪搅得一团浆糊。
他转身想回到车上，察觉到一旁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组长顿了顿，转头看了林楼一眼。
林楼正聚精会神盯着火堆， 火光将他的长睫照射得好像火红的蝴蝶，一瞬不瞬地停着。
丧尸都没有察觉， 是自己的错觉吧。
李组长想着，刚刚放下心，就看见一只尾鱼鲜艳的变异鸡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目标明确地扑向沸腾的鸡汤。
李组长转瞬就想通，鸡是杂食动物，变异后对肉更感兴趣，估计是被那一锅鸡汤吸引来的。
他屏住呼吸，手已经按上了腰间随身携带的麻醉枪上。
科研人员的身手并不好，但是配备的武器都是最先进的。
李组长抽出枪的后一秒，就看见林楼后知后觉地转过了身。
变异公鸡喉咙中传来尖锐如玻璃刮擦般的噪音，四周的研究人员都捂住了耳朵。
李组长脑海中浮现出董奉孝说过林楼被变异鸡追得到处乱跑这件事。
李组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瞄准了变异鸡，发出两针之后，都落了空。
变异鸡的速度超乎想象，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捕获的。
如果可以，也不会变成堆积在任务墙上的一张纸了。
李组长狠狠皱了下眉，恨不得把基地二把手拖到这里。
他知道程颂和董奉孝今天是去清扫变异鸡的领头的，谁都没想到已经被清理过许多遍的车队附近还会出现变异鸡的踪影。
看着变异鸡逼近林楼，李组长吸了口冷气。
下一秒，010端起了锅，火急火燎地跑了。
用来熬汤的铁锅有林楼半个手臂那么大，林楼步履稳健，甚至还有空回头凶身后的变异鸡。
010：“这！个！不！能！吃！”
变异鸡听不懂，尖叫着跟在他身后。
010非常费解，程颂用的锅是密封性非常好的锅，他凑近都闻不到什么肉香味，鸡的嗅觉难道比他还要好吗？
999冷不丁地开口：【这只变异鸡是变异鸡群的首领。】
010跑得飞快，手里却稳稳端着汤，一滴也没有撒出来。
999继续道：【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因为鸡汤来的。】
【这只变异鸡是三级丧尸，你也是三级丧尸。】
010恍然大悟：【他想吃我。】
想通这点，他就放心了。
林楼绕着越野车跑了一圈，趁机把手里沉甸甸的铁锅放在了越野车头上，因为收手太慢，还差点被变异鸡锋利的鸡喙啄了下。
铁锅被撞了一下，洒出了不少滚烫的汤汁。
010飞快收回手，头上翘起的呆毛随着奔跑的动作一颤一颤。
他转身又看了几眼跟在身后的变异鸡，鸡冠鲜红，尾羽长长地拖在地上，整只鸡看起来高傲又强势。
有点好看。
他不合时宜地出了一瞬的神。
李组长手里的麻醉剂打出去了，扎在鸡腿上，很快注入，变异鸡的动作只是停滞了一瞬，瘸着腿继续追逐林楼。
他说：“林楼，拿刀！”
010迟疑了一瞬，那个瞬间999给他投放了很多抓鸡的画面，他只捕捉到一个。
他从小腿的皮质刀鞘里抽出程颂在城里给他弄来的新长刃，长刃有他一整个手掌那么长，打磨到反光的刀刃在日光下有些刺目。
长匕扎进了鸡的眼睛里，010避开了两步，感觉到刀刃撞击到了坚硬的晶核。
他没有再用力，慢吞吞松开手，然后后退了两步。
半人高的变异鸡轰然倒地。
【反派值：＋5，当前反派值：42】
林楼刚才无害的样子化为了虚无，李组长盯着林楼，心里对他的危险程度又拔高了一级。
010低头盯着鸡，黑色的眼睛在日光下看起来清凌凌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组长推好了眼镜，熟练地带上手套，看了林楼一眼：“我来处理它，你——”
他顿了顿，想起来林楼也是一只丧尸。
这么危险，之后恐怕不能让林楼出去，只能让程颂来找他了。
李组长话头一转：“你在想什么？”
这么认真盯着这只鸡，不会是反悔了吧。
“鸡汤撒了，”010看看地上的鸡，认真地说：“好看的鸡，会更好吃一点吗？”
李组长：。
他说：“那倒也不会。”
---
程颂发现变异鸡中少了头鸡时就心生不安。
等把二十多只变异鸡都处理掉，他把残局留给董奉孝手下的人，自己急匆匆地往营地走。
董奉孝跟着他后面：“你急什么？”
程颂道：“急着回去喝汤。”
董奉孝不是很明白，变异鸡首领还没找到，他们任务还没完成。
他劝不住程颂，只好交代完手下的事也跟着回去。
远远两人就看见营地乱糟糟的，走进了发现大多人都围在程颂的越野车边。
程颂的越野车停得距离车队并不近，董奉孝知道他不喜欢和他们这批人有太多的接触。
研究人员也没有去打扰他的意思。
董奉孝皱了下眉，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两人走进，研究员们围着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红色晶核啧啧称奇，旁边躺着一只已经失去生息的巨型变异鸡。
010手里抱着大铁锅，正笨拙地往火堆上重新放。
李组长站在他两步之外的地方，正在从手上脱沾满黑紫色血污的手套，看起来刚才那颗晶核就是他掏出来的。
李组长细致地避开血污，动作间的神色和他带着金丝眼镜时属于科研人员的冷漠重合。
“你想好了？到时候可别被程颂卖了，要拿整个南方基地的人陪葬。”
两人靠在越野车背面聊天，靠近的程颂听见这话，脚步一顿。
010专心填火熬汤，刚刚撒了汤，他偷偷摸摸往里面加了树根泡的水，不知道行不行。
他分心回答道： “不会～”
李组长看着他，镜片后的视线重归冷静。
他清晰地看见了林楼柔软的手指，雪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无不昭示着他是个活人。
李组长有感觉，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连他也看不出来林楼是一只丧尸了。
一只会进化的丧尸。
李组长听见了自己变沉的呼吸，林楼显然也听见了，警惕地看了他两眼，在两人之间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010说：“不要过来哦。”
李组长看了眼两人间空开的空间：“为什么？”
010说：“要和你保持距离。”
李组长一听就知道这一定是程颂叮嘱的。
程颂这两天离开时，都要和林楼说上不久的话，想必就是在叮嘱这些。
他冷笑了一声：“你就没想过，程颂让你远离我们，还有一个可能是想要独占你？”
010呆了一下：“独占我？”
独占一只小丧尸吗？
010矜持地道：“也不是不行。”
只要多一点晶核，他就愿意的。
如果是程颂的话，再少一点也可以。
唔，自己养他也不是不行。
李组长看见林楼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了红晕。
李组长滞了一下，几乎要说不下去了，他道：“……我不相信你的承诺，之后我也会让人盯着你，一旦你有任何不对的行为，我们都会把你控制住。”
010不是很在意这一点，他只是伸手点点两人指尖的位置，见李组长没有注意，就自己往后退。
他边退边说：“不行哦，说好了我只给程颂用的，你可以等我被抓起来之后再让人看着我们。”
他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也算是自己赚晶核给程颂花了。
他高高兴兴地补充：“到时候要给程颂发工资哦，你们想安排多少人监视都可以。”
李组长：“…那有什么用？！”
010看看他：“不管用吗？你不是说我是很特别的丧尸吗？”
他往后退着，撞到硬物，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身后的人伸手托住了他。
托住他的手臂结实有力，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底下灼热的温度。
010觉得这个画面有几分熟悉，还没找出来原因，抬起头，就看见程颂垂着眼看着自己。
010：。
托着人的手转而摩挲了一下他的下巴，程颂的视线落在他和李组长刻意保持的距离上，笑了一下。
至少记得保持距离。
“好乖，”程颂声音温温柔柔的，“等会儿可以少凶一点。”


第198章 
010：。
程颂的手还慢条斯理覆在他的后颈上， 有一下没一下往下顺着，还问：“嗯？不是说只给我用？”
“不告诉我怎么用，用来做什么的话， 我该怎么用你？”
程颂的声音明明很平静， 甚至还和以往一样带了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010却慢吞吞地从程颂身上站直了， 捂住耳朵。
好凶！！
程颂见他拒绝交流的样子， 抬头懒懒看了眼面前同样僵住的李组长， 开口道：“我不需要工资。”
被注视着， 李组长往后退了一步。
他强行冷静的声音带了点颤抖：“程颂， 现在的研究已经表明， 丧尸不具备人类的感情能力…”
董奉孝迷茫地左右看看。
怎么忽然谈到丧尸了？
程颂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他的声音懒懒散散，像是闲适休憩的猛兽，还在猛舔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崽子。
“也不喜欢有人监视。”
李组长沉默了一会儿， 董奉孝见情况不太对， 伸手将他拉走了。
010眼巴巴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眼里流露出了几分不舍的意味。
紧接着下一秒，他的视野就变黑了。
程颂将手覆在了丧尸崽子眼前， 意味不明地在他耳边问：“想和他一起走？”
有点痒。
010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程颂掌心蹭了两下，紧接着就被程颂用力揉了一把。
010：“可以吗？”
程颂：“不行。”
他俯身将林楼抱了起来，托着这人的屁股， 把人塞进了越野车。
越野车后座空间明明极大，可是程颂上来之后，空气都变得逼仄起来。
程颂刚才在外面表现的温和无害， 甚至还有闲心放轻关上车门的力道。
010却莫名觉得很危险。
他戳了好几下脑袋里面的报警装置，可是装置好像坏掉了， 被戳歪后，装死一样毫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010也和报警装置一样装死，耷拉下脑袋。
呜。
程颂坐在他身边，正好看见这人伶仃的脖颈，因为垂头的动作，略长的黑发扫在细瘦的颈骨。
林楼睁了一下眼又自欺欺人地闭上了，长长的黑睫乱颤，看起来可怜死了。
可怜才怪，都给自己想好以后的去处了。
程颂说：“我走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
010看看他，声音细细小小的，像是末世被抛弃在家里的玩偶娃娃才会发出来的声音：“这是少凶一点的样子吗？”
程颂卡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峻。
他说：“是。”
010于是低头扣手指，明明他才是那个做了胆大包天的事情的人，可是此时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样。
他小声说：“不信，还是好凶。”
程颂没说话。
010道：“可以再少一点点吗？”
程颂：“……记不记我出去的时候说了什么？”
010说：“只是加了字。”
他很认真，像是个面前放了名片的评委似的：“语气还是好凶！”
程颂被得寸进尺的林楼气笑了，伸手捏住他的后颈：“怎么样才不凶？恩？”
010看看他，不回答，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捧住程颂的脸颊，闭眼在他鼻梁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010眼睛还紧紧闭着，生怕一不小心被程颂凶到了：　“这样可以再少一点吗？”
程颂被狠狠贿赂。
不知道丧尸是跟哪个诡计多端的人类学的，居然这种方式都用的出来。
程颂强行冷静了一下：“……再闹我就更凶了。”
010这才睁开了一只眼睛，眼睛骨碌碌转了半圈，谨慎地看看程颂，倒还算积极地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要离他们远一点！”
010底气十足地宣布：“我记住了！”
程颂都被气笑了，伸手捏住这人的脸颊：“我让你躲开那些人是为了什么，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吗？”
他回来时听见两人的对话，就知道林楼一定已经被李组长发现了。
说不定这人被质问的时候连挣扎都没有，只要露出现在这样心虚的表情，对面就可以确定心中的猜测了。
010“哦”了一声，小声，有一点点不讲理地道：“不管，我保持距离了。”
他边说边往后退，试图把自己的脸从程颂的手里拯救出来，程颂很轻地“啧”了一声，010立刻警惕地看着他：“又凶？”
程颂顿了一下：“当然要凶。”
“出去一趟，你什么东西都抖擞出来了，”　程颂看着面前鲜活可爱的林楼，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是什么小漏勺，嗯还不能凶，一凶就坏？”
010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露出了一个心碎的神情。
明明是时间到了，他的身份应该暴露了。
他小声说：“不是漏勺。”
程颂看他不开心的样子看得都有些心软。
010继续说：“我都和他商量好了，之后把我捉去做研究的时候，可以放我出来找你玩。”
这个都商量好了。
程颂迅速冷静了下来，吸了口冷气，伸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他说：“你还说了什么？”
010看看他，坦诚地说：“他说你会把我出卖给南方基地，我觉得可以把我多换一点东西，然后就没有了。”
他委委屈屈地问：“难道我不值钱吗？”
程颂几乎想啃这人的脸颊一口。
他放低了声音，几乎是有点恨恨地伸手卡住林楼的下颚，看着这人仰起的小脸，开口道：“早知道你这么大方，我就先把你关起来研究，便宜他们干什么？”
010眨了眨眼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也要记得带我出去玩——”
程颂低下头狠狠在他唇畔上咬了一下。
010眼睛都睁大了，纯黑的瞳眸里全是震惊。
他紧张又仔细地观察着程颂，看他神情自然，没有一点要被感染的意思，才捂住嘴巴闷闷道：“都说了不能亲嘴巴。”
程颂安静了片刻，似乎笑了一下：“都说了让我研究，我就是这么研究的，为什么不行？”
010嘀嘀咕咕：“你也会变成一只丧尸的。”
程颂说：“可以。”
010说：“可是你不会变成我这样的丧尸，你会忘记洗澡，到处乱啃东西，还不刷牙。”
他总结道：“会变成没有脑袋，臭臭脏脏的丧尸！”
程颂看了他一会儿，意味不明道：“比躺在解剖台上被研究的丧尸好。”
010：。
翻旧账！怎么又翻旧账！
程颂抬起他的下巴，打量了一会儿，林楼一定是世界上所有小丧尸中最漂亮精致，也是最爱干净那一个。
他问这只爱干净的丧尸：“你就不乱啃东西了？”
010：“呜。”
程颂被林楼“呜”的这一下险些逗笑，他低声道：“你下次再承认自己是丧尸，我就直接咬你一口。”
他说：“到时候你要负责喂我吃晶核，给我洗澡，不仅自己不能每天有东西吃，还要操心怎么喂我。”
这么说起来，好像被咬一口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010吓得呆毛都竖起来了，随着他摇脑袋的动作在头顶晃来晃去：“不要不要不要。”
程颂不说话，等这丧尸摇头把自己摇晕了，才凑过去低头又在这人唇畔上亲了一下。
“没良心的。”
算了，丧尸心都不跳了，不指望有良心。
程颂趁机又亲了一下，
010紧紧闭着嘴巴，生怕一不小心让程颂变成丧尸了，又有点眼馋地看着程颂逐渐殷红的薄唇。
程颂笑了一下：“亲亲？”
他原本只是逗弄林楼，没想到林楼看看它：“轮到我了？”
“那你要把嘴巴闭好哦，”010认真地说：“不然我要生气！”
程颂的气还没生完，就先被林楼插队了。
他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此时强行按下，静静等着林楼。
010相当小心地凑上前，亲了一口程颂的嘴唇。
人类的嘴唇亲起来软软的，热热的。
程颂虽然说话很凶，可是嘴闭着眼让亲的样子好温柔，嘴巴也好软，好好吃的样子。
010回过神，被自己这个念头吓死了，慌里慌张地退开。
程颂一把按住要跑的丧尸：“怎么？我不好亲？”
010看看他，诚实地把刚刚自己生出来的可怕念头说了出来。
程颂听完反而笑了，他像是完全不觉得面前是一个一口就可以让他感染的丧尸一样，反倒是凑上前奖励似的亲亲这人的脸颊。
“好棒。”
谁说丧尸感情淡薄了，林楼都会想亲自己了。
刚才林楼亲的好小心，只是小兽一样在他唇上啃了啃，啃完还没忘记伸手拿湿巾给他擦擦干净，此时亲完的地方还带着淡淡香气。
程颂低声继续夸：“还知道给我擦嘴，怎么这么棒？”
010觉得自己脸颊又变的烫烫的了。
程颂知道人进化到后期，对丧尸是有一定抵抗力的。
可惜上一世他也不知道，这些抵抗力到底能不能用来和丧尸亲吻。
他遗憾地看了看林楼。
010忽然记起来，李组长刚才一直试图给他灌输的观点。
丧尸和人类不是一条路上的，所以程颂一定会出卖自己。
010歪脑袋想了一想，出卖自己之后，还可以亲亲吗？
检测到他在想什么的999忍无可忍：【你等他出卖你了再想也不迟，你先想想你们到底能不能亲吧！】
010有点失望，999这么说，八成就是不能亲了。
程颂看他忽然又开始发呆：“怎么了？”
010看看他，小声把问题问出来了。
“你把我卖掉之后，也可以来亲亲我吗”他非常矜持地说，“我有一点喜欢亲亲。”
程颂听见这话，刚才的火气也烧不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又在林楼嘴巴上亲了一下。
“谁要把你卖掉了？”
这么难养，又贵。
程颂看着迷茫的林楼，笑了一下，坐回了位置上。
他道：“好了，被你咬了，现在我也是丧尸了。”
010呆呆地重复：“被我咬了？”
程颂“嗯”了一声：“要不要再咬一下？”
010看看他，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声宣布：“那你也是丧尸了哦？”
程颂“嗯”了一声。
010睁大了眼睛，继续道：“那都是丧尸了，是不是可以谈恋爱了呢？”
他说：“都亲亲了！”
程颂笑了起来。
---
两人下了车，围着变异鸡晶核的研究人员还没有散开。
董奉孝的视线飞快地在两人身上掠过，他还记得程颂和林楼的关系，有点好奇林楼是怎么压下暴怒的程颂的。
但是现在两人开起来没有一点问题，甚至林楼连嘴巴都没有红，程颂周身的气场已经平和的好像念了几十本佛经似的。
董奉孝陷入了迷惑。
两人走到了变异鸡晶核旁，程颂看了一眼拳头大的红色晶核，又看看已经拿出仪器开始测算的研究人员。
程颂看明白了，笑了一下，开口道：“红色的太辣了？不想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知道林楼对于不同口味的挑嘴了。
他甚至试图找来过两个苦的晶核，试图让林楼的食谱看上去均衡一点。
010点点脑袋：“看起来就很辣！”
程颂还记得之前天水村那些丧尸躲避林楼的样子，他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
之前林楼和自己吸收了晶核，那些初级的丧尸就开始躲着他，现在想必是吸收的晶核不够，所以没有压制住。
得多找几个。
010记得999说他和那只变异鸡是同样的等级，不由得多看了拳头大的晶核一眼，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程颂见状，笑了一下：“你的脑袋里也有？什么颜色的？”
010有点怀疑，晃了晃自己的丧尸脑袋，有点震惊。
应该有的，这么说来，难道自己的脑袋真的坏掉了吗？
010看看程颂，想起了数据库里在偷偷往外冒粉色的数据墙，有点不确定地道：
“应该是，粉色的？”


第199章 
变异鸡的任务完成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程颂带着林楼在外面又转了几天。
010问：“怎么不回去，不是说郜飞尘他们还有好多任务吗？我们可以和他一起做。”
“他们想锻炼一下自己，”程颂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附近有变异奶牛， 我去给你弄点牛奶好不好？”
010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好耶！”
他风风火火和程颂去了变异奶牛在的地方， 结果发现母牛已经被人拿走， 剩下的都是变异公牛， 正留在原地攒劲地哞哞叫。
程颂见没有奶牛， 又去附近几只三级丧尸的领地转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满满一袋的晶核。
010把自己觉得不好看的统统拣出来， 程颂等他捡完， 就坐在他身后攥着他手一起吸收。
程颂之前喜欢把下巴放在自己肩膀上，但是这几次都是让自己靠着。
010扭头看看。
程颂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了笑，笑意异常温柔， 好像有琥珀在眼里流动：“接下来想吸收哪个？”
010慢吞吞地收回手：“吃饱了。”
随着吸收的晶核越来越多， 数据库的数据也越来越漂亮。
010察觉这些晶核的能量似乎也对系统有很大帮助， 至少他在惩罚世界里逐渐消耗的能量都被补回来了。
他又转转脑袋问：“你吃饱了吗？”
程颂没说人类吸收晶核没有果腹感，甚至非常配合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还没有。”
他低头咬了林楼鼻尖一口：“在吃。”
010：。
又被咬了。
他小声气愤地说：“我才是丧尸！”
程颂的视线落在他两颗小尖牙上， 看了很久，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他说：“我被你咬了，也是丧尸。”
010觉得他想亲自己，把嘴巴闭上了， 瓮声瓮气地问：“那你也变成丧尸脑袋了吗？”
程颂点点他：“怎么骂人？”
010不服气地看看它，纠正道：“丧尸不是人哦。”
“…”
就这样，两人回到南方基地的时候， 甚至在基地门口碰上了归程的李组长一行人。
010这才震惊地发现他们多在外面游荡了半个月的时间。
李组长见到他们也很震惊，多看了程颂好几眼， 都是些心知肚明的意思。
结果两行人进基地的时候出了问题。
说是出问题，其实是太过顺利，甚至没有仔细检查就都被放了出去。
门口的守卫脸上都写着惶然，城内的动荡想必还没有结束。
众人都皱起了眉，李组长回研究院的时候发现门口的守卫也是这样，脸色格外难看，把负责检查的守卫臭骂了一顿。
“检查也是可以放松的吗？到时候你们放一个丧尸进去，也不用担心基地出乱子了！”
李组长职位不低，赶来的守卫队队长低头听训。
010震惊地看着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李组长臭骂人，听到他说放丧尸进来的时候异常心虚，也不看热闹了，连忙跑回了程颂身边。
两人的任务晶核在李组长手上，他回去后会给两人销掉任务。
程颂直接带着林楼回家，路过上次的交易区，里面的摊子少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躲在家里，还是暂时逃出基地避难。
没想到特意带人出去了一趟还是没结束。
程颂叹了口气。
010伸长了脑袋往里面看，看见自己喜欢吃的摊子都不见了，露出了相当失望的神情。
程颂一步一步地踩着这人的影子，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想吃？”
010：“有一点想吃。”
程颂说：“牵手。”
010转过头：“唔？”
程颂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在林楼的手背上点了点，垂眼看他。
“人类谈恋爱就是要牵手，丧尸不牵吗？”
010想了想：“丧尸也要牵的！”
程颂笑了声，010很主动地凑了过来。
程颂把他的手牵住了，小丧尸的手好像比人类还软，就是还有点凉。
程颂一边想着还是得去找新的奶牛群，一边又对010说：
“回去给你做。”
---
南方基地出的乱子让二把手焦头烂额，他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针对自己和手下，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在外面捡来的一个女人帮了自己，他现在已经被逐出了基地。
留意到李组长回来了，甚至还给之前那两个人销了任务，二把手相当激动。
那可是堆积了两年的任务，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完成？
一定是李组长又研究出什么好用的东西了。
二把手擦了擦额头，起身去了研究院一趟，在研究院里没找到人。
他的助手说李组长又外出了，估计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二把手皱着眉骂了一声，留意到这个助手似乎长得不错，是个还算好看的青年。
末世细皮嫩肉的人越来越难见到，二把手没忍住多看了这人几眼。
青年似乎没觉得不对，还对他笑了笑。
二把手记起来了：“我记得你，你原本是李组长的研究对象。”
青年笑了一下：“我现在也是，不过想学习一下，所以做了李组长的生活助理。”
二把手点了下头，青年开口道：“我听您说，之前那个变异鸡的任务被完成了？”
他知道林楼他们接了这个任务，甚至李组长还主动要和他们同队。
林楼凭什么这么好运气？凭什么每次都有人帮？
二把手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一遍青年：“怎么？”
他虽然好色，也不是没脑子。
这两天姓蒋的那女的队伍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他知道这些人不好惹，已经不打算再纠缠了。
青年笑了一下：“我知道林楼，就是您看上的那个小美人。”
“他虽然在蒋姐的队伍里，但只是挂名，平常出任务并不是一起的。”
当然，不然怎么最近蒋从云他们在基地里出了大风头，那两个人还在外面苦兮兮做任务。
二把手在心里评估着青年的来意，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青年垂下头，一点点整理着办公室里摆在两侧的药剂和试管，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无害。
等把手头的东西一点点都理好了，青年才继续说。
“我没什么想做的，”青年说，“我只是觉得，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蒋从云他们应该就没有时间找您的麻烦了？”
二把手有点不耐烦别人在他面前摆架子，但是面前人长得不错，也勉强耐下性子：“他能出什么麻烦？”
“过两天李组长回来，还有他们任务完成的奖励寄存在这里，林楼会来这里一趟。”
青年语含深意：“他当然能有问题，只是如果有人要护着他，恐怕有问题会被保下来，还会留在基地里害人。”
二把手听懂了。
现在基地里都以为自己只是在垂死挣扎，如果这件事能给他喘息的时机，未必不能出其不意，把基地大清扫一回。
二把手道：“要是林楼有问题，我当然不会放过，也不会让别人包庇他。”
青年含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两天后，李组长再次回到南方基地。
林楼的事情给他带来了新的灵感。
李组长拿着之前自己研究的药剂在城外抓了几只丧尸圈养，这几天都在观察进度。
林楼他们的奖励还寄放在他这里，李组长回来后，看了看东西数量，让人去通知了程颂他们一声。
当时程颂正在和刚弄来的变异鸡腿斗争。
010呆在客厅里看着程颂系着围裙的背影发呆。
随着程颂走来走去的动作，他身后的黑色绑带也在身后轻轻晃着。
010的脑袋跟着转了转。
粉色数据又掉出来一点。
010摸摸自己最近溢得越来越多的粉色数据有点发蒙，总觉得这个粉色的数据墙要塌掉了。
听到门口有动静，010蹦下去开门，听完之后钻到厨房里问：“我先去拿啦？”
程颂听力非凡，也听见外面说话了。
他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派过来的人是李组长得用的下属。
他轻轻“嗯”了一声：“早点回来，不然冷了。”
程颂说着，又问了一句：“昨天的吃起来怎么样？”
010：“好吃！”
程颂笑了笑：“给你做更好吃的怎么样？”
010：“那我要快一点回来！”
010动作很快地跟着人到了研究院。
李组长给他开了绿灯，许多必要的检查都跳过了。
等跟着那人到了办公室，李组长已经等在看办公桌后。
他眼下带着青黑，此时见人进来了，堪称有些垂涎地看着林楼。
虽然抓到的那些丧尸对培育有反应，但也失败了不少。
林楼可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最完美的一个成功品。
是世界的作品。
010虽然有一点习惯了李组长的视线，还是往后推了推。
他很认真地说：“你再这么看我，我就要咬你了。”
李组长遗憾地移开视线。
他把任务奖励和用来和林楼换变异鸡晶核的物资都放在了桌上，示意他点一点。
010扫了一遍，拿出自己的大背包，仓鼠一样认真地一件件往包里装。
李组长看见桌上自己还没用完的一堆丧尸诱食剂，又把这些东西推到了林楼面前：“这个你也拿去吧，是诱食剂，说不定你也爱吃。”
010歪了歪脑袋，诱食剂？
一刻钟后，看着堆满桌子的诱食剂壳子，李组长沉默了。
010还抱着最后几根诱食剂不放，啃着封口，有一点想吃，又要强行忍住的样子。
李组长哭笑不得地撕了一张白纸，写了几行字，又推给林楼。
他说：“我过两天还得去城外，到时候还得做一批诱食剂，留一部分给你，你自己记得来拿。”
010：“好耶！”
010兴高采烈地跑回了别墅，刚到门口就嗅到一阵香气，比平常闻起来更浓烈，更好闻。
程颂刚刚烧完，正往下放着卷起的袖子。
010凑到了餐桌前：“为什么这么香，我又升级了吗？”
程颂走到他身后，伸手轻轻搭在林楼的后颈，下意识捏了捏。
他温和道：“我把晶核磨成粉了，应该很好吃。”
他注意到林楼口袋里放着张边角不平整的纸，伸手夹了出来。
010还在努力闻味道，程颂给他递了筷子，顺便把纸条上的内容看完了。
看见这人背着自己吃了零食，甚至还预约好了下次的。
程颂端着一半的炸鸡离开了。
010：？
———
过了两天，010拿着李组长手写的证明到了研究院的大楼。
他通过一楼的保安和门口的助理，敲门的时候注意到隔壁实验室有人。
010看了一眼，发现这人穿着宽大的白大褂，就很贴心地没有出声，自己把门推开了。
李组长担心林楼要诱食剂这件事会被其他人注意，所以专门把诱食剂都放在了一起，给了林楼独自进出办公室的权限，还把留下的那一批诱食剂换了壳子。
010吭哧吭哧把五颜六色的诱食剂搬完了，他死缠烂打让程颂答应他来，要快快地回去才好！
等他离开后，隔壁实验室的人才走了出来，默默凝视他的背影。
青年原本偷了一份重要资料，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推到林楼身上。
但是前几天，李组长亲自见了林楼。两人聊了半个小时，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青年只好放弃了这个下手的机会，没想到过几天这个机会又回到了自己面前，而且李组长还不在。
他的视线落在林楼拿走的药剂上，像是看见了一份特大惊喜，瞳孔都兴奋得微微战栗起来。
现在，好像有了更好的选择。


第200章 
010忽然感觉背后一冷。
他狐疑地回头看看， 研究室走廊的路空旷无人，只有冷白的白炽灯在走廊上方照耀。
010收回目光，继续蹦跶着往别墅去了。
回到别墅， 程颂正在研究新的零食， 010把手里抱着的一箱诱食剂都放在了客厅。
丧尸的嗅觉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是010已经能闻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小摊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程颂这几天都呆在厨房做好吃的。
010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看了看这人面前的烤箱， 有点震惊：“小蛋糕？”
程颂应了一声：“不喜欢吃了吗？”
010歪了歪头， 有点奇怪地看了程颂一眼：“喜欢！”
他开开心心叼着诱食剂守在一旁， 蛋糕拿出来的时候小尾巴似地跟着转来转去，还趁着程颂腾不出手，拿勺子在上面挖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吃。
程颂好笑地看着他，刚刚放下手里的东西， 还没说什么， 就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
他们住的偏僻， 蒋从云还忙着和基地高层合作，李组长出城了。
不应该有人来敲他们的门。
程颂望着门外皱了皱眉， 没有搭理的意思，没想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几乎有他们不动就破门而入的架势。
010趁他不注意又偷了一口小蛋糕吃，腮帮子鼓起可爱的一小块：“开叭～”
他的眼睛弯弯地眯起， 显然很喜欢这次的蛋糕。
程颂颔首，转身拉开了大门，看见外面两侧整整齐齐排列的十个人， 眯了眯眼睛。
这些人外套上都有眼熟的肩章，显然都是南方基地官方的人。
见门开了， 最靠前的那人立刻抬起枪口对准了程颂。
末世热武器是稀罕品，二把手这次生怕这两人强行跑了，才让手下带上这把枪。
程颂：“什么事？”
带头那人道：“林楼呢？我们怀疑林楼偷了研究院的实验药剂，需要他配合我们调查。”
程颂平淡地道：“他有李组长的手写证明，都是查证后才拿的东西。”
带头那人立刻接话：“李组长只同意他拿疗伤药剂，但是他离开后李组长的助理又检查了一遍，办公室里丢了正在研究的药剂。”
那人加重了语气：“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李组长正在研究的丧尸都是基于林楼开启的。
程颂冷淡地看了这人一眼，领头的人居然从他的视线中感受到几分居高临下的漠然。
程颂回身，没让他们进来，反而是去客厅翻了翻。
路过小饭厅的时候注意到林楼已经把蛋糕啃掉一半了，程颂就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林楼的脑袋。
“慢点吃。”
程颂说完才拿着手里轻飘飘的一张纸回到门口，展示給外面的人看。
那是一张盖了城主好几道印章的任命书，程颂拿着这东西，在南方基地的权限不下于城主本人。
外面的几人看见这张纸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城主和这个姓程的怎么会有关系。
领头人手下带的大多都是二把手手下的人，他刚刚有所动作想强行拿下，就眼前一花。
他只觉得手腕一疼，下一秒，手里的枪就到了程颂手上。
……好强！
领头人只知道程颂是个体质增强者，却不知道他实力这么强大，看这人手里把玩着自己被抢过去的武器，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程颂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关上了门。
“城主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领头人和自己带来的同伴面面相觑，最后强笑了一下，“看来只能找老大出手了。”
一行人离开后，程颂才随手把这张纸和收来的武器放进了玄关的抽屉里。
他转而去看看林楼，很好，已经在吃第二个小蛋糕了。
程颂坐下，伸手下意识捏住林楼的下巴，看了看他的小尖牙。
010眨眨眼睛，露出些疑惑的意思。
程颂收回手道：“吃这么多甜的，丧尸不会被蛀牙？”
010狠狠隔着衣服咬了他一口，身体力行证明丧尸的牙齿非常好用。
咬完之后，他忽然抬起了脑袋，有点紧张地看着程颂。
程颂对上他的视线，有力的手捏住了这人的下巴，和人对视：“怎么了？”
随着他的动作，手臂上末世锤炼出来的肌肉都微微绷紧，相当好靠。
010没忍住挣开他的手又滚了两圈，才有点发愁地道：“你好不好养呀？”
他刚刚才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蛀牙了，和丧尸打架说不定会吃亏。
要是世界线到了自己身份败露的时候，他带着程颂跑出去，会不会饿肚子？
还好，没想着自己跑。
程颂语气温和了不少：“我可以少吃一点。”
“…”
两人在别墅呆到下午，林楼的消息很快传到郜飞尘他们耳朵里，小队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都在下午跑到了别墅问情况。
他们着急着，没想到别墅门打开，就看见了林楼在和程颂讨价还价。
010：“我真的不会蛀牙，可以一天吃好多！”
程颂手上拿着一个袋子，塞得满满的，里面看起来像是某种糖果：“就算不会蛀牙，也会磨牙，你的虎牙都没那么尖了。”
程颂边说边打开门示意他们进来。
010听见这话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牙齿。
真的吗？
他转身跑到浴室里照镜子去了，门外的三人恍惚地走了进来，按照程颂的示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蒋从云道：“我们是听说，林楼被盯上了？”
程颂淡淡颔首，把那些人上门的意图讲了一遍。
蒋从云眉头皱了起来，担忧地看着摸完牙齿走回来的林楼：“既然这样，你们不如出去躲一阵子吧？”
谁想到在末世最烦人的不是丧尸，而是人类。
蒋从云皱着眉，心情不是很好，一开始对南方基地的期待渐渐消磨，现在甚至也有些想要一起离开。
只是既然已经动手，总不好说走就走。
010坐在旁边的高凳上听他们商量，这凳子是路过交易区程颂特地停下来给他买的，比一般的高凳还高上半个手臂，010坐在上面，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
010很喜欢这个高凳，程颂也很喜欢，每天非常恶趣味地喜欢看林楼爬上爬下。
听了蒋从云的话，010看看世界线。
快九十了。
但是反派值只有四十多。
他认真地道：“我不走哦。”
他理智分析：“现在我应该已经出不去基地了。”
蒋从云难以理解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而看向程颂，见这人没有动弹的意思，没忍住道：“程哥，你不劝劝？”
程颂面色淡淡，平静道：“管不住。”
蒋从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程哥用这么一副大佬的表情说这三个字，听起来实在有点奇怪。
程颂道：“与其让他自己偷偷跑回来，不如和他一起呆在基地。”
蒋从云没忍住开口恐吓道：“那个胖子可不是好相与的，林楼要是真被他抓走，下场会很惨的。”
胖子？
010慢了半拍，才把基地的二把手和胖子对上号。
程颂没说话，显然是在等林楼的反应。
蒋从云还在恐吓：“曾经有个得罪他的人就被他扔出城外了，感染成丧尸后，这人还被抓回来送给研究院继续研究了。”
可谓是生前死后都没有被放过。
010眼睛亮了起来，程颂看见这一幕顿了顿，预料到什么，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010晃了晃腿，有点高兴地说：“可是，我就是丧尸呀。”
程颂不让他告诉别人，男女主角总不算是别人了！
蒋从云一怔。
010期待地等着主角的反应。
程颂淡淡地看了林楼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我也是。”
空气中沉默了几秒，蒋从云无奈道：“那我也是好了，就不用和城里这群人斗来斗去，直接住到外面去。”
反派值全程一下都没有动，显然没有人把林楼的话当真。
010呆了呆，没有想到自己最大的障碍居然在这里。
他震惊地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两侧的人，开口道：“我真的是丧尸！”
蒋从云笑眯眯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知道了，到时候他们真的对你不利，你就直接咬他们。”
010迷茫地看了一眼程颂，发现这人正支着下巴闲散地看自己，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场景。
可恶！
010张开嘴巴，露出尖尖的虎牙，伸手指了一下：“我的牙齿很尖。”
周围两人凑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又在程颂不善的目光下退开。
郜飞尘道：“很可爱。”
010：？
他啪嗒把手放在了郜飞尘的手上：“我体温也很低。”
郜飞尘颔首：“我们知道你身体不好。”
010还想再说，程颂忽然从后面拎住了他的衣领：“坐好。”
010为了证明自己，只坐了小半张椅子，马上就要从高凳上掉下去了。
他愤愤地转过头，不开心地看着程颂。
程颂笑了一声，颇有些诡计得逞的意思：“都知道你是丧尸了。”
明明都不相信！
010蔫巴地趴在了吧台上。
程颂和三人交谈了几句，约好之后的计划把人送走。
等人走了，程颂看了看蔫巴巴趴着的林楼：“他们不算别人？”
010正想点头，又警觉地看了眼程颂。
程颂端详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的答案，见人这个反应，才慢慢问：“丧尸都是骗子，说出的承诺都不可以信是不是？”
答应他不把真实身份告诉别人，连续两次都积极凑到人家面前去了。
010伸手捂住嘴巴，因为不能很深地亲亲，最近他的嘴巴都被啃肿了好多次。
他说：“算一点点别人。”
010给出了自认谨慎的答案，没想到程颂伸手把他桎梏在了吧台和自己中间：“之前答应过我不答应别人，现在反悔了一点点，那就也只亲一下下好了。”
010委委屈屈地把手松开。
程颂低头吻上他唇畔，下一秒，居然探进了唇齿间。
010震惊地推他。
程颂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放心，我已经让李组长实验过了，这样不会感染的。”
010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真的？”
李组长会做这种实验吗？
程颂道：“真的。”
他说着继续低下了头。
程颂性格强硬，亲起人来也显得强势，明明说好只亲一下下，结果亲得010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程颂早有准备，伸手把人接住。
010还迷迷糊糊的被他抱住，像是踩到了一朵云一样。
他发现程颂真的没有变异的意思。
010往程颂怀里钻了钻：“变成丧尸了吗？”
“还没，”程颂温和道，“再亲一下试试？”
010被忽悠晕了，点点头。
十分钟后，程颂凑到被亲得晕乎乎的010身边，轻声问：“不愿意走，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010虽然晕乎乎，但是脑袋没有坏掉。
他看看程颂，又看看自己的反派值，忽然想到了新的方法。
他说：“我要被抓！”
程颂一怔，不善地眯了眯眼睛：“什么？”
010开始黏糊糊地蹭他：“让我被抓走嘛，我想当坏蛋。”
程颂低声道：“哪里有被抓走的坏蛋？坏蛋都是抓人的。”
010听见，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程颂，然后直摇脑袋：“不要不要。”
那种坏蛋一看就只有程颂才能当，他要简单一点。
“我要吓他们一跳！”
“当坏蛋～当坏蛋～”
010继续缠着程颂，就是不说理由，被缠得没办法，程颂答应后把人按着亲了个遍。
程颂亲得很凶。
他舌尖像是含了火星子，吐出来的时候从舌尖滚落，几乎要把010烫坏。
010整个丧尸都热乎乎的了，还惦记着明天要怎么被抓走。
程颂恨恨把人咬出了齿痕，比丧尸更像是一只丧尸。
他盯着自己重生得来的宝贝，低声道：“就这一次？”
010点点脑袋。
程颂：“以后就是我的小丧尸了，别人抓也抓不走？更不会主动跟着别人跑？”
010猛点头。
程颂把脑袋放在了林楼的颈窝，他低声道：“那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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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基地，中心区
二把手呆在自己的宅子里。
除开城主，他们这些基地高层都在中心区有一套别墅，平日里住的除了自己还有手下。
面前的餐桌上放了不少食物，二把手甚至手里还拿着一杯红酒，青年也坐在他对面啜饮着红酒。
二把手笑道：“怎么样，这可是末世前宅子的主人珍藏的红酒。”
青年道：“我没想到自己还在挣扎求生的时候，原来可以有人过上这种生活。”
二把手大笑：“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也可以过上这种生活了。”
他喝完了手里的红酒，眼睛像是豺狼一样，紧紧盯着青年，冒出犀利的光：“这次成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不如等我当上了城主，也让你弄个研究员的身份当当？”
青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二把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不过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可不能瞒着我。”
青年眯着眼笑了笑，似乎有些醉了。
他知道这人要问什么，主动说道：“我和林楼没什么仇，只不过看他不顺眼而已。末世里大家都活的这么苦，怎么他还能无忧无虑地活着？”
二把手想起那个小美人，“啧”了一声：“你够坏的。”
青年道：“还好。只是之后的世界注定不是他这种人能够活下来的，不如提前让他发挥一下价值。”
二把手听见这话笑了起来，观察了青年一会儿，这才道：“其实这次，还有一个人帮了我不小的忙，我今天特意介绍你们认识，以后也好一起帮我出主意。”
说话间，从楼上下一个女人。
下来的女人皮肤白皙，看起来楚楚动人，只是脖颈处一道疤痕破坏了她的美丽。
二把手还没有介绍两人认识，门外就急匆匆传来一人的脚步声，被他派去别墅的手下喘着气回来了，撑在门口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讲完了。
二把手脸色难看：“你们就不知道强行把人抢回来吗？”
手下脸色青白，显然也没有想到程颂有那样可怕的实力，低声嗫喏道：“枪被抢走了，我们打不过他……”
“什么？还把枪抢走了？！”二把手走上前狠狠踹了这人一脚，“没用的废物！”
听见两人的对话，女人淡淡道：“副城主，还是先把追究的事情放一放，带人去把别墅围起来的好。”
二把手收回脚，脸色不是很好看，派人去找了手下其他的体质增强着，这才匆匆离开了。
等二把手离开后，青年也没有马上离开。
他把目光投向了白心心，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做？”
“只要让林楼关在研究院就好了。”白心心端详着自己的手指。
她好不容易从天水村死里逃生，此时想到没有帮她一把的程颂两人，心里就燃起浓浓恨意。
她道：“李组长对林楼不错，他们会同意这个提议的。”
白心心笑道：“只不过研究院里关着不少丧尸，林楼出来后还是不是人，我们也不能保证了。”


第201章 
二把手带着手下又去了别墅一次， 这次他们异常顺利，别墅里那个难对付的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林楼一个人坐在一楼吃蛋糕。
他们闯进来的时候， 屋子里的人正认认真真地用小勺子吃完最后一口， 听见门被撞开的动静， 这才抬起了头。
二把手的目光在别墅里警惕地转了一圈， 他身后很快跟上来一个下属， 低声说：“我们的人看见， 程颂出城了， 应该是去找李组长了。”
二把手冷笑了一声， 李组长在城外的地方，来回怎么说也要三天，到时候也尘埃落定了。
他的视线落在林楼身上，依旧感觉到了第一次见这人时的惊艳感。
二把手的视线在林楼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打了个转， 语气放柔和了一些：“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吧， 最好不要挣扎， 乖乖地跟着我们离开。”
010看看人，非常好说话地道：“要等一下下哦。”
他和程颂截然不同的态度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010认认真真地收好了碟叉，端进厨房，认认真真洗好后才转身出来。
他问：“要把我抓到哪里去呢？”
二把手的视线黏在林楼脸上，要他说， 当然是带回自己家里最好，可惜最近局势这么乱，要是这人趁机往外传点什么消息就不好了。
他想起白心心的提议， 笑了笑，眼角浮出些细纹：“就不让你受苦了， 既然偷的是李组长的东西，就关在研究院的隔离室如何？”
研究院的隔离室专门用来隔离一些变异生物，特质的玻璃比起南方基地的监狱还要牢固，只要再派一些人看守就好。
二把手盘算着，挥挥手让身后几人把林楼带走。
“通知守卫队把蒋从云他们小队的其他人也看守起来，既然林楼偷了东西，他们也难逃罪责。
010认真纠正：“是调查有没有偷东西。”
没有人关心这件事，两个身材高大的下属看看面前过于瘦弱的林楼，上前一步就要把人扣住。
010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刚刚程颂缴来的枪。
他说：“是调查哦。”
要按住他的人动作一僵。
南方基地热武器稀缺，就连二把手也只珍藏了这一把，还被程颂抢走了。
他脸色发绿，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楼。
010说：“走呀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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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颂见010开开心心被带进了研究室，有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回别墅的路上，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程颂停下了脚步，冷冷看着几米外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女人。
白心心朝他笑了笑：“程哥，好久不见。”
见程颂没有理她，白心心很快转开了话题：“我看你去了一趟城主府，是想要找城主保下林楼吗？”
白心心道：“城主昨天去了城外的研究所，恐怕见不了你。”
白心心的视线落在程颂看着自己的冷淡神情上。
她以为程颂没能救下自己，现在见到自己这副样子多少会有些愧疚，到时候她再从中劝说，林楼一定可以被抓走。
没有想到她来的时候，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白心心想着程颂对于林楼的爱护，脸上波澜不惊的神情就维持不住了。
她恨恨道：“是你把我们叫去天水村的，难道你一点愧疚就没有吗？！为什么你只想着林楼，看见我却是这副样子？！”
程颂冷淡地看着她：“你们去天水村有无数机会可以逃走，特别是你，离开又回来  ，也是我让你们做的吗？”
白心心脸上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
天水村的混乱是她的噩梦，她身上的疤痕就是李赤当时拿刀弄出来的，为的是让她成为诱饵。
只是自己比李赤下手快，直接把人推进了丧尸堆而已。
程颂冷淡地看着她，像是看穿了一切。
白心心踉跄地后退两步，匆忙地跑回了中心区。
二把手让人等在附近，她一出现就让人把人找了过去。
白心心到的时候，二把手正坐在书桌后。
南方基地中，城主给普通人的支持也极大，不少人都经历了专门的训练，成了基地的护卫队。
要不是林楼做这件事，二把手想要靠自己的命令驱动那些受到训练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
郜飞尘小队牵扯不小，短短半天，二把手已经让人关押了城主几个和他们来往密切的得力属下，现在已经不那么被动了。
白心心听完了这半天发生的事，勉强笑了笑：“这不是很好吗，接下来，只需要让城主出事，基地就是您的了。”
原本二把手没想这么快动手，所以才被这些人打了个猝不及防，一想到最近这些人给自己找的不痛快，二把手内心就一阵畅快。
等他收拾完那些不老实的人，基地就是他的一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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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被关进了研究室，还很稀奇地趴在玻璃上摸摸玻璃，程颂说这些玻璃都是强化过的，非常坚硬——
010伸手敲敲，紧接着手底下的玻璃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010：？！！
被、被碰瓷了。
010转头看看身后冒着红光的监视器，露出了心虚又震惊的眼神。
他僵硬地站了五分钟，监控器后的人发现不对，让巡逻的守卫过去查看。
守卫盯着布满裂纹的玻璃皱起了眉：“之前这个地方坏了吗？”
他的同伴看了一眼，抽出了手中的武器。
“难道你还以为是这人弄坏的？这可是丧尸都弄不坏的强化玻璃。”
同伴的刀在玻璃上敲了敲，警惕地看着010：“你是不是想弄坏玻璃趁机逃出来？退后！”
010非常主动地往后退，直接坐在了床上。
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叫来同伴，给010换了新的房间，关进去前，还仔仔细细检查了房间的玻璃墙是否完好。
010乖巧地坐在雪白的床上，不敢乱动了。
研究室是个九平左右的房间，四面墙都刷成了白色的，没有窗户，顶上有通风管道，除了一扇门外没有其他出入的地方。
房间内除了床腿是泛着光的金属制品，其他东西都是白色，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通过透明玻璃还可以看见隔壁在狭小房间里到处游荡的丧尸。
010多看了两眼，房顶角落的话筒忽然出声了。
“林楼，昨天你去李组长办公室，是否拿了绿色的药剂？”
这声音出现的突然，隔壁的丧尸显然也被惊动，起身开始在靠近010房间的玻璃处游荡，发现010的存在后，就开始不停地用脑门撞击两人间的这层玻璃。
玻璃在丧尸的撞击下看起来脆弱许多，哐哐哐直响，如果是人类在这里，肯定已经胆战心惊。
广播里的人还在说：“要是不承认，就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吧。”
等房间内又安静下来，010抬手想要敲玻璃，又讪讪地放下，只能趴在玻璃墙上眼巴巴地看着隔壁的丧尸：“请问，可以不要吵吗？”
对面的丧尸轻蔑地看了010一眼，继续用脑袋敲玻璃，显然是想要突破这扇玻璃，吃掉眼前的猎物。
010想了想，对着隔壁丧尸，很凶地张了张嘴：“再吵，我就过去咬你！”
丧尸纯黑的眼没有焦距地对着010一会儿，安静了几秒，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开始继续撞脑袋。
010：…
可恶！
010闷闷地转过身，找了个角落捂住耳朵。
一直到外面传来别的声音，010才回头，发现是把他押送进来的那些人又来了。
二把手发现林楼没有睡在床上，反而蹲在了距离丧尸最远的地方。
“不好意思，多余的地方就只剩下这么几间了，让你受苦了，”他满意地笑了笑，语气暧昧，“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我的住处睡上几个好觉，如何？”
说得还不如隔壁丧尸撞脑袋的声音好听。
010看了二把手一眼，慢吞吞地转身背对着他们。
二把手见状也不怒，只是道：“你听说过吧，有人和我作对，我把他弄成丧尸，死后也得被研究。”
“他就在你隔壁，”二把手说着笑了起来。
他说着，走到了两间玻璃屋子中间的操作台上，边调试边说。
“经过研究，丧尸虽然没有理智，也失去了记忆，但是保留着一点感情，这只丧尸看见我就很激动。”
“这个地方，曾经是用来观察丧尸有没有感情研究室，我的手下把这丧尸的亲人放在你现在的屋子里，一点点打开中间的这面玻璃，”二把手语气遗憾，“可惜，这只丧尸见到他们的反应，还没有见到我的大。”
他说着按下操作台上的按钮，两间屋子中间的玻璃忽然收起了半扇，010这才发现中间的玻璃分了两面，两边好像都可以收进墙壁里。
丧尸抬起连眼白都变黑的眼睛看了010一眼，又看了看外面的人，忽然嗷嗷叫着退到了角落。
二把手皱眉：“怎么回事？”
010看着打开的玻璃，明白了什么，说：“可能是被我吓到了？”
二把手的手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的二把手，恭维道：“老大，算了变成了丧尸，这怂货也怕你呢。”
二把手闻言，看着缩在角落，恨不得抱成一团的丧尸，愉悦地大笑了起来。
丧尸又怎么样？
还不是会怕他？
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
南方基地的矛盾一直存在，只不过有些人主张末世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而城主一直坚持普通人才是生存的关键，为此还住在普通人的聚集地附近。
城主在城郊的秘密落脚点，周围都是他提前得到程颂的消息，安排出来的下属。
“好在我们早有准备，被抓住的人不多。”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没有想到他那么丧心病狂。”
二把手把那些普通人凝聚成的队伍召集到一起后，居然直接关了起来，还偷了李组长研究丧尸的药剂威胁。
要是这些人有什么异动，就直接打碎包含丧尸病毒的药剂，大家一起变异。
程颂靠在一边静静等他们商量完。
李组长没忍住看了他一眼，自从上次程颂让他研究某些东西，他就知道这人和林楼的关系了。
他道：“程颂，关于林楼…”
程颂眼也不抬：“你们快点结束，我就可以把他接出来。”
李组长一噎，悻悻然闭嘴了。
他还想着让林楼出来帮忙，反正他不怕丧尸病毒。
程颂静静听着他们的计划。
他们报出的名字中，有不少都是他熟悉的
有的上辈子曾经围剿过他。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
程颂漫不经心地等他们讲完，领了一个小队的任务，这才转身回到别墅。
第二天，晨光微熹，一向热闹的南方基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居民们都像察觉到了什么，门窗紧紧闭死。
二把手翘着二郎腿等在家里。
他有八成的把握，但是听见蒋从云小队，居然从内接应，和程颂一起打破侧门后，脸色就变了。
“都是一群废物！”
听见好好的侧门居然被人撞破，二把手猛地眯起眼睛，下令道：“把病毒药剂打碎，再把感染的人放出去。”
下属一愣：“老大，这——”
二把手道：“中心区自然有保护措施，至于外围那些连晶核都吸收不了的废物，死了也会再有的。”
周围人都听懂了言下之意，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二把手静静地等着消息，他已经让青年回了研究院，白心心就在他身边，也一起等着消息。
半小时后，狼狈的下属从门口闯了进来，低声道：“程颂，程颂把药剂抢了。”
二把手脸色一变。
白心心冷笑：“是抢了，还是你们不敢把这东西摔碎？”
下属脸色难看地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程颂根本不是正常人！”
又是程颂。
白心心脸色难看。
下属上前拽出了二把手的手，低声道：“老大，程颂是个怪物。”
“我们先跑吧，从研究院跑，离开后再创建一个基地也不迟。”
白心心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没出息的男人真的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阻止未果，猛地想起什么。
“林楼！”
二把手动作一停：“什么？”
白心心看向两人：“林楼不是在研究院吗？我们走之前，把丧尸都放出来！”
她冷笑：“程颂对他不一般，我倒要看看，程颂发现自己害死了他，会是什么感觉。”
二把手听见这话，伸手拉开了抽屉，里面正摆着两管深绿色的丧尸病毒。
这些病毒，浓郁得像是液体，却又随着动作在管内不断激荡，一旦打开瓶塞，会如雾气一样释放出来。
二把手握紧了手中的试管，带着人去了研究院。
因为这几天的动荡，研究院里的人员都留在了家里。
青年给他们打开门，一行人急匆匆地去了研究室。
在一群丧尸中，还有一个无知无觉的林楼，正在窗户旁边和隔壁的丧尸聊天。
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学着旁边丧尸嚎叫，时不时发出嗷嗷的叫声。
注意到他们来了，才慢吞吞地停下动作。
不过是在室内关了几天，林楼似乎变得更加白皙，看起来甚至和隔壁的丧尸有几分相似。
二把手隔着玻璃，视线如蛇一般爬过林楼露在外面的皮肤，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程颂来得太快，不然我还想把你弄到家里去玩一玩。”
010看看他：“你嘴巴好臭，不听你说话了。”
这是他这几天闲着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骂人方式，看着二把手的脸色，好像非常好用！
【反派值＋1，当前反派值：47】
二把手的视线像是淬了毒。
他知道研究院有秘道可以用来逃走，但是逃走前总要给程颂他们一个和自己所对的教训。
二把手打开了操作台，将病毒试管装了进去，手放在了某个按钮上。
二把手冷笑道：“这些研究室里面都有监控设备。到时候就让程颂看看你是怎么一点一点变成丧尸的，就当是我给他的礼物。”
010歪了歪脑袋：“让我，变成丧尸？”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有点奇怪地左右看看，下一秒，头顶的通风口就喷出奇怪地气体。
房间里渐渐弥漫起了暗色的雾气，足足过了十分钟，外面的人才按下按钮，清空了里面的毒气。
白心心的脸上隐隐约约含着激动，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程颂见到这一幕的反应。
玻璃外一行人等待了许久，等室内的毒气散去，看清里面的场景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看林楼没有发狂，甚至用手嫌弃地捂住鼻子，二把手难以置信地转头问：“放了没有？！”
手下额头上冒着汗，检查了一遍操作台，低声道：“弄来的病毒已经全部放进去了。”
二把手脸色难看地看着里面的人：“那他怎么会没有反应！？”
这些深色的气体闻起来有点臭，010开始躲在了角落，后来发现躲不开，只好像和蘑菇一样蹲在了那里。
听见外面的声音，010抬起头，眼睛已经变成了浓重的黑色，似乎可以将所有吞噬。
众人齐齐后退了一步，有人颤抖着声音问：“这到底是感染了，还是没有感染？！”
010舔了下自己变得更加尖锐的虎牙，他能感受到吸入那些臭臭的气味之后，整个人变得更有力量。
他歪歪脑袋回答：“应该是，感染了的？”
【反派值：＋10，当前反派值：51】
没有想到林楼会主动回答，玻璃外的一行人神色更加惊恐。
010隔着玻璃看看他们，站起来的时候还晃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到他们面前：“说过了，我本来就是丧尸呀。”
他说着，伸出指尖在玻璃上敲了敲，随着他的动作，原本透明的玻璃上逐渐爬上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二把手瞳孔骤缩。
下一秒，整扇玻璃猛地碎裂，碎成小块的玻璃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隔壁的丧尸像是听见了什么指示，也跟着发出一声咆哮，开始用头撞击困住他的玻璃。
二把手脸色煞白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楼，他道：“你、你还有理智？！”
010看看他们，很好心地回答：“有的！”
话音落下，随着纹路不断破碎，隔壁的玻璃门也被丧尸猛地撞碎。
隔壁的丧尸咆哮着冲了出来，径直掠过010，带出一阵腥风，扑向了二把手！
010见状，趁机赶快转身跑掉，轻盈地在玻璃门外跑着，一路跑一路开始敲玻璃门。
随着每下敲击，脑海里的反派值都响起了相应的一声。
玻璃门一个接一个裂开，里面的丧尸都有所察觉，咆哮着冲了出来。
010：！
010慌里慌张地按照记忆往外跑，全程没有回头。
他没发觉，身后除了二把手等人的惨叫外，还有丧尸的惨叫。
身后的丧尸都沉默地望着010还没有跑掉的背影，齐刷刷地冲着反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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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院外已经围了两圈的人。
众人听见了里面丧尸的咆哮，齐齐变了脸色。
程颂猛地转头看向李组长，李组长面前摆着一台电脑，正在努力操控着什么，看清画面后脸色一变：“他们还有病毒。”
程颂一眼就看出了蹲在角落的蘑菇是谁，脸色阴沉起来：“那种东西，对丧尸有什么影响？”
李组长低声道：“里面都是高浓度的病毒，会让丧尸快速进化，失去理智，互相残杀。”
他顿了顿，继续道：“林楼的进化一直是循序渐进的，突然被这么高密度的病毒覆盖，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能保持理智。”
程颂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不能？”
李组长手抖了一下，继续道：“那他可能会变成第一只五级丧尸。”
失去理智的五级丧尸。
程颂转身就要进研究院。
下一秒，研究院紧闭的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推开。
010小短腿似的从里面吭哧吭哧跑出来。
众人看他行动自然，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他身后，看见空空如也的走廊，都生出些疑问。
程颂死死地盯着跑出来的身影，
010看见正对着大门的程颂，眼睛一亮，扑了过去。
他认真地告状：“他们放臭气熏我！！！”
程颂把人稳稳接住了，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刚想笑，下一秒就看见了林楼变得纯黑的眼睛。
他一愣，抬手把林楼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
然而身后已经有人看见了010的异常，惊恐地大声道：“他要变异了，你快点杀了他！”
【反派值＋3】
程颂的实力大家都知道，要是被他怀里这人感染，怎么也是三级丧尸起步。
有人颤抖着抓紧了武器，十几人很快把程颂围了起来。
程颂抱着人没松手，只是低声问：“玩完了？”
010闷声闷气，反派值还在往上涨。
他说：“一点都不好玩。”
如果不是最后清洁了一道，他就要变成臭臭了。
程颂笑了一下，摸了摸这人柔软的头发：“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说完，视线扫过周围警惕盯着他的人。
有人尖声道：“他的眼睛还在变黑，还有牙齿，他就是在变异！！”
【反派值＋5】
好在城主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抬手制止了下属的动作。
李组长也上前一步：“程颂，看看他的变异情况！那种病毒会逐渐影响林楼的理智，让林楼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丧尸！”
010伸手把眼睛遮住，闷闷地不说话了。
程颂闻言，抬手抬起010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一下。
他轻轻道：“牙齿很漂亮。”
010跑出来时对着玻璃仔仔细细地看过自己的变化，闻言问：“真的？”
他说着，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程颂。
程颂低声道：“眼睛怎么也这么好看？”
010听见这话，眨巴了一下眼睛，黑色的瞳孔看起来像是能够将人吸入的深渊。
程颂继续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很轻地点了点头：“怎么和以前一样漂亮？”
010有点害羞，他的脸上很快浮现如红霞般的红晕，看起来异常好看。
程颂轻声道：“我的林楼还在不在？”
010被夸得把脑袋一埋，趴在他怀里小声回答道：“在哦。”
程颂缓慢地、沉重地从胸口松了一口气。
他又道：“真的？”
010继续嘀嘀咕咕，抬起头：“你忘记啦？”
“我是粉色晶核的丧尸，见到你就在啦！”


第202章 
程颂听见这话， 像是想要笑，但是只是很轻地弯了下唇角，随后就轻叹了口气。
“好厉害。”他轻轻地说。
010趴在程颂的肩膀上， 小声道：“丧尸魔法！”
程颂把抬起脑袋要用魔法的人压了下去。
他说：“现在别用了。”
他环视了周围紧绷的人群一眼， 显然提前注意到了研究院内传来的动静。
程颂放低声音：“里面是怎么回事？”
010说：“我放丧尸咬人了。”
他把毒气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程颂全程将人抱得稳稳的。
哪怕众人围堵在了四周， 不放过任何一个缺口， 程颂的神色也平静地好像看不见空气中的剑拔弩张一样。
李组长盯着两人， 忽然开口道：“林楼是不是该跟我走了？”
程颂看了他一眼， 淡淡道：“现在要担心的恐怕不是这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研究院被打开的大门里发出了丧尸撼天动地的咆哮，众人脚底的地面好像都在晃动。
李组长脸色一变。
“研究室里关着的都是高级丧尸。”
他猛地朝被程颂抱着的那人看去。
林楼纯黑的眼睛正偷偷摸摸地朝自己看来，李组长居然从他现在那张病态的脸上看出几分无辜来。
010说：“不是我放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谎：“是他们想放丧尸咬我，准备自己从密道逃走。”
李组长愣了愣：“密道？”
他在研究院两年了， 也不知道研究院居然有通往基地外的密道。
“当初是我们一起选的地方， 研究院这块不是我负责， ”城主表情复杂道：“我也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密道一说。”
来不及感慨， 门口冲出了数只丧尸。
这群丧尸像是被关押了很久的野兽，疯狂地朝新鲜血肉在的地方冲去，却在冲下台阶的下一秒忽然顿住了脚步。
李组长看出什么，下意识看了一眼林楼。
程颂冷冷道：“还不动手， 等着感染吗？”
像是被这句话惊醒，周围人这才拿起武器，冲向了不止为何停下脚步的丧尸群。
丧尸嚎叫着， 黑紫的血液迸溅，程颂伸手捂住了林楼的眼睛。
郜飞尘在一旁看得心情复杂。
他也看出来了， 这些丧尸在害怕林楼。
所以程颂到底在捂什么眼睛啊？
程颂发现身边小队的人没有动弹，看了一眼，显然看懂了郜飞尘在想什么。
郜飞尘道：“林楼自己也杀过丧尸，应该不会怕这些……”
程颂蹙了下眉。
他道：“会怕。”
林楼也是丧尸，怎么就不会怕了？
郜飞尘：？
“……”
有一部分丧尸顺着已经打开的密道出了基地，等李组长等人处理完了研究院内还在游荡的丧尸，回来后，愕然地发现程颂和林楼已经消失不见。
冀文栋被留在原地，看见他们很不好意思地笑笑：“程哥、程颂带着林楼跑了，蒋姐他们去追。”
程颂他们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只有知道这些丧尸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一直关注着两人的蒋从云两人立刻跟了上来。
程颂手上有城主的任命，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基地外。
他抱着人往前走，一直到一片小树林外，才停下脚步。
从下午的围剿，到兵荒马乱砍杀研究院的丧尸，天空已经昏黄，红色的阳光落在树林里显得格外静谧。
程颂往身后看了一眼，淡淡道：“还不出来？”
话音落下，身后的蒋从云和郜飞尘就讪讪走了出来。
他们的视线落在一路上都将脑袋耷拉在程颂肩膀。
在研究院的时候他们靠得很近，也看见了林楼变异的样子。
“林楼还有理智吗？”
程颂晃了晃怀里人：“问你呢。”
010在研究室几天都没有睡好，此时脾气臭臭的，往他怀里钻，还伸腿蹬他：“没有人问！”
程颂嘴角飞快地勾了一下，抬头看向面前两人：“应该很清楚了？”
虽然确实有人被丧尸抓伤后在睡梦中变异，但是林楼这么活蹦乱跳还能蹬人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变异了的。
郜飞尘和蒋从云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苦笑。
他们记起来前几天林楼认认真真和他们说的话，谁知道林楼居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
郜飞尘头疼道：“程哥，你不会告诉我们，你也真的是一只丧尸吧？”
程颂笑了笑：“我倒不是。”
他有些遗憾，如果可以变成林楼这样带着理智的丧尸，他也很愿意，不至于现在每次亲久一点，林楼就警惕地要推开自己。
程颂对两人态度还算不错，蒋从云和郜飞尘如果想要对林楼动手，绝对不可能两个人来的。
蒋从云静静看着两人的相处，开口道：“你要带着林楼去哪里？”
程颂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们还要继续追？”
南方基地有这么一群目击者在，林楼的特殊已经藏不住了。
程颂不可能放着他在基地里。
蒋从云冷静分析：“看见林楼的那些人更相信林楼是还没有来得及变异，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你被林楼咬了，你们两个都变成丧尸了。”
程颂摇了摇头：“李组长知道林楼的身份。”
郜飞尘震惊地看看安安静静睡着的林楼：“他都没有告诉我们！！”
蒋从云轻咳了一声，拉了拉他的袖子：“说了，我们没信。”
郜飞尘脸色也变得尴尬了起来。
蒋从云继续道：“没关系，只要我们能让大部分人都相信就好，更好的选择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蒋从云他们在基地的地位迟早会越来越高，说出的话相信的人也会越变越多。
程颂听这话，眯了眯眼，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不杀了他？”
上辈子，这两人可是联手斩杀了丧尸林楼的。
蒋从云听见这话，笑了起来。
与其让林楼失去做人的权利被当成实验对象研究，不如直接给一个痛快。
“如果没有程哥你，我们最好的选择是杀了林楼，”蒋从云的视线温柔地落在林楼身上，开口道，“带林楼走吧，越远越好。”
程颂看向郜飞尘，郜飞尘惊恐地道：“你难道还想打我一顿逼真一点再走？！”
闻言，蒋从云一下从复杂的情绪里脱身而出，笑出了声。
她深深地看了面前的两人一眼，朝他们挥了挥手：“等南方基地清理完成后，我会给你们留一间别墅，你们回来，记得留点东西给李组长研究。”
她脸上含笑，扎着的马尾在身后轻轻摇晃，看起来没有一点末世的阴霾。
程颂颔首，带着林楼离开了。
离开他们的视线，程颂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林楼一遍。
010一开始趴在他的肩膀上还迷迷瞪瞪地往后看看，现在已经开始打瞌睡。
程颂感觉到林楼的体温越来越高。
林楼明明是丧尸，正常体温比自己还要低，现在却一个劲往外冒热气。
程颂低声道：“睡醒了没有？”
010蔫巴巴地道：“没有哦。”
程颂晃了晃他：“到地方再睡。”
见林楼不理人，程颂想了想，开口问道：“在研究室都干了什么？”
010听见这个话题，总算打起了点精神。
010撑着程颂的肩膀直起身，像是只翘起尾巴的小鸟，还伸手在程颂面前比划：“我吓了他们一大跳！”
程颂“嗯”了一声：“还做了什么？”
010：“还学了丧尸叫！”
说完，他就嗷嗷嗷地叫了起来。
程颂先是一愣，随后远处居然也有丧尸嗷嗷地回应。
程颂：…
010叫完之后，整个人重新无精打采下来。他灼热的脑袋在程颂的肩膀上滚了滚，又期待地问：“还要听吗？”
程颂顿了顿，还是道：“要听。”
010拖长了声音，继续：“嗷嗷～嗷～”
这次周围的丧尸没有再作出回应，010侧头盯着程颂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嗷嗷！嗷～”
程颂非常配合地问：“什么意思？”
010看了看他，往上爬了爬，凑到了程颂耳边。
他软乎乎地说：“是表白哦。”
热乎乎的气息掠过了耳朵，林楼滚烫的手心托住了程颂的脸颊。
程颂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用额头试了试林楼额头的温度。
他叹气叹得更重了：“那现在是害羞得要着火吗？”
好好的冰块精都要融化了。
010感受到程颂顿住的动作，伸手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摸不出来自己是不是在发烧，只好小声说：“不是。嗷完了，好困，我要睡觉。”
程颂：“不行，再嗷一声。”
010：“不要不要。”
他趴在程颂肩上，像是一根软趴趴的面条。
发觉程颂还在试自己的温度，010后知后觉程颂为什么不愿意自己睡觉了，开口道：“我是在升级哦，睡醒就好了。”
“不信，”程颂道：“你以为你是芯片，升级还会发热？”
本来就是。
010在他的肩膀上滚脑袋：“信嘛信嘛信嘛！”
他滚得自己都晕乎乎了，脸色白白地不说话了，看起来奄奄一息，还可怜地看着程颂。
他的视线都变得灼热，落在程颂的脸上，差点烫得他移开了视线。
010凑近：“信了吗？”
程颂捏着他的下巴：“没有，怎么就学会耍赖了？”
010打了个小哈欠，继续耍赖：“信了！”
程颂看了他一会儿，应了声，又低声道：“那醒过来就告诉我，是谁教你嗷那个的？”
“哪个？”
“表白。”
010看看小气的程颂，隔着衣服啃了啃程颂的肩膀，软乎乎地说。
“不要！”
说完，010就陷入了呼呼大睡，显然刚刚的对话已经消耗掉了他最后的精力。
程颂人往上抱了抱，走进了森林里。
“……”
等010睡醒，就发现自己在一栋好大的别墅里。
程颂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电，整间别墅都是亮堂堂的，屋子的窗户是打开的，窗边还放着两朵变异花。
他新奇地左右看看，还没有跳下床，门就被人推开了。
程颂看见他，怔了下，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什么时候醒的，饿不饿？”
010摇了摇头，伸手摸摸他的手背，奇怪道：“你为什么冰冰的？”
程颂静静地看着正好奇地左看右看的林楼，没说话，动作有点强硬地卡住了林楼的下巴。
010还迷茫着，就被人压在了床上，恶狠狠地亲了一通。
林楼睡了五天。
他开始担心林楼冷，找来电之后整栋房子都开了暖气，
林楼睡着的时候没有呼吸和心跳，在第三天的时候，程颂开了冷气，把整个别墅的环境都弄成了最适合丧尸生存的样子。
010嘴巴又被咬得肿肿的了，看起来非常可怜。
他还说：“你也要变成丧尸了吗？”
他有点担忧又有点期待，程颂注视了他良久。
“没有。”
他没有说林楼睡了多久，只是静静和林楼坐在一起。
010“哎呀”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爬下床找了一圈，在桌子上看见了自己带着的u盘。
010拷贝了监控，此时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献宝一样：“看了吗？”
程颂摇摇头，010爬回来的时候自然地往他大腿上一坐，就异常开心地把u盘往他手里放：“看看！”
林楼拿到的监控是从被关押进去的中途开始的。
程颂找来了笔记本，插进u盘后，就看见了林楼说的跟别的丧尸学语言。
视频里，林楼和隔壁丧尸面对面蹲着，看见隔壁丧尸张张嘴，自己就跟着张张嘴巴。
研究室的监控带着声音，程颂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嗷嗷声。
隔壁丧尸：“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010：“嗷嗷嗷嗷！嗷？嗷嗷？”
他语调往上飘了飘，显然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对面的丧尸歪了歪头，像是听不懂他嗷什么，又叫了一遍。
程颂看着画面里的场景，有些好笑。
等看到那些人来杀林楼时，脸色就陡然冰冷了下去。
听见那些污言秽语，程颂的脸色更是难看，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直接闯进去。
二把手、白心心、那个研究助理在这次丧尸群中都没有活下来。
监控仔细地记录了每个人在丧尸扑咬中是怎么惨叫，又是怎么为了一线生机自相残杀的。
程颂甚至看到了其他熟悉的面孔。
他的视线几乎比身边的丧尸还要漠然，结束后，伸手关掉了视频。
010：“还要看一遍吗？”
程颂摇摇头，拿过了他的手。
林楼的指甲莹润光滑，看起来没有一点杀伤力。
可是就是这双手到处乱敲玻璃，走一路玻璃碎一路，程颂生怕哪面碎裂的玻璃把这人的手划伤。
010乖乖地伸手给他看：“怎么啦？”
程颂道：“给你剪指甲，下次不要乱敲玻璃。”
010：？
他大声道：“敲玻璃明明就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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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颂挑选了一些没有林楼的画面，在之后的日子里托蒋从云给了城主等人。
知道这些人的下场，南方基地原本因为动乱恐慌的氛围终于安静下来。
李组长显然不相信林楼真的变成了没有理智的丧尸，那次动乱之后几乎是住在了基地外的试验区里，半个月也不出来一次。
010见状，偷偷去过几次，有时候放几根头发就跑掉了。
程颂发现了，黑着脸训他：“给就给，为什么给头发？你是丧尸，头发本来就长得慢，还敢拔头发，不怕变成秃头丧尸？”
秃头丧尸！！！！
010在末世受到了最大的惊吓，在镜子前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变丑后，和恐吓自己的程颂生了足足一个星期的闷气。
下一次李组长收到实验品变成了指甲，他试着放了一张纸条在窗台请求一些血液，一个礼拜后收到了两管血。
李组长懵了，看见上面附着的纸条，上面语气礼貌地问了一些问题。
他心情复杂地把东西收了进来。
010为了给出这管血和程颂做出了巨大的努力，还不知道自己偷偷溜去放血的事情都被程颂看在眼里。
下次去拿小纸条的时候，程颂早早就等在那里，靠在窗边，手上把玩着手掌大小的可怜白纸，见他来了才抬起头。
010生出不好的预感，慢吞吞停下了脚步。
程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010：？
他困惑地看看自己又看看程颂，不晓得脑袋里不明不白的警报是哪里冒出来的。
程颂拉长了声音，慢慢读纸上的消息：“经过检验，B管血对A管血中蕴含的病毒已经有了足够的抗性。”
010双眼迷茫：“什么意思？”
程颂笑了一声没有解释，过去一把把人抱了起来。
他说：“就是我可以吃丧尸的意思。”
可怜的小丧尸还没有吃过人，就被人从头到脚吃了个遍。
“…”
010有时候觉得程颂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深得可怕。
明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程颂还是冷硬的不近人情的样子，对一些人更是有着奇奇怪怪的敌意。
可是他现在好像把那些敌意都忘光光了，平日里更多时候都是静静看着自己。
010曾经问过程颂，程颂显得很意外。
“不是，”他只是闭了下眼睛，轻轻道：“记起来了一些事情。”
“…”
程颂还给他养了一群变异奶牛，住的附近也有各种各样的变异动物可以吃。
010一直忧心忡忡地担心程颂会不小心感染，程颂知道以后，亲了他一口，笑着问：“你都不感染我，为什么担心他们？”
010也迷茫了起来，程颂见状，越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既然这样，你在的时候它们会安分很多，以后早起陪我去抓？”
010猛点头。
程颂成功地得到了一只早起陪他的小丧尸，每天早上都有一个趴在他肩上的小脑袋。
他们在五年后回到了南方基地。
南方基地已经变了一个样子，看起来更繁华、更热闹，路上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希望，010根本辨认不出来哪些人是体质强化者，哪些是普通人。
听说这五年也有人提出要找那只特殊的丧尸研究，最后是被李组长亲自驳回的。
李组长列出了密密麻麻的算式，证明在丧尸病毒下保持理智是一种几乎等于零的可能，就算有个别特例，也没有研究价值。
没有研究价值的010非常开心地跑到了记忆中的交易区，却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块菜地。
他呆了一瞬，程颂慢慢地从后面跟上，见他呆呆的样子，笑了笑：“要吃蔬菜了？”
这几年程颂为了林楼的营养均衡问题天天头疼，010坚持丧尸没有营养这种说法，说急了还会嗷嗷叫。
程颂每次说着说着就被他气笑了，伸手捏着人的脸笑道：“说不过我就耍赖是不是，你上次不是这么嗷的，在瞎嗷什么？”
010看看他：“不吃蔬菜嗷——”
然后程颂会说：“那再表白一次我听听。”
010转头，啪唧咬了他的手指，虎牙在他覆着薄茧的指腹啃了啃。
---
林楼到处学丧尸叫，居然也琢磨出了一些丧尸嚎叫的规律，总结下来发告诉了李组长。
这些年李组长变成了院长，也见过他们两次，他在圈养的那几只丧尸身上有了些发现，实验后确定用在对抗林楼携带的病毒上也有效。
随着李组长时不时请求林楼的血液研究，人类对于丧尸的了解越来越深。
李组长研究出了血清，虽然不能将丧尸治愈，但是外出任务被抓伤时，生存的概率高了不少。
010还好奇地去围观过那些丧尸，可惜那些丧尸一看见他就对着墙自闭，一点要出声的意思都没有。
010失望地离开。
010后来还见过在研究院他隔壁的丧尸。
据说是这只丧尸比别的聪明一点，是第一只从密道里逃出来的丧尸。
他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对着丧尸嗷，两只丧尸对着嗷了二十分钟，被揉着耳朵过来的程颂制止了。
虽然知道林楼没有同伴或许会寂寞，但是这么叫下去，方圆几公里的丧尸都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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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李组长抱着刚从林楼那里薅到新的一点头发，在睡梦中逝去。
郜飞尘和蒋从云当时也老了。
在葬礼上见到林楼和程颂，郜飞尘发出不服气的声音：“林楼我可以理解，可是程哥你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老啊？！”
程颂笑了笑没有回答。
其实就算不回答，郜飞尘也知道，程颂的实力在人类之中是断层一般的第一。
只是晶核对人类大多来说是双刃剑，大多数人受不了晶核暴虐的能量，寿命反而会缩短。
程颂躲过了这个悲剧。
这也是他们这代人快死了才逐渐发现的，不知道要是被以前那些自视甚高的体质增强者知道会有什么感觉。
郜飞尘笑得桀桀的，听起来比林楼还要反派，吓了010一跳。
他们最后一面，是蒋从云和郜飞尘离开南方基地。
郜飞尘和蒋从云在末世中失去了亲人、朋友、师长，想要回到两人最初见面的大学看一眼。
当时是难得的晴天，两人背了充足的物资，脸上都是释怀的笑意。
蒋从云看着林楼，笑着朝他挥挥手，像是很多年前送他和程颂走的时候一样，
以后应该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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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颂的外表没有变化，但是身体机能在一天天衰退。
在一次他杀丧尸被划伤，010抱着程颂呜呜地嗷。
程颂哭笑不得地抱着人。
随着他实力的衰退，对丧尸病毒的抵抗也注定会减弱。
他无奈地低头亲了亲林楼的唇畔，低声哄：“没事呢。”
他脸上带着一种年月积累下来的温柔，放低声音哄人时候分外迷人。
李组长已经死去很久，就连城主也死了多年。
010很努力地从基地里拿了好多份血清，每次程颂出去，都要跟着一起出去。
程颂看到觉得好笑，低声说：“以前求你粘着我都不要，每次一说吃蔬菜就跑出去数鸭子，现在不数了？”
010看看他，哼哼唧唧道：“你好小气哦。”
“现在也要数。”
时光似乎没有给010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他的心态也不曾改变。
又这么过了几年，程颂开始疯狂囤物资。
某天010坐在他身边，程颂忽然低声道：“奶牛和鸭子都养在外面，它们怕你，你不需要被它们啄着跑，嗯？”
010察觉到什么，看了他一眼，蔫巴巴地趴在他怀里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程颂笑了笑：“这里有水有电，你可以呆好久好久。”
010不说话。
程颂知道林楼有多爱撒娇，此时见人不说话了，颇有些心疼。
他想了想，轻声说：“咬我一口，我还是陪着你。”
010说得好简短：“不要，难吃！”
程颂笑了一下，用额头蹭了蹭林楼，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
“不难吃的。”
010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啪嗒啪嗒往下掉了。
“难吃！”
程颂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
等到下午010去挤了牛奶，回来发现程颂已经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的样貌依旧英俊，看起来和睡着了一样。
010趴下来听了一会儿他的心跳，然后推了推人，小声问：“你也变成丧尸了吗？”
程颂没有回答。
随着010的动作，床边落下了一张白纸，上面认认真真地写着几行字，内容流畅，看起来已经写了很多遍。
程颂絮絮叨叨地说挤牛奶不要弄太多了，不然他又懒得倒垃圾，又说电是怎么弄来的，水是怎么弄的，做饭要多吃青菜，别墅里的电器坏了也没关系，地下室里还囤了很多台。
最后，程颂还在纸上问林楼真的不咬他一口吗。
程颂说：“很好吃的。”
010凑上去亲了程颂一口，眼泪掉进嘴巴，苦苦的。
“骗人。”
他手上的信浅浅地写了最后一行字。
“而且我的晶核，也会是粉色的。”
这个没有骗人。


第203章 
系统空间。
010在系统空间转了好多圈， 999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试探地往那面粉色的墙壁周围凑，999也没有出来制止。
010有点迷茫，做完上一个任务回来之后， 空间就变成这样了。
他也记不得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难道999在任务结束之后和自己说了要回总部， 被自己忘记了？
010陷入沉思， 想不明白， 小触手下意识在粉色的墙壁上戳来戳去。
随着他的动作， 原本就开始往外冒数据的粉色墙壁更是摇摇欲坠， 看起来马上就要塌了。
010手忙脚乱地选择进了下一个任务。
---
【这个世界， 你是光明教会收养的圣子。半个月前，光明教会的珍宝失窃，教会陆续派了三支队伍也没能找回珍宝，三天前， 教皇大人通过祷告听见了珍宝的位置， 你作为教会的圣子， 被派去和骑士长一起寻找珍宝。】
010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穹顶之下，入目的墙壁都是白色， 两侧有两米高的大圆窗，阳光正从外面照射进来，映得整个室内都暖洋洋的。
走道尽头的一座看不到顶的神像，无比巨大。
010穿着一袭及地的白袍， 布料柔软得好似云朵，带着金边，看起来非常珍贵。
010有点困惑地问：【999， 这个世界线好像是残缺的？】
而且，听起来自己一点也不像反派。
脑袋里一片安静， 999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010迷茫起来，想起自己脱离上个世界后，系统空间里也没有出现999的身影，他有点焦虑地皱起眉，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前进度，世界线：0%】
【反派值：0】
010听完了，有点震惊。
空旷的教堂内忽然响起了苍老的声音。
“伊尔，到我这里来。”
010抬起头，才发现几米外的高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了一个苍老佝偻的老人。
老人穿着繁琐尊贵的白袍，挂着无数包含象征意义的金链，察觉到了010的视线，冲他微微一笑。
010在记忆里翻了翻，确定了这人的身份后，听话地从阶梯走了上去。
教皇等他走到面前，才开口道：“我昨天接到了神的旨意，神告诉我珍宝就在南方，那几座被不安笼罩的城市。伊尔，我需要你去。”
010垂下眼，金色的睫毛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纤长，圣洁得不可思议。
010点了下头。
教皇见状，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继续道：“我会让骑士长带领其他骑士跟你一起去，不用担心安危。”
教皇说着，苍老的手有力地在010手上握了一下：“神会保佑你的。”
【世界线：＋5，当前世界线：5%】
教皇说完这些话就让他离开了，而自己继续跪在神像之前，低声祷告着什么。
010在路上继续翻了翻记忆。
这是一个教会统治的世界，自己作为被收养的圣子，是这些年来最受光明青睐的圣子，一直长在教廷，学习光明术。
这会是他第一次出门。
010蹙起眉，想要快点找到999。
他走出教堂，门口的仆从都自觉低下了头，只有一个少年见他出来眼睛一亮，匆匆迎接了上来。
“圣子大人！”
010脚步一顿，飞快地从记忆中找出这人的身份。
圣子最熟悉的仆从。
蒙莫德兴奋地跑上前，拽住了一点点的白袍，眼睛里满是兴奋：“大人，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010没说话，蒙莫德就急匆匆解释道：“我来的路上碰到骑士长了，他正在为您这次出行做准备。”
“我虽然不会神术，但是可以照顾您日常的出行。”
他说着，眼睛期待地盯住了面前人。
圣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金色的头发比天上洒下来的阳光还要耀眼，皮肤比身边白色的花瓣更好看。
010努力拽出了自己的袖子，看了一眼自己可怜的世界线，摇头道：“不行。”
蒙莫德愣了下，立刻道：“我会时刻在殿下身边，不乱跑的！”
010看了眼纹丝不动的世界线，慢吞吞地摇了摇头：“不行。”
看着蒙莫德失望地露出不情不愿的神色，圣子难得地弯了弯眼睛。
“你留在教廷，我不会去很久的。”
第二天，队伍就出发了。
谨慎起见，这次出行的人数并不多，不过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骑士长特意来到了圣子的车架前，010和他见了一面，发现骑士长对自己的态度相当虔诚，甚至一直垂着头，只盯着他的手。
010更疑惑了，既然自己这么厉害，怎么会是反派呢？
骑士长低声说：“殿下，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有黑暗肆虐，您务必小心。”
010点了下脑袋，发现骑士长看不见，于是出声道：“好的。”
骑士长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松了口气，行了个礼之后退下，带着骑士在前面开路。
车架很快走出了王城，010从帘子的缝隙中看见外面的民众看见自己的车架，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虔诚地低头祷告着什么。
马车内的布置很豪华，因为施加了光明魔法， 010一点都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他靠坐在位置里，一会儿想着999，一会儿想着自己差点坍塌的数据库。
骑士赶路的速度很快，拉着马车的白马也被使用了加速魔法，十几天后，众人就到了要抵达的城池外。
结果在进城的路上，队伍忽然遭遇到了奇怪的袭击。
黑色的暗影一个又一个拖走了队伍中的成员，普通的刀剑根本碰不到这些影子，只有骑士被圣光加持过的刀剑可以砍断它们。
骑士长大吼：“是黑暗教徒！”
010原本正在用触手这里戳戳那里戳戳，试图把999戳出来，听见这话，很快从马车里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骑士们很快围住了圣子的马车，远处的城门忽然关了起来，骑士长看见，气得脸色铁青，被身上银色的铠甲照得非常难看。
010见状，低声开始吟咏祷告。
白色的光晕以他为中心浮现，逐渐开始扩散，笼罩了周围的十几个骑士。
暗影围在周围，踌躇着不敢接近。
010于是挑挑拣拣，又念了一个净化咒语，念的时候周围被白光包围，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念完之后，周围的暗影都消失不见了。
暗影有点丑。
010很满意。
骑士长见状松了口气，见圣子目光有点好奇地落在空空如也的地上，低声解释道：“这是黑暗教会的术法。”
010竖起了耳朵：“黑暗教会？”
骑士长看了010一眼，圣子常年被养在教廷，接受的都是教义和光明法术，当然对这些角落里的老鼠不清楚。
他继续道：“三百年前，大陆上黑暗教会和光明教会分庭抗礼，还是当时的教皇冕下牺牲自己，使用大净化术带走了黑暗教会供奉的恶魔，黑暗教会才彻底销声匿迹。”
010眼睛都睁大了：“他们有恶魔？”
光明教会一代代传下来，好像没有天使呀。
骑士长误会了他的意思，点了下头：“传说中是的，不过那次大净化术之后世间的最后一只恶魔就死了，一直到近些年，教皇冕下才发现有民众在家里偷偷供奉，黑暗教会在暗中又流行了起来。”
010想起教堂里看不清脸的神像，更好奇了。
骑士长继续放低声音：“这次这几座城市出现魔物，局势混乱，有传言说黑暗教会再次出现过。”
010听完之后，发出了疑惑：“珍宝会在他们手上吗？”
骑士长其实一直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他道：“黑暗教会的人手段残忍，所以来时我才希望您格外小心。”
他抱着期望看向010：“您去找冕下请求圣水了吗？”
010心虚地摇摇头。
骑士长更愁了。
他们圣洁的圣子如何是那群心狠手辣之人的对手？
“无事，只要我们先快些找到珍宝就好，”他低声道：“或许，到时候我们还要等您祈求神谕，进一步指引珍宝所在。”
010呆了一下。
什么？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要负责这个，一时间迷茫得有些可怜起来。
骑士长看着远远关上的城门，露出些防备。
他让手下的骑士过去一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正好在圣子受袭的时候关上城门。”
010看两队骑士离开，也从车架上下来。
他依旧穿着简单的白袍，但是下来时，周身昏暗的森林似乎都因为他明亮了几分。
眼看圣子洁白无尘的鞋底踩在地上，骑士长立刻皱起了眉：“殿下，这里刚刚死了很多黑暗生物，太过污秽……”
010看了眼自己还是0的反派值，蠢蠢欲动地道：“我要下。”
骑士长一怔，下意识抬了下头，对上010饱含期待的眼神。
010重复了一遍：“要下。”
骑士长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移开视线，叹了口气。
他叹了口气：“殿下就是这样善良。”
哪怕有危险，也要下来巡查一遍，避免留下更多的危险。
010：？
他不知道骑士长想了些什么，失望地看着一下都不动弹的反派值，只好到处逛了几圈。
刚才冒出来的暗影好像是错觉，地上除了断裂的刀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010最后逛了一圈，正打算回到车架上时，忽然注意到某颗大树下的阴影似乎有些不对。
他总觉得树下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下一秒，蛰伏在树下的暗影居然弹射了过来。
骑士长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拔刀叫了一声：“殿下！”
树下的暗影如同潮水一般包围了010。010被缠住，暗影紧紧绞上了他的脚踝。
暗影像是冒着灼伤的气泡，一碰到皮肤就很痛！
黑影蛇一般飞快地顺着他白袍下的小腿往上攀爬，所过之处都带起一阵灼烧的疼痛！
010后退了两步，吸了一口冷气，低声开始念使用神力的祷告词。
头顶忽然传来了一阵凉风。
010呆了一下，抬头看看，只看见一道白色的刀光映在了眼底。
他闭了闭眼，下一秒，有人从树上跃来，长剑一挥，缠绕着010脚踝的暗影就被尽数斩断。
这些黑影没有像被骑士长他们伤害一样从爬起来，反而是落在地上，扭动几下之后逐渐变浅。
突然出现的男人周身气质冰冷，几步外的骑士长看见这人的黑发，瞳孔缩了缩，一直等看见这个男的湖蓝的眸子才松了口气。
010也在端详面前人。
男人黑发黑眸，长相异常英俊，身形修长，穿着简单的黑色便服，看起来没有骑士长一半的壮硕，但是轻飘飘就杀死了刚刚的暗影。
010多看了两眼，黑发黑眸在这个世界是不详的征兆。
男人转头和自己对视，010察觉到了自己的冒犯，立刻说：“对不起。”
男人愣了一瞬，像是没有想到面前人会道歉。
男人的视线在010身上特殊的白袍上一扫而过，看出他的身份。
之后落在010脸上的视线含了些兴味，不带任何别的色彩，只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男人忽然开口，吐出的字好像带着奇怪的韵律：“没关系。”
他道：“是我在上面休憩，把你引过来了。”
“不是哦，”010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他话语的干扰，认真道，“谢谢你帮我杀掉这些东西。”
男人笑了笑：“不客气。”
两人交谈了几句，骑士长匆匆赶到了010身边，担忧地看着010被暗影攀爬过的小腿。
骑士长担忧地说：“您没事吧？”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还在防备的人，视线甚至没有多在男人身上落下一秒。
010摇了摇头，抬手把白袍往上拽了拽，看见自己的小腿上被爬过的地方依旧泛起了青黑色，像是被什么毒物触碰过一样。
010把长长的袍角团巴团巴，对着自己的小腿开始念祷告。
站在一边的男人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010没发觉，在他移开视线的后一秒，那双黑眸里虚伪的笑意就散去，带上了触目惊心的冷漠。
010低头念念叨叨地念了一半，忽然停下，对骑士长说：“还有受伤的人吗？让他们过来，我一起治疗了。”
不能浪费！
骑士长动容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叫来了两三个刚刚猝不及防被黑影袭击到手臂的人。
几人围在010身边，都默契地避开了男人在的位置。
010见状换了个范围更大的净化术，念了两遍之后，众人身上的伤都逐渐痊愈，010的小腿也快要恢复如初。
男人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神色。
要不是这个圣子在底下念那些难听的咒语，自己也不会被吵醒。
他的手指动了动，原本要彻底消散的黑色忽然停住，牢牢地吸附在了010的小腿上。
010呆了一下，又念了两遍，把周围人都念得精神抖擞，小腿上的印记也没有消除。
骑士长见状担忧道：“我马上去信给冕下，请求冕下送些圣水来供您驱逐污秽。”
010慢吞吞地点了下脑袋，趁着骑士长不注意，伸手戳了下带着黑色的那块皮肤。
没感觉。
他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把袍角放了下来，遮住了小腿。
旁边的男人看了全程，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商量完的骑士长匆匆回来，路上遇上派去城里的两个骑士，激动地走过来道：“殿下，城内就有圣水，我们可以让他们先供您使用！”
010又点了一下脑袋，转头看看男人，好奇地问道：“你要继续睡吗？”
男人看着他毫无所觉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嗯”了一声。
010遗憾地朝他挥挥手，被簇拥着上了车架，全程没有发觉身边人都无视了这个奇怪的男人。
等010一行人走了，男人才懒洋洋地抬手，修长的指尖在树身上点了点。
庞大的古树瞬间变成一只巨大的乌鸦，乖巧立在他身侧，喑哑地叫了两声。
有人从后面走出来，单膝跪地，嘶声道：“冕下，查清楚了，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手。”
男人“嗯”了一声，伸手顺了顺乌鸦的羽冠，又拍拍乌鸦脑袋，指了下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地面。
“一些不干净的虫子，吃了。”


第204章 
010坐在马车上， 盯着自己脚踝上蛰伏的那块阴影。
阴影看起来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010戳了好几次， 那块皮肤也不痛不痒。
他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外面的骑士长走到车外， 低声道：“殿下， 我们到了。”
010“嗯”了一声， 放下白袍， 遮住了脚踝上的黑影， 又低头撩开帘子出去了。
外面围着不少民众， 城主等在车下。
见人下来，城主左手覆在胸前，微微躬身行礼，温和道：“殿下， 圣水已经准备好了。”
010从马车上走下， 他神色平静， 精致的脸上没有一点神情，看城主和民众， 甚至和看着旁边躲着的小乞丐没有任何区别。
周围的民众见到这一幕，心中的敬仰更深，纷纷低下头，在心底虔诚地祷告。
010跟着一行人进了城主府， 城主一边带他去存放圣水的地方，一边低声解释城市现在的状况。
“黑暗教会的教徒在附近作祟，城内的大家都很紧张， 看见您来我就放心了，珍宝最有可能藏在那些教徒手中。”
010颔首， 还没说什么，忽然感觉蛰伏在脚踝上的黑影好像动了一下。
他呆了一下，又静下心感受了两秒，发现好像是他的错觉。
骑士长走在一边，开口道：“刚才关上城门，也是因为看见了黑暗教会？”
城主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侍从：“怎么回事？”
侍从立刻上前解释：“当时少城主正在城墙上巡逻，远远看见动静，担心那些肮脏的术法会蔓延到城内，等想去帮忙的时候，斗争已经结束了。”
城主听见这话点点头：“我的孩子对光明的亲和度极高，主教很早就把他带在身边教导，这几次追踪黑暗教会也是他负责的。”
他说着看向伊尔，目光殷切：“他和您同岁，说不定会很合得来，等他从城墙上回来，我就让他来招待您。”
010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一行人走到了专门摆放圣水的厅堂，整个厅堂的墙壁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帷幔层层叠叠，只用金带绑了起来，正对面，被柔软布料保护起来的水晶瓶中装着透明的圣水。
城主亲手拿过了圣水，恭敬地递给010。
010让他们出去，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后，撩起白袍倒出了一个碗底的圣水，小心翼翼地往脚踝上淋。
他的脚踝透着不见日光的苍白，水淋在上，更透出一种被打湿的脆弱。
010边淋边轻声吟咏着治疗术的咒语。只是圣水好像普通的井水一样，落在他的脚踝上，除了打湿袍角，没有任何反应。
010伸手戳了一下，他手指修长白皙，因为常年都在教廷修习光明术，看起来是一双异常柔软的手。
010：“洗不干净吗？”
他记起来刚才自己感觉到的动静，很礼貌地问：“请问可以离开吗？”
黑影安安静静地趴在他小巧的脚踝上，好像原本就是010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010叹了口气，放下白袍，又把剩下的圣水放回原位，表情平静地拉开了大门。
骑士长先是惊喜，看见湿透的白袍紧紧贴在圣子修长的小腿上，里面隐隐约约勾勒出了圣子脚踝的形状。
“殿下，怎么样？！”
对上骑士长焦急的神色，010冲他点了点头：“没事。”
反正现在看起来最厉害的圣水也救不了，世界线说要找到教会的珍宝，那就只能找到珍宝再回主城问教皇。
骑士长松了口气，引他去了城主给他安排的住处。
路上，010远远看见了城主在和一个年轻的男孩说话，男孩同样拥有一头金发，不过眼睛是很浅的金棕色。
似乎注意到什么，转头看过来，直直对上了010的视线。
010脑中响起提示：【反派值：5】
010：？
认错人了吗？
010表情维持得很好，只是从眼睛里跑出来了几丝迷茫。
城主同样也注意到了，远远地俯身行了个礼，又低头对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看起来像是在解释他的身份。
010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等着自己的反派值掉回去，下一秒又听见了一声提示音。
【反派值＋10】
010：！！！
他眼睛亮了起来，原本就湛蓝如宝石的眼睛此时更像是施加了光明的魔法，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他看见那男孩看见自己礼貌地笑了笑，转身继续和城主离开，于是转头问骑士长：“那是谁？”
骑士长也看了一眼，低声道：“殿下，那是城主之前说的儿子，埃布尔。”
据说天赋很高，甚至差点被选去主城学习的人，是这座城池为来注定的主教。
010迷茫了一下，不是很理解自己的反派值为什么会涨。
不过好在他没有纠结多久。
010到了休息的地方，里面布置得相当整洁，白色的铺盖柔软，旁边的精致的方形矮桌上摆了几盘被施加了魔法的水果，看起来和被摘下时的样子一样。
010脱掉了弄湿的衣袍，又让人打水仔仔细细地沐浴了一遍，最后拖着一头湿漉漉的金发趴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他昏昏欲睡，低声施展了法术，让自己的头发变干。
他躺在洁白的大床上，枕在羽毛枕上，看起来无比圣洁脆弱。
010眉头轻轻蹙着，在梦里，他好像看见原本安静蛰伏在脚踝的黑影开始顺着小腿往上攀爬，缓慢、安静，一点点细致地环绕着小腿，似乎要钻入自己的皮肤。
有浅浅的金色纹路从010的皮肤下浮现，黑影和纹路纠缠了起来，紧紧攀在小巧的踝骨之上。
010甚至能感觉到金色纹路被一点点剥离的疼痛，他疼的几乎要叫出声来。
门口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蠢蠢欲动的黑影。
010惊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发现刚刚梦中奇怪的一切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外面的人低低地道：“圣子，黑暗教会有消息，埃布尔请求见您。”
010坐起来，理了理自己的服饰，蹦下床时走姿有一瞬间的怪异，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奇怪的东西，这才飞快地在椅子上坐好，开口道：“请他进来。”
门被匆匆推开，埃布尔焦急得忘记了行礼，脚步在010的前方一顿，语速飞快道：“殿下，我们搜捕到了黑暗教徒的痕迹，珍宝很有可能在他们手上！”
010没动，他看着同样纹丝不动的世界线，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珍宝在哪批教徒手上？”
埃布尔解释道：“珍宝是粉色的宝石，有人在那个酒馆里看见店老板偷偷拿出来过一块巴掌那么大的宝石，店老板肯定和黑暗教会有关！”
粉色的宝石？
为什么会成为光明教会的珍宝呢？甚至还派了这么多人来拿。
“走吧，带我去看看。”
010心里满是疑问，但是动作上还是不紧不慢地起身了，埃布尔回头看了他一眼，010听见脑袋里的反派值又加了一格。
难道埃布尔是黑暗教会的人，所以才看自己不顺眼？
010迷茫地看看埃布尔的后脑勺，随后愉悦地上前几步，故意走在了埃布尔前面，看起来非常傲慢的样子。
反派值果然又加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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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匆匆到达时，那家酒馆外已经围满了护卫，前后门都有人守着，骑士长也在外面指挥着。
见埃布尔来了，周围的守卫长上前一步道：“已经派人进去围剿了，逃出来好几个，”
埃布尔皱了下眉，他没想到里面人这么敏锐，只好低声道：“里面呢，搜过了”
守卫点头：“没什么异常，酒馆老板也请骑士们用光明术审问过了。”
埃布尔脸色不是很好看：“我亲自去看看。”
他说着大步踏入酒馆。
骑士长也低声汇报了一遍情况，最后总结道：“可能是埃布尔的人太过敏感，我在这里感受不到任何黑暗的气息。”
010听完点点头，他也没有感受到。
不过埃布尔说老板拿了珍宝，他当然也是要进去看看的。
010跟着走了进去，酒馆里灯光昏暗，刚刚被不少守卫搜过，此时桌椅斜倒，木台上的五弦琴倒在地上，周围只有几个伙计在收拾残局。
埃布尔目光到处梭巡。
明明听说黑暗教会中的神秘人物就在这个酒馆里，可是怎么会出错？
他还想趁机看看圣子的实力。
010的视线也在里面逛了一圈，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看见吧台边静静坐着一个黑发黑眸的男人，眼前一亮。
男人静静坐在吧台，大长腿闲闲地伸在一侧，周围没有一个人靠近。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个木杯，里面有着琥珀色的液体。
熟人耶！
010乐颠颠地跑过去，又在这人面前停下，非常有礼貌地问：“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男人似乎早就察觉他来了，深邃的黑眸落在010身上，看不出半点惊讶。
他颔首道：“请便。”
他啪嗒在男人的隔壁坐下，昏黄的烛光照在他金色的头发上，简直让010在这个昏暗的酒馆里成了一个行走的发光体。
偏偏主人还毫无所觉，趴在吧台上，原本精致疏离的脸上显出几分柔软，浅色的眼睛往上看着男人：“你一直在这里吗？”
男人垂眸看他。
“嗯。”
010对上他漆黑的双眸，恍惚了一瞬。
等回过神清醒后，010眼前一亮，他显然记得男人一剑把骑士长都解决不了的黑影解决了，实力一定很高强。
他说：“那你有看见黑暗教徒的影子吗？”
他说着，坐在高凳上晃了晃腿，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男人听见这个问题，似笑非笑：“问我？”
010点点头。
男人于是看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含笑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你们恐怕找错地方了。”
010也不失望，反而是认认真真地道：“如果你看见了，可以告诉我吗？”
男人道：“怎么，你要杀了他们？”
010：“他们好像偷走了很重要的东西，有人看见酒馆老板拿出来过，但是这次搜查没有找到。”
这个“好像”用得男人很满意。
他眯了眯眼睛，懒散地靠在吧台边：“什么东西？”
010想了想，教会的珍宝要保密，不如直接说样子。
他说：“粉色的大宝石！”
男人多看了他一眼：“宝石”
010点点头，不是很确定地说：“应该是？”
男人笑了一下，心情似乎不错，耐心地解答道：“我听说，教会的珍宝是一颗粉色的大水晶，这颗宝石曾经被镶嵌在某代教皇的权杖之上，因为和恶魔同归于尽而失去力量，上面好像还附着神秘的灵魂。”
010：。
怎么好像，只有自己知道的最少。
010谨慎地回头看看，发现埃布尔还在周围寻找线索，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道：“那你要假装不知道哦，这是秘密。”
男人听见这句话，唇角的笑意更深。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天真的圣子，光明教会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男人道：“我不会说。”
010认真道：“你向光明神立誓。”
男人颔首，带着深深的笑重复了一遍：“我向光明神立誓。”
随着这句话落下，屋外响起了一声炸雷。
010惊得在凳子上蹦跶了一下，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反应，伸手将手边的木杯推到了这人面前。
“既然我答应了，你就陪我喝一杯吧。”
010犹豫了一下，光明教会要求信徒虔诚、节制、禁欲，碰酒肯定是不行的。
男人似乎看出他的顾虑，伸手轻轻点了一下杯身，声音放得很低，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这是牛奶。”
杯里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产生了些波澜，010探过脑袋看看，里面真的是冒着喷喷香味的热牛奶。
010迷茫了一下，刚刚他过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杯子里的是……
010摇了摇脑袋，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似乎记不起来是什么了。
湛蓝的眸子蒙上了混沌。
男人笑意更深，轻声道：“喝吧。”
010把杯子捧过来，低头小小喝了一口。
味道还可以。
男人看着琥珀色的酒液沾湿面前人的唇畔，眼中浮现出恶劣的笑。
欺骗圣教徒饮酒。
真是不错的体验。


第205章 
010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醉奶。
他抱着木杯迷迷糊糊的， 看着男人面前空空如也的台面，才意识到这人刚刚推过来的是他喝过的牛奶。
010：“你也喜欢喝牛奶？”
男人支着下巴看他，非常好脾气地回答：“还可以。”
010点了点头， 转头看着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酒馆里乱转的埃布尔， 又看看无措地站在角落的老板， 歪了歪头。
“黑暗教会真的和老板没关系吗？”
男人：“怎么这么问？”
010很认真地给他指了一下瑟瑟发抖的老板：“他的呼吸频率太正常了， 看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害怕。”
他说着， 努力睁大眼睛， 蓝色的眼睛认地盯着酒馆老板掩藏在袖袍阴影下的手臂， 晕乎乎地问：“而且， 他手上是不是有好奇怪的纹身？他是黑暗教徒吗？”
男人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这个圣子其实也不是笨蛋。
男人淡淡地抬头扫了眼酒馆老板，老板当即腿脚发软，险些靠着木墙壁， 跪了下来。
010：“耶？”
他揉了揉眼睛， 发现老板袖子下只是一片单纯的阴影， 刚才好像是自己眼花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道：“谁说东西在黑暗教徒手里？”
010被这话问住了， 自己之前也问过，但是大家都很笃定的样子。
010试探地伸出手，指了指正好往这边来的埃布尔：“他呀”
埃布尔从一边走过来，他只看见圣子在这一块停留了很久， 并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他走近原本想问圣子发现了什么没有，看清010手里拿的酒杯，愣了一下， 立刻大声道：“圣子？！”
周围的人瞬间把目光都投射到了010身上，埃布尔皱着眉， 痛心道：“圣子，你怎么在饮酒？您难道中了那些肮脏的法术，被蛊惑了吗？！”
010：？
他看了看手里香喷喷的热牛奶，不太确定地扭头看向男人，像是求助一般地问：“你们这里，牛奶也加酒吗？”
男人原本若有所思地看着埃布尔，听见这话笑了起来。
他伸手点了一下空气，声音懒洋洋的：“他看错了。”
周围人看清圣子手里的木杯，也低声议论起来：“埃布尔是不是疯了那不是牛奶吗？”
“圣子今天赶了一天路，在城外还遭受了袭击，连餐都没来得及用，喝一杯牛奶怎么了。”
埃布尔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围人，他意识到了什么，唰地伸手按在了胸前，低声祷告了几声。
010看见他按着胸口的宝石项链，看样子也是光明法器。
“又是宝石，”男人语气饶有兴趣：“这不是你们主教才会有的东西吗？他是主教？”
010迷茫地摇头：“他的老师是主教，埃布尔天分很高，应该是这个城市的下一任主教。”
男人细细看着埃布尔，幽深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一个不是很干净的灵魂。
埃布尔视线逐渐涣散，转身出去了。
男人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看身边这个抱着酒杯不撒手的人：“你们教会可真会选人。”
010：OVO
男人不说话了，起身要离开，010的脑袋跟着他转来转去，很礼貌地问：“如果看到了宝贝可以告诉我吗？”
男人很没有诚意地“嗯”了一声。
他又看了010一眼，留在这人身上的黑影告诉自己，这人身上有着教会的圣纹，是货真价实什么错事都不能做的圣子。
昨天黑影悄悄剥离了一点，等到全部剥离，就是这个圣子堕落的时候。
男人想到面前这个乖巧天真的圣子在黑暗领域生活的样子，笑了起来。
应该会很可怜，被人骗得团团转。
等被骗光光了之后自己再去把人捡走吧。
男人语气温和又虚伪地提醒了一句不要喝太多，说完，才起身离开，黑色的衣摆在空气中划过。
周围模糊的灯光好像突然变得清晰，周围护卫低声的讨论也涌入了耳朵。
010对着他的背影很乖地点头：“好哦好哦。”
然后等人走了之后继续偷偷地喝。
等酒馆搜查完后，010也喝完了整整一大杯酒，满足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好好喝，下次还要来这里喝！
屋外，埃布尔独自走进小巷，随后神色迷茫地左右张望，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似乎有一道阴影跟了进来，逐渐浮现出一个黑发黑眸的男人。
这人静静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好像藏着深渊：“教会的珍宝在你手上。”
埃布尔胸前的宝石顷刻间碎成了粉末，他双眼无神地点头道：“我从一个坟墓里找到了它，一直藏在枕头下。”
男人勾了勾唇。
小可怜圣子，被手下人耍得团团转也不知道。
他能看出这人对圣子的恶意，更没有想到这人是下一任的城市主教。
一个不服圣子的主教，一个看出黑发黑眸，却认不出恶魔的圣子。
这一代的光明教会还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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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城主府，城主听侍从说儿子可能受到了蛊惑，急匆匆地赶来问发生了什么。
埃布尔深深地呼了口气，他也记不清了，回过神后只有化为粉末的法器坐实他被蛊惑这件事。
他强笑了一下：“我没事，我身上有老师给我护身的东西，而且……”
埃布尔的视线移到了010身上：“而且圣子大人在身边，怎么会让我们遇见危险呢？”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怎么这个世界看起来自己不像是个反派？
010戳开反派值，发现出去走了酒馆这一趟，世界线已经到了30%，反派值也到了三十。
010露出相当迷茫的神色，没有世界线，他甚至不知道谁是主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等交谈完后，010在回去的半路上被埃布尔拦了下来。
埃布尔请求他走到角落，低声为酒馆里的事道歉。
“抱歉殿下，是我不该这么鲁莽地指责您。”
010摇了摇头：“没关系。”
他从埃布尔身上感受到了999信号的残留，有点迷茫地跟着这人走了两步，在埃布尔回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才倏然停下脚步。
埃布尔皱着眉，等圣子消失在视野里，才飞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准备明天把东西换一个地方放。
另一头，010回到住处，看见了院子里焦急等待的骑士长。
两人一起回了城主府，不过他留下多和城主说了几句话。
骑士长快步走来，脚步猛地一顿，表情担忧了起来：“您还好吗？您的身上有酒味。”
圣子身上有圣纹，踏入有黑暗气味的地方就会不舒服，如果做了什么犯戒的事情，圣纹也会惩罚。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低头闻了闻：“应该是去酒馆蹭上的？”
骑士长松了口气，继续道：“珍宝还没出现，祷告的器具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屋子里，您想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
010点点头，进屋子后果然看见了金色的烛台，中间放着厚厚一本书，底下还有一个厚厚的羽毛枕头。
系统没有信仰，010跪在柔软的枕头上，闭上眼开始按照记忆祷告。
面前的烛台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动静。
010叹了口气：“宝石在哪里呢？找到了能不能奖励我一个999呢？”
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反应，010叹了口气，继续低声念叨。
混混沌沌间，似乎有人被吵醒。
阴冷的气息从脖颈缠绕到脸颊，像是有人用手指狠狠地蹂躏着。
低哑的男声带了一丝不耐，问：“你要什么，999是什么？”
梦里的010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来的，继续道：“999就是999。”
男人似乎被气笑了，不知道怎么，010就觉得更困了，再睁开眼，外面已经天亮，他不知不觉在垫子上过了一个晚上。
010用了一个净化术，立刻感觉浑身的酸痛消失殆尽。
他站起来跺跺脚，听见门口有人徘徊的动静，跑过去把门打开了。
骑士长敲门的手顿住：“圣子——”
他瞳孔一缩，看见了圣子几缕变成黑色的发尾。
010毫无所觉，见他盯着自己，有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骑士们都知道圣子要连夜祷告，昨夜都守在附近，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骑士长手忙脚乱地关上了房门，看着010黑色的发尾，眼眶居然红了。
010：？？？
他迷茫地跟着低头看看，头发跟着他的动作散到了身后，被层层金发挡住，看不见了。
骑士长记起昨天用完圣水开门时圣子脸上奇怪的神色，还有这两天圣子用白袍遮得严严实实的脚踝，明白了。
一定是还没治好，圣子被那些低贱污秽的魔法玷污了，又不想让他们操心。
【反派值：-3】
010：？
他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说话还扣上反派值了呢？
骑士长也察觉自己的失态，猛地低下头：“您得到回应了吗？”
010说：“还没有。”
骑士更难过了，低声说：“埃布尔昨天也连夜祷告，今天一早他就说自己已经得到了神的指示，带着人去了梦中的位置。”
010震惊地看看外面才刚刚亮起的天色。
才一个晚上，埃布尔都不用休息的吗？
骑士长继续道：“您要一起去吗？”
010站在门口，想到昨晚感受到999的信号，拒绝了。
骑士长理解地点头，坚定道：“您好好留在屋里，我会把东西带回来的！”
他说完行了个礼，带着人退了出去。
等大多数人都离开后，010从窗户翻了出去，开始快步往埃布尔的住处去。
埃布尔的院子是城主府第二豪华的地方，他又对自己的光明术足够自信，没有安排太多的人守卫，大大地便宜了010。
010开开心心地避开了那些光明术，然后推门，看见站在房间里打量四周的人。
010呆了一下。
好像、有点眼熟。
男人看见他，视线很快落在这人的发尾上，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意。
男人连手上把玩的东西都没有放下，闲适得好像在自己家一样，只是问：
“光明圣子，还有私闯别人住处的喜好？”
010：？！！
他露出相当震惊的神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倒退着出门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之后，才回到房间里，小声反驳了一句：“你也私闯别人住处，不能说我。”
男人没说话，只是盯着这个半夜把人吵醒的圣子。
看起来这么无辜。
010背对他的视线，慢吞吞地在这间寝房里找了一圈。
男人看着他找来找去，差点自己把自己绕晕，笑了起来。
010摸摸枕头底下，有点迷茫。
屋子里确实有999的信号，而且剩下的波动还很多，难道自己又晚来了一步？
男人看他没找到，出声道：“作为圣子，你找不到东西，没有祷告吗？”
010闷头继续找东西：“我问了。”
男人进一步问：“哦？得到了什么回应”
010想想昨天梦见的场景，皱皱鼻子：“被凶了。”
狠狠凶了！
随着动作，010白袍下修长的小臂露了出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底下金色的神圣纹路。
已经把珍宝收起来的男人笑眯眯地道：“是么？原来圣子也有不够诚心得不到回应的时候？”
010：？
都是偷偷进房间，怎么有人还说风凉话！
他转头：“你进来找什么？”
男人很没有诚意地道：“什么也不找。”
010不相信，仔细看了看男人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人类，讨厌！！
010没有找到宝石，也没找到999，蔫巴巴地回去的时候，还发现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跟在自己身后。
男人一直跟到院子里。
骑士长已经回来了，见到圣子上前汇报。
“我们去晚了，那里留下了珍宝的气息，但是珍宝已经不见踪影。”
010居然没有很意外，只是问：“埃布尔继续祷告去了？”
骑士长点点头。
一直走在后面的男人笑了一声：“到底你是圣子还是他是圣子”
010回头，神情是意外的放松。
他认真说：“有人帮我工作，是很好的事。”
男人一顿，眯起眼睛，似乎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成为光明教会的圣子了。
还真是一点权欲都没有。
他懒散地走了两步，忽然开口道：“我走了。”
男人非常坏心眼地说：“看见宝石我会通知你的。”
010立刻竖起了耳朵：“你要怎么找我呢？”
男人看了他一眼，五指在空气中随意一拢，空中就出现了一只扑腾着翅膀的乌鸦。
010看看：“黑色的鸟”
骑士长大惊失色：“城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不详之物？！”
男人撇了骑士长一眼，挥挥手把乌鸦变成了白毛。
010点评：“白色的鸟。”
男人原本被骑士长的聒噪朝得不渝的心情奇异地好了起来，他看着被弄成白色，正委委屈屈站在树梢的乌鸦，又伸手点了点。
“送你鸽子。”
010伸手，鸽子就扑腾着翅膀落在了他手上。
“那我可以找你吗？”
男人看着这一幕，笑眯眯道：“如果以后被欺负了，可以找我来看热闹。”
010：？


第206章 
埃布尔连夜祷告， 次日，010就收到了来自教皇的授意，让他尽量配合埃布尔的行动。
010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的圣子地位和教皇一样超然， 按理来说是应该埃布尔配合自己。
难道是教皇发现自己祷告得不到回应了？
010还在发愁这件事， 忽然看见窗外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窗棂上， 嘎嘎叫了两声。
010没有觉得鸽子嘎嘎叫有什么问题， 走过去把鸽子笼在手心， 摸了摸它松软的羽毛， 然后从鸽子腿上拆下一卷小小的羊皮纸， 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
“今天有热闹看吗？”
010：？
他转身找来了羽毛笔，认真又端正地在背面写了几个字。
“还没有哦。”
他想了想，跟写日记一样念念叨叨：“最近埃布尔出去了好几次，冕下要我配合他， 我这几天出了好多次门。”
010想到自己几次出门在埃布尔面前转悠， 结果还是一动不动的反派值， 叹了口气，继续写：“宝石还是没有找到， 这几天还要祷告。城主说最近黑暗教会的动作太猖狂，希望我能出面稳定一下城民们的情绪。”
他认真地把一张羊皮纸从上往下写满，然后端端正正捧着鸽子站在窗后，抬手让鸽子飞走。
鸽子扑簌簌从天空中飞走， 在空中消失了一瞬，下一瞬，就落在了另一扇窗户面前。
鸽子落在男人手里， 黑色的眼睛闪了闪，房间里就响起小圣子对着鸽子嘀嘀咕咕的声音。
被卷好的羊皮纸自动飘到男人手上摊开， 上面整整齐齐写着一行行字。
男人一目十行扫完，伸手将羊皮纸收起来，又听完了耳边那串嘀嘀咕咕。
让圣子配合一个寂寂无名的教徒？
男人觉得这件事越发好玩了，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粉色水晶，看着水晶闪着漂亮的光。
小话痨。
每天晚上听着这人祷告，醒来还有整整一张羊皮纸要看。
男人的指尖轻轻点在身侧，沉思着。
要劳动恶魔，收取一些代价不过分吧。
“……”
010浑然不知有人暗中要和自己讨要代价。
找不到粉色水晶，世界线就动不了。他最近只能和反派值较劲。
010试图在骑士长面前面前做坏事，包括但不限于要非常柔软的枕头，认为拿来到祷告的东西不够洁净等等。
结果每次骑士长眼泪汪汪地给他找来了，反派值不仅没有增加，反而还一个劲往下掉。
010恍然大悟，终于发现问题可能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骑士长身上。
可是这几天骑士长就像是担心他出什么意外一样跟的紧紧的，每天还要给他修剪头发。
010只好多去埃布尔面前晃悠几圈，试图从他那里再薅一些反派值。
在圣子之前来到这座城市的还有两个红衣主教，010最近都没有看见他们。
他原本以为这两个人是被教会派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结果有一天他和骑士长在城主府内乱逛，看见两个主教都跟在埃布尔身后，看起来态度异常亲近。
骑士长气得发抖：“他们不来见您，反而成日待在埃布尔身边，他们这是渎职！”
按照规定，两位主教原本应该出城迎接圣子，结果两人一个也没出现。骑士长一开始还以为这两人是出什么意外，让人暗中探查也没有结果，此时看见两人好好的样子，差点气得一个仰倒。
010赶忙给他盖了一个光明术，让人冷静一点。
骑士长被暖洋洋的圣光笼罩着，心中的愤怒却一点也压不下来。
倏然出现的强大神力反而惊动了角落低声说话的三人，埃布尔神色镇静地回以一笑，离开了。
两个红衣主教也跟着离开，010见状，开口道：“我们也回去。”
骑士长想说什么，但是想到这是圣子的命令，才强行忍了下来，等把圣子送回了住处，这才又转了出来。
他在路上拦住了那两人。
两位红衣主教似乎早有预料，都停下了脚步。
骑士长沉沉呼了口气，努力保持着冷静。
“你们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会恳求冕下细数你们的罪。”
两位主教在路上静静地看着他。
骑士团直属教皇管辖，骑士长在教会的地位并不低，但是由于无法插手教会的内部事宜，所以对很多事并不清楚。
骑士长视线扫过两人镇定的脸：“你们为什么不迎接圣子，反而是围着那个教徒打转？就算他有超高的光元素亲和力，你们也应该以圣子为先。”
如果这两人当时出了城，圣子说不定就不会被污秽缠上了。
两位主教对视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意味深长道：“冕下不会归罪我们的，光明神已经原谅了我们。”
骑士长难以理解看着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两名红衣主教却不再说话，匆匆绕过骑士长就离开了。
骑士长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圣子的住处，又碰见城主的侍从来找圣子。
圣子站在月光下，被修剪过的头发只剩金色，垂在肩上。
圣子正耐心地听着侍从讲话，他听教皇的教导，和听一个小小侍从的话时，表情没有任何区别。
骑士长看见圣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等侍从离开，010注意到骑士长躲在角落。
他湛蓝的眸子落在骑士长苍白的脸上，带了点关心：“怎么了吗？”
骑士长摇头。他走上前来单膝跪下，握住圣子的手轻轻吻了下手背，垂下头。
他低声道：“殿下，我宣誓尽我所能，不惜一切代价护卫您。”
随着话音落下，世界线一下从三十五落到了二十。
010安静了一会儿，他看着面前神色坚韧的骑士长，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骑士长的额头。
人类真是奇怪的动物。
他轻声道：“感谢你对我主的效忠。”
“，，，”
在要出面见城民之前，骑士长给他修剪了头发，又低头细致地整理好他身上洁白的圣袍。
010垂眸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骑士长原本也是教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此时全身心却都放在了理好圣子衣物这件事上，等结束了后，他手里托着那几缕黑色的头发，藏在了手下，躲过圣子好奇的目光。
“您该出去了。”
010“哦”了一声，非常乖巧地往外走。
沐浴在阳光下的圣子看起来格外神圣，哪怕站在如今威势甚深的教皇身边，也不会落下下乘。
骑士长攥紧了手里的黑发，又把它们扔进了一旁的烛台。
城内的广场上有着每次大祭专用的石台，010过去时，广场已经被赶来的群众站满，看见他，视线都殷切地投了过来。
010还看见了埃布尔也站在台上，不过在角落一些的位置，神色冷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城主上前朝他行礼，低声说：“殿下，都准备好了。”
为了安民众的心，圣子当中祈祷，祈求神保佑这座城免遭黑暗的侵害。
010点了下头，快步走上台。
长长的白色袍角在空中划过弧线，台上的圣子神色冷漠，看起来却无比强大，只是轻轻一抬手，大范围的净化术就笼罩在了民众身上。
底下的民众只觉得浑身一轻，似乎挣脱了往日的疲惫，看向台上垂眼念咒圣子的眼神越发狂热。
010的祷告得不到回应，临时想出这么个办法。
看见这个反应，他轻轻松了口气。
应该是，对付过去了？
010往后退了一步，想要下台，没想到埃布尔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仁慈，只不过大家还需要听见主的声音才能安心。”
圣子湛蓝的眼睛对上他，埃布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有一种被看穿的恐惧感。
圣子声音平静：“如果什么事都要打扰我主，那是我的无能。”
埃布尔脸色一下子又青又绿。
010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的脚踝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蹙了下眉感受一下，却再没有察觉什么动静。
010转头看下台下满眼祈求的民众，很轻地歪了歪脑袋。
既然被拦下来了，再施加一个可以持续半个月的光明术！
010非常喜欢这个光明术，因为用起来很漂亮，光晕会从自己的手指飞出去，在空中划过各种各样的线条落在人身上。
他低声念着咒语，抬起手时碎光如流水般从手上倾泻，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晕之中，看起来格外圣洁。
底下的民众都跪了下来，虔诚地低声开始祷告。
010的脸色却奇怪了起来。
脚踝处那块黑影好像活了过来，一点点往上攀爬。
010声音抖了一下，随后继续念叨咒语。
原本以为这个奇怪的东西会被驱逐，没想到黑影像是被刺激了一样，开始一个劲地往上攀爬，绕过腰肢，顺着脊背往上。
圣袍似乎什么都遮挡不住，黑暗的气息一点点裹挟着圣子，甚至狎昵地擦过圆润如珍珠的耳垂。
010：好、好像有变态。
他震惊地看了眼这几天都乖乖巧巧趴在自己脚踝上的黑影，影子依旧乖巧地蛰伏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010连换了好几个光明术，最后砸了一个大净化术在自己身上，才看见石砖上蛰伏着如同触手一样的黑影，四面八方地把自己包围了起来。
长得有点丑。
010悄咪咪把光明术又撤掉了。
下台的时候，按照记忆狠狠踩了地上的阴影一脚，只是他不仅没有踩到，还被石砖震得脚底发麻。
010：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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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气闷地回到了院子，却看见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派闲适的样子。
男人落在眼睛红红的圣子身上，满意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010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伸手将袍子撩起了一点。
他说：“有看不见的变态虫子叮我。”
变态顿了顿，视线落在他把玩过许多次，但是第一次真身看见的小腿上。
少年的小腿光洁如玉，常年藏在圣袍之下，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男人笑了笑，缓缓把手上书合上：“什么虫子这么坏？”
“不知道，”010知道这个人很厉害，巴巴地凑到他身边，露出那一小块黑影，“可以弄掉吗”
男人道：“如果你想砍断腿的话。”
010失望地放下了袍子。
他似乎并没有被男人这句血腥的话吓到，反而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开心道：“那还是算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没有腿会很丑的。”
男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010又问：“你怎么忽然来了，是看见珍宝了？”
男人“嗯”了一声，继续道：“今晚你再祷告，会得到回应。”
010半信半疑地看看他，奈何男人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010只好开始摸鸽子，一直摸到天黑，这才兴冲冲地冲进了房间里。
这些日子房间里祷告的器物一样没撤，010熟练地低声祷告了一遍，就熟门熟路地闭上眼睛靠在柜子上，准备在梦中得到回应了。
果然，混混沌沌间，010好像看见了圣光中出现一道人影。
他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可是在脑袋里搜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答案。
有声音直接在脑袋中响起：“你是我的圣子”
梦里的010点了点头。
010不知道什么是紧张，脸上的神情平静，在圣光中看起来比那个身影还要圣洁。
声音却不介意地笑了起来，有一阵风轻轻拂过，正好掠过010的袍角，似乎有双手圈住了他的脚踝。
声音缓慢地问：
“我的信徒，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袍角被吹了起来，露出圣子脚踝上攀附着，无法驱逐掉的黑暗印记。
被唤起今天记忆的010：。
他很忧愁地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不是我的信徒，不应该得到神的回应。”
010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有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有想到会这样。
“神不是全知全能的吗？”
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他的信徒呢？
恶魔顿了顿，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小话痨脑袋还转得挺快的。
他低声道：“所以我看见了你的未来，你最终会背叛光明，投入黑暗的怀抱。”
神音庄严的声音仿佛是审判。
“你不该是光明的圣子。”
圣子湛蓝的眼睛里满是迷茫，看起来比最无辜的羊羔还要干净。
恶魔低声道：“我可以给你别的机会，证明你对我的忠诚。”
010呆了一下：“那您可以告诉我珍宝在哪里吗？”
恶魔低声道：
“如果你出得起代价的话。”


第207章 
010露出了相当怀疑的神色， 总觉得自己好像祷告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扁了扁嘴巴，有一点不想要管世界线了。
不等多问，梦境忽然散去。
010醒来， 已经端端正正躺在了床上， 看起来比前几次祷告都要舒服。
010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可是那个声音也没有说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金发披散在肩膀上， 骑士长在屋外谨慎地敲了两下房门， 低声道：“您醒了吗？”
010“唔”了一声：“醒啦！”
骑士长这才推门进来， 他低着头， 汇报这几天城主府里的动向：“埃布尔得到了珍宝的回应， 等这次祷告完毕， 他就会带着人去寻找珍宝。”
骑士长说着皱起了眉，语气难以置信的样子：“他要求骑士配合他的行动，而且还拿出了冕下的手谕。”
010觉得，这个埃布尔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像是一个反派。
他坐到床沿上， 自己梳理了一下凌乱的金发， 语气镇定道：“你确定是冕下亲手写的吗？”
骑士长点头：“上面按有冕下的光明印记， 做不了假。”
010又好奇地问：“那前几天晚上你出门，和红衣主教他们说了什么？”
骑士长一顿， 苦笑道：“果然瞒不了您。”
他道：“我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来守护您，但是他们说一切都是光明神的旨意。”
属于圣子的权柄已经动摇。
骑士长说到这里，又想起刚刚说的教皇手谕，心中生出了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他猛地抬头， 一点点扫过了面前人。
圣子从小就是最聪明的孩子，多难的光明术在他面前也只是轻而易举，而且， 他是光明指定的孩子。
冕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骑士长头痛欲裂，骑士团大多负责那些需要武力完成的任务， 根本想不出教会内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饱含期望地说：“说不定是那两位主教向冕下求来的恩典。”
010没有戳破他的幻想，只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到处找鸽子去了。
骑士长跟在他的身后，不是很理解地问：“……殿下？”
殿下一点惊慌都没有，和往常无出二致的平静，在后院找到那只奇怪的黑眼睛鸽子的时候，还有闲心坐在石凳上有一下没有下抚摸着鸽子的羽领，坐在后院的样子甚至比在教会时还安宁圣洁。
骑士长由衷地后退了一步，低头表示自己的敬畏。
010毫无所觉，让他找几个人去给埃布尔帮忙，自己一手摸鸽子，一手开始写羊皮纸。
不知道光明神会喜欢什么代价多一点呢？如果可以的话，付出什么代价能够插队先找到呢？
埃布尔那么讨厌自己，如果知道自己先一步找到了珍宝，反派值一定会蹭蹭往上涨。
010认认真真地写完了自己的烦恼，又把羊皮纸卷好系在鸽子腿上，希望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男人能给自己一些建议。
他想着，在放鸽子的时候突然呆了一下。
010小声嘀咕：“我好像都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
鸽子扑簌簌飞到了荒郊野外，男人正盘算着把手里的粉色水晶埋在哪里，看起来才比较像神的恩赐。
他没有想出答案，听见鸽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就笑了笑，伸手接住了。
鸽子非常主动地低下脑袋，把腿上绑着的羊皮纸叼着放在了男人手心，随后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手背，这才主动飞到一边的枝丫上站着。
男人垂眸拆开，见圣子居然真的在认真地思考能出什么代价，没忍住勾了勾唇。
他从空中一抓，手里就自动出现了一只羽毛笔，羊皮纸也浮在半空中任他书写。
等写完之后，男人非常随意地甩了甩笔，把黑色的羽毛笔随手一扔。
一直乖乖等在一边的鸽子当即鸣叫了一声，张开羽翼俯冲了过来，几乎在几秒间身形暴涨，变回了那个两米高的巨型乌鸦，又把在空中变成黑烟的羽毛笔吞进了嘴里，心满意足的嘎了几声。
男人神色未变，拍拍它的鸟头，淡淡道：“变回去。”
乌鸦可怜地叫两声，虽然那个人类也会喂他，但是喂的都是光明之力，吃下去差点把他弄死！
男人听见这话笑了起来，顺手又摸了两下鸟毛：“这次他写信的时候说什么了？”
乌鸦歪了歪头，下一秒口吐人言，声音和语气都和010嘀咕时一模一样。
……名字？
几千年没有人呼唤过恶魔的名字的。
凡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人类，都会被恐惧与绝望缠身。
男人遗憾道：“没有写在羊皮纸上，就先不回答他了。”
他说着，顺了顺乌鸦010摸过的位置，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这么大一只黑暗生物放在身边，不仅没有察觉不对，还整天沉迷撸鸟毛。
看起来真的很容易堕落啊。
男人松开手，等乌鸦自己飞回去后，感觉另一只手上拿着粉色水晶发出灼烧的热度。
男人冷笑了一声，跟踪魔法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他收紧了手，想到之后还得用这块粉水晶钓一只白心圣子，又停住了。
毁掉魔法后，男人惊讶地“嗯？”了一声。
珍宝上还有另一种存在，甚至自己也无法抹杀它。
恶魔懒懒转动了一下手里的粉色水晶道：“什么东西？”
999一声也不敢出，前两天这东西到恶魔手上时它才被彻底激活，结果什么动静都发不出来，只能看着010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最后还被这只恶魔骗了。
发现上面的存在不做声，恶魔难得不耐地啧了一声，暂时打消了指引圣子找到珍宝的注意。
乱七八糟的。
总得先把这东西弄得干干净净，不然要是上面附着什么不长眼的东西，骗走他看好的灵魂，自己可就要生气了。
恶魔伸手，神色蔑然地把追踪法术抹掉了。
999：！！！
等等，这和世界线说的不一样！！
另一头，
前天丢失珍宝的埃布尔原本还算镇定，但感受到水晶上自己被抹去的印记后神色大变，转头就呕了一口血。
周围的侍从也慌了起来：“埃布尔少爷——”
埃布尔摆摆手，强行压下因为反噬翻涌的血气，哑声道：“再快一点。”
上面的追踪魔法被抹去，如果不快一点，珍宝真的会失踪。
埃布尔强行冷静下来，和手下人在林间穿行，等他来到了魔法指引的位置，瞳孔当即猛地一缩。
山谷中，徘徊着不少野兽，听见草丛的动静，都转过了兽瞳，冷冷地看着他。
埃布尔后退了一步。
“……”
010没有等来鸽子，到时先等来了骑士长的消息。
埃布尔带的人在荒野山脉受到了野兽的袭击，自己也重伤被抬了回来。
珍宝也没看见。
埃布尔说其中有黑暗教会的手笔，城主于是请求圣子去看一看。
010同意了，坐着马车到了城外。
森林里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气，到处都是野兽和人类的断臂残肢。
来到这里的侍从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圣子视若无睹地走到了最中心，闭着眼静静感受了一会儿，随后神色漠然地张开眼。
“黑暗没有来过这里，”圣子的神情似乎有点恹恹的，像是对被拉过来走这一趟不是很满意，“只是普通的野兽袭击。”
有侍从没忍住道：“可是埃布尔少爷是学习光明术法的天才，如果只是普通的袭击，他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
圣子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太理解的样子，甚至歪了歪头，湛蓝的眸子落在了一身绸缎的仆人身上。
“学光明术的天才，和被野兽袭击，有什么关系吗？”
圣子说着，一抬手，不知从哪里疾驰过来一只鸟，冲过来时像极了一支空中射出的箭，然后猛地一顿，稳稳落在了圣子伸出的手上。
圣子湛蓝的眼睛亮了亮，随后从来都是一片冰冷的严重终于浮现了一抹笑意，伸手摸了摸鸽子毛。
侍从没忍住道：“殿下，光明术足够驱逐那些不长眼的野兽，一定是黑暗教会作祟，少爷他才——”
侍从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因为周围草丛里，忽然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的野狼。
它们露出雪白的獠牙，嘴里哈出腥臭的热气，显然是为了地上那些食物而来。
所有人的腿脚下意识发软，010新奇地看了这群人的反应一眼，又道：“有可能他和你们一样吓傻了，来不及施展魔法。”
仆从想要反驳，却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颤抖着手抓住了手里的武器。
010已经开始默念祷词，结果发现兽群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顿了顿停了下来。
然后，众人就看见这些凶残的野兽一只只走到了一身白袍的圣子面前，匍匐在地上曲起前腿，做出了臣服的姿态。
010眨了眨眼睛：嗷？
他手中的鸽子挺胸抬头，非常自豪地抖了抖毛。
010没懂，又摸了摸鸽子毛，这才回到马车上，拆开了鸽子腿上的羊皮纸。
羊皮纸上若有其事地写着。
【光明神收的代价比恶魔还要高。】
男人写这段话的时候完全不心虚。
毕竟恶魔只是收取一些小小的代价，但是光明教会收教徒，要求禁欲又要求虔诚的，一面石碑的教条数都数不完，最后还不一定能通过。
连恶魔都不要求人心，贪婪的还是神。
男人继续写到：【如果要问珍宝，不如奉献身体，你的身体上纹了圣纹，应该非常漂亮，神会喜欢的。】
男人的笔触不带一丝呷昵的色情，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把身体和灵魂献给神，终身禁欲克制都是常规操作，有的人甚至还没有这种资格。
说起来，圣子本身就已经把自己献给了光明。
【如果你不想的话，就试着向神明展现你的虔诚，在混乱中保持理智，在众人放纵时克制，】男人图穷匕见，【为了这个，你可以主动走入一些污秽之地，证明自己。】
污秽之地？
010沉思着合上了羊皮卷，又看了眼自己的反派值，露出了蠢蠢欲动的神色。


第208章 
第二天， 出门前还穿着圣袍的圣子，出门后就带上了带有大大兜帽的外袍，不仅把那一头极具标志性的头发藏了起来， 顺手又叠加了几个光明魔法， 生怕被别人看出来。
010做完这一切准备， 就高高兴兴跑去了上次的小酒馆。
酒馆上次被狠狠搜查过一通， 之后的生意一直不是很好， 好在老板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站在吧台后用一块白布擦拭着杯子， 见人来了也只是抬了下头：“欢迎光临， 想喝点什么？”
店内零零星星还坐着几个人，010坐在上次的位置上，晃了晃腿，非常有礼貌地要了一杯热牛奶。
酒馆老板没忍住抬头看了这人一眼， 可惜奇怪的兜帽遮住了这人大半容貌， 只露出精致的唇和小巧的下巴。
老板默默转身弄了一杯热牛奶。
010接过那个玻璃杯之后纠结地皱了皱眉， 随后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果然和上次喝起来的不是一个味道。
010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把杯子往桌上放了放， 看向了在一边继续擦杯子的老板。
“能用木杯装吗？”
老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010指了指：“有点像那个的，上次我的时候看见有人在用。”
然后他就看见这个套着兜帽的怪人指了指身后高台上。
老板顺着他的动作回头看了看，脚下软了一下。
他这间酒馆除了那位大人的木杯，从来没有其他木杯。
那可是用生命绿树做出来的杯子， 就算后面，摆着的也不过是一个外观比较像木杯的木墩子。
老板含糊地应了，然后快步走到后面， 祷告了几声，然后低声道：“冕下， 好像是上次和您一起喝酒的那位来了。”
空气中没有传出任何回音，老板却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冕下已经听见了。
老板僵硬地走出来，看见带着兜帽的人还在等待，这才走过去，像是不好意思地道：“没有了，要不我给您换个杯子装，怎么样？”
010摇了摇头。
他现在觉得可能是牛奶的问题了。
他歪了歪头，兜帽往外滑了点，露出高挺的鼻尖。
010道：“我想要用木杯装的那种牛奶。”
老板额头冒出冷汗，好在他还没有想出答案，已经黑雾在门口一闪而过，随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周围的客人似乎都没有察觉，老板却大大松了口气。
男人大步走进来，伸手第一件事，先是一把按住了少年快要滑下来的兜帽。
他看见手下的人努力挣扎着，似乎想要重新获得脑袋的自由，没忍住俯身问：“你就是这么证明你的忠诚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010才停下了动作。
他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了一双湛蓝的眸子，费解地问：“我在酒馆里不喝酒，不算吗？”
男人怔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安静的酒馆，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子。”
010：？
总觉得好像被瞧不起了。
他不确定地问：“真的不算吗？”
010眉头蹙得更紧，像是不理解的样子，男人已经坐在他身边，示意老板弄一杯酒后，支着脑袋笑眯眯道：“算。”
在这座城里，有至少三个斗兽场，还有两个大的奴隶贩卖市和数不清的赌坊，阴暗的角落到处都是血腥与暴力，就连这个城市的主教也心知肚明。
圣子这么努力想到的地方，居然是一间小破酒馆。
也算是很努力了。
男人没忍住笑了一声，又说：“我们圣子是不是从小被养在教廷没有出过门那么可怜？”
010翻了翻记忆，确实。
可是对于教徒来说，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还有人羡慕着圣子。
而且，系统也是这样的。
010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用力强调：“不可怜！”
男人没评价，微微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道：“不可怜。”
他说的相当敷衍，看起来比圣书中描绘的黑暗生物还要可恶。
010愤愤地又喝了一口面前玻璃杯里的牛奶，被难喝到之后，整个人都蔫吧了下来。
一直到男人把木杯推到他面前，010才抬头看了一眼他。
男人指尖轻轻点了点杯壁，淡淡道：“交换。”
010闻言，探头看了一眼木杯里的香喷喷的液体，确定是他上次喝过的牛奶，这才囤囤囤喝了起来。
而恶魔神色平静地拿着热牛奶坐在位置上，看起来好像在喝一杯咖啡那样自然。
等两人喝完，010又变成了晕乎乎的状态。
恶魔的牛奶还没喝完，要跟他出去的时候被圣子以谴责的目光盯着，只能无奈地伸手拿起了玻璃杯。
010满意地点点头：“不浪费也是美德。”
男人端着牛奶跟在他身后，看见这人回去的方向还不是城主府，笑了一下：“还要去哪？”
010转头看看他，浑然不知自己的眸子已经泛起一层水光。
他认真地说：“还没有证明完。”
男人挑了下眉，想知道这人还有什么污秽之地要去。
于是接下来他就跟着一个接一个见识到了圣子所认为的污秽之地。
他们先是去城里专门卖小吃的街上逛了一圈，圣子看起里相当痛苦挣扎地从这头走到那头，那头走到这头。
圣子走完了几条街，两手空空的背影看起来相当可怜。
男人：“……”
010失望地闭眼感受了一下，没感觉到神好像有要告诉自己宝石位置的意思，于是走向了下一个污秽之地。
男人跟着他，看这人要迈入城内最闻名的一家做植物饮品的店里后，忍无可忍地拎着这人的后领子提了出来。
突然悬空的010：？
男人深深盯着圣子，像是想要从他迷茫的眼中看出一丝伪装的破绽来。
可是不管怎么看，圣子的眼睛里面都是单纯懵懂的神色。
看起来甚至比刚出生的幼崽还要无害。
那些幼崽知道抢夺食物，知道生存，面前人却活像是被人抢走了东西，还会礼貌地问一声能不能还给他的人。
恶魔忽然觉得有点头痛。
010还毫无所觉，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店铺，眼里露出了相当遗憾的神色。
恶魔几乎要怀疑这人就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去买东西喝，才这么东跑西跑的。
他听见了自己牙齿嘎吱嘎吱的声音：“我带你去真正的污秽之地。”
010眼睛亮了：“好呀！”
“……”
地下赌场，来往的人脸上都带着疯狂的笑意，有的人嚎叫着跪在地上，祈求再赊几个筹码，有的人赢了一桌的钱币，癫狂地大笑。
010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看着里面混乱的场景，眼睛里第一次露出别的神色。
一双有力的手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男人靠近：“在想什么？”
黑色的眼睛注视着看起来有些动摇的圣子，露出些淡淡的笑意：“光明教会只管束他们的教徒，并不会多插手这些事。”
甚至有些教徒，也一样会来这种地方。
他见圣子又皱着眉想要往后退，像是被里面疯狂的人群吓到一样，愉悦地眯了眯眼睛。
他轻轻说：“去吧。”
恶魔静静地看着圣子像是进入一个新领地的猫咪，左看看右看看后，挑选了一个人不多的位置坐下。
恶魔心想，等他从这个地方出来，那双湛蓝的眼睛总会多出些别的欲望了吧。
和他身边那些疯狂的赌徒一样。
010进了赌场，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地玩一下概率类的小赌局，可是后来有人盯上了看起来很好欺骗的他，主动靠近过来。
那人说：“只是一些小游戏，赌注不大。”
010看着赌桌上堆着的金币和扑克，歪了歪脑袋，非常开心地点头了。
赌牌，系统很擅长哦！
他开开心心地坐下，准备玩一下就收手。
可是随着他越赢越多，反派值开始猛涨。
【反派值＋2】
【反派值＋3】
010晕乎乎的，被这群人骗得打了牌又猜骰子，一连换了好几个赌桌。
等到反派值停在了四十五，010才震惊地回过神。
好像、好像被蛊惑了。
居然用反派值蛊惑自己！！
于是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的男人，就在赌场门口接住了一个满脸惊慌的圣子。
“好可怕！”010说，“这个地方真的好污秽！”
恶魔闻言，看看他空空的双手，笑了一下：“输光了？”
010像是被他提醒了一样，在他身上扭了一下，又小声道：“还剩一点点。”
男人于是很自然地抱着跳到他身上的圣子往里走。
“剩多少？”男人抱着人走进赌场，说，“我可以给你赢回来。”
他说着，视线在赌场内扫过，没想到众人看见他身上挂着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地表情。
恶魔：？
他险些以为自己的犄角冒出来了。
恶魔下意识摸了摸额角，然后他就看见怀里的圣子指了指面前金币堆得和一座小山似的空位，说：“我给他们剩了一点点。”
010非常高兴地问：“这样我是不是很虔诚？是不是？”
恶魔沉默了半晌，手指穿插过圣子的金发轻轻抚摸了两下。
他有点怀疑圣子是不是一个恶魔胚子了。


第209章 
看着面前人不说话， 010不太确定地问：“那我在多剩一点？”
男人叹息着轻轻笑了一声，收回手说：“已经够了。”
坐在那张赌桌周围的赌徒看见010居然又被人带了回来，脸上纷纷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男人走到面前， 视线在桌面堆积的金币上扫了一眼：“还要玩吗？”
010试探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他有点跃跃欲试地问：“还可以玩吗？”
男人看了他一眼， 又垂下眼淡淡道：“你都证明自己的虔诚了， 现在当然可以。”
010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
是这么算的吗？
有人尖叫道：“我们不赌了！！”
010歪了歪脑袋， 有点不太确定地问：“可是， 你们不是说上了这张赌桌， 不输光不能离开吗？”
男人微微笑着的脸这个时候终于冷了下来。
果然圣子还是被欺负了， 下次还是得换一个地方。
他轻轻按住了蠢蠢欲动的010，看着这些人露出了一个有些嫌弃的表情。
啧。
下次得选个更好的污秽之地，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用来弄脏光明的圣子的。
010于是就站在他身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很乖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男人温和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没有了？”
恶魔没说话， 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十分钟后， 牌桌上其他人面前原本零星的几个金币全部到了男人面前。
010眨了眨眼， 露出点惊异的神色：“这样不会不好吗？”
男人笑了笑：“有什么不好？我不是光明信徒，不需要证明自己的虔诚。”
他说着， 反而垂眼看了看圣子的神色，记起来这是一个在赌桌上都要给别人留下一点筹码的人：“觉得过分？”
010：“那倒没有。”
他能检查到这些人都处于极端亢奋的状态，恐怕是已经赌意上头了，于是有点纠结地道：“他们说一定要玩到天黑， 没钱了可以赌手赌脚。”
圣子完全没有察觉到恶魔逐渐眯起的眼睛，还在兀自纠结：“可是他们的手脚都有点丑。”
010小声道：“不想要。”
恶魔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圣子也能做出这种残忍的事，而是先转头看了眼这些人的手脚。
确实不是很好看。
010说：“要不我们走吧？”
恶魔刚才有输有赢， 是最后一局赌了大的才赢光了他们所有的钱。
眼看着所有的钱都被赢走，这两个人还大放厥词。
终于有人猛地把手里的骰盅摔在地上， 恶狠狠地看着嚣张的两人，粗声粗气地说：“钱都被你赢走了，是你们想走就走的？”
这人说着狠笑了两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他一眼就看出后来接替上来的男人不是一个好惹的，但只要没有前一个少年那么变态的赌术，他们都有翻本的可能，谁知道换了一个人还是把他们压得死死的。
现在看起来，少年虽然赌术高超，但毕竟还是涉世未深。
那人威胁地看着010：“你中途换人，我们还没跟你算账。”
010非常好说话，甚至好脾气地退了一步：“那我们就现在停下吧？”
大家都不亏！
那人见少年这么好说话地让步了，反而和赌桌上其他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眼中闪着贪得无厌的光：“恐怕不行吧，既然你中途换人了，是不是也得付点代价。”
男人支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乱象。
所以他不喜欢人类，人类都是不会遵守规则的东西。
想到听说过和人类签订契约的恶魔遇见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恶魔就摇了摇头。
一直盯着这桌的打手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把地上的骰盅捡起摆在桌面上。
打手看了眼010面前金灿灿的小金山，然后道：“确实，如果你们不赌了，就要留下一半。”
打手说着，看过男人和010两人，一时也不知道谁的赌术更好，只是继续道：“之前换人他们没有制止，但如果你们继续赌的话，接下来不能再换人了。”
周围人脸色一下变得有点难看，按照打手的意思，他们这些人要么一分钱拿不到，要么还得继续赌下去。
010陷入了沉思，男人看他居然真的在考虑的样子，意料之中地挑了下眉。
随后他伸手捂住了圣子的嘴巴，把人按在自己的腿上，淡淡道：“那不走了，继续赌吧。”
他说完一抬手，金币就哗啦啦地从空中掉了下来，形成了第二座小金山。
周围的人倏然安静了，目光狂热地盯着坐在位置上支着下巴的男人。
男人笑了笑，伸手将金山推倒，金山哗啦一下散在偌大的赌桌上，有几枚还滚落在地，骨碌碌滚到围观人脚边。
有人没忍住捡起来咬了一口，惊叫道：“是真的！纯金！”
男人淡淡道：“我是中途替换他的，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规矩。”
“我的规矩是，天黑之前，赢的人可以拿走一座金山，输的人要留下相应的筹码。”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几个人，仿佛已经看见了他们的选择，“谁要留下？”
没有一个人离开。
他们输光了身家，于是只能赌自己的手指，胳膊，大腿。
赌场的人渐渐把这张小小的赌桌里里外外包围了起来，只有010坐在男人的腿上，看起来异常舒适。
男人神情放松，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杯热牛奶给他怀里的人。
开始众人还赢了两把，恶魔垂着眼皮不是很提得起精神，只能捏自己怀里的圣子玩。
010非常好脾气，甚至还微微抬头，让他捏了两下，安慰道：“捏捏就不会输了！”
恶魔笑了一声： “好。”
从这局开始，恶魔就再没有输过。他连续赢了七把之后，有人脸上已经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从第三把开始，从那人怀里的少年喝奶喝饱了，打了一个嗝开始犯困之后，赌桌上的男人就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要求他们提高筹码，至少一次也得是一只手。
轮到摇骰盅的人脸色煞白，拿起骰盅的手也抖得不行，谁知道他一个恍神，骰子居然就从手里的骰盅中掉了出去。
骰子骨碌碌滚在了地上，朝上停住。
看清上面小得可怜的数字，手抖的那人差点整个人晕过去。
男人的目光扫视了那人一眼，反而微微笑道：“还剩两条腿能赌，不急。”
昏昏欲睡的010：。
010：！！！
他怎么觉得男人被蛊惑得比自己还要严重。
010立刻竖起耳朵，在男人又赢了两只手后，铆足了劲扑棱着想要把男人拖出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惜被男人单手镇压了。
男人另一只手还拿起了骰盅，露出底下的骰子，他微微笑了一下：“下一只手。”
010：。
所以果然还是被蛊惑成了恶魔吧！！！
当清恶魔手下的骰子时，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已经发着抖从座位上跌坐在地。
“不可能……！”男人咆哮：“你作弊，你一定是出老千了！！”
恶魔看了他一眼，不赞成地摇摇头。
虽然他不是好人，但是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耗费魔法的力量。
恶魔笑了一下，把手上的骰盅放在了桌上，随着一声轻响，地上躺着的男人也跟着一抖。
恶魔道：“我记得，你已经输了两只手——”
恶魔话音一顿，因为地上那人身下逐渐溢出了一滩散发着骚臭的液体。
恶魔原本还带着微笑的唇角陡然凝固，随后嫌恶地皱起了眉。
周围的人一下散开，这人干脆在地上打滚，浑身都沾满了液体，尖叫道：“我不玩了！不玩了！钱都给你，我不玩了！！”
最开始的时候这人说输了的人不好拿赌注，所以众人决定最后再统计输赢，这样就算输了一只手也好活下来。
谁知道没人赢过。
现在只要大家和他一样翻脸，那不就行了？就算周围有那么多看守又怎么样，在城内，他们总不可能一下子砍掉十多个人的手脚，那可都是人命！
恶魔扫了一眼赌场大门，淡淡问：“天黑了么？”
还没有。
所有人都看向大门外的夕阳照射进来的红色阳光，有人沉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在偌大的赌场里听着居然格外清晰。
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聚了过来，屏息看着这一场赌命的赌局。
恶魔遗憾道：“还没黑啊，看来还要玩几局。”
赌桌上的人脸色苍白地看着地上打滚的男人，也有人从凳子上站起身，接二连三朝外面冲了出去。
就连地上浑身沾满黄色液体的人也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往外冲时还推倒了不少人。
场面一时间变得格外混乱，有人趁乱开始抢夺桌上的金币。
恶魔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门口消失的人，懒懒地收回了目光。
他发现怀里人正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有点恶劣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这人柔软的金发。
“里面还有几个光明教徒，”恶魔微笑着问，“发现了吗？”
010迟钝地摇摇头。
恶魔也没把圣子放下，周围的混乱已经被赌场打手制止，他伸手收走了桌上的金币。
随着最后一点夕阳的消失，赌场的混乱也终于归于平静。
恶魔叹息：“万一就赢了呢？”
010骨碌碌从他怀里爬起来，严谨地说：“按照概率，他们能赢的可能是0.01%”
所以最开始人类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好怪，人类的感情不是好东西吗，怎么现在变成坏东西了。
周围仅剩的几个赌徒听见这话脸色惨白，他们坐在座位上发着抖，已经明白面前的男人不是普通人了。
有一个神色憔悴的女性伸出手，声音发抖道：“我输了一只手和两个指头，我还需要赚钱，我能还你一座金山的，我能不能留下手？”
恶魔伸了伸手：“请便。”
恶魔拥有良好的美德，欣赏守信的人。
女人面色惨白，还是闭着眼抽出了腿上绑着的匕首，冷光一闪，还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就落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不少灰尘。
“我会每个月放一枚银币在这里，可以吗？”
恶魔欣赏地点了点头。
女人额头的冷汗滚滚流淌，捂着手走了出去。
010震惊地钻进恶魔怀里直蹬腿，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还浑然没有察觉抱住自己的人也是罪魁祸首。
剩下几人看见恶魔这么好说话，纷纷对视了一眼，立刻开口道：“我家里有钱，等我回去给你取。”
“我也有！”
恶魔看着他们眯了眯眼睛，随后笑道：“真的？”
那几人镇定地点点头，恶魔于是颔首道：“可以。”
他笑眯眯地说：“赌场的人会陪着你们，二十分钟，我在这里等你们。”
周围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难看地又坐下了。
有人不甘心道：“那娘们可以赚，我们几个肯定赚得比她更多！之后用赚来的慢慢还不行？”
刚才还异常好说话的恶魔此时一边分心地安抚在自己怀里蹬腿的圣子，一边冷淡地说：“不行。”
那人表情扭曲：“你！”
“既然已经桌上了赌桌，怎么可以反悔？”
恶魔淡淡道：“这都是你们定下的规则。”
他说着，伸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敲。
下一秒，周围几人都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就连偷走了金币的人，都感觉怀中的金币瞬间烫熟了他们的胸口！
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焦味，010睁圆了眼睛，还没有看见什么，就被男人捂住眼睛，揽进了温热的怀里。
男人淡淡道：“小事。”
他语气含笑，好像只是踩死了几只蚂蚁那样：“是我晚给你捂耳朵了。”
黑暗的魔法把圣子包裹住，隔绝了圣子的五感。
外面逃走的人气喘吁吁，回头发现没人追上时，脸上冒出狂喜，顺手在兜里掏了掏。
他逃走时场面混乱，不少人冲到赌桌上抢金币，他也偷走了几枚。
这人用牙齿狠狠咬了一下，看见上面留下的牙印之后狂笑起来：“发了！！发了哈哈哈哈！”
虽然没有坑到看起来很有钱的那小子，可是这金币看起来可比他带的那几枚值钱多了。
这人满意地回家踹开房门，不管躲在角落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妻子，把桌上的饭菜享用一通后，一头栽进房间里睡着了。
深夜，他突然感觉手腕一阵剧痛。
再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身下的床铺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染湿，大汉瞳孔骤缩，看见了整整齐齐摆放在自己枕头边的两只手一只腿。
那些肢体有些眼熟，有一只手上还带着被烟熏的焦黄色。
疼痛慢一步地从四肢爬满了他的神经。
“啊啊啊啊啊啊啊——！！！”
“……”
等010从男人怀里钻出来的时候，发现男人已经带着他走在了回城主府的路上，男人步履轻松，看起来已经快到了。
010谨慎地凑到男人身上闻了闻。
恶魔已经特意去除过身上的血腥味道，见状还是眯了眯眼，冷冷道：“闻什么呢？”
010没有说话。
男人似笑非笑地继续开口：“如果是他们自己动手，一下可能砍不下来，之后活下去更是没有可能。”
“这么说，还是我帮了他们。”
男人说着，自己也觉得非常有道理，眯着黑色的眼睛思索起来：“收点什么代价好呢……？”
010：？
总觉得逻辑不太对劲。
他歪了歪脑袋，非常严谨地问：“摇骰子的时候，你用魔法欺负他们了吗？”
恶魔笑了一声。
这些事情都是每个恶魔天生都会的，哪里还用得着专门用魔法来作弊？
他懒懒地伸出手，有灰色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缠绕。
“没有。”恶魔对着圣子，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专门用来蛊惑人类的笑，纯黑的眼瞳在这一瞬间，仿佛带上了深渊一般的吸引力。
“圣子大人，我可是完全凭借着实力赢的。”
010：。
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嘀嘀咕咕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坏。”
像是满口谎话的恶魔那样坏！
男人笑了笑，伸手捂住了圣子的嘴巴不让他说话了。
要是之后和那些光明信徒一样开始谴责自己，恶魔觉得自己就没有耐心玩这个找珍宝的游戏了。
说不定会直接把圣子掳走。
010嗷嗷了一路，最后成功咬了男人一口，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城主府门口。
男人把圣子放下，想着今晚的祷告该说点什么来骗圣子，发觉010没动后，微微笑了一下：“怎么了？”
还是要骂？
恶魔已经开始挑选要用什么魔法打晕圣子了。
唔，这个带做噩梦副作用的不行。
这个一觉三百年的也不行。
010皱眉看看他。
“有一件事情，我今天一直都很好奇。”
恶魔选好了，抱臂懒洋洋地问：“什么？”
是关于知道为什么祷告会有回应？还是为什么使用的力量是灰色的？
恶魔静静等待着。
010于是露出相当困惑又不解的表情，他想着今天凑近恶魔感受到的波动，开口问道：“为什么一路上，我都觉得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随着话音落下，恶魔感觉粉色水晶上藏着的存在一瞬间爆发出了极大的能量，竟然震得他用来封锁的魔力也松懈了几分。
与此同时，010凑近了恶魔的胸膛，仔细地左右闻闻。
没错，就是999的信号！


第210章 
能量波动的一瞬间， 010听见了999滋啦滋啦的信号。
【我……这……里。】
这里？哪里？
恶魔一手按下空间中蠢蠢欲动的粉色宝石，一边垂下眼看着在自己胸前拱来拱去的金色脑袋，镇定地问：“闻出什么来了？”
010警惕地支起脑袋， 就像有两个隐形的耳朵在头顶竖起来了一样。
他把脑袋往信号最强的地方钻， 又被恶魔伸手推得脑袋往后仰了仰。
010大声宣布：“这里！”
恶魔顿了顿， 非常自然地翻手给他看：“什么也没有。”
010：？
他没忘记这个世界有魔法， 只是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男人， 没有戳穿这件事， 只是问：“你有没有捡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恶魔态度自然地把手放下：“没有。”
010觉得有问题， 在恶魔身上可看来看去， 连兜兜里装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糖果都翻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好吧。”
毕竟自己总不可能钻到空间里去。
恶魔笑了笑，把人放下，示意他快点进去。
010在门口朝他努力挥挥手，转身蹦跶着进去了。
恶魔看着他离开， 脸上的笑才一点点淡去， 面无表情地按住了空间里的宝石：“你和他认识。”
这句话语气平静， 却带着几分笃定的杀意。
999：？
999全程装死，一直到恶魔已经不耐烦打算直接销毁这颗粉色宝石之后， 才刺啦刺啦出声。
【……销毁了，圣子……会出问题……】
恶魔动作一顿，纯黑的瞳眸眯了起来。
他懒懒道：“原来不是哑巴。”
999继续装死。
恶魔无趣地收回宝石，既然不能销毁， 把东西藏在一个圣子找不到的地方也很好。
一想到这上面附着的是对圣子来说重要到能察觉气息的存在，恶魔就觉得手痒。
一个从小长在教廷，对周围人和事都透露着一视同仁的漠然， 一心一意只关心光明神的圣子，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对他而言特殊的存在。
恶魔眼中闪过冷光。
恶魔转了转手中因为刚刚的能量波动一闪一闪的粉色大晶石， 想到这东西刚刚说的话，还是把晶石收了起来。
他离开后一会儿，无人的城主府门忽然探出了一个金色的脑袋。
那光是看后脑勺都能看出美丽的脑袋左右转了转，似乎在侦查似的，发现门口真的空空如也，这才欢快地跑了出来，出门几步后又后知后觉地弄出个带兜帽的大衣穿上。
010看着恶魔消失的地方，飞快地跑过去，感受到了999特意留下的讯息，知道了恶魔下一个落脚点。
眼睛里亮起了兴奋的光，像是猫咪踮起脚，用肉垫那样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跟踪跟踪！
被抓到了能加反派值，没抓到可以找回999。
010欢快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撩起自了自己的圣袍，蹲下来摸了摸脚踝上的黑影。
他纠结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像是遇见过极其类似的场景似的，伸出指尖戳戳脚踝：“等会你不能影响我哦。”
黑影像是听不懂人话的单纯影子一样一动不动。
010碎碎念：“我要去找朋友啦，如果路上你摸我，我会生气的。”
脚踝上的阴影比地上的影子看起来还要沉默，010歪了歪头，忽然说：“答应的话，我就亲你一口啦？”
黑影很轻微地动了一下，010又想了想：“而且，还可以趴在我的锁骨上？”
毕竟喜欢在自己身上到处乱爬，这个是不是很有诱惑力？
不是自己愿意爬的黑影们：……
他们看着现在还没有察觉他们是恶魔分身的圣子，叹了口气，缓慢地开始顺着圣子伸过来的指尖慢吞吞地从原位移开。
010非常严谨，在指尖雨露均沾地亲了三次，才确定把黑影都亲完了，把这一小坨阴影放在了衣服下的锁骨，然后开开心心开始跟着999的指示走。
恶魔浑然不知自己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他察觉蛰伏在圣子腿上似乎有点异动，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圣子收回的指尖。
原来是被摸了。
恶魔收回注意力，开始寻找能够遮掩住珍宝气息的地方。
教会的珍宝也不只是单纯的宝石，里面流动的纯粹能量就连恶魔都感受得到，不能随便找个沼泽地扔了。
恶魔相当遗憾地叹了口气。
999：嗯……怎么不算纯粹呢。
它来到这个世界也是懵的，一开始还以为是010上个世界附加任务没完成导致的后果，结果发现010的晶核也跟着自己一起跑了，还变成了什么教会的水晶，999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了。
毕竟上个世界临走时，是010要死要活把晶核带走的，里面还封存着010上个世界的记忆和感情呢。
999的仿真模块难得地冒出点焦虑。
他只能一路努力往地上扔讯号，一路走一路扔，要不然找不到自己，这个世界世界线怎么崩的010都不知道。
期间它还被恶魔发现了一次，恶魔当时垂着眼皮目光森冷地盯着粉色水晶，999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强制销毁了。
这个目光简直和他曾经在系统大会上惊鸿瞥见三秒的主神投影一样可怕。
恶魔在地上寻找了一圈，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猜这东西在路上动了什么手脚，可是自己已经仔细探查了路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发现。
恶魔捏着宝石的样子好像掐住了999的脖子一般，他淡淡道：“你在暗示谁来救你？”
999持续装死。
恶魔冷笑了一声。
这东西看起来更像是教会珍宝的守护灵，难怪刚才还想着让圣子发现。
不知道这会儿又要引出来谁了。
恶魔专门投射了几分注意力在自己留在圣子身上的黑影，发现影子不止被摸了，还换了个地方盘，视线都被圣子轻薄的衣物遮挡住。
圣子似乎也心情很好，蹦蹦跳跳的。
恶魔这才收回了注意力。
等回去之后，他要在宫殿里都铺上羊毛，这样圣子在哪里都能赤着脚跑来跑去了。
想起那个画面，恶魔没由来的心情愉悦。
他道：“我会给你的帮手一个痛快。”
999：呵。
---
另一头，010找的有点吃力，明明大家都是靠双腿走路的，但是999留下的讯息都是断续地告诉自己男人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真的很远！！
他一出城主府的大门，999留下的讯息上就写了：【……酒……】
010费劲地想了半天，才灵光一现去了哪家小酒馆，进去之后没有看见男人的踪影，倒是老板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您来了！”
晚上的酒馆热闹了不少，昏暗的火光下人群三三两两地挤在一起，看见老板这么大的反应时都往这边看了两眼。
010伸手揪了揪披风，把自己捂得像是一个自闭的小蘑菇一样，露不出一点端倪。
老板：“大人已经和我说过，您下次来都可以喝木杯装的牛奶。”
老板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好像没有看见冕下用手点在那一瓶特调酒上，随后一瓶醇香浓郁的酒就变成牛奶样子了一样。
010眼睛一亮：“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老板挠了挠头：“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前？”
010：。
可恶！！！
自己的腿明明也很长！很努力地走了！
010拒绝了老板的邀请，在酒馆后门找到999留下的讯息，并且在路上不再磨磨蹭蹭地看两眼小吃又撸一把小花了。
010之后跑到了城门口，正好碰见门口的护卫队，问过之后，知道一个奇怪的男人四十分钟前离开了。
010：。
010找了一圈才找到999的讯息，又走半个小时到了沼泽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沼泽。
然后开始生气了。
010已经给自己叠加上了好几个能够改善状态的光明术，在黑暗的森林里，斗篷都遮不住底下人往外发光。
010噔噔噔走到一棵大树下，啪叽坐下，浑身都散发着非常蔫巴的气息。
然后又碰到了999的气息。
【……最后……山……顶】
010精心挑选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山顶。
等走进了，他才发现这山明明从远处看起来是一个正常的，长着树木郁郁葱葱的山峰，可是走近才会发现顶上的明明是座巨大的宫殿。
010呆了一下。
宫殿里的恶魔在到处乱逛。
能封存粉色晶石的地方有点远，他暂时还不想和圣子断太久联系，只能把晶石带回了宫殿。
他这时已经在寝殿内挑剔了很久，先是铺上了纯白的，由俄狄浦斯山的恶魔羊上供的地毯，看着整个宫殿黑暗的风格，觉得不是很搭，又找出了黑山羊上供的黑色羊绒毯。
这样，圣子踩在上面不仅温暖，还很显眼。
恶魔挑挑拣拣地又找出来几样，都不是很满意，最后索性自己弄出了一个和酒馆高脚凳有些相似，但是绝对精致百倍的高脚凳。
他微微笑了一下，仿佛已经看见圣子坐在上面的样子。
想这些事情有些繁琐，恶魔愉快地转移注意力，开始继续今天的想法。
什么魔法更适合掳来一只圣子呢？
还要不会暴露身份，不会引起仇恨的。
恶魔还没有想出答案，忽然感觉到空气中能量的波动。
他淡淡道：“终于来了，我看看，是谁这么不自量力——”
他语调一卡，就看见了在门口无形的结界撞了个仰倒的，又愤怒地往回走，浑身都在往外冒怨气的圣子。
恶魔：……？
他下意识闪身，瞬间就出现在十几米开外的圣子身边，伸手拉住了圣子的斗篷：“你怎么在这——”
他语调一顿。
兜帽顺着他的力气被拽歪，露出了底下潦草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稻草人，上面还放了两个光明魔法。
稻草人脸上被人用非常认真的笔触，画了个愤怒的表情。
恶魔下意识感受了一下自己留下的黑影位置。
是在……寝殿。
“……”
010从另一头绕进去，按照999的指示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寝殿，先是看着柔软的地毯睁大了眼睛，随后用了一个净化术，这才脱掉鞋子心安理得地走了进去。
在角落看起来像是垃圾桶，但是完全没办法打开的桶里感受到了999。
010：。
于是，等恶魔回到自己的宫殿，就看见了一个自投罗网，坐在他寝殿的圣子。
在只有黑红两色的寝殿里，带着大大兜帽的圣子坐在他今天唯一弄出来的可爱高脚凳上，晃着白皙得好像发光的小腿。
恶魔倒吸了漫长的人生中的第一口冷气。
010因为这一声转过了身，恶魔看清了他怀里抱着宫殿里黑曜石做成的垃圾桶。
恶魔突然冷静了下来。
“……放下，不要什么东西都乱抱！”


第211章 
010听见这话， 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冒着999气息的桶子，慢吞吞地把怀里的垃圾桶又抱紧了点：“才不是什么都抱。”
他说完，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就抱！”
恶魔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抬手轻轻一点， 纯黑的桶就在010怀中挣扎起来， 似乎要临空浮起。
010：？
他努力抱住怀里的垃圾桶， 整个人都要离开身下的高脚凳了， 有点神奇地低头看看自己距离地面的距离。
恶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圣子， 没有平日外人眼里的疏离不可侵犯， 反而还很可爱。
他又轻轻吸了口气， 一抬手，垃圾桶连带着快要飞起来的圣子扑通落回了位置上。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确定男人没有硬抢的意思，于是啪嗒把垃圾桶放在了桌上， 从高脚凳上蹦跶下来， 站在了黑羊绒地毯上。
他脚背白皙， 踩在柔软的黑色短绒上时，秀气的脚趾微微蜷缩， 因为走路太多泛着点红。
010走到恶魔跟前，幽幽地说：“你摔我。”
他拉长了声音：“好痛！”
恶魔镇定地移开目光走到一边，努力让自己不要多看碰瓷的圣子。
010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一起走，持续谴责：“你还骗我， 说没有捡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么说着，010蹙了下眉头。
怎么听起来这么坏呢？
走在他前面的男人陡然停住了脚步，010没留意撞了上去， 如同外面的稻草人那样往后仰了仰，然后一点也不挣扎地坐在地上。
因为走了两个小时的路， 地上也很软，010索性就不站起来了。
恶魔顿了顿，伸手召来床上松软的鹅毛枕给他靠着，才道：“你跟踪我？”
男人说话时语气笃定，010先是心虚了一瞬，随后迷茫地蹙了蹙眉。
明明抓到问题的是自己，为什么突然理亏了。
恶魔笑了起来，指尖微微泛起点黑芒，落在了圣子身上。
010感觉身上变得轻松了不少，想了想自己一路的艰难，小脸也垮了下来：“不是跟踪你。”
他逻辑严谨地说：“是找我的东西。”
恶魔脸上的笑意淡了点。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所以呢？你的东西在哪里呢？”
010抱着努力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显眼的黑桶：“那里面！那个垃圾桶里！”
原来知道那个是个垃圾桶。
恶魔沉默了一阵，表情复杂了一瞬。
他揉了揉额角，语调有些轻佻：“没有。”
010歪了歪脑袋：“那你打开？”
恶魔：“我不。”
010：。
他似乎难以置信男人突然变得无赖起来，站起身绕着人转了两圈。
恶魔懒懒地垂眼看他，说出的话却很无情：“你都打不开，怎么知道里面是你要找的东西？”
010努力回答：“我叫它会应？”
恶魔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我叫它也会应。”
不会应的话就打到应。
附在粉色水晶上的999莫名不寒而栗起来。
它忧愁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数据，检查着是不是被恶魔之前强行压制给镇坏了，顺便还检查了一遍粉色的水晶。
010非常纠结地道：“真的吗？”
恶魔微微一笑：“真的。”
010不太相信，转过身抱着垃圾桶过来要实验，可是拿到手之后他就察觉999进入休眠状态。
这下是谁也不应了。
010有点失望，又非常贴心地把黑桶放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
恶魔也能感觉晶石上的存在气息似乎微弱了起来，他看着圣子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有些碍眼，强行让自己移开了视线。
010毫无察觉，走回来后坐在了恶魔对面，看起来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恶魔见过不少光明教徒摆出这个样子，但是圣子严肃下来是最好看的，就连蓝色的眼睛也显得相当迷人。
恶魔支着下巴，懒散地等待着来自圣子的教导，另一只手拿着羽毛笔，在桌上演示着之后用来抓住圣子的魔法图案。
下一秒，他的魔法图案就画错了一笔。
因为圣子蹬着**的脚踩了他一下。
说是踩也不准确，因为圣子用的力气并不大，在丝绸的顺滑下，甚至之碰到一下就滑走了，但是恶魔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
恶魔倏然收紧了手中的笔。
原本想踩高脚凳木栏的010：。
踩错了。
他露出了一个没有底气的表情。
面前的男人反而放下了手里的羽毛笔，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恶魔问：“拿不到就要踢我？”
010：“……没有踢。”
恶魔挑了挑眉，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圈，随着一阵波澜，空气中就浮现了刚刚圣子似乎还往后蓄力，才踢上男人小腿的画面。
恶魔很满意地道：“人赃并获。”
010：？
010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他说：“我才是人赃并获？”
恶魔依旧保持着无赖的笑意，懒懒道：“赃呢？垃圾桶可是我的。”
010被恶魔的歪理狠狠难住，随后开始苦思冥想。
他已经试着打开过了，可是上面的禁制他把会的光明术用完了都没有用。
010于是坐在原地苦思冥想。
他还没有脱掉外面的大兜帽，这个时候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蘑菇。
有着修长小腿的蘑菇。
恶魔当然不会告诉圣子那个禁制就是他先用来试验的，看着圣子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一个非常适合养蘑菇的禁制。
010没办法了。
“给我嘛，”010，“真的是我的。”
他小声说，声音拖得又长又软。
在这个世界作为圣子他说过的话音节大多简短冷淡，乍一听，恶魔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恶魔强行冷静了下来。
010：“真的不给我吗？”
恶魔摇头。
010发出预警：“那我闹了哦。”
恶魔有点惊讶，很轻地挑了挑眉，圣子的一言一行都经过了严格的训诫，个性更是宽和温柔。
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010左右看看，非常礼貌地看向恶魔问：“我可以躺吗？”
恶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可以。”
于是，他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不止看见了圣子赤着脚踩在黑毯的画面，还看到了圣子弯腰仔仔细细检查床铺柔软度的画面。
男人喉结很轻微地动了下：“够软吗？”
010点头：“很软！”
然后下一秒，圣子就开始在他那张柔软的黑色大床上打滚了。
010非常严谨地复刻了那只鸽子不吃自己喂的光明元素时的样子。
先左边两圈，然后右边三圈，成功把自己滚得晕乎乎后，才抬起了脑袋。
他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蓬松凌乱了起来，随着他抬头，看起来像是炸毛了。
每次这个时候那只鸽子都会抬头咕咕两声。
010也说：“拜托拜托～”
男人还是沉默。
010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果然不可以吗，可是系统出厂的时候都没有教统怎么撒娇。
010可怜巴巴地抱住了身边松软的大枕头，把脑袋搁在枕头上，整个人都透露出蔫巴的气息。
打完滚好累哦。
下次还是不要用这个方法了。
010严谨地在心中把鸽子用的这个方法叉掉，然后才发现面前的男人自从自己打滚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010非常主动，骨碌碌滚到了男人靠近的一边，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没有弄乱被子——”
恶魔几乎是下意识反手就抓住了圣子的手臂，随后如同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松了松。
010歪了歪头，又翻了个身，撑起一点：“怎么了吗？”
恶魔正想否认，却猛然一顿。
因为角度，他这个时候才看见窝在圣子的锁骨上，舒服得滩成一滩，舒服到扭曲的黑影。
恶魔冷静了几秒，才保持着温和地于是：“它们怎么趴到这里来了？”
010懒叽叽地趴回去：“上次在城外跑到我身上的，但是喜欢乱跑，所以这次出门我让他们选了一个舒服的地方窝着。”
恶魔现在并不想让圣子发现这块黑影和自己的关系，除了他意志降临的时候，这块黑暗生命几乎全是凭本能在行动。
恶魔沉默了片刻，忽然说：“让它们回去，我就把桶里的东西给你。”
010抬起头。
“真的？”
恶魔下颚绷得紧紧的，点了一下头：“而且之后只能让他们在原地呆着。”
010非常好说话地点点头，然后低头拍拍黑影，好声好气地商量：“那我再亲你们一口，你们回去好不好？”
……再？
空气中响起很轻微的碎裂声，恶魔手里的羽毛笔断了。
010抬起头，对上的就是恶魔幽深的视线。
恶魔薄唇轻启：“亲它们我也不开。”
010：？
他皱着眉说：“你好挑剔。”
恶魔没说话，视线落在了他的锁骨上，
下一秒，那团黑影就像是碰见了什么非常可怕的生物一样，飞快地从胸口蹿回了脚踝。
010“咦”了一声，居然没有上次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他狐疑地抬头看看男人。
“记得要在原位，如果我看见它跑了，就偷走你的宝石，”恶魔说着，看出圣子的疑惑，面不改色地道，“在城外被我打成那个样子，当然会怕我。”
010勉强相信了这个答案。
恶魔重新弄出来了一根羽毛笔，继续在桌上写写画画。
010趴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恶魔这才放下笔，走过去托起熟睡的圣子，把他往中间放了放。
等调整好姿势，恶魔才把视线落在锁骨窝时。
他轻轻抬起手指，点在了那出，几秒过后，上面出现了一个暗色的烙印，很快又随着呼吸消失了。
“…”
等第二天醒来后，010就发现恶魔好像一夜没睡，还在捣鼓那个奇怪图案。
010给自己弄了个净化术，然后凑近“哇！”了声。
男人眼睛都没抬，等落下最后一笔，才似笑非笑地抬起头：“能吓到谁？”
没吓到人的010有点失望，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垃圾桶呢？”
恶魔伸手在空气中点看一下，黑桶就自己落下来了。
恶魔道：“昨晚有人祈祷找到这个东西，吵到我了。”
至少放进空间可以挡住那个人。
010点点头，又左右看看：“那我的稻草人呢？”
恶魔：？
010大惊失色：“你弄坏了吗？我要还的。”
那倒没有，恶魔觉得上面两个发怒的表情很可爱，就妥善地收到了空间里去。
比粉色珍宝的待遇还要好一点。
恶魔有些遗憾地从空间里把那个稻草人拿出来，打算等圣子放回去之后，再自己偷偷拿回来。
010完全不知道他的险恶用心，看见之后反而松了口气，也揣进了自己带着的空间魔法兜兜。
之后，那个看起来相当牢固，怎么摔都不会损坏的黑桶，被恶魔伸手直接打开了。
恶魔的手指修长，每一寸都透露着力量感，随意的动作间也带着魔法的奥秘。
很好看。
010多看了两眼，等这只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粉色的大水晶之后，他就没心情看了。
010：？
怎么是这个？
999变成粉色大水晶了！
他震惊又失语地看了眼恶魔，然后低头看了眼粉色大水晶，这么来回三次，终于连恶魔也察觉不对劲了：“怎么？”
010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露出了很生气很生气的表情。
恶魔：？
010说：“珍宝居然在你这里，祷告也是你骗我的。”
恶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圣子可能不知道这个存在和珍宝在一起。
他难得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010认真地道：“我生气了哦。”
他说完就抱着大水晶往外走，气得甚至忘了收进空间里。
恶魔只好跟在他身后，一路上收起了被圣子放回去的稻草人，又提醒圣子戴上兜帽。
010非常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戴上兜帽继续不理人。
一直到城主府门口，恶魔才开口：“要多才和我说话？”
010脚步一停，很严谨地比出一个一。
恶魔：“一个小时？”
010看了他一眼，变成了二。
恶魔：“…两天？”
圣子的手势变成了三。
恶魔相当不情愿地说：“三天。”
010不赞成地看着他，手势还要变。：
恶魔忽然上前，牢牢握住了他的手指头面无表情道：“就三天。”
010沉了一会儿，觉得三天也是自己的极限了。
毕竟三天能攒很多话！
他重重点了点头了，还避开了要落在他肩膀上的鸽子，无情地进了城主府。
由于兜帽的遮掩，这件事并没有惊动太多人，等进了房间，010就坐着仔细看这个漂亮的大水晶了。
一直到骑士走进庭院，看见他手中的珍宝，双眸中爆发出了惊喜的色彩：“殿下——！！”
骑士长快步上前，眼里的欣喜溢于言表：“您找到了！果然只有您才能找到！”
他道：“您给冕下去信了吗？我这就通知其他骑士，准备回程。”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教皇对他的回应越来越慢。
010想了想，开口道：“由你来和冕下说吧。”
骑士长一愣：“殿下？”
他想起城主府内红衣主教的事，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立刻应下了。
骑士长急急忙忙要离开，010左右看了看没看见那只眼熟的鸽子，连忙道：“等一下！”
骑士长停下脚步等待着他的指示。
010：“让骑士去南边的山顶上送信，告诉上面宫殿的主人我要回去了。”
骑士长愣了一下：“山顶？”
圣子颔首。
骑士长虽然觉得这个命令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点头。
一天后，骑士长已经安排好了行程，只等着教皇的回信，同时听见手下骑士的报告。
他皱着眉找到圣子，低声说：“殿下，骑士们没有在山顶上看见宫殿。”
010呆了一下，那跑去哪里了呢？
他纠结地往外面看看，还是没有看见鸽子。
他说：“那你去打听一下，这段时间在我院子里的那个人有没有消息。”
骑士长愣了一下：“谁？”
他怎么不知道圣子院子里进来过外人？
010往外指了指，说：“就是上次在那里坐着的。 ”
骑士长说：“这两天您的院子里没有进过人。”
010：“可是，之前在酒馆里，还有上次你说那只鸽子的时候，他都在旁边呀。”
“乌鸦，殿下。”
骑士长先是下意识纠正了，随后听出不对，脸色都跟着变了。
“您说上次的乌鸦有主人？”
还是连自己都能蛊惑的。
骑士长说：“我这就联系教皇，明天我们就出发。”
010：“等——”
他话音未落，骑士长非常严肃地又补充了一句：“殿下，下次您遇见他一定要离远一点，这种能操控不祥之物的人，一定也和您腿上那块去不掉的黑影有关。”
骑士长越说越笃定：“要不然他怎么三番两次来见您？就是为了加固那块诅咒。”
010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又、又被骗了？


第212章 
010的小脸垮了下来。
圣子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明显的神情。
骑士长看得一愣， 随后语气变得十分严肃：“殿下，我今天就安排离开。”
他顿了顿，又迟疑地低声问道：“您是不是被黑暗教会的人缠上了？”
010点点头， 又摇摇头。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把粉色水晶收了起来， 让骑士长安排好， 之后在城外直接接他。
骑士长劝道：“被黑暗的势力盯上， 还是不要独自外出的好。”
他解释道：“昨天埃布尔祷告时没有回应， 反而从城中察觉到了黑暗的气息， 您要小心。”
圣子颔首， 紧接着站起了身。
骑士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多劝，只是低头为人整理好袍角，就送圣子出门了。
看着圣子不知道去哪里的背影， 骑士长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去调整计划。
另一头， 010慢吞吞地按照记忆走到城外的田野。
010现在还不是很相信，想要找到更多的证据。
他独自去了城外， 看见自己早上亲手插回去的稻草人的那一片田野上空空如也。
010走过去，非常严谨地找了一圈，甚至确定了地上连一根稻草也没有留下。
010：“……”
骗子。
他蹲下身往稻草人原本的地方放了一小块金子，然后在城门口等到骑士团和自己的车架， 气鼓鼓地上车了。
等放下车帘，010还不死心，撩起了白袍和脚踝上的黑影说话。
“你们也是他弄出来的？”
黑影装死一动不动。
010蹙了下眉， 然后慢吞吞地说：“换位置——”
黑影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010也不解释， 戳戳脚踝：“是不是？”
黑影迟疑地点了点身体。
010：。
好，又是一次。
他把那一小坨黑影放到自己锁骨上后陷入了自我怀疑。
难道自己这么好骗吗。
010端着脸沉思，逐渐生气成了一小团，撩开车帘吹吹风透气。
圣子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就连极为精致的长相也遮掩不了一脸的恹色。
这一幕让靠近的两位红衣主教迟疑了一瞬。
因为圣子生长在教廷，自幼对人脾气都很好，就算地位高于他们这些主教，态度却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
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圣子冷下脸来的样子。
骑士长骑着马，在一旁往后拉了拉缰绳，对身边的两个红衣主教冷笑了一下。
“我没说谎，圣子大人确实心情不好，你们非要去惹他生气的话，我一定会阻止的。”
他们一行人返程到半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追上了城主府的车队。
这群人气喘吁吁的，骑士长没看错的话，车队里除了两个红衣主教的车架，后面还跟着一个看起来规格不亚于圣子的车架。
骑士长脸黑了，此时看见两人的反应，语气更恶劣起来。
两位主教闻言迟疑了一瞬，互相对视一眼，好在这时候圣子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湛蓝的眸子看了过来。
圣子的眸子好像变成了冰蓝色，冷淡的视线看得两位红衣主教一抖。
两位红衣主教还是咬牙靠近。
圣子抬手制止了要拦住两位红衣主教的骑士长，任由他们一夹马腹到自己的车架边，这才道：“怎么了？”
他修长的手撩起了车帘，在阳光下手甚至看起来有些透明，更别提居高临下，如同看着陌生人一般漠然的眼神。
两位红衣主教顿了顿，其中一人才开口。
“我们听闻您找到了珍宝。”
圣子轻轻颔首。
红衣主教三指在胸前作出祷告的手势，随后道：“黑暗的势力还没有离开，请您将珍宝交给我们保管吧，我们两人轮流看守，后面还有埃布尔跟着，很安全。”
圣子漠然的神色静静地看着两人，看得两人几乎有些心虚，这才放下了帘子，冷淡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不用。”
直白的拒绝让两位红衣主教神情复杂，其中一人皱起眉想说些什么，被身边人伸手拉住了。
“至少得等到回了教廷再说。”
阻止他的人声含警告。
等这两人离开，骑士长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他按捺下着火气，低声道：“殿下，我们再走一会儿就能休息了。”
010看看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有点心虚地“嗯”了一声。
骑士长想到上次圣子就是在休息的时候被袭击的，脸色也没忍住黑了点。
他转身叮嘱身边的骑士加强戒备，看着跟在他们车队后依旧懒散的城主车队，不由得叹了口气。
圣子是正儿八经挨过一道道圣纹镌刻的人，实力更是后面三个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
看见后面的车队还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骑士长低声道：“他们怎么能够这么对您，怎么敢？！”
圣子在车里好像轻轻地笑了一下：“怎么不能。”
就连骑士长都感觉出了两位红衣主教对圣子轻慢，更别说圣子本人了。
010虽然对世界线的发展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他把粉色晶石放在桌上，开始抱着晶石戳上面的999。
999是意识体戳不到，但是这个粉色晶石却让他觉得异常喜欢，甚至戳两下，脑袋里还会冒出来奇怪的画面。
010的心情刚刚好一点，就听见999道：【停！】
010有点遗憾地收回手：【你醒啦。】
999还有点虚弱，要在这个世界最厉害的恶魔下爆发出能让010感知到的动静花了它不少能量。
它虚弱道：【你戳什么呢？】
010一本正经：【刚刚我好凶，我在忏悔。】
999：？
它道：【你是系统，要无神论。】
010原本不太开心的心情又雀跃起来。他说：【我不是！我是主神派！】
999被这统噎了一下，打开记忆看了一眼刚刚010干了什么，又看了一眼长了三点的反派值，没再多说，扫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是在哪里？】
010歪了歪脑袋：【回去的路上。】
他趁机又戳了下粉色晶石，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找到了就带去。】
999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想到那恶魔居然这么简简单单就放圣子回去了。
它总觉有点儿不对劲，开口道：【我现在给你传世界线。】
010猛点头。
999：【你是这个世界备受景仰的圣子。】
【可是在寻找教会珍宝的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比你还要受教会珍宝青睐的人。
你心怀不满，暗中把珍宝偷走，并且连夜赶回教廷。但是等你到了教廷，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假的圣子。
神的旨意永不出错，你拥有比真正圣子更像圣子的金发蓝眸，众人的仰慕，可怕你不再有光明的偏爱。】
【教会培养你多年，想让你继续担任主教。
但是身边都是曾经把你视为圣子的人，从圣子之位跌落，成为一个不起眼的主教，让你感到耻辱。
你堕落了。】
010看着这个世界线，先是大大地睁开了眼睛，然后重点很错误地说：“要怎么堕落？”
999答道：【你背地里加入了黑暗教会。】
010蠢蠢欲动起来：【加入黑暗教会，是不是就可以做很多坏事加反派值——】
999终于有了个安心的地方呆，也不用担心世界线崩了，此时懒洋洋地道：【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作恶了，世界线写着，圣子从发现埃布尔得到了珍宝更多的回应后就开始扭曲了。】
010眼睛更亮了。
车队走了半天到达落脚的地方。
为了缩短时间，减少被黑暗势力的纠缠，骑士长规划出来的路线是回教廷最近的，但是一路上环境却不怎么好，他们这几个晚上都需要睡在野外。
后面城主的车队也跟着停了下来，埃布尔从车上下来，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在周围人紧张地询问身体状况时，微笑着摇摇头。
骑士长不屑地转过头，看着依旧安安静静的圣子，心想这才应该是圣子的架子。
他们来的时候也在赶路，一路上不比这个轻松，圣子可是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还参与了值夜。
骑士长升起了火堆准备食物。
埃布尔走到了圣子的车架边，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车架上镌刻的金色纹路和连车帘都是价值连城的绸缎，眼神动了动。
他站在门外低声道：“殿下。”
010精神抖擞地打开反派值：“怎么了？”
埃布尔见圣子甚至没有掀开车帘的意思，眼中一暗，低声说：“您知道珍宝对我的祷告反应很强，我想放它在我这里更好。”
世界线里也有这个情节，是自己抢走珍宝后真圣子为了珍宝忍辱负重找自己讨要。
对这个世界而言，谁更拥有光明的偏爱光明的珍宝也该归属于谁。
010看着往上走的世界线更精神了，他保持着声音的冷淡说：“可是珍宝现在在我手上。”
埃布尔沉默了一下，竟然退让了：“那您一定要好好保管，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回去后冕下会找我的。”
他笑了笑：“我是第一次进教廷，不太熟悉环境，殿下到时候能领着我看一圈吗？我听说殿下在里面生活了十六年。”
圣子道：“到了教廷会有人带你。”
埃布尔没想到圣子的回答这么冷淡，只好离开。
等人走了，010才陷入沉思。
他想起教皇叫自己一切配合埃布尔的那封信，这么看起来，埃布尔也知道这封信的存在，所以才会说出刚刚的话。
可是骑士长已经告诉教皇自己找到了珍宝，教皇也只是让他们尽快回去，没有说要带上埃布尔。
010想不通教廷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知道世界线，还可以做坏事了！
另一头，恶魔暗中到了圣子院子里。
他带了最精致的稻草人和城里最受人称赞的小吃。为自己被发现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找上门的恶魔却发现屋子里人去楼空，没有他喜欢的金毛圣子，也没有外面那一堆碍眼的光明骑士。
恶魔脸色一点点变冷，仔仔细细把城主府看了一遍，确定圣子真的不见了。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黑影的位置，还没有察觉出圣子的位置，先感受到了黑影窝着的地方，然后脸色更黑了。
怎么又到锁骨上去了？
男人有点焦躁地在原地走了两圈，等确定到圣子的距离已经离这里有一座城池那么远了之后，男人才冷冷笑了一声。
敢把恶魔玩于股掌之间，得到了宝石就跑。
到底谁才是恶魔。


第213章 
野外， 扎营处。
骑士们井然有序地巡逻，轮流去吃了晚餐，只是目光都时不时地放在了走下车架的圣子身上。
看着圣子的神色似乎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 周围的骑士才松了口气。
他们又看了眼后排的那些车架， 想到这些人不仅找不到珍宝， 还要来惹圣子心烦， 脸上的神情都变得不太好。
圣子走到火堆旁， 原本蹲着在烤鸡兔肉的骑士长立刻站了起来。
骑士长手上的兔肉外皮烤得金黄酥脆， 正滋滋地往外冒着喷香的油。
骑士长低声叫了一声“殿下”， 用刀将兔肉切好， 还把身边摘来的野果一起放在了托盘上。
010看他烤肉的流程看得跃跃欲试，于是摇摇头拒绝了：“你自己吃。”
他说完，转身从猎物里同样找出一只兔子。
他盯着那只刚刚咽气，皮毛上还带着鲜血的兔子沉默了一瞬， 有点迟疑地看看骑士长手上的。
差别好像太大了一点？
圣子的动作有些笨拙， 骑士长心里看的不是滋味。
圣子向来只需要操心教廷的事情， 何时要操心这等琐碎小事。
他拿来了已经处理好的兔肉，把圣子手上的换走了， 还一本正经地保证：“带皮的更新鲜好吃，他们想吃这个。”
010半信半疑地跟着骑士长指的方向看向边上几个骑士，见他们齐齐点头之后，这才收回视线， 专心烤手上已经串好的兔肉。
然后010就烤焦了。
他震惊地看看自己明明和骑士长一样的手法，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趁着别人没注意， 偷偷摸摸地把烤焦的那面对准了自己，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后又烤焦了一面。
010：QAQ
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跟嘲笑他的厨艺似的。
010蹙了下眉，左右看看。
深夜的树林黑黝黝的，只看得清轮廓，像是有无数只鬼魅藏在其中。
010扔了个光明术过去。
骑士长立刻问：“殿下，哪里不对吗？”
010摇摇头，继续烤兔子。
火堆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听话，要大就大要小就小，010撕掉那两面烤焦的兔皮之后，就成功地得到了一份喷香的烤肉。
吃完了饭，010静静的靠在树边休息。
他垂下的眼睛显得睫毛格外修长，就连秀气的唇和轻巧的鼻梁在火光下看起来也分外庄重圣洁。
庄重的010背过身，砸吧了一下嘴巴：“烤的不好吃。”
999幽幽道：【难道你还要抢人家骑士长的东西。】
【哪里有，】010说，【我是一只独立的统！】
999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骑士长又递给他了几个野果，010这次接受了，拿了几个在手里，还对果子施了几个净化术，仔细挑选着接下来要吃哪个。
他刚刚挑出了其中最好看的那个，忽然感觉到一阵危机。
周围的阴影中缓慢露出几个凶狠的野兽漆黑泛着红光的眼睛，显示着被人驱使的麻木。
010有点震惊，原来城主附近除了男人还真的有其他的黑暗势力。
他谨慎又严肃地把野果收好，这才开始低声念叨光明术。
金色的光芒从圣子足下为起点，一瞬间盖过了后面车队中亮起的微光，紧接着扩大包含进了整个营地的人。
周围戒备的骑士纷纷站了起来，呈圆形将圣子聚拢。
这次的袭击比在城门口那次好对付的多，010施展了三个大光明术，逐渐感觉到有些吃力，好在周围那些失去理智的野狼目光被逐渐涣散，最后竟然温驯得夹起尾巴。
010松了口气，目光很艰难地从几只狼身上油光水滑，看起来手感颇好的皮毛上移开。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车队又接连受到了黑影的突袭和黑鸟的疯狂抢夺。
等好不容易确定了安全，010才揣着怀里的果子爬上车。
他愣在了原地。
对面，车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男人霸占了自己对面的位置，手里正把玩着已经收到空间里去的粉色大水晶。
010缓缓睁大了眼睛。
男人见他震惊的反应，还懒懒地笑了一下。
“惊喜。”他说。
010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好像除了生气，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感觉冒出来，弄得他的仿真模块好像泡在了柠檬糖水里一样。
吸溜，想吃柠檬糖水。
恶魔看着神情平静的圣子，很轻地挑了下眉：“东西到手了就跑？”
“我没有跑哦，”010很讲道理地说，“我还找了你，但是没找到。”
恶魔静了一瞬：“怎么证明？”
010歪了歪脑袋：“我发现你又把稻草人偷走了。”
恶魔本来可以否认，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他嘴硬道：“哪里有又？”
010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是从我这里偷的。”
恶魔道：“它跑进了我的宫殿，就是我的财产。”
010听着这个流氓逻辑呆了一下，然后说：“可是我也跑进去了？”
还在里面睡了美美的一觉。
恶魔笑道：“那你当然也是了。”
010：。
下一秒，他胆大包天地把手里的野果举过头顶，砸到了男人脑袋上。
他慢吞吞地说：“不准说了。”
连夜赶来，被砸了脑袋还没有开始算账的恶魔：？
看见砸中了一个，010眼睛一亮，继续举起果子。
恶魔轻轻撇开头，伸手轻而易举接住迎面的果子，随后一怔，敏锐地在果子上察觉到了别人的气息。
“还砸？”
恶魔皮笑肉不笑地问：“想砸几下？”
野果被在手中捏烂，软烂的果肉汁水顺着手指淌下，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看起来有些色情。
010抱着剩下的几个果子，不是很确定地道：“全部？”
恶魔顿了顿，停下了把果子变酸的动作。他松手，垂下的手骨节分明，像是暗夜中蛰伏的白骨。
他淡淡道：“那你先砸完。”
010：？
他歪了歪脑袋，开始一个个扔过去。
野果错落地擦过恶魔，有几颗擦过他的脸颊。恶魔躲也不躲，等他砸完了，转头看看狼藉的背后，眼中泛起笑意。
010摊开手，露出白嫩的掌心：“扔完了。”
恶魔起身，先是施了魔法让身后的车壁干净，然后走过去，低下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帕子，给人细细地擦着掌心。
他颀长的身形站在车架内，弯下了腰，才不至于撞到头顶。
01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小声道：“你的手比我还脏。”
恶魔故意将黏腻的手指插进010白嫩的指缝，然后缓缓收紧。
010继续小声嘀咕：“我都被你弄脏了。”
恶魔将圣子的手牢牢抓住。
他想，与其左挑右挑污秽之地，不如自己把圣子弄脏。
恶魔想通了之后心情颇好，晃了晃圣子的手：“你都跑了，三天应该不算了吧？”
010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点头：“三天可以不算了。”
恶魔唇角刚露出点笑意，就听见圣子说完了下一句。
“现在要半个月。”
恶魔：？
“为什么？”
010原本高冷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凶恶了起来，他努力露出了一个自己最凶残的表情，龇牙道：“就要半个月！”
恶魔第一反应就就是什么事情又露馅了，可是前段时间他对圣子撒的谎有点多，他居然一时间猜不出来。
他皱起眉，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问：“到底为什么？”
010自认为不是不讲理的坏系统，所以他逻辑严密地和恶魔摊开数道：“拿走稻草人三天，没有给补偿七天。”
恶魔脸黑了，为什么没有给补偿要这么多天？
他刚想开口，记起来前天问一次多一根手指的经历，又自觉地闭上嘴。
他忽然眯了眯眼睛，圣子怎么知道自己把稻草人搬走的？
恶魔看着面前还在盘算的圣子，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暗中叫手下把圣子亲手放下的赔偿也收起来交给自己。
一无所知的010还在努力数：“……骗了我还要骗，三天！”
刚刚做完坏事的恶魔心情愉悦得犄角都要冒出来了，此时支着下巴：“嗯？那还差两天。”
他说着，看着面前依旧讲道理的圣子，意识到了什么。
他忽然问：“你是在生气？”
010纠正：“我在发脾气。”
恶魔：“发脾气，朝我？”
010点头。
恶魔轻飘飘道：“看不出来。”
他顿了顿，看着圣子平静的神情，又补了一句：“还不如小狗咬别人尾巴。”
010：？
010：“你才是小狗！！！”
恶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重点根本不在这里。
他伸手推开圣子凑近的脸：“你一看起来就不会发脾气。”
恶魔说着也有点发愁起来了，如果一直这么憋着气，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寿命？
对于系统来说，会知道自己在生气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再了不起一点就要被抓去维修厂了。
但是不生气他又不开心。
010又陷入了为难：“这都看不出来吗？我都不理人了。”
不仅不理人，还学会了顶嘴就叠加惩罚。
恶魔唇角带上了一丝笑，他诱哄似的：“我教你？”
010狐疑地看看他，很轻地点了下脑袋。
恶魔于是伸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第一，如果有人骗你，就要弄死他。”
010：？
010把脑袋里行为过激的警告声关掉，眼中的狐疑更深，然后道：“我不，而且我打不过你。”
“好吧，你是一个有原则的圣子，”恶魔叹息了一声，试探结束，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打不过我，但是可以打打看，毕竟打我我又不还手。”
010听见耳朵里了，非常认真地点了一下脑袋。
恶魔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可爱，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圣子的金发。
010非常好脾气地给他摸，恶魔几乎在心中叹息。
太乖了。
恶魔又讲了一堆自己发脾气时的标准，还顺便温和地微调了一下，比如不需要别人无谓的解释，如果可以最好把惹自己生气的生物埋了，他特别提醒憋气是对人类而言不好的行为，影响寿命了向光明神祷告一万遍也不见得有用。
010很记仇地评价道：“一只大疯狗在到处咬人。”
恶魔没有否认，弯着眼睛笑了笑。
他道：“到处咬人有什么不好？总比你咬着自己的尾巴到处被人欺负的强。”
010皱起眉，认真说：“我没有被欺负。”
恶魔看了他一眼。
连吃的都要自己动手了，还说没有被欺负。
他也不挑起这个话题，就算圣子以后还是不在意这些事情
010都一一记下了，打算以这个为参考，做一个堕落计划。
恶魔看着他，随后笑了笑。
“还有最后一点，生气是可以用其他东西补偿的。”
010竖起耳朵。
恶魔说着凑近，低声问：“我教了这么多作为交换，是不是可以减少些时间了？”
010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不可以哦。”
他活学活用道：“因为我在生气！”
恶魔轻轻地“啧”了一声：“说了生气做事不用解释理由。”
他说着，010脑袋里的提示音响起。
【反派值＋1】
010非常高兴地说：“我不！”


第214章 
010接下来一路上都在努力学习生气的时候应该干什么， 包括但不限于耍赖要恶魔帮他烤果子吃，吃不下后偷偷摸摸往乌鸦嘴巴里塞。
乌鸦尖叫着飞到他的恶魔主人身边告了好几次状，每次他的主人都神色自然地摸摸它， ， 然后捏着它的脖子把它扔到窗外去。
乌鸦每次都这种时候才会记起来自己的主人才是那个毫无道德底线， 黑心肝的恶魔。
车队走了十天， 第十一天中午， 010又自己烤了一次肉， 然后发现这次四面都焦了。
010：。
看起来好难吃。
他一本正经地把自己烤的肉偷偷换到了等会要端给恶魔的盘子里。
恶魔大多时间里都乖乖待在车架上， 就算有时候要下车， 也会动些手脚让被人自然地忽视他。
但是010为了让他更安全一点，还是每次都会带食物上去。
恶魔完全没有一点要解释自己可吃可不吃的意思，反而整天懒洋洋地等着圣子的投喂。
此时看见面前圣子端来一盘长相奇怪，甚至有些不堪入目的食物时。
刚刚只是抽空检查送金子的属下到哪里而没有注意到火堆的恶魔：。
他轻轻笑了一声， 懒懒道：“敢给圣子吃这样的食物， 是谁这么大胆？”
010左顾右盼：“是哦， 是谁这么大胆呢。”
他假装不知情，端着盘子坐在了恶魔身边， 把焦了的兔肉放下，又歪歪脑袋：“所以你不吃了吗？”
恶魔伸手端起瓷盘，撕开外面焦黑的兔皮。
他的手指修长，哪怕沾染上黏腻的油脂也不显得邋遢， 相反，看起来更像是在做什么赏心悦目的事一样。
010看着焦焦的兔子随着男人的动作一点点露出底下没有被烤焦的一块兔肉，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咀嚼， 莫名有一种自己也被扒掉的错觉。
他抖了一下，强行把视线移开， 开始戳被放在两人中间的粉色水晶了。
999这两天躺在水晶上跟躺尸一样，它还不敢随便和010聊天，因为这只恶魔在身边，指不定这恶魔就假装听不见的样子偷听他们俩说话。
但是010完全不能察觉999的良苦用心，发觉999不搭理自己，每天多了一项日常任务就是戳水晶戳上一个小时。
010小声问：【你又睡觉了吗？】
999装死。
010发现没有被理会，忧愁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那你什么时候才可以醒过来，回到我这里呢？】
999没有反应，010反而感觉到了一阵极冷的视线，他抬起头，发现是男人已经吃完了手里的烤肉，此时正在用能够去掉油脂的树叶一点点擦干净手指。
010的注意力被轻而易举地转移走了。
他盯着那双堪称完美的手，又看了看男人手边那一堆映衬之下更显得灾难的兔子肉，露出了一些不好意思。
他小声问：“很不好吃？”
“还好，”恶魔眼睛也不抬，只是随手毁掉了用过的树叶，“是不是不想浪费？”
010猛点了一下脑袋，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人已经看出了这只兔子出于谁之手。
恶魔笑了一声，抬手撩开帘子，一只乌鸦箭矢一样射进来，砸在恶魔怀里，看见桌上那一堆不明物体，又扑腾着翅膀疯狂往外飞。
恶魔用两根手指把鸟抓住了，把鸟放在那堆东西前，淡淡说了一声吃了，撒开手的时候还不忘把手上没擦干净的一点油脂擦在乌鸦光滑的羽毛上。
乌鸦：。
它嘶哑的声音骂了一句很脏的。
最后还是恶魔看见乌鸦吃的太困难，翻着黑眼睛的样子像是要被噎死，才勉为其难地在剩下的肉块上撒了些能量。
乌鸦这回埋头就吃。
恶魔坐在马车上无所事事，甚至随手翻了翻放在两侧矮小书柜上的书。
五分钟后安详地合上了。
都是一些狗屁不通的教义，不如多看两眼圣子有用。
恶魔兴致缺缺地把书扔到一边。
两天后，车队终于到底了都城。
为了迎回教廷的珍宝，教皇专门命人在外等候。
恶魔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周围，确定没有什么会察觉自己存在的人之后，又非常自然地瘫在圣子的车架里，然后当圣子进来取珍宝的时候，忽然抬手，按在了珍宝之上。
圣子疑惑地看向了他，湛蓝的眸子依旧清澈，完全看不出和恶魔在小小的车厢里厮混了快半个月的时间。
……或许也不算厮混。
恶魔轻轻地蜷缩了一下手指，然后才自然地拿起珍宝放在了圣子手里。
“这么着急？”
明明还有几步就到教廷了，非要现在就把东西拿走？
圣子显然没有多想，颔首后又朝他笑了笑，转身把珍宝交给了在下面等着的主教，这才重新爬上车架。
车队又缓慢地从城门口往教廷去，010注意到城主府的车队依旧跟在了后面，刚刚拿走了珍宝的主教上了后面两个红衣主教的车架。
他纠结地蹙了下眉。
虽然知道珍宝要被送走，可是999还在上面。
010眼巴巴地趴在窗户上往后看，要不是恶魔给他加了个遮蔽术，恐怕外面的人都要看见圣子可怜巴巴的样子了。
车队一直走到教廷前，白色的建筑绵延了整个视野，金色的尖顶几乎穿透天际。
车队走的是正中间那条道，一直通往最大的一座教堂，显而易见，教皇正在里面等着圣子。
恶魔的视线懒洋洋地在教堂门口转了一圈，然后停住了。
他伸手把还往后望的圣子提溜回来，松开手后又顺手给人理了理被蹭得乱七八糟的金发。
“我进不去，”恶魔道，“在外面等你？”
010有点惊讶地看看他，虽然不知道男人的身份，不过每次黑影出现的时候骑士长撕心裂肺的“黑暗势力”几个字，也知道男人一定和教堂格格不入。
恶魔被他注视着，笑了笑：“进去也行，只不过到时候你的冕下就没有心情见你了。”
010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指了指在下面紧张等待的随身仆从：“那你可以悄悄跟着他，我会让他回去的～”
恶魔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其实他更想留在门口等着圣子，不过那块金子到了，如果让乌鸦从教廷的上空进圣子的地盘未免太过嚣张。
他懒散道：“可以。”
010见他好像提不起力气的样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努力地和他形容：“我的地方有金色的大喷泉，都是大草坪。”
他磕巴了一下，觉得这个可能对黑暗教徒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毕竟连室内的布置都是白色的，作为圣子，自己也几乎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恶魔看着他纠结的样子，笑了一下：“行了，你去吧，我自己玩。”
010认真地点点头，临下车前一秒忽然又顿住了，拉开领口指了指锁骨上趴着的阴影。
“那这个能带进去吗？”
恶魔在来的路上没少因为这坨黑影被圣子凝视，那么困难都扛了过来，现在自然也不可能退缩。
他走上前，指尖轻轻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随后点在了圣子的锁骨上。
触及之处温热，还带着呼吸产生的起伏。
恶魔多停留了几秒，才遗憾地收回了手：“没事了，它们小，不会被发现的。”
010点点脑袋，原本想要跳下车，对上周围人的目光又紧急刹车，沉稳地从一边走了下去。
他叮嘱蒙莫德先去自己的住处，没注意蒙莫德欲言又止的神情，在周围人无声的催促下匆匆进了教堂。
蒙莫德叹了口气，转身走想了另一头。
跟在他身边的恶魔很轻地挑了下眉，这和圣子刚刚给自己指的方向可不一样。
010进了教堂。
教堂是010离开时看见的那个具有巨大雕塑的教堂，此时两侧站着不少的人，都是教廷中的高层。
他身后还跟了埃布尔和另外两位红衣主教，走到教皇面前时，埃布尔上前一步，神情温驯地递出了在城门口010交给了一位主教的粉色晶石。
教皇接过珍宝，双手放在了巨大雕塑下的圣台上。
教皇转过身，三指在胸前比了一个祷告的手势。
“辛苦你们了，主的荣光与你们同在。”
教皇苍老的指尖点在了埃布尔额前，埃布尔感激又温驯地垂下头，同样做出了一个祷告的手势。
众人此时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圣子，却发现圣子是意料之外的淡漠。
教皇对上圣子湛蓝的眸子，动作一顿，随后也点了上圣子的眉心。
010觉得，点的不如男人刚刚的动作舒服。
他看教皇屏退周围人，只留下教廷的几个核心成员。
010眼睛一亮。
来了！
“伊尔，我们半年前得到了主的旨意，仍旧有光明流落在外，”教皇浑浊的眼里依旧带着对这个圣子的关爱和期许，但是说出的话却有些残忍，“我们找回了真正的光明之子。”
埃布尔的头发是暗金色，出生和生长的日期和圣子都一样。
但是两位红衣主教已经试过了，埃布尔确实对光明有着得天独厚的亲和力，甚至神也会回应他的祈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珍宝最后是伊尔找回来的，但是教廷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动摇谁是真正的圣子了。
圣子听完这句话，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淡。
他其实同样符合人们对于圣子的幻想，强大，可靠，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冷漠。
只是也正因为这种冷漠，教廷中与他交好的势力并不多。
教皇是强行让众人同意，让如今的圣子退下之后，也能成为教廷中的大主教。
埃布尔显然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脸上温和的笑意一直保持的很好，甚至还把目光投向了圣子，像是在等他开口。
010非常好说话地说：“不用。”
埃布尔身边的红衣主教道：“难道你还要违抗神的旨意，争抢圣子的位置？”
010多看了那人一人，随后很耐心的说：“不。”
圣子的反应超出了众人的预料，他看起来镇定，自然，甚至目光和平常也没有任何变化，如果非要说，只能是比过往更漠然，像是终于脱离了圣子需要表现的克制一般。
圣子点点头，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投下惊雷一语：“那我退出教廷。”
另一头，恶魔跟着蒙莫德来到了圣子的住处。
然后他就皱起了眉。
因为这里既没有放着神像的金色喷泉，也没有传说中的大草坪。
恶魔挑剔的视线在院子里划过，心情变好了不少。
就这？
他可以给圣子弄出一个更好的。
恶魔看着没有神像的喷泉，懒散地坐下玩了一会儿，一直到下属发来到达的信号才起身准备离开。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非常守规矩地没有踩着这些白色的建筑屋顶走，拿到被圣子亲手摸过的金子后，心情颇好地往回走，却在半路上遇上了愤怒地对着别人咆哮的骑士长。
恶魔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靠近。
然后他就听见骑士长推开了身边的人，怒道。
“圣子当初是被教廷接走的，也经历过圣水的洗礼，凭什么说不是就不是了？”
恶魔：？
不是什么？
像是听见了他的疑惑，围在骑士长身边的两人嬉笑道：“放心，虽然圣子被弄错了，但是教廷的仁慈一如既往，伊尔他之后会担任教廷的大主教。”
那人还故意摇头晃脑地叹息道：“可惜他平日里自恃身份，对教廷的俗务都不关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有人冷冷道：“欺骗了光明神，不跪下来祈求神的原谅的就不错了，还敢有点什么反应？”
恶魔捏碎了手里的金子。


第215章 
010说完话就打算离开， 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群人沉默是因为震惊而不是默认。
教皇沉默了一会儿，制止住他的动作，然后屏退了周围的人。
010疑惑地抬头， 看进教皇浑浊的眸子里依旧不变的慈爱。
“伊尔， 不要着急， ”教皇苍老的声音温和有力， “等到光明需要你的时候， 你就知道自己没有被抛弃过。”
“……”
恶魔松开手， 金色的碎屑从指缝掉落在地上。
教廷中凭空刮起一阵阴风， 就连上空也被一大块黑云笼罩。
恶魔面色不善地到了圣子的庭院。
圣子已经站在那里， 他身边的蒙莫德正在低声和他讲什么，圣子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目光落在失去小金人的喷泉，又晃到缩小了一些的草坪上， 看起来很失落。
一直到他注意到到来的恶魔， 湛蓝的眼睛才陡然一亮。
恶魔很轻地啧了一声， 一定被人欺负了。
他快步走过去，蒙莫德没有察觉身后来人， 还在强忍下难过安慰着010：“冕下最近为了您的事和教廷中不少人发生了争执，他并非不疼爱您，最开始他的意思是同时保留您和那位的身份，但是很多大人都不同意。”
010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走到跟前的恶魔听清了这个随从说的话， 心中下了定论。
不仅是被欺负了，还是被欺负惨了。
他黑着脸拉住圣子的手就要离开，蒙莫德这才察觉这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人。
他震惊地看着圣子被紧紧拉住的手， 惊呼一声道：“松开！圣子大人的手也是你能随便碰的吗？”
圣子的手只有在为人祈福时才会垂下接受信徒虔诚的亲吻，这人是谁一上来就敢拉圣子的手？！
010安抚暴跳如雷的蒙莫德：“没事的。”
蒙莫德不赞成地看向010， 恶魔倒是挑唇一笑，相当满意的样子。
然后010慢吞吞地说完了下一句：“我已经不是圣子了。”
蒙莫德和恶魔差点被这句话气晕过去。
010原本就要跟着恶魔直接走掉的动作因为这两人的反应很心虚地停了停。
蒙莫德张了张嘴，难过地叫了一声：“殿下。”
010认真地纠正：“也不能叫我——唔。”
他看着蒙莫德好像要哭出来的表情顿了顿，后之后觉跳过了这句话，然后慢吞吞地说：“随便叭。”
很有共情能力的系统退了一步，换了一个话题：“我已经拒绝了教皇的邀请，所以这个地方也不是我的住处了。”
蒙莫德听出圣子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010知道蒙莫德是虔诚的光明教徒，就算没有自己，也会终生留在这里。
他很认真地说：“我和冕下说了，你在这里住惯了，这里就让你住着，过段时间可以出去当教区的牧师。”
蒙莫德眼泪哗啦啦往下掉，比第一次见面被010独自留在教廷时还要可怜，通红的眼睛看着010：“殿下，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里等您回来。”
010纠结又为难地皱起眉。
恶魔阴森着脸色看了蒙莫德一眼，很不爽地忽略这人大惊小怪的惊呼，把010提溜着离开了教廷，等脱离了那看得糟心的一排白色建筑之后，才开口问：“他们弄出来的新圣子是谁？”
010没有想到男人会问这个，当即警惕地支起耳朵，但是闭紧了嘴巴没有回答。
恶魔见他不答，自己在脑中过了一遍可能性，也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他眯了眯眼睛：“是那个跟在车队后面很烦人的人？”
010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情，点了一下脑袋，试探地开口问：“我不是圣子，你就不和我玩了吗？”
恶魔凉凉道：“你想得美。”
他心情不好，攥着人的手也很紧，好在010很喜欢这样被人紧紧牵住，当意识到恶魔要松开的时候，还不情不愿地往里塞了塞。
恶魔：。
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糯米白团子卯足了力气要往自己的嘴里跳。
恶魔找了个看起来很豪华的餐厅包厢，把人往座位上一按，打量着这人看起里不是很难过的神情，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做他们的圣子有什么好，”恶魔酸溜溜地说，“不如来做我的……”
他卡了一下，有点犹疑，在脑中搜索了一圈可以让圣子成为的角色，满脑子居然只有见到属下时听他们胡言乱语说的一个词。
恶魔说：“情人。”
010：？
他纠结又迷惑地皱起眉，这两个角色好像完全不一样。
恶魔看着圣子迷惘的表情，一脸镇定又轻描淡写地道：“我们黑暗教徒里的称呼都是这样的。”
010露出了相当怀疑的眼神。
他慢吞吞地说：“不要。”
一看就在骗人。
恶魔相当遗憾，他还以为教廷不会教圣子这些事情。
啧，该教的一点不教，不该教的乱教。
恶魔转而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010也有一点纠结，之后的圣子应该要堕入黑暗，不过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圣子是怎么接触——
010忽然把视线放在了面前人身上。
他心想，虽然自己不知道世界线是怎么发展的，但是面前有一个活生生的耶！
虽然脾气很臭，还爱骗人。
恶魔显然没有察觉自己被盯上了，久久等不来面前人的回应，还以为这人也在踌躇，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随意道：“不然和我去黑暗教会玩？”
恶魔原本没有抱什么指望，他知道就算圣子拒绝了教廷的主教身份，教廷也会给他提供更多的选择。
从小接受教廷教导的人，恐怕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自己提出的这个选项。
可是出乎意料，面前的圣子歪了歪脑袋，非常大方地点了下头。
恶魔一愣。
他声音微涩，还带着点恶声恶气：“点什么头？”
010点了一下脑袋：“我说可以呀。”
010开开心心地说：“我和他们说了，不当主教。”
他说着，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大草坪和温泉没有了，不过我有一点厉害，可以赚钱找别的地方住。”
“虽然一开始可能不大，但是我会很努力赚的，”010眼睛闪闪亮地看着恶魔，小小声地问：“所以，真的可以带我去玩吗？”
恶魔：。
恶魔脑袋懵了一瞬，然后敏锐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角。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看见男人手下一闪而过的黑色。
恶魔闭了闭眼，把手下冒出来的犄角压回去，然后镇定道：“带。”
不仅要带，而且最好不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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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教廷宣称感知到黑暗的暴动，做了新的祷告仪式，虽然没有说圣子依旧更换，但是以往由伊尔进行的仪式都换成了埃布尔。
恶魔偷偷做了恶，让天气变成了阴云密布，把埃布尔琳成落汤鸡，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郊区看在钓鱼的小圣子。
主城一样存在黑暗教徒，恶魔没有在010面前隐藏，相反，他还带着圣子去了几处他们的落脚点。
然后就后悔了。
圣子简直是天生的羔羊，出现在那群不三不四的下属面前，那些非人生物都看直了眼。
圣子甚至不需要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就算有人察觉出他周身浓郁的光明元素，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看恶魔一眼，并不多问。
这群非人生物带圣子混迹了酒馆、地下赌场、人口市场，一直到要带圣子去妓院的时候，恶魔才黑着脸把人拎了回来。
010今天的反派值一直在＋1＋1＋1，现在已经变成了50。
他整张小脸都兴奋得红扑扑的，被拎走之后还试图挣扎：“再去一个嘛，去最后一个！”
恶魔黑着一张脸否决。
带着010玩了一天的美艳姐姐若有所思地看了恶魔一眼，随后笑眯眯道：“冕下，您如果觉得无聊，也可以回住处等我们。”
两人的住处是主城的一座院子，位居整座城最好的地段，周围都是教廷的大人。
010每次跟着男人进去都怪担心的，生怕旁边住的几个教会高层突然冒出来，然后把他和男人一起抓走。
听见姐姐的话，010有点失望，看看男人小心地问：“你不想去了吗？”
他说完，很懂事地继续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和他们玩的。”
恶魔被气得额头突突地疼，转身一言不发拎着手里的小恶魔就走了。
010有点遗憾地看着那群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还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
美艳姐姐笑眯眯地看他被拎走，还伸手在唇上贴了贴，给了他一个飞吻。
010单纯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恶魔忍了又忍，没忍住说：“别被她迷惑了，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010歪了歪脑袋，不是很理解地看向他，正经道：“黑暗教徒都不是好东西，我知道。”
恶魔道：“不，她是狼人。”
010表情空白了一瞬：“只在教义上出现，非常坏，会吃人心喝人血的狼人吗？”
他说：“可是，那不是传说光明大战前才有的生物吗？”
教会的圣典上说，正是光明之战后，光明打败了黑暗，所以人类才能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
010拉长了声音：“都是好多～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
恶魔没正面回答，他仔细观察着圣子的表情，发现他真的只是单纯的震惊，而没有一点光明教徒被洗脑一般的抗拒。
虽然嘴上说他们是坏东西，但是看起来到时很好奇。
恶魔转而道：“他们里面还有一个魅魔，下次让他露尾巴给你看。”
“他的尾巴是爱心的，揪起来应该很好玩。”
魅魔？
又是一个在教义里的反派形象。
010像是懂了似地点点头：“那确实没有好东西。”
黑暗教会原来是反派们开会。
恶魔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圣子的脸颊，感觉手下软得像是棉花的触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确定没被自己戳瘪才松了口气。
“知道了就好，以后注意一点，别被他们骗得团团转。”
010慢吞吞地问：“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恶魔看了他一眼：“什么？”
010有一点不好意思地问：“那他们的狼尾巴和爱心尾巴是不是很好看呀。”
010露出了相当渴望的神色：“我不被骗，可以骗他们给我看吗？”
恶魔觉得自己额角跳得更厉害了，连带着几百年来缓慢跳动的心脏也砰砰地吵了起来。
他镇定地移开了目光。
明明自己也有，犄角才是最好看的。


第216章 
恶魔纠结了整整三天， 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犄角偷偷摸摸露出给010看。
圣子终归是教廷长大的孩子，就算开始接受了据说意味着不详的黑发黑眼，要是因为看见自己的犄角被震惊得头脑清醒要回教廷， 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恶魔没有纠结出答案， 先把这两天目光一直在别人头顶和尾椎骨留恋的圣子从窗口提溜了起来。
“这不礼貌， ”恶魔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教育圣子这方面的知识， “我就不会一天到晚盯着他们看。”
010湛蓝的眸子困惑地看向他：“真的？”
恶魔颔首。
圣子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进一步发问：“那他们会讨厌我吗？”
他说着， 像是觉得这样发问不靠谱， 终于舍得从趴了两天的窗边回来， 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恶魔：“这样，你会觉得很不礼貌很讨厌吗？”
湛蓝清澈的眸子发着光，像是十分期待这个答案盯着。
平心而论，只要被这张脸的主人注视着， 就会感觉像是那双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遭到了冒犯。
可惜恶魔没有良心
恶魔淡淡道：“会。”
【反派值：-1， 当前反派值54。】
010：？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这两天信心苦苦赚来的反派值往下掉，又迷茫地看看恶魔， 下一秒眼尾连带着鼻尖都红了起来，变得眼泪汪汪。
呜，看起来是真的很讨厌了。
恶魔还没来得安慰受伤的圣子，外面扑扇着翅膀飞来一只白鸽， 停在了窗棂上。
白鸽用小喙啄了啄恶魔还打算关窗户的手，像是阻止他把自己关在外面。
恶魔还看见了楼下正往这边走来的两个下属。
他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现在的局面有些头疼。
眼泪汪汪， 没有等来恶魔安慰的010自力更生地把手伸出去让鸽子落下。
这是一只真正的白鸽，同伪装的乌鸦相比， 它有着温驯的咕咕声，甚至当圣子伸手去摸它的时候，还亲昵地用小脑袋蹭着圣子的掌心，然后从010手中吃走凝出来一点光明元素。
是教廷的圣鸽。
恶魔：……终于知道喂乌鸦吃光明元素这种破习惯怎么养出来的了。
恶魔很轻地叹了口气，等鸽子蹦进来才关上了窗户。
白鸽把脑袋凑到圣子的脸颊边咕咕叫了两声，亲昵又熟稔地用小脑袋蹭圣子白皙的脸颊。
恶魔神色不变地凝视了五分钟，发现这鸽子还在蹭，才开口道：“它带了什么口信”
沉迷撸鸽子的010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圣鸽是教皇用来传递消息的方式，抱着鸽子重复了一遍恶魔的问题。
白鸽警惕地望着身边的人咕咕叫了两声，恶魔像是听懂了一样，抬步主动走到了门外。
他隔着些距离看向圣子：“我也有些事要处理，等会儿进来。”
010歪了歪脑袋，应了一声。
教皇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刚刚鸽子咕咕两声就说完了，不过看起来男人好像也没有听懂的样子。
等恶魔关上门，010就眼睛一亮。
他像是终于抓到时机做坏事的猫咪一样，踮着脚，像是踩着肉垫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门旁边，偷偷把耳朵凑了上去。
让他来听听要背着自己做的坏事有多坏！
门口
恶魔刚拉开门，刚才看见的两个下属齐齐跟着门板往里面一扑。
恶魔抬起手，凌空控制了这两人的身形，又妥帖地把门关上，才冷冷地道：“偷听？”
狼人女有些遗憾，他们从楼下就看见了那只代表教皇的鸽子，也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狼人女抱着怀疑地目光上下看了看他们尊贵的恶魔，不太相信冕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来了。
毕竟没有道德的事情，恶魔做的比他们几个黑暗生物顺手的多。
恶魔看出她的想法，懒散地点评：“冒犯的行——”
他顿了顿。
趴在门板上的010露出了相当心虚的表情，没忍住换了个更不容易被发现的动作。
恶魔不知道为什么转移了话题：“不是让你们这两天不要来吗？”
狼人女遗憾道：“冕下，我也不想来的，只是教廷不知道为什么又要来一次祷告仪式，我得到这个消息，就来和你说一声。”
魅魔是一个长相清冷的瘦高男人，听见这话，淡淡道：“还能为什么？瘟疫饥荒都已经出现，教廷慌了，才这么频繁地试图借助光明的力量。”
恶魔没有心情听他们在这里拌嘴，只是道：“够了。”
“怎么把我们说的像是什么坏人一样？”
狼人女：？
魅魔男：？
010：？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看自己的手，确定没有发出点别的声音惊动外面的人。
恶魔一只手按在门上，轻轻点了一下，就有一层结界似的水雾把三人包裹住。
他的表情这才变得重新冷淡下来：“该破坏就破坏，和我说什么？”
狼人女沉默下来。
几百年前那场大战中，恶魔是唯一参加过，并且留在了这片大陆上的黑暗种族，也是最强的那位。
只是冕下丧失了关于那场战斗的所有记忆，至今没有人知道光明教徒到底是依靠什么办法赢的，又是怎么让世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不过好在那个办法的效果似乎开始变差，最近这些年，光明的力量已经开始衰退。
狼人女低声道：“冕下，我们可以去别的城池助您一臂之力。”
只要世界变得混乱不堪，堕入黑暗的速度就会加快。
长相美艳的狼人此时双眼变成泛着绿光的竖瞳，就连头顶上都有奇怪的东西冒了出来。
恶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冷淡地收回了视线。
狼耳朵看起来不怎么样。
他报了一个地名：“我记起来一个地方，等破坏完他们的仪式，就去这里看看。”
他有预感，彻底破除光明的办法就在这个地方。
狼人女和魅魔都显出了几分愕然。
“冕下，”狼人女道，“教会也打算在这里祷告。”
恶魔像是听见明天天气要下雨一样漠不关心，只是淡淡道：“阻止他们就好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两人：“难道要我教你们怎么做吗？”
“掀起内斗，袭击参与人员，”恶魔说着眯了眯纯黑的眼睛，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做点对得起黑暗生物的事。”
两人闻言离去，恶魔这才伸手戳破了自己布下的结界。
他靠在门板边，像是两人还没离开那样，语气懒散地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圣子。”
趴在门板上开始玩手指的010抬起头：？
终于听见了声音，虽然有点怀疑外是面的人在钓鱼执法，可是010依旧被这句话吸引了，努力往传来声音的门缝里凑了凑耳朵。
不告诉自己什么？
他可以装作没听见的。
恶魔拉长了声音继续道：“嗯，圣子最近吃的太多了，你给我的这些新名单，我过段时间再告诉他。”
010睁大眼睛。
这个可以假装，然后偷偷去吃。
恶魔继续道：“城西的炸树果，糖水树莓，鸵鸟蛋？”
010听饿了。
他此时后知后觉恶魔可能是在逗自己，有点委屈地从上头更大的门缝边缩回来。
到底谁才是要赚反派值的人。
恶魔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板：“想不想吃？”
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像是在摆烂。
“没有人偷听吗？”恶魔含笑道：“那有点可惜。”
门后静了一瞬，随后被向后拉开了一点，露出圣子一半的漂亮脸蛋。
圣子湛蓝的眼睛带着控诉幽幽地看着男人：“所以，果然是在钓鱼执法吗？”
恶魔没懂这句话的意思，愣了愣：“什么？”
010小声说：“意思就是，你故意用这些东西把我骗出来。”
010补充道：“我要生气了噢。”
恶魔一愣，随后笑了笑：“谁说我是瞎编的？”
010：！
恶魔凑近了圣子，纯黑的发丝垂下，和灿金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恶魔的鼻尖几乎要撞上圣子秀挺的鼻尖，他声音懒洋洋的：“如果不是瞎编的，能不能不生气？”
上次十四天可把自己憋坏了。
010看他，小声回答：“不行，我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类。”
恶魔笑了起来，偷听还先生气，真的很没有原则。
【反派值：＋1】
010很满意。
恶魔“恩”了一声：“那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有多生气？”
这样他好知道自己还能逗圣子多久。
啧，完全忍不住，到时候不会生一个月的气吧。
010检查了一下，诚实道：“有七分生气。”
恶魔的手指正缠绕着手边垂下的发丝玩。
圣子的发丝颜色太过耀眼，这样在手里把玩，居然有触碰阳光的错觉。
听见这个答案，恶魔的动作立刻顿住了。
他停下，沉思了一会儿问：“很没有原则的话，会不会因为玩头发生气变成十分？”
“不会，”010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也不用担心哦。”


第217章 
恶魔一怔， 像是没想到圣子会这么说，笑了起来：“看来剩下三分很难攒满，是不是？”
010慢吞吞地看了男人一眼， 没有纠正他话里的错误， 只是点了点头：“一点点难。”
于是恶魔带着七分生气圣子去逛了一趟城西， 然后成功把人气到了十分。
他熟门熟路地给人买了满手好吃的， 没有多问教皇给圣子来了什么消息， 也像是不关心自己和另外两人的交谈到底被偷听去了多少， 相反， 重点一直都在相当奇怪的地方。
比如。
“炸树果不要放太多辣椒粉， ”男人对小贩说，“一点点就好。”
010出声道：“要爆炸辣。”
010强调：“爆炸！辣！”
恶魔伸手捂住010的嘴巴，然后对有些踌躇的小贩轻轻颔首：“我付钱，微辣就好。”
小贩懂了， 手里的辣椒罐很轻地抖了两下， 零星的红色粉末落在了树果上。
010：QAQ
恶魔说：“教廷饮食向来清淡， 要不是我知道你确实是圣子伊尔，现在就要把你当成假的送到教廷去换钱。”
010鼓了鼓嘴巴。
可恶可恶可恶。
为什么出来吃东西会更生气。
010一嘴巴咬上了男人捂着自己的手， 发现咬不动之后慢吞吞地啃了几下，又嫌弃地松开了。
“我也有钱。”他小声说，“而且我又不是圣子了。”
他前十多年当圣子是很有钱的，不过上次一点都没有从蒙莫德那里带出来。
恶魔挑了挑眉， 放轻声音和圣子说：“如果你非要付钱吃辣的话，我就要把这个摊子掀掉。”
他说着，顺着圣子的目光看向了满满当当一条街的小吃， 出声补充道：“这一条街全掀飞。”
010像是受到了什么震惊一样看向他：“你这么坏的吗？”
恶魔笑道：“黑暗生物都是这么坏的。”
010似懂非懂，接下来很乖巧地跟着男人把剩下一条街都逛了一遍。
恶魔送他回房间， 把手里的小吃堆在桌上，又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粉色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对了，”男人姿态随意的好像放下的是一串糖葫芦，“这个还给你。”
正埋头苦吃的010有点呆地抬头看了一眼，看清桌上的东西后愣住了。
“……是水晶？”
恶魔随意地颔首，伸手把圣子好像吃不下的果子拿到自己唇边咬掉，顺手扔掉签子。他淡淡道：“上次在教堂前我不是摸了一下？当时顺手换了一个。”
恶魔笑吟吟地看着他：“给你。”
010半信半疑地吃掉签子上最后一颗果子，然后慢吞吞挪动过去，真的在水晶上感知到了999的信号。
可是，既然最近一直在自己身边，为什么999不出声呢。
010有点纠结地皱起眉，他嘴巴里还含着刚刚的果子，脸颊微微鼓起一块，看起来相当好戳。
恶魔撑着下颚看着这一幕，没有离开的意思。
010看着恶魔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的动作，心里慌慌的，觉得事情更不对劲了。
他小声道：“谢谢？”
恶魔颔首，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客气。”
男人说着，视线落在010戳着水晶的手上，纯黑的眼睛里透出一阵笑意：“不确定一下真伪吗？”
010：？
恶魔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里面的灵魂好像很喜欢和你说话。”
男人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圣子充满了惊慌的眼睛。
恶魔问：“不问问它吗？”
010被吓到了。
然后他惊慌失措地把恶魔从自己房间赶了出去。
恶魔：？
他被圣子卯足了尽往外推，最后发现推不动自己的圣子嘴巴都委屈得要瘪下去了，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假装被推出去了。
010啪一声关上了门，虽然很惊慌，可是还记得甩门是不好的，最后一点距离被他特意放轻了合上。
999赞叹道：【不愧是你。】
010：？
【什么意思？】
999道：【被戳破了秘密反过头把恶魔赶出去，你肯定是第一个。】
010皱起眉：【可是他好像能听见你说话——】
010顿住，然后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恶魔？】
999：【没错，我没和你说过吗，他就是黑暗教会供奉的存在，大陆上存在的最后一位恶魔。】
010继续慢吞吞，声音拉长的好像是一只同样缓慢的蜗牛：【是有犄角，还有漂亮尾巴的恶魔吗？】
999：【……是。】
010摸了摸自己心口，听见里面砰砰乱跳的声音。
他小声说：“那现在有一千分。”
999没听懂：【什么？】
010摇摇头。
他坐回桌子边，晃荡了一下小腿：【他为什么能听见我们说话呢？】
999说：【严谨地说，他好像是能听见我说话。】
之前选择和恶魔对话的时候，恶魔也没有表现得很惊讶，999怀疑恶魔曾经听见过他对外寻找010留下的讯号。
010懂了。
【难怪你这个世界都不怎么理我，】他说着又晃了晃鞋，露出的脚踝在屋内的烛火下覆上一层琥珀般的暖色，【我还以为你要比我先坏掉了。】
999：【那倒不会。】
因为不能说话，这个世界大半时间它都在研究010的晶核怎么会变成光明的珍宝。
虽然没研究出什么结果。
010又补充了一句：【难怪埃布尔前几天的祷告失败了。】
连放在上面的珍宝都是假的，才不会成功。
999这个世界没在010身边呆多久，听见这话看了一眼数值，有点惊讶。
【世界线：65%】
【反派值：55】
【之后等你主动堕落，让埃布尔成功做完仪式，成为众人认可的光明圣子，世界线应该就算完成了，】999道，【做得不错。】
010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不过还是翘起了点尾巴：【还可以。】
聊完天，010把粉色宝石妥帖地收好，收的时候还有点苦恼：【999，为什么你不可以回到我的脑袋里？】
999：……
这东西本来也应该在你的脑袋里！
两人交谈完之后，门被人敲响了三下。
敲门人十分克制，像是生怕这个动作再吓到里面惊慌失措的圣子。
010凑过去，慢吞吞地拉开了一点，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
恶魔垂眼透过那条门缝看他：“还是被吓着了？”
010摇摇头：“你在偷听我们聊天吗？”
恶魔目光迷茫地看着他。
010觉得有点奇怪，重复了一遍问题。
男人靠在门边，高大的身形几乎把门口的位置都遮住了，只垂眸盯着依旧缩在门后，目光警惕的圣子。
恶魔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叹了口气：“真的没有。”
恶魔说着蹲下身，这下换成了圣子垂头看着他。
010看着恶魔露出了有点可怜的神色，低声朝自己解释。
“我只是有时候可以听见，没想到说出来会吓到你。你不想的话，我已经封闭了我的听觉了，以后你让我听我才听，怎么样？”
999：【骗人，他就是想看你被吓到眼睛红红的样子。】
010：？
他看了一眼男人，男人神色不变，像是没有听见999的声音一样。
010试探地说：“我不生气哦。”
恶魔保持着唇角的笑意，目光落在圣子的唇上，像是很努力地在辨别他说了什么。
然后恶魔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听不懂，”恶魔伸手拉起圣子的手，那么高大的人还是保持着蹲成一小团的样子，“可以写给我吗？”
010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真的听不见吗？”
恶魔紧紧盯着他的唇，过了两秒，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010于是伸手牵住他的手，把人重新拉到了房间里。
999：【……他是听不见又不是看不见。】
010说：【可是他是恶魔耶，我觉得牵不会说话的恶魔走路，有一点可爱。】
999不是很懂，010好像变得跟人类一样奇怪起来。
999想到自己反馈无门的数封反馈信，有点惆怅。
010没再和它说话，伸手拍拍恶魔的手背，示意他可以听见了。
恶魔于是收回了手。
“我要离开这里一趟，”恶魔说，“去北方的费尔城，可以一起吗？”
010呆了一下，这个不就是之后要进行祷告仪式的地方吗？
他说：“可以”
---
次日，恶魔敲了敲圣子屋子的门。
010从床上爬下来，从门后露出了半个脑袋。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恶魔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昨天。
他捏捏眉心，弯腰把困得迷迷糊糊的圣子抱了起来，耐心地道：“要不要睡醒再说”
010摇摇头：“我可以在路上睡。”
恶魔欲言又止了一瞬，随后笑了一下。
“无所谓，”恶魔说，“你可以到那里再睡。”
010没听懂。
恶魔伸手按在了圣子的肩上，轻声问：“那我们去了？”
010点了下脑袋。
恶魔抬起手，在空中画出了繁复的纹路，随着他的动作，浓稠的深黑色液体出现在两人面前，随后渐渐变成一个发着光的法阵。
010歪了歪脑袋，他没有在教会的书上看见过这种东西。
恶魔没有解释，伸手捂住了圣子的眼睛，随后带着人穿过了这一道深色的大门。
下一秒，圣子就感觉到周身传来了一阵寒意。
他连打了三个喷嚏。
安格城位于北方，现在的天气，可以冻坏三百个圣子。
恶魔忘记了这茬。
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手忙脚乱地捏了好几个黑暗魔法扔在圣子身上。
圣子皮肤上金色的纹路明明灭灭，吞噬掉了那些黑暗魔法。
恶魔这段时间已经非常耐心地剥离掉了圣子身上大多数圣纹，此时看见忽然出现的圣纹，狠狠地皱起了眉。
010给自己加了两个光明术，慢吞吞道：“我可以自己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埃布尔这位正统圣子已经出现，这段时间自己施展的光明术的力量一直在衰退，比如现在在严寒的天气里，他已经给自己叠加了三个光明加持了，但是依旧冻得打喷嚏。
恶魔沉默地抬手封住了室内的空间，两人身边无端燃起了一团跳动着好像能吞噬一切的黑色火焰。
010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好暖和。
他懒叽叽地走了一圈，又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差点被呼啸进来的寒风刮得变成冰雕后，就无精打采地趴回了床上。
“我还要睡。”他嘀嘀咕咕。
恶魔坐在床边揉了揉他的后颈，又看了屋子中央的火焰一眼，自然道：
“火留给你。”
010点了一下脑袋，就看见恶魔离开。
开门的瞬间，他看见屋外等了好几个眼熟的黑暗教徒。
唔，是去做坏事了吗？
010挣扎着掀开窗户缝，被外面的寒风吹得又抖了抖，慢吞吞地缩回了床上。
算了，等睡醒了他可以自己去做。
010趴在床上睡得很香。
屋外，跟着恶魔一起离开探寻教会踪迹的下属扭头看了一眼整栋屋子都在往外冒热气的房子，各个都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跟在最后的狼人女早有所料地闭了闭眼。
不是吧，真的会有人用地狱之火来取暖吗。


第218章 
010醒来的时候恶魔还没有回来， 屋中央静静跳动着一团火焰。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刚睡醒的迷蒙之色才从那双湛蓝的眼睛里褪去。
010在屋子里慢吞吞地转了两圈，轻声问：“恶魔在吗？恶魔在不在？”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010有一点心虚， 又有一点自我说服似地道：“那我自己出去玩了哦。”
他等了一会儿， 发现屋子里确实没有一点回应， 那团跳动的黑色火焰也没有反应后， 这才雀跃地往屋外跑。
出去玩出去玩！
---
菲尔城的风景看起来和主城完全不一样。
这座城在圣典礼的描述， 只是座被一句带过， 常年严寒的冰雪之城。
999：【在世界线里对这个地方的描述也是一带而过， 作用不大……你怎么真的跑出来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恶魔和教主都要专门来这个地方，】010一本正经，【我出去查查看！】
999不是很相信。
010在房间里翻了翻， 把自己裹成了圆圆的一团， 这才放心大胆地出门了。
然后他就小跑着窜进了街边的酒馆。
好冷好冷好冷！
010像是小炮弹一样冲进了酒馆， 酒馆嘈杂的人声瞬间涌入耳中。
这里的酒馆要比主城喧闹得多，喝得满脸通红的大汉正大声聊天， 听见门口的风铃响起，他们转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纤瘦的少年后，善意地发出大笑：“来了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屁孩， 老板，你可不要卖太多酒给他！”
010歪了歪脑袋。
紧接着老板就推开了醉成一堆的壮汉，到010面前笑着问：“客人想喝点什么？”
010的手从大大的披风下面伸了出来。
“牛奶就好， 谢谢。”
那群醉汉笑了起来，酒馆老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然后对010笑道：“来我们这里喝牛奶，您选对地方了。”
010点点头，很赞同道：“我也觉得。”
他说着，慢吞吞地往柜子上放了一小块金子
老板露出了一个惊异的神情，她看了010一眼，失笑地拿起金子确认了一下，然后道：“这块金子足够把我后厨的两桶牛奶买完。”
010又摸了摸，确定这是他从恶魔兜兜里摸来的最小的一块金子了。
老板娘让人给010端牛奶，自己开始翻箱倒柜地试图找零钱。
旁边喝醉的一群大汉还在聊天。
“听说，过几天冕下也会来这里进行祷告，圣子也会来。”
“圣子啊，传说当年还是从我们这里接走的呢！不然这次祷告冕下也不会选在我们这种偏僻的费尔城了嘿嘿嘿。”
“胡说，费尔城曾经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池，要不是以前那场大战，费尔城现在肯定是第二大主城！”
010竖起了耳朵，拿着服务生刚刚给他递的牛奶边喝边听，喝了两口就沉默地放下了杯子。
这个喝起来怎么也这么难喝？
他被难喝得拿开了牛奶，垂下眸，有点委屈地看了会儿里面冒着热气牛奶，一直到长睫都被蒸腾的热气变成湿漉漉的黑色，才抬起头认真地问身边的老板：“牛奶都是这个味道的吗？”
“当然，”酒馆老板看他一眼，视线被宽大的兜帽遮盖，只好移开视线，又有点疑惑，“我们北方的牛羊奶都是数一数二的，难道您还喝过比这个还要好喝的牛奶？”
没有恶魔在身边喝掉，这次010只能又抿了一小口，才说：“我喝过一种装在木头杯子的牛奶。”
酒馆老板失笑道：“我给你找个木头杯子来。”
看见人着急忙慌地转身走了，010顿了顿，还是小声把话说完了：“是只能用木杯子装的牛奶。”
隔壁的人还在聊天，听见这话，话题立刻就变了。
隔壁醉汉顺口道：“你说的是酒吧，以前费尔城流行过一种酒，只能用最好的树木之心的树芯做成的杯子装，木材越低劣，口感越差。”
010：？
他认真地说：“牛奶。”
那醉汉撸起了袖子，笑道：“肯定是酒！哪里有这种牛奶？这就是费尔城以前特有的酒，不知道哪个好小子弄出来的，正好我也会，给你调上一杯。”
醉汉说完酒跳到吧台后，甚至不需要观察桌面上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酒，只是凑过去嗅了嗅，就开始调酒了。
等酒馆老板拿着自己翻出来，清洗了许多遍都觉得配不上那个无意中走进来的少年的木杯时，正好装进了那杯泛着浅浅琥珀色的酒液。
010如临大敌地看着杯子里摇晃的酒液，然后神情严肃地双手捧着杯子，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
999：【等等——】
010仰头，英勇就义一样喝了超大一口。
999：【……】
完了。
因为系统刻在数据里面的礼貌，010没有当场吐掉，反而是红着眼睛四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垃圾桶之后，委委屈屈地咽下去了。
几分钟后，然后他缓缓露出一个有点懵的表情。
“好难喝。”
他说。
999：【……他没骗你，恶魔用了障眼法，那个确实是酒。】
虽然很难喝，但是确实是一个味道。
010晕乎乎地点了脑袋：“恶魔骗我了。”
999趁机道：【恶魔天生就是没有道德感，满口谎言的黑暗生物，你以后可不要相信他。】
010想起上次自己好像也听过类似的话，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他说，【要坏！】
999：【……？】
周围人没有听清他小声说了什么，站在一遍的酒馆老板脸黑地锤了醉汉一拳：“给小孩子喝酒干什么！”
醉汉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他一口喝这么多。”
010听见他们的对话，才迷茫地抬头看两人一眼。
“小孩子是我吗？”
他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看过来的蓝眼睛里不带一点阴霾：“我不是小孩子，我统龄超大。”
“说胡话了，”老板绝望地看了醉汉一眼，“送到最近的旅店里去吧，不然不安全。”
醉汉笑着打了个酒嗝，在严寒的费尔城，他喝得浑身发热，已经脱掉了厚重的外套，露出底下紧绷的大块肌肉，看起来力量十足。
老板朝010笑笑：“让他送你去吧，别看他这怂样，其实他是护卫队的队长呢，到时候祷告仪式也要在里面巡逻负责安全，很厉害的。”
010摇摇头，他伸出手，莫名亮起的圣纹从锁骨一直蜿蜒到指尖，原本已经浅浅淡去的部分重新覆盖。
神秘圣洁的纹路甚至爬满了他兜帽下的半张脸，随着他低念祷告而光芒愈盛。
010认真道：“我不会不安全的，可以自己去。”
周围的酒客看见这一幕面面相觑，就连原本看起来醉醺醺的大汉都瞬间露出了犀利的眼神，看向了010。
据说教皇到来之前，会有先锋队伍来这里打点好一切，难道面前人就是先锋队伍中的一员？
可是光明圣徒难道可以来酒馆？
他们还没想完，就看见少年像是被指尖的光点烫到一样，惊慌失措地甩了甩。
那看起来相当厉害的光点就轻飘飘落在了地上，然后灭了。
围观酒客：？
010甩得很卖力，这是很大范围的净化术，对于周围的黑暗生物都有净化作用。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锁骨的位置，偷偷摸摸低头看了一眼，看见里面的黑影依旧和冬眠一样一动不动，这才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被照死了吧。
还是快点离开力量残留的地方。
010慢吞吞地站起身，他看起来动作优雅，就连挺直的脊背的站姿都比别人多出几分不可侵犯之意，要是忽略他过于缓慢的动作，完全看不出来喝醉了酒。
大汉看着他露出了有点迟疑的神情。
酒馆老板看他要离开的样子，连忙推了推身边的醉汉：“快点跟上去，正好把他送过去之后，你就可以去旅店隔壁了。”
老板特意叮嘱：“先送人，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你自己去。”
010偷偷摸摸地竖起了耳朵。
大汉拿上自己的衣服跟在后面，两人出了酒馆，迎面的冷风差点把010吹回酒馆。
大汉伸手在背后撑了他一下，等人站稳后顺口指挥：“往前就是旅馆。”
010：“旅店隔壁是什么？”
“你刚才听见了，”醉汉看着这个有点意思的少年：“想去？”
010点点脑袋。
大汉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鹰隼一般的暗光。
因为教会的祷告仪式，最近费尔镇混进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光是护卫队最近就抓了三波，不止是黑暗教会的狂信徒，还有王庭或者各种各样背景想要混入这里的人。
面前人说不定也是伪装成先锋队刻意来接近自己的人之一。
大汉观察着这人，笑了笑：“好啊，我带你去。”
如果是真的光明教徒，想必看见妓院就要吓跑了，正好趁着这人还没清醒试探一二。
大汉把人带去了。
费尔城如今不大，但是这种声色场所还是有不少的。
大汉带着人到了门门口，也不诱哄着人进去，只是指了指门口道：“就是这里了。”
他说着，看着这个一路上都穿着可疑兜帽，到了室内也不摘下的人接下来的行为，脑中也开始飞快运转。
刚开始进酒馆，他们看这人的手和身形就觉得是个少年，要是其实底下是个会巫术的老人呢？
到底是不是光明教徒，看看这人接下来的反应就知道了。
大汉屏住了呼吸，无意中看见这人宽大兜帽下露出了金色的发尾。
他愣了一下。
---
街对面，恶魔手中把玩着两块黄色的水晶，虽然没有教会的水晶大，但是看起来依旧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他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狼人女跟在后面汇报。
“教会的先锋队来了很多天，教皇也在路上，据说一路上放飞了很多鸽子，像是在联络对这次祷告仪式很重要的人。”
恶魔淡淡道：“跟着圣鸽，把那个人拦下。”
狼人女点点头，继续道：“冕下，您的力量恢复的如何？虽然教皇对您的威胁不大，但是这毕竟是曾经的大战之地，光明神也在这里留下了鲜血。”
恶魔没回答，把玩着手里的两块黄色水晶。
费尔城出入的人少，当地人大多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温度，出门时也不用太厚，他们这些黑暗生物更不用说了。
恶魔正想着手里这两块会发暖的晶石不知道圣子喜不喜欢，忽然看见了不远处冒出来的一个黑团子。
跟在他身后的狼人女擦了擦眼睛，迟疑道：“冕下，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从不远处很欢快地跑开，甚至没有多看这边一眼。恶魔却发现这人披风下的手臂在噌噌往外冒金光，只是在冰雪的世界里不甚显眼。
恶魔抬头看了眼那人冲进去的店铺的招牌，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面无表情道：“我也觉得很熟悉。”


第219章 
喧闹的大街上， 狼人女愣了一瞬，还没有反应过来冕下的意思，下一秒， 面前的人影就消失了。
狼人女：？！！
蹦蹦哒哒往屋子里去的圣子被人从后面抓住。
抓住他的手修长苍白， 微微绷紧手背， 就轻而易举地把人从门口拎了回来。
010：？
被劣质烈酒冲过的头脑晕乎乎的，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手在空中挣扎了一下， 就被人拎着披风又往后拉了拉。
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010回过头， 看见了一张看起来很熟悉的，正微笑着的英俊脸庞：“睡醒了？怎么往这种地方跑”
010晕乎乎地歪了一下脑袋：“什么地方？”
恶魔松开手，缓缓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圣子还没有踏进门槛的足尖， 这才平静地、自我安慰地移开了视线。
男人低声道：“坏地方。”
010于是满意地点了点脑袋， 就是要来坏地方。
他又往里走了几步， 发现自己再次悬空之后，湛蓝的眼睛里迟钝地露出了几分困惑。
010仰起头认真地重复：“要下来。”
恶魔脸上原本虚伪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凉凉地重复：“坏地方，不能进。”
他垂下黑色的眸子，另一只手抬起，按住了即将滑落的兜帽， 解释：“旅馆在隔壁，是不是跑错了？”
狼人女在一旁欲言又止，看着隔了也至少有一百米的旅馆， 没有戳破冕下的自欺欺人。
然而看似单纯无辜的人歪了歪脑袋，非常诚实地回答道：“没有哦。”
恶魔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声音放得更轻，低低警告道：“要是被别人发现你出入这种地方，以后就当不成圣子了。”
010有点不开心地挣扎了一下：“我本来也不是了呀。”
恶魔沉默了一瞬，在某个瞬间忽然觉得让圣子留在教廷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就在恶魔失神的一瞬间，他手下的人猛地解开了披风。
翻飞的黑色披风下露出阳光一样耀眼的金发和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圣子摇摇晃晃地往店里冲了进去。
【反派值：＋5】
恶魔愣在了原地，手下一松，披风随之落在了地上。
站在一遍的大汉也懵了，他像是被金色的头发唤回了神志，喃喃：“金发……金发的孩子，费尔城已经许多年不曾出过了。”
上一次有这么耀眼头发的孩子还是圣子。
……圣子？！！！
想到之前看见的光明术，大汉瞳孔剧震，也跟着冲了进去。
冲进去之前，他转头对身边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对劲，但是至少刚才也表现出了阻止意图的男人开口道：
“他刚刚喝了很多酒，很烈！一定是醉了！”
恶魔轻轻呼了口气。
还好，肯定是因为饮酒。
下次不能让圣子饮酒了！！
---
独自跑进来的010很快受到了里面人的围观。
门口懒散迎接着客人的妓院老板看见跑进来的人先是眯了眯眼睛，然后目光毒辣地看出这少年身上穿的都是昂贵不凡的衣物。
她笑眯眯地迎接了过去：“哎呀——”
话没说完，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小荷包被扔进了她怀里。
010说：“要最坏的！”
老板没听清，打开小荷包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金子之后，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神情：“要最贵的啊。”
她让人叫来最受欢迎的舞女，又让仆从带着人去了顶楼的房间，然后就看见了那个年轻的贵客好像后面有鬼在后面追一样急急忙忙地推着人跑了。
老板：？
她正低下头准备专心数钱，没想到面前紧接着又出现了两道人影。
老板抬头先是被高大俊美的男人惊艳了一瞬，发现这人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钱袋之后，就明白了什么。
一看就是少年的家里人来抓人了。
老板勒紧手里的钱袋，笑眯眯地道：“年纪到了，自己出来找点乐子也是很正常的，放心，我这里的姑娘是费尔城最美，性子最烈的，不知道多少人跟她裙摆后呢。”
恶魔越听脸越黑，飞快地感受自己留下的那块阴影，然后目标明确地朝楼上去了。
跟上来的大汉满头雾水，还是一起跟了上前。
另一边，房间里的010正蹲在门口，努力地在门口叠加光明术，完全没有看在身后欲言又止的少女一眼。
少女无奈地坐在了一边，010看看她，有点疑惑：“你就是最坏的吗？”
看起来明明很好的样子。
少女晃了晃自己**的足，缠绕在脚踝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你不想看我跳舞吗？”
010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道：“……想看？”
少女笑了一声，从桌上跳了下去，刚刚转了个圈，就看见和自己说了一句话的少年继续低下了头。
少女顿住了动作，忍不住也靠近了两步，低头看着他手下画着隐秘的符号。
她问：“你在干什么？”
010晕晕地说：“不知道。”
屋内放了两个火炉，底下也铺了地龙，010热得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慢吞吞地松开了一颗领口的扣子。
然后他后知后觉发觉自己锁骨上的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身上的圣纹缠到了一起。
010睁大了眼睛。
999道：【恶魔在二楼……三楼！】
010还没说话，就感觉自己布下的光明术开始层层裂开。
他呆了一瞬，抬头还没来及说话，就看见一团黑雾飓风卷了进来。
【反派值：＋3】
010的眼睛迅速涌上了水雾。
好不容易才画好的。
全裂开了。
恶魔的目光扫视着室内，纵使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什么也做不了，他还是落在了圣子解开了两枚扣子的领口上，还有正围着圣子，距离过近的少女。
【反派值：＋3】
恶魔的手猛地收紧，然后缓缓松开，冰冷地看了站在一旁的少女一眼。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少女下意识收回了要放在少年肩上的手，甚至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
她看见面前人的额角似乎冒出来了什么东西，只是一瞬，就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恶魔弯腰把捞走了蹲在那里像是金色蘑菇的圣子，随后消失在了原地。
这时才追到顶楼的大汉懵了。
黑色的雾。
那到底是不是圣子啊？
他见身后同样跟上来的老板惊叫了一声，慌张地让人去告诉护卫队。
大汉嘴角抽了抽，摆摆手：“不用了，我就是护卫队队长。”
他转身往下走，语气有些飘忽：“我这就去告知教廷。”
“……”
010发现自己被黑雾卷走了。
他仔细地用手摸了摸，才发现原来不是黑雾，而是巨大的黑色骨翼。
他正想再摸一下的时候，就被恶魔掐住腰的大手警告一般狠狠捏了一下后腰。
010呆了一下，随后语气慢吞吞的像是蜗牛：“捏痛了哦。”
恶魔恨不得在这人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记，听见这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手一松。
010小声道：“要和我道歉。”
恶魔一愣，随后咬牙切齿地问：“你没喝醉”
010不是很理解地歪了歪头，既然不能摸翅膀，就只能趴在恶魔身上了。
他悄咪咪地，很轻地捏了一下身下趴起来很舒服的肌肉，然后疑惑地道：“没有呀？”
恶魔被捏了之后震惊地低头看了一眼圣子，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又强行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他沉声说：“你在干什么？”
010慢吞吞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道：“好硬，膈到我了。”
他说着，努力往旁边挪了挪，像是印证着自己的话。
999也惊了：【……你在干什么？！】
这个动作为什么看着有一点眼熟？！！
999惊慌地乱窜了一通，想要进入010的数据库，然后发现自己存在的粉色晶石似乎小了一圈。
010也有点困惑似的，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好摸的样子？】
他说着，被恶魔往下一放，又往上弹了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那个有着黑色火焰的房间。
恶魔凉凉道：“现在舒服了？”
圣子垂下眼睛，明明做错事的是他，可是这人还露出了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被寒风吹过的脸颊泛着层红意，沾染着水汽的长睫此时也因为温暖而湿漉漉地黏成了一簇簇。
010委屈巴巴地说：“不舒服。”
恶魔：？
恶魔强行稳定了心智：“我也不舒服。”
010抬起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恶魔道：“醒来不找我，先去喝酒，然后去那种地方？嗯？”
010疑惑地看了看他，不是很理解。
他晕乎乎的脑袋努力捋出了线头：“可是，你也带着我去过赌场。”
他歪了歪脑袋，多看了反派值一眼，被这一趟暴涨的反派值惊了一瞬，然后不确定地问：“难道，是因为这个地方太坏了吗？”
恶魔忍无可忍地挤上床，单膝抵开圣子并拢的腿，他低声道：“谁能有你坏？”
010：？
他低头又看了眼反派值，确定它一动不动后大声宣布：“假话。”
恶魔看着面前看不出醉没醉的人，伸手捏住了这人的下巴，低下头忽然亲了一口：“真话。”
010睁大眼睛。
恶魔心里的怒气没有平复，反而变成一种黑暗的欲望。
他难以忍受那些低劣的污秽染黑圣子。
他低声道：“与其让那些地方把你弄脏，不如我亲自来。”
010：“唔？”
恶魔一口咬在了他的嘴巴上。
只是这么轻轻一次亲吻，就感受到了圣子身上亮起的圣纹将恶魔灼痛。
恶魔抬了抬眼，发现圣子身上原本被自己暗中除去大半的圣纹不知什么时候又长了回来。
除了第一次，恶魔在之后去除圣纹时特意放慢了速度，虽然让圣子无法察觉，但是相应的，进度也变得十分缓慢。
恶魔忍受着灼烧的疼痛，低声道：“那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010说：“坏就好玩。”
恶魔冷笑了一声，低声道：“那我可比他们都坏。”
“怎么不来玩我？”
010呆了一瞬，像是被难住了。
可是、可是自己被骗说酒是牛奶，骗了这么久也没有被告诉真相。
虽然学到了怎么做坏事，可是机械心脏都不想干活了，一路上都跳得很慢。
恶魔低下头继续啄吻这人的唇角，没有注意冒出来的黑色犄角蹭到了圣子柔软的脸颊。
恶魔道：“嗯？不玩？”
黑暗世界只有漆黑的欲望，里面的生物没有道德，只追逐欲望寻欢作乐。
恶魔遵循着本心，握紧了身下人纤细的腰肢，感觉自己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洁白的一缕光。
圣子湛蓝的眼睛里弥漫起水雾，然后恶魔就感觉自己头顶的犄角被人伸手抓住了。
恶魔轻轻地倒抽了口冷气想要抬头，却被圣子按得动弹不得。
“可以玩你。”
那缕光轻柔地停在了恶魔掌心。
恶魔英俊的脸上流露出错愕的神情。
010一点点握紧了黑色的犄角，漆黑犄角像是鹿角一般曲折生长，摸起来手下似乎有毛茸茸的一层，被抓住最根部后整个硕大的犄角也动弹不得。
恶魔被迫仰起了头，露出漆黑的眼眸，漆黑的碎发散落在额头上。
010因为被骗了之后一直闷闷的心脏开心了不少。
虽然没有骗到狼人和魅魔给他摸尾巴，不过他摸到了恶魔的犄角。
010唇角还带着咬痕，凑到恶魔的犄角旁边小声地和他宣布。
“那我不生气啦。”


第220章 
生气？
恶魔一怔， 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头，就感觉自己的犄角上一痛。
他表情空白了一瞬，酥麻的痛感从额头瞬间蹿过全身。
在某一刻恶魔怀疑圣子的的确确是醉着的。
因为圣子忽然凑上前， 张开嘴巴在黑色的犄角上咬了一小口。
“咬一口， ”010不松开嘴巴， 手还巴拉着犄角的根部， 含含糊糊地小声嘀咕， “就咬一——小口。”
恶魔轻轻地吸着冷气把圣子往外推了点， 原本坚硬美丽的黑色犄角上似乎真的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010也感觉到了恶魔刚刚动作的停顿， 此时乖乖退开后， 有点好奇地凑近男人仔细观察。
“我漏电了吗？”
010低下头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白嫩的双手，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得出了其他的结论。
“对不起，”他很礼貌地道歉，“我好像把你咬疼了。”
圣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刷下一层阴影， 脸上的表情认真又诚恳。
恶魔垂眼， 目光极快地扫过了圣子唇角的伤口。
圣子没有讨厌他， 甚至安静地接受了他恶魔的原型，还上嘴啃了一口，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
“没关系，我也把你咬疼了，”恶魔平静地请求，“我可以再咬一口吗？”
因为这个问题， 黑色骨翼在他身后兴奋地轻轻扇了扇，在室内掀起一小阵气流。
屋子里的摆件被这阵风吹得东倒西歪，就连房间中央暗色的火苗都小了一些。
010的注意力从自己手上被吸引走， 开始眼巴巴地看着远处拖在床边的翅膀。
恶魔沉默了一瞬，伸手把自己身后的大翅膀扯过来放在了圣子的手下。
他仔细端详圣子的神情， 试图从里面找出几分端倪。
“可以吗？”
圣子看起来快乐的很纯粹，正用两只手在骨翼上摸来摸去，注意到他的注视，非常大方地侧了侧脸颊，露出自己的脸颊。
因为刚刚的缠绵，圣子的皮肤下泛起暧昧的红晕。
“可以，”010不生气之后脾气就更好了，非常好说话地点点头，语气听起来又乖又软，“但是要轻一点哦。”
恶魔差点没按住自己扑腾起来的翅膀。
亲完几口后，恶魔悄悄地藏好了自己身后精神得到处乱摆的尾巴。
他肢体舒展得好像身下是自己的床一样，不动声色地伸手从后面扶住了圣子的腰，让他不会因为趴在翅膀上的动作而往其他方向滑去。
010歪了一下脑袋，不太明白他的动作，不过因为沉迷摸翅膀而没有多问。
“过几天是祷告仪式，”恶魔语调慵懒如餍足的野兽，纯黑的视线落在圣子和自己交缠的发丝上，片刻后满足地收回了视线，“要不要一起去看？”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时候的祷告仪式肯定会出乱子。
010听见这话歪了歪头。
一起。
有一点想要。
眼看着圣子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恶魔再接再厉：“可以偷偷给你摸尾巴。”
010小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着急地在恶魔身后转来转去：“哪里有尾巴？”
恶魔笑眯眯地把人按回原位。
他就知道恶魔的尾巴才是最受欢迎的。
“现在不给你看，”恶魔继续问，“去不去？”
圣子有点纠结地说，“可是到时候我要站在上面，等弄完了下来找你，也可以给我摸摸吗？”
嗯，在台上……
恶魔脸上放松的神情陡然一顿，圣子为什么会在台上？！
他坐直了身体，身上流畅的肌肉警惕地绷紧，黑雾般的眸中翻涌起来，恶魔道：“你接受了教皇的邀请，要去当主教了？”
恶魔脑中警铃声大作，他似笑非笑地问：“那今天不会是为了感化我吧？”
“没有，”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亲亲可以感化你？”
恶魔被问住了，居然也迟疑了一瞬。
010于是蹭着坐在了他灼热的大腿上，还仔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开了恶魔身上那些繁琐又咯人的饰品。
他身形纤瘦，大腿只有被托住时才溢出点肉，掩在揉得满是褶皱的白袍下。
恶魔掂量了一下，让人往上坐到了自己的腰腹部，然后哼笑了一声。
“不太确定，”他刚刚和圣子亲完，此时说话也沾染了圣子黏黏糊糊的习惯，尾音拉的很长，“再亲一下试试？”
010盯了他半晌，露出了了然的目光。
又是一个骗亲亲的！
冒出这个念头后，010顿了顿，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点茫然。
……又？
自己为什么要说又呢？
“……”
次日，010坐在屋子里烤火，因为昨天在外面乱跑，他好像被冻感冒了，今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恶魔看着他红红的鼻尖一方面觉得可爱，一方面又操心人类这过于脆弱的身体。
他看了眼昨天圣子出门时裹的衣服，在心中下定了还需要多加两件的判断，这才伸手给他治疗。
可是恶魔的魔法一碰到圣子，圣子身上的圣纹就会亮起抵消，如果再施加强硬一点，圣子就会变得很不舒服。
恶魔只好停下手让圣子自己给自己施加光明术，结果010一连加了好几个，也没有太多效果。
010想了想前几天自己用光明术的效果，皱了皱鼻子。
他小声道：“光明神好像不喜欢我了。”
他说着晃了晃指尖，他指尖有着明亮的光明元素，只是和原来比起来，这点光明黯淡了不少。
他说着又打了个喷嚏，然后试探着把治疗术往自己身上放放。
光点飘飘然地落在地上，然后熄灭了。
恶魔静静地看着光点熄灭的地方一会儿。
他抬起手，手下有黑雾般的飓风形成，等停在圣子面前时，黑雾散尽，只剩下两朵纯黑的玫瑰。
花瓣上带着冰晶一样的纹路，明明是纯黑的颜色，却好像在泛着光。
恶魔轻轻地说：“黑暗喜欢你。”
010：“唔？”
恶魔笑了笑：“喜不喜欢花？”
010点了下头，恶魔于是把花放在了他面前。
“光明不可信，”恶魔笑着道，“但黑暗永远偏爱你。”
说完这话之后，神色自然地让人找了其他的牧师来给010治疗，发现没有用之后，又让人找了医师。
010于是得到了一碗据说接受过精灵指导，臭乎乎的黑色药。
010捧着药碗半天不乐意喝，还说：“精灵吗？”
这个世界的教典上写明精灵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生物，早就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恶魔“嗯”了一声，看着圣子满是好奇的眸子，身后的尾巴在地上扫了扫，察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后，又被收了回去。
“想看？”
010点了下脑袋，然后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可惜他们都不见了。”
恶魔嘴角噙着笑。
他看向一要喝药整个人都变得黏糊糊，爱撒娇又不自知的圣子，开口道：“如果你把药喝完，说不定就能看见了。”
010：？
他看看恶魔，认真地说：“难道黑暗教会有暗精灵吗？”
“我觉得你在帮教会套我的话，”恶魔说着，指节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010放下的碗边敲了敲，“喝了，过几天叫来让你看。”
恶魔说着顿了顿，语气微妙地补充道：“只能看。”
010惊讶，听完后一句话问：“难道是化石吗？”
化石
恶魔推测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神色自然道：“是活的，但是你摸了恶魔的翅膀，就不能摸其他物种的了。”
恶魔说的完全没有任何心里负担，甚至带了一点轻快：“不然恶魔会诅咒你。”
010看看他，有点好奇地问：“那恶魔会觉得我很坏吗？”
恶魔觉得自己似乎从圣子的眼里看出了几分期待。
010：“会吗会吗？”
圣子的眼睛都变成亮亮的了，伸手拉住恶魔的衣角，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被诅咒恐吓住。
恶魔垂下眼看看他：“会。”
恶魔微笑着恐吓：“不仅会，而且还会得到更多的药喝。”
010：“唔。”
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数据库，999还没有回来，他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调感官。
他又看了眼昨天自己暴涨的反派值，小声说：“那可以喝。”
恶魔：“嗯？”
---
恶魔没把圣子从祷告台上哄下来，转身去改了自己的计划。
圣子看起来就是一副要干坏事的样子，恶魔不敢离开太久，很快地将事情交代完了。
狼人女大为不解：“冕下，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破坏祷告的计划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不需要为了保险更改。”
恶魔指尖懒散地点在桌面上，像是小人一样走来走去。
他看着自己指尖走过的路，像是看见了另外的人走过的地方，他淡淡道：“第一天圣子要上台。”
圣子？
狼人女反应了一秒，冕下依旧习惯称呼伊尔为圣子，现如今教廷中逐渐有名的新圣子埃布尔在他眼中似乎不值一提。
狼人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埃布尔在主城也做过两次祈祷，虽然回应没有圣子以前做的好，但是教廷的人声称是因为他从未正式接受过教廷的教诲。”
恶魔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意味：“原来他的主教老师不算教廷的人？”
狼人女没敢接这句话，又讲了几句教廷最近的情况，魅魔忽然在门外敲了敲门。
“冕下——”
魅魔还没有说出来意，恶魔倏然抬起了眼，显然感受到了什么。
狼人女慢半拍地也感受到了附近出现的光明的力量，随后听见了魅魔的声音。
“圣子收到了教皇的圣鸽，骑士长也来了，他想要见您。”
---
010听见了有鸽子在窗外拍窗户的声音，他险些以为重感冒也会出现幻听。
因为外面还飘着雪花，怎么看也不是鸽子会活动的区域。
等了一会儿，确定这动静一直没有停后，010才慢吞吞地走到了床边，很小心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沾着白雪的毛茸茸小脑袋从窗户里钻了进来，感觉到室内的暖和时快活地叫了两声，然后才落在了010的肩膀上。
010把鸽子从头到尾摸了个遍，小声地自言自语：“摸鸽子总不算吧？”
鸽子没听懂，睁着眼睛迷茫地咕咕叫了两声。
010于是松开了鸽子。
999告诉自己，它从恶魔那里偷听来教皇为了找自己一路上放了很多鸽子。
010想到自己跟着恶魔过来，第一天还跑去了坏地方，就觉得有些心虚。
好在教皇的信上只字未提这些事，只是语气平静地和他说，教会中有些人知道了他曾经借用圣水的事，以此相信曾经的圣子已经堕入黑暗，所以并不同意010重新回归教廷上台祈祷。
教皇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件闲谈，010也看得津津有味。
最后，教皇还说昨天菲尔城的护卫队长找到了骑士团，不仅说了看见的黑暗教徒，还顺便问了圣子如今的模样。
010小小地松了口气，确定信上重要的事情只有祷告的时间后，这才把鸽子放走。
恶魔还没有回来，010他屋子里呆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开始在房子里到处乱逛。
狼人女和魅魔都看见了他，010的视线在他们的身上飘来飘去。
两人立刻想起冕下原本要直接见骑士长，结果进屋的时候忽然顿住，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对了。”
冕下是这么说的。
“记得不要给他看你们的尾巴耳朵，”恶魔说的时候笑了笑，简直像是和人在商量一般那样温和，“他好奇心重，会上手的。”
恶魔的独占欲没人想了解。
两人被看得背后发寒，僵硬地对着010笑了笑。
010不知道恶魔在屋子里面干什么，探头看看里面没动静后，又转到了其他的会客厅。
他在那里看见了昨天给自己引路的大汉。
010愣了一下。
大汉看看他，松了口气。
010有点好奇地走过去。
大汉昨天都向骑士团举报了黑暗教会，今天要上门的话，不应该直接带着很多人来吗？
他说：“你怎么来了？”
大汉道：“幸好昨天你的同伴把你从黑暗教会里救了下来，今天骑士长阁下来了解情况，我特意跟过来看看你。”
看起来大汉的记忆被改掉了。
010不知道恶魔什么时候动的手，有点好奇，但是又不敢多问，很害怕自己一个问不好大汉会给他表演一个当场醒悟。
大汉感叹道：“我还以为你是圣子呢，昨天把我吓的不行。”
他特地去打听了教廷圣子的样貌，据说拥有的是一头暗金甚至接近棕色的头发，长相清俊，平易近人。
虽然不明白小时候还是一头金发的可爱婴儿怎么长大了变成棕金色，但是大汉还是松了口气。
果然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大汉说：“我现在放心了，嘿，我本来今天也休假，惦记着你这件事酒都没法喝。”
010想了想那些很难喝的酒，觉得不喝也可以。
大汉继续说：“那你继续养着，我走了。”
010缓缓竖起了耳朵：“去哪里？”
大汉哈哈大笑了两声：“当然是找点地方打发时间了。”
010小步地往他身边挪了一点。
大汉没察觉，摆摆手出了会客厅的门。
010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像是一只偷偷摸摸跟踪人类的猫咪，垫着脚猫猫祟祟地走着，然后被倚在门口不知道多久的人影吓得炸毛。
如果有尾巴和翅膀的话，一定会被吓出来。
恶魔居高临下注视着圣子的神情，笑了笑，声音懒懒散散：“你也想去？”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恶魔缓慢地从头面前走过，看起来就像一个优雅的贵族。
“盯着别人的尾巴耳朵看，偷偷跟着别人去坏地方，”恶魔笑吟吟地看着他，“还偷看我有没有出来，做坏事怎么这么娴熟，嗯？”
010小声地倒打一耙：“你吓我，你也很娴熟！”


第221章 
恶魔被圣子这娴熟地倒打一耙逗笑， 因为听见骑士长的话而不太愉快的心里也很快轻松起来。
刚才骑士长找上门，他似乎对恶魔也有一种天生的排斥，哪怕看见的恶魔是黑发蓝眼的样子， 也依旧满是防备。
“我不知道你接近圣、伊尔到底是为了什么， ”骑士长专门找上门来， 其实只为了和这位看起来就很不正派的贵族说一件事， “我希望你离他远点。”
恶魔居高临下地端详这个骑士长， 他知道骑士长对圣子宣誓的事， 已经宣誓， 就算伊尔现在不是圣子了， 骑士长也依旧把他视为效忠之人。
放在平日里，哪怕教皇也不一定有和恶魔平起平坐的资格，恶魔只是懒懒散散地看他一言不发。
骑士长看着面前傲慢得简直就像是交易里恶行化身的人，差点掏出长剑。
他忍了又忍， 才继续道：“你看见了圣子被赐予的圣纹吧。”
骑士长在胸前做了个祈祷的手势， 这才转过头， 俊朗的脸上带着严肃：“圣子身上的圣纹与众不同。”
恶魔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顿住了，静静落在骑士长身上， 像是察觉接下来会听见很讨厌的话。
骑士长抬起手，作为骑士团的团长，他身上同样镌刻了明亮的圣纹，只是和圣子的比， 那光芒要苍白暗淡很多。
骑士长说：“圣子的圣纹不仅象征着身份，也代表约束。”
恶魔缓缓眯起了眼睛。
“哪怕伊尔以后不是圣子，也不可能离开教会， ”骑士长的眼睛凝视着面前人的蓝眸，手指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还是把话说完了，“他刻上的圣纹不可去除，代表了他独一无二的地位，也代表他时刻接受神的注视。”
恶魔似笑非笑：“据我所知，这可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地位。”
骑士长知道他在说埃布尔的事，狼狈地避开了视线。
“如果被黑暗污染，圣子也活不下去。”
恶魔脸上的笑意淡了，他懒懒道：“也就是说，你们的圣纹管东管西，不服管还要人命？”
恶魔评价道：“听起来比黑暗教会可怕多了。”
骑士长没有管他冷嘲热讽，看见他不上心的神情，心里更笃定是黑暗教会特意派来玩弄伊尔的。
他想到伊尔和这人的亲近，也听蒙莫德说了是蓝眼睛黑头发的人把圣子从教廷带走的。
他不想给伊尔的名声抹黑，所以也从来不曾在教廷暴露过圣子可能和黑暗教会掺和这件事。
他怒道：“圣纹可以维护教徒不受黑暗侵害，还能保持光明元素的亲和，有什么黑暗的？！”
恶魔明白了。
难怪他费劲地弄下来大半，结果圣子睡两天就把圣纹给养回来了。
恶魔淡淡地问：“有这个东西，圣子做了出格的事情，会有什么惩罚？”
骑士长低声道：“没人知道。”
历代圣子都视之为荣耀，就算是惩罚也是光明神的教诲与恩赐。
只是小事。
光明教会的把戏，等这片大陆的封印解开了，能毁掉这把戏的人自己能抓一把。
不过倒是还有一件事要考虑。
恶魔漫不经心地结束了对话，然后在门口就抓到了一个猫猫祟祟的圣子。
猫猫祟祟的圣子等了半天，见恶魔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有了作用，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就像是突然瘪掉的河豚。
恶魔看着可爱，想起圣子之后还要故作严肃地在台上为众人祷告，更觉得可爱。
他轻轻亲了下圣子的侧脸：“昨天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不舒服？
010歪了歪脑袋，很诚恳地说：“嘴巴亲破了，很痛。”
恶魔神情自然地点点头：“还有吗？”
010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恶魔于是松了口气，他将圣子笼在自己身下，很温柔地探进圣子的唇齿间，细细地掠夺了一遍，低声问：“这样也不难受？”
010疑惑地摇摇头，看着他：“为什么会难受？”
恶魔于是把骑士长的话对圣子说了，观察着圣子的表情，确信圣子似乎也不知道这件事。
010似懂非懂：“你在看要怎么亲圣纹会让我难受？”
恶魔颔首。
010狐疑地看着他：“不信。”
他慢吞吞地道：“我觉得你就是想亲我。”
恶魔胸腔里发出闷笑，他说：“你有这么好亲？”
010认真地点点头，完全看不出来一个月之前他还是众人面前高洁不可侵犯的圣子。
“有哦，”010一本正经地看看他，认真地说，“我很好亲的。”
恶魔笑了起来，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啵的一声。
圣子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亲吻之后让他带上些病态的红晕，看起来更不健康了。
恶魔看了一会儿，操心地叹了口气，起身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就变出了一个小手炉给圣子揣着，镂空的精致花纹中还能看见里面暗色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010把它揣起来了，原本就裹得胖乎乎的肚子上像是揣了个枕头。
010很认真地低头把肚子拍拍，看它扁下去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又努力地踩着地上的台阶往回走。恶魔看不过去了，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010像是刚才花掉了所有力气一样，能跟着人偷偷出门的那股子神气也漏光了，此时软趴趴黏在男人身上：“我今天又收到了鸽子。”
恶魔没有直接回房间，反而是抱着人一步步在屋子和楼梯间散步。
他敷衍的很认真：“哦？”
010没有察觉出来，被风吹的冰冰凉的脸颊在恶魔肩膀上滚了滚，等变暖和了之后才抬起头
“教皇对这次的祷告很看重，你也到这里来了。”
他露出的蓝色眼睛看起来比恶魔见过的精灵还要聪明灵动，就像是最珍贵的森林之心。
“这次的祷告你们要打架吗”
世界线上根本没有怎么详细些这次的祷告仪式，伊尔在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完全堕落，埃布尔独自来这里进行了祷告，并且成为了正式的圣子。
恶魔纯黑的眼睛静静凝视了圣子一会儿，忽然抬手把他的脑袋压下去了，不和他对视。
“不打架，”他语气平静地说，“黑暗教会哪里有这么坏，天天打架？”
010：？
他含含糊糊地挣扎出一点声音：“真的？”
“真的，”恶魔噙着笑，低头看了圣子一眼，“再坏，也不过就是让参加的人都变成重感冒这么坏。”
生了病的010：。
他觉得好像被逗了，又像个蜗牛那样慢吞吞地又把脑袋埋回去了。
---
之后010果然看见了暗精灵，和他想的一样好看，不过恶魔好小气，只让他看了一眼就不让再看。
010当时很馋，结果恶魔不声不响地变出了黑雾，等再从黑雾里出来的时候，犄角翅膀连带着尾巴都有了。
010的注意力一下就从窗外挪开了。
恶魔伸手按着他的手背，懒洋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010一边扒拉着他的尾巴，一边看着外面和狼人很熟稔的精灵，有点好奇地问：“暗精灵在，那精灵去哪里了？”
恶魔支着下巴，闻言尾巴支棱起来，勾着010的下巴转了回来，又缠绵地在圣子柔软的脸颊上蹭了蹭，在上面留下点红痕。
010吧唧咬了一口，被坚硬的鳞片咯了下后，又慢吞吞地松开了嘴巴。
恶魔好笑道：“每次都要咬一口干什么？”
他说着伸手按着圣子的下巴，用了点力气让这人张开嘴，视线专注地看了看：“我看看，有没有把牙齿咯坏”
010慢吞吞地低头，看起来一副绵绵软软的样子，下一秒就啃了恶魔的手一口。
他说：“没有哦。”
这几天教皇把仪式上的要求告诉了他，010察觉这东西不像是祷告，反而更是在修补某种光明术，要花费大量的光明力量。
他最近的力量越来越弱，此时还有点发愁，要是力量不够怎么办呢？
恶魔打消了他的念头。
恶魔曾见过埃布尔，甚至因为珍宝和他交过手，知道埃布尔的实力也不过和现在的圣子差不多。
说起来，恶魔已经很久没看见那颗粉色的珍宝了。
他随口说：“你的珍宝呢？”
010拍拍口袋：“这里！”
他的表情呆了一下，感觉到手下空空的。
999凉凉道：【我已经回你脑袋里了，没感觉到吗？】
010看看自己的数据库，看见那个粉色的大晶石也在自己脑子里的时候被吓得不行。
【那这个呢？】他惊慌失措地问，【因为我太喜欢，你把它偷到我的数据库了吗？】
999：【……不是。】
010更惊恐了，他说：【是我梦游的时候偷偷放进去的？】
他说着，小触手开始慌张地检查数据库，生怕强行放进来这么一个东西，把数据库捅出来一个破洞，看起来又丑又不好收拾。
999沉默地看了眼肉眼可见地在往外淌数据的粉色砖块，和已经小了好几圈的珍宝，仿真模块难得地感到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它怀疑010可能接收到了这些泄露的数据，但是010的表现很正常。
想到报上去毫无音讯的报告，还有之前010说报告就得到回应的事情，于是恶狠狠地恐吓：【捅破了好几个洞，你就慢慢找吧。】
010：QAQ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针对了，小触手在数据库里翻来翻去，整个人也窝进了恶魔怀里。
010：“如果埃布尔和我力量都不够，仪式出了问题，怎么办？”
恶魔镇定地搂着他，听见这话，老神在在地说：“埃布尔是圣子，要你来做祷告的是教皇。”
他振振有词：“如果出问题，肯定是光明的问题。”


第222章 
010成功被恶魔说服， 没有再因为之后祷告的事情而焦虑。
粉色水晶越来越小，999每天怀疑的都要在010的数据库里巡逻两边，确定没有一点异常后就开始怀疑统生。
999说这次祷告之后， 原世界线里他的戏份就完成了， 世界线进度可以过八十。
010更轻松了， 每天想着的都是怎么做坏事。
比如每天在城里乱跑试图参与一些不正当活动， 结果跟到城外之后发现被骗去做砍树的黑工， 或者是被教廷当做要救济的灾民， 差点就被认出来， 只能慌不择路地跑回去。
010跑之前还偷听了这些人讲话， 说费尔城的黑暗元素是最浓郁的，所以教廷才会选中这个地方进行祷告。
但是有人觉得费尔城的人好像也没有比其他地方的人坏，有点不太明白黑暗元素浓郁又有什么问题。
010听了一耳朵就往城里跑，还没进城， 就看见城门口站着一个修长高大的男人， 目光扫视着周围。
正是寻着黑影找出来的恶魔。
010屏住呼吸， 从旁边抓了一把雪，先是自己被冰了个机灵， 然后才踮起脚悄悄踩着雪走到了男人身边。
他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被冰的红通通的手心。
好冷哦。
好系统没有这么坏。
010谨慎地把手心的雪抖掉了一半，抬头看看恶魔，又抖掉三分之一。
一直像是没察觉他动作的恶魔忽然回头了。
恶魔动作走过来， 低头看了少得可怜的雪一眼，动作极其自然地把自己贴着脖颈的衣领解开，拉着圣子的手把雪抖进去了。
还像不是冰自己一般， 确保抖干净之后，按着圣子的收贴在了自己温热的皮肤上。
“好坏。”恶魔一本正经地说。
反派值从66掉到了65。
010瘪了一下嘴巴， 到底是谁坏。
他往回抽手：“我不要冰你了！”
恶魔不让，在大冷天依旧像个大暖炉，薄唇殷红，在白雪中几乎像是黑雾浓墨重彩画出来的人。
“不行，”他说，“被追的这么可怜，好不容易找到我欺负，怎么能放过？”
他这几天就发现了，圣子对做坏事似乎很有兴趣，似乎是在教廷里压抑多了，现在看见什么看起来很坏的事情就想要掺和一样。
不过好可怜，每次都是被骗的那个。
恶魔昨天才把被骗去当砍树工的圣子救回来，顺手把那些人的树都偷走了，还举报给了护卫队。
“看吧，”他当时还对圣子说，“我就说我们黑暗教会不坏。”
想到当时圣子迷糊的表情，恶魔就觉得心情愉悦，这两天到哪里都能看见光明教徒的厌烦也消退了不少。
恶魔这次故技重施，试图引诱圣子来欺负自己。
“放过的就是笨蛋了。”
010看看自己的反派值，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不过看着恶魔好像是很需要自己欺负的样子，于是认真道：“那我今天都不亲你了？”
恶魔唇角的笑意消失了：“为什么？”
010很有底气：“因为要欺负你呀！”
恶魔：。
还真的变坏了。
010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恶魔，像是在等他的回应。
“好吧，”恶魔不是很情愿道，“真是坏蛋。”
恶魔乐见圣子这么活泼，掸干净手上的雪，似乎察觉到这人喜欢雪，指尖不知道在空中花了个什么符号，片刻过后，鹅毛一般的大雪洋洋洒洒从天空落了下来。
几分钟后，快被雪埋掉的010：QAQ
他费劲巴拉地把自己从雪里拔出来，随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恶魔身边，慢吞吞地把手伸出来了。
他明明眼睛都兴奋得亮晶晶的了，还要小声抱怨着说：“雪太大啦！”
恶魔低头，圣子浅色的睫毛上沾了点碎雪，
他嘴角也含了点笑。
“大吗？”恶魔懒洋洋的，“我怎么觉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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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风雪大作的费尔城终于放晴，属于教廷的队伍从城门慢慢进入，不少城民挤在城门口看着。
大汉也占据了一个绝佳的位置，他身边还站在一个带着斗篷的少年，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比周围那些当地人更像在北方。
大汉看着庄严的队伍，视线又落在队伍最前方的圣子埃布尔，小声感叹：“够有派头的，只是怎么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呢？小时候的简直长的和个精灵一样。”
他说着视线落在身边的伊尔身上。
010原本正好奇地看着队伍，察觉到大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无辜地回视他了一会儿。
大汉的视线变得复杂起来。
前段时间他还以为伊尔是隐藏身份的光明圣子，结果这两天伊尔没少和他一起玩，他早就看清伊尔外表虽然纯净，但是内在却是一个小恶魔的事实了。
这两天不光是自己头疼，成天跟在伊尔身后那个男人更是变成了话痨。
第一次见时伊尔带着那个人来时，那个男人还是冷酷寡言的样子，结果看见伊尔抬腿走进了酒馆就破功了，面无表情地把人提溜出来，接下来就是伊尔试图脱掉厚衣服被抓，试图在大雪天吃冰柱子，被抓，试图塞雪……这个成功了。
恶魔像是没有温感一样，被塞了雪只是平静地看了伊尔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伸手将融化的碎雪抖出来，还弯腰自然地把人抱起来。
费尔城没有谁谈恋爱谈的这么黏糊的！
大汉到后来已经麻木了，觉得之前举报抓走伊尔的人的自己真是可笑。
明明伊尔比谁看起来都更像黑暗教徒，看起来还像是一个如果被黑暗教会抓走，还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小声说我也要，可以加我一个吗的坏蛋！
恶魔此时也站在010身边，他对教廷进城毫无兴趣，无聊的看起来像是要尝试怎么把面前几架看不顺眼的车马掀翻。
010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恶魔才懒洋洋地收回视线。
010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和人咬耳朵：“你刚才听见了吗？他说我小时候好可爱，长得像天使耶。”
恶魔微微笑了一下，明明是精灵，怎么变成了天使。
是不是教廷洗脑太过分了，所以这人就算被夸也想着变成天使。
恶魔这么想着，一低头，对上圣子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蓝色眼睛，顿了片刻，随后道：“现在也像。”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满意足地移开了视线。
恶魔站在后面百无聊赖地玩着圣子的金色发尾，又等了一会儿，实在不耐烦那支走的慢吞吞的教廷队伍，又凑回圣子耳边问：“为什么是天使？”
010反应了一会儿，随后露出了一个心虚的表情。
前几天他悄悄摸摸去和暗精灵玩，精灵的翅膀也被他摸到了。
但是这件事不能和恶魔说，010于是神秘兮兮，好像在分享什么秘密似地说：“我喜欢羽毛。”
恶魔冷笑了一声：“是只有羽毛没有摸过了吧。”
这小没良心的明明摸着自己的翅膀也很开心，转头就喜欢上羽毛了。
010伸手捂他嘴巴。
恶魔仰起头不让他碰，更加无精打采，看着面前这只队伍觉得相当碍眼，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要做点恶，忽然被柔软的手抓在了手里。
恶魔一顿，低头一看，圣子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做出了多么亲昵的举动。
010很忧郁：“那不喜欢羽毛了，就喜欢你的翅膀可以吗？”
恶魔面不改色地牵住了圣子的手。
他察觉了最近圣子对自己突然亲近了很多，经常无意识地黏上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乐见其成。
“可以，”恶魔很矜持地说，“喜欢羽毛翅膀，以后我也可以给你变出来。”
但是这翅膀在谁的身上就不好说了。
等教廷的人全部离开，城门口的人依旧没有散开。
仪式明天下午就要开始，大家都表现得相当兴奋，一路上都能听见有人在低声谈论这件事。
有人在谈论埃布尔，说他和小时候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好像名字也改掉了，还有人说这次祷告的高台看起来和以往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新的仪式。
010听了一耳朵八卦，心满意足，结果当天晚上，就被教廷的人迎接到了教廷在这落脚的地方。
010已经有点不习惯入目都是白色的建筑了，他跟着人走进去就好像在走迷宫，等被带到一个布置精美的屋子外，已经快要开始打瞌睡了。
埃布尔等在里面。
埃布尔俊秀的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和当初寻找珍宝时看见的一样温和近人，目光落在走进屋子里的伊尔身上，脸上的笑更真实了几分。
原本的祷告仪式只应有自己一个人，但是教皇坚持要求加入伊尔，教廷内部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
伊尔在教廷呆了将近二十年，不是自己短短来了这么一段时间就可以抹去他的影响力的。
不过伊尔性子太冷，平常除了跟着教廷的人学习祷告和练习光明术，从未牵扯进教廷内部的势力。
埃布尔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已经穿上了圣袍，观察着面前人。伊尔已经不能再穿象征圣子的服饰了，可是现在穿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一举一动间能看见布料上织着的暗色金纹，看起来一点也不逊于自己。
“我找你是为了明天的仪式，”埃布尔道，“这场仪式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埃布尔看着他视线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怜悯，毕竟面前人在教廷呆了将近二十年，可能真正了解的事情还没有自己来到教廷几个月多。
“圣典上写着，神圣大战之后，光明的光辉就传遍了大陆，黑暗将无处躲藏。”
“你一定察觉到了，黑暗教会最近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就连光明元素也在衰退，”埃布尔注视着010，“光明教会当年将所有黑暗驱赶出了这片大陆，现在封印松动，这就是我们祷告的目的。”
世界线里根本没有提到大陆的封印这件事，999已经看见了世界线在往下掉。
它语气复杂：【世界线里好像也没有出现恶魔吧？】
010被这发展弄得晕乎乎的：【好像没有哦？】
999若有所思：【世界线又崩了。】
听见这个消息，010像是枯萎的小花。
这个世界自己可是安安分分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010隐约察觉似乎有某人出现，世界线就会崩的一塌糊涂。不过他的数据最近有点混乱，也理不出头绪。
埃布尔看出了他的迷茫，语气间更为鉴定。
“让黑暗生物重新出现，只会是人类的悲剧。当年人类好不容易将那些生物驱逐出人类的领地，现在绝对不能让他们卷土重来。”
010想着前段时间还沉迷摸翅膀的自己，露出了有些心虚的神情。
他不是很明白地问：“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埃布尔露出一个笑。
“我知道你最近都和黑暗教徒厮混在一起，前几次我的祷告都失败了，其中就有黑暗教会的手笔，”埃布尔很好脾气似地说，“我不因为这个和你生气，只是想要你清醒一点，让那群人不要破坏这次的祷告，不然教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010呆了一下，有点纠结起来。
黑暗教会好像也不会放过教廷。
他没有说出口，有点担心进行祷告仪式的时候高台会不会被这两方弄塌。
看着他的反应，埃布尔露出了个笑：“知道你不会理我，我已经请了冕下来。”
010一呆，随后听见身后的门一声轻响。
教皇站在门口，慈祥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教皇轻轻叹了口气：“伊尔，我确实在你身上感受到了黑暗的气息。”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依旧会坚持让伊尔和埃布尔同时作为圣子。
010没说话，感觉到自己锁骨上的黑影好像懒洋洋地动了一下。
教皇注视着他，轻轻道：“伊尔，我说了，光明总会有需要你的时候。”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可是世界线不是这么说的。
一天后，祷告的高台已经搭建完毕。
祷告的高台原本应该是城池里最高的建筑，但是教廷为了吸取城民们的信仰之力，特意减少了高度，保持在大多数人努力仰头能看清的地步。
底下的城民挤挤攘攘，渐渐把广场都给占满了。
大汉原本虔诚地垂头静静等候着，等身边人接连发出惊呼，这才抬头往台上看了一眼。
他看见了那天在城门口远远看见的圣子，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纯白衣袍的人，抬手撤下兜帽时，露出的手臂甚至比圣袍还要夺目。
大汉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露出了一个目瞪口的表情。
不是，伊尔那个坏蛋为什么也在上面啊？


第223章 
010一大早就被叫醒， 此时困得连走路都是迷迷糊糊的，还要强行打起精神。
台下传来灼热的视线，他往下瞧瞧， 那些狂热的面容似乎都长的一模一样， 每个人都穿着白衣， 像是教廷里饲养的那些白色圣鸽。
埃布尔从他身后靠近， 目光也落在匍匐在高台下的那些信徒身上。
他问：“感觉在怎么样？”
010没有从底下无数个脑袋里面找到属于恶魔的那一个， 眼里流露出了一分失望， 听见这问题， 诚实道：“很困。”
埃布尔被这个答案问得卡了一瞬。
他把这当做伊尔无能为力的反击， 哼笑了一声：“这里当年是大战之地，受黑暗破坏最深，信仰也最虔诚。”
“这些也可以算是人类吗，”010迷茫地说， “他们和冕下养的那些鸽子， 有什么区别呢？”
埃布尔听见这话， 深深看了伊尔一眼。
“他们不想再过前辈的生活，所以信仰光明， ”埃布尔伸出三指在胸前做了一个祷告的手势，低声道，“我主宽恕世人。”
010困的像是一只要把脑袋藏到胸口绒毛里的小鸡崽子，失望地收回找人的目光。
恶魔看着和小鸡崽子一样来回张望的圣子， 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身后巨大的骨翼完全张开，结结实实遮盖住了正好照耀在高台上的日光。
恶魔抬起头，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触到半空中有一层透明的屏障， 这就是那场光明大战之后留下的封印，在这几年间依旧开始快速衰竭。
他黑色眸子落在远处同样悲悯地看向天上的教皇， 神情有些嘲讽。
就算没有黑暗势力的干扰，封印最多也就再支撑几年。
没有黑暗的世界，光明凭什么壮大？
“……”
高台上亮起了层层叠叠的光亮，高台搭建了半个月，每天都有教徒跪在下方祷告，已经被布置了不知道多少层光明术，哪怕有一丝的黑暗出现在台上，也会在下一瞬化为灰烬。
教廷严防死守黑暗的人回来破坏，昨晚教皇还特地为伊尔和埃布尔两人赐福，就是为了确保今天的万无一失。
粉色的珍宝在高台正中央，埃布尔指尖触摸到宝石冰冷光滑的表面，看着上面黯淡的光泽。
“据说珍宝里储存了光明神的力量，当年神圣大战，珍宝一出，才打败了恶魔，这次祷告，也需要借助珍宝的力量。”
010生出了些不详的预感。
他说：“恶魔？”
蛰伏在他锁骨上的黑影不安地动了动。
埃布尔手下的赝品宝石快速褪色，几近破碎。
埃布尔叹了口气，收回手问：“这个你也没有听说过？”
010发出了疑问：“既然我们是光明神带领的，那为什么对方带领的人不是黑暗神，而是恶魔？”
他嘀嘀咕咕：“恶魔好像不止一个。”
埃布尔皱起了眉：“主当然只有一个，当时带领的恶魔是十大恶魔中最强大的一个，已经是极恶之徒。”
010呆了一下。
010没说话，只是站在台上就能感觉到光明力量被不断地抽取。
这次祷告他们不需要做太多，教皇已经告诉过他们这次是为了修补封印，祷告之后他们的光明力量可能会枯竭几年，不过只要封印完好，总有恢复的一天。
埃布尔和伊尔身体里的力量足够纯净，才有踏上高台的资格。
010抬起手，看见手臂上的圣纹明明灭灭，显然是在帮助他不断吸取周围空期中的光明元素。
他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歪歪扭扭图案，明亮的纹路在他手下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埃布尔没有得到回应，看见伊尔身上独属于圣子的圣纹，脸色扭曲了一瞬，移开了视线。
除开高台，底下的砖面也亮起了明亮的纹路。
空气中传来巨大的波动，在费尔城的天空之上，浮现了一个巨大的神圣阵法。
底下人传出一声声惊呼。
肉眼可见的，那些法阵背后浮现出浓重的黑暗，像是从深渊中伸出的爪牙，几乎要吞噬掉法阵。
010能感受到锁骨上传来阵阵像是被猫咪踩奶一样的触感，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黑影似乎跃跃欲试，要越过那些发着光的纹路投向之后的黑暗。
那是恶魔以前留下的力量吗？
010仰头好奇地看看，然后诡异地觉得上空的力量有些熟悉。
他露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神色。
空中的法阵随着转动落下星星点点的光点，不像是被加固了，反而更像是瓦解。
原本在不远处房屋里等候的教皇猛地站起身，生平第一次露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大力推开了门。
脚下的光明阵不断抽取两人的力量，高台上的珍宝也褪色成为透明，光滑的表面上裂纹快速蔓延开。
埃布尔没有注意到，死死盯着头顶发光的纹路，随后焦虑地道：“为什么亮得这么慢？我们两个人都在供给它，为什么进度比想象中的慢？！”
最近力量消退的010无辜地回视埃布尔。
他脑袋里的粉色宝石也在快速地变小，不过冒出来的能量全部都在数据库里打转，并没有被脚下的高台吸取。
埃布尔转身，正好看见破碎的粉色宝石消失前一秒，冒出了一缕一闪而过的黑雾。
他一愣，猛地看向了站在一边的伊尔。
“所以珍宝是假的，力量不够？”
010呆了一下。
可是，真的珍宝也在他身上呀？
像是随着他的想法，无尽的光明力量从010身上涌出，脑袋里的珍宝也跟着碎裂。
锁骨上传来一阵灼痛感，010低头一看，原本趴在那里的一堆黑影已经消失了。
小触手在数据库里慌忙地跑来跑去，确定那些粉色的能量没有漏出去，才累瘫了一样啪唧躺在地上。
010感觉原本还慢吞吞在身体里涌动的力量在转瞬间被抽空，但是头顶的法阵依旧不断落下光点，裂纹密密麻麻爬遍了整个法阵，下一秒，所有人都听见了空中传来清脆的“咔擦”一声。
封印怎么会，塌了？
原本跪着的城民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随后，天空那原本被一层透明屏障挡住的黑雾就如同倾盆的海水一样，无穷无尽地朝下涌来。
底下的高台瞬间被冲垮，人类就如同被洪水冲走的蚂蚁，尖叫哭嚎声不绝于耳。
就连在高处静静看着的恶魔都怔愣了一瞬，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了怒容，整个人如同黑色的箭矢，冲进了黑暗里。
和人们想象的末日丝毫不同。
被冲散的人类同样能听见封印里传来不属于人类的尖叫与臭骂。
“怎么回事，大晚上怎么这么亮！”
“臭味，是光明的臭味！”
恶魔冲进了黑暗的洪流里，没有找到小小的一只圣子。
他陷入了出离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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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的封印消失之后，大陆因为过多的黑暗元素，陷入黑暗整整七天。
所有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摸黑生活，有时地上会传来震动，有时候舔上会掉下来一些长角的怪物。
等到第八天，天边才重新亮起了微光。
空气中依旧浮着一层朦胧的黑雾，不过人类依旧可以依靠着微光看路生活，噩梦好像过去了。
外面的森林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尖耳朵的美貌生物，开始人类还试图捕获它们，后来被这群可怕的生物拿着弓箭追得到处乱跑。
有人从家里翻处了祖辈的记载，几百年前，也曾有这样的生物和人类一起生活过。
它们叫……精灵！
这样一幕在大陆处处上演，除开兽人精灵一类，封印里原本住在黑暗领域的生物也在人间潜行，时不时闹出暴动和残杀人类。
教廷，高大的神像下跪满了信徒，只是抬头往前，最上方，高大神像的脸是一团模糊。
封印破开后，只有教堂里还亮着微光，在过去的几天里，教廷外跪着不少民众，教廷内教皇同样跪在神像前祷告，身后还有脸色苍白的埃布尔和众多主教。
“种族横行，人类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种族吞噬，”教皇浑浊的眼中满是迷茫，“我主，如今如何是好？”
---
大陆某一头，虬结的枯枝间放着一个被废弃许久的巨大鸟窝。
残破的羽毛和枯草交织在咯人的枝条间，粗糙而坚硬。
枯败的森林里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是一个彻底的死亡之地。
忽然，那个巨大的鸟窝里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从鸟巢边缘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随后努力地从鸟窝里翻出来往树下。
正是010。
那天封印破碎，他醒过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010花了些力气才和999捋清楚，当时封印感应到了珍宝的召唤提前有了波动，但是珍宝的力量都被010关在了数据库，所以哪怕最后抽光了能用的力量，封印还是裂开了。
010现在身上一点光明力量都没有了，就是一个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在苏醒过来的地方打转了三天，才找到了一群长相奇怪的商队。
商队里的人原本想要抓捕010，最后看见他的打扮之后，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金色头发蓝眼睛，长得和通缉令上的描述一模一样，”领头那个头上有尖角的人拍拍010的肩膀，赞同地道，“难道你是魅魔？”
010：？
他露出了个有点迷茫的神色。
说话的领头人看着他的反应吸了口气：“演得真好，你是要去黑暗领地吧？我可以带你一程！我看好你！”
010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带到这片枯败森林，听说走过这片森林就可以找到黑暗领地，就每天吭哧吭哧走一段，然后找地方睡觉。
010记得恶魔说过，他就住在黑暗领地。
等010努力地穿过枯败森林，才发现所谓的黑暗领地有多大。
他站在森林的边缘，目之所及都是蜿蜒的城池，一路顺着视野蔓延，最远处才隐约可见一座笔直得刺破天穹的城池。
010进了最外围的城池，路上都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人，还有不少人围在了一个告示栏前。
010有点好奇地走过去，听见里面的人在说魔王在找什么人，七天已经把人类半个大陆都要翻完了，现在让黑暗生物也一起搜寻。
“不如直接送一个魅魔过去，想要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
“他们本来就能改变自己的外形，再加上又会蛊惑人心，说不定能弄个魔王夫人做做。”
010还没听完八卦，忽然被人抓住了。
抓住他的那人脑袋上有两个粉色的小犄角，尾巴有一个小爱心。
……爱心。
010的视线移不开了。
那魅魔上下打量010，露出了一个笑：“我前几天就听说有个流落在外的魅魔被商队送过来了，没想到真找见了。”
魅魔说：“看你的样子也是要去上九城的，虽然不知道你这种幼崽怎么会流落在外，不过就不要听他们说什么魔王夫人了，那可是魔王，我们这些障眼法在他面前就和纸糊的一样。”
这个魅魔叨叨：“你长什么样子？让我看看吧，变成别人都这么好看，自己一定也很好看吧？”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没变。
不说他现在一点光明力量都没有，就算有，在黑暗领地用光明力量伪装自己也是分分钟表示自己是异族的份。
见他不说话，魅魔露出了一个怀疑的神色，缓缓松开了手。
魅魔蹭过去仔细闻了闻，确定这人身上有着黑暗的气味，而且这气味是一位强者的，说不定是比他们族群的魅魔长老更厉害的强者。
魅魔懂了，这人不是流落在外的幼崽，更可能是离家出走的幼崽，说不定是看见魔王令上的样貌描述才会顺手这么变。
有一位强者庇护，面前人的血统肯定也很强大，如果在路上能来一次，就赚大了。
魅魔笑嘻嘻地道：“是不是从上九城出来后发现回不去了？上九城进出都有很多要求，如果你没办法通知庇佑你的强者，就回不了家哦。”
010没有听很懂，不过听懂了想要进那几座看起来很厉害的城池很难。
“不过你运气好啦，我们族群认识上九城里面的大人哦，大人邀请我们族群去参加他的宴会，说不定还能找个厉害的魔族吸一吸呢，”魅魔笑眯眯道：“我可以把你带进去。”
010和这个话痨魅魔呆了三天，然后成功蹭进了魅魔的队伍进入了上九城。
他才知道黑暗领域上九城的等级极为森严，血统几乎已经决定了所有实力。
“不过要说最厉害的还是恶魔，”魅魔感叹，“上九城每座城都属于一个恶魔，九城之上还有一城，那才是真正的黑暗之城。”
010捕捉到了关键词，精神了不少。他完全忽略了后半句，只是问：“那他们都叫什么——”
他卡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恶魔叫什么。
可恶！
魅魔好笑道：“谁敢叫？知道他们名字的人都死了。只要能呼唤出他们的名字，大人们都能听见。”
魅魔曾经见过上九城的一位恶魔归城时带来的可怕威压，现在只要想起来，仿佛就能感受到当年差点窒息，连照面都没打就险些死去的经历。
魅魔打了个抖，后面漂亮的小尾巴也扭了扭。
他没注意到面前人的视线似乎一直跟着他摆来摆去的尾巴，只是紧张地呼了口气，说：“不说这个了，今天好不容易进来，我们去逛逛！”
跟在他身后的010懂了。
下次知道恶魔的名字后，就要一天叫三百六十五遍！
另一头，黑暗领域
恶魔坐在王座之上，修长的指骨按在座椅两侧，骨翼垂在身后，像是巨大的阴影。
恶魔神情冷漠，什么都没做，周身的威压已经让人喘不过气。如果010在这里，肯定一点也认不出是平日里对他好脾气的恶魔。
从这里能看见上九城里热闹的景象，封印打开，失衡的大陆重新洗牌，黑暗生物们都很兴奋。
但跪在面前的下属都满头大汗。
下属从各方回来，带回来的都是没用的消息。
恶魔垂眸，视线一一掠过下属的眼睛，从他们的记忆里没有翻找出自己熟悉的身形，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他抬手在鼻梁上按了按。
“好吵。”
话落，外面原本喧闹的上九城接连暗了下来，随后连声音也消失，像是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恶魔这才睁开了眼。
他瞳孔黑如深渊，没有一点波澜，只是在浓重的黑色中垂下眼，冷淡道：“继续找。”


第224章 
面前原本繁华的城池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010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在周围店铺里幽暗的火光照耀下刷下一层小扇子般的阴影。
金发在空气中微微晃荡，几乎是整条昏暗的街中最夺目的存在。
010感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掠过了城池， 下意识抬眼， 看见了漆黑的没有一点光亮的天空， 又低下了脑袋。
察觉到众人的注视， 010慢吞吞地伸手把兜帽带上， 然后摸着黑走路， 差点摔了一大跤。
010：QAQ
讨厌这座城， 这座城的恶魔肯定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
“……”
上九城的黑暗持续了两天， 整个城池都陷入静谧之中，一直到第三天天空才重新放亮。
010在外面晃荡了一圈，听说是“那位大人”离开了，所以上九城的种族们才恢复了正常的日常生活。
010满眼迷茫：“哪位？”
魅魔朝他挤眉弄眼：“就是那位啊！大家都知道的！”
010更迷茫了。
魅魔看着他的神情， 不赞同地唉了一声。
看来养这只幼崽的强者太过溺爱他了， 平常肯定没有出来放过风， 也不知道黑暗领域的大动荡。
魅魔不敢多说，那位大人光是提到， 说不定都会引来注视。
“总之那位大人又走了，不是去找光明教会的麻烦就是去找人了，”他把话题扯开：“我们已经到了上七城，你要去哪座城？”
010呆了一下， 他只知道男人是恶魔，但是不知道男人呆在哪座城。
他想了想问：“我可以先跟着你们去玩吗？”
魅魔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看起来这么乖巧， 难道叛逆的离家出走还没结束吗？
他迟疑道：“你家里人……”
010补充道：“他不会生气的。”
魅魔也知道这人看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座城池有些奇怪，可是面前人身上强大的气息不是作假的。
他顿了顿， 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座城池里？养你的大人没有跟你提过吗？”
010点了一下脑袋，他想着，转身进屋子找出来了羽毛笔和羊皮纸，认认真真地画了一副人像，最后有点期待地问魅魔：“你认得吗？”
魅魔也跟着看了眼画像，上面人长相陌生，只是单纯地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发僵，几乎喘不过气。
魅魔僵硬地移开了目光，随后深深吸了口气，拍着胸脯向010保证，自己会帮着问别人有没有看见这人。
“到时候你跟紧我，这次宴会来的种族不少，抓住时机问，总能找到一点消息。”
010认真地点点头。
---
几天后，魅魔一族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010和魅魔的同族住在一起，抽空拿着画像问了一圈，确定这里也不是自己的恶魔的城池。
因为和人类一样的外表，010被认为是魅魔的一员，成功获得了进如宴会的资格。
这次魅魔来是为了帮助大人招待客人，如果看对了眼，还可以顺便吸取一些高质量的能量。
010认真地参观了一圈黑暗领域的建筑风格。
黑暗领域的宴会和人类并没有太多差别，最多也就是餐桌上出现的食物有些古怪，从颜色鲜艳的蘑菇到黑色的眼珠。
010十分僵硬地移开了视线。
魅魔从他身后路过，看见这一幕笑嘻嘻道：“都是假的啦，厨师故意做成这样。最近封印才破开，外面那些人类见到有耳朵的种族就开始尖叫黑暗生物，这是最近研究出来看起来最像黑暗生物食谱上的东西。”
010：。
黑暗生物好无聊。
魅魔感叹道：“因为这个，精灵兽人那些种族不知道和人类打了多少架，这么多年过去，人类在封印另一头真是越呆越弱了。”
010听见这话，简直不敢打开世界线看。
好在反派值已经稳步升到了七十，最近好像恶魔还在持续不断给自己增加。
周围不同种族的人正在低声交头接耳，010还没有想好自己要偷听哪边，耳朵下意识捕捉到了最近出一个红色耳朵的人说的话。
“那位……”一边说话的人声音含混了一下，像是特意避开了称呼，“要回来了？”
“这次离开了四天，这么快？”
听见这话的种族脸色微变，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黑色的天空。
那位回来之后通常心情都会很差，整个黑暗领域都会变得安静些，就连几大恶魔都会有意识避开那位大人。
这次有四位恶魔大人会到场，一位是外表稚嫩，喜欢玩弄人心的恶魔，一位是强大的女性恶魔，占据着第二城，剩下两位都是成年男性的形态。
010听完了他们的聊天，心中升起一点期待。
他在夜晚到来的宴会上看见了万众瞩目的几位恶魔。
在众人都被威压压得低头时，010跟着低下头，试图从手里深红的酒液反光里悄悄看两个恶魔的长相。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等四位恶魔都入座后，010失望地蹲在角落，一口喝掉手里的酒。
他身上的圣纹亮了一瞬。自从来到黑暗领域，他身上的圣纹就和信号不好的手机一样时不时会亮一下，999说这是因为圣纹会下意识排斥黑暗元素，只要有人对他动了不好的念头，圣纹就会亮起来。
010把空了的酒杯放到一边，开始寻找蛋糕。
人类的样貌和形态在长着各种各样耳朵和尾巴宴会厅里反而显得更为突兀，厅内的各种种族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将目光放在那个人类身上，一直到有魅魔去和人类勾肩搭背了，才遗憾地收回目光。
四位恶魔已经收敛起了危险的气息，999扫描了一遍，确定道：【有伪装，但都不是你要找的那个。】
010无精打采地点了一下脑袋。
就算是垂头丧气，他失落的蓝色眼睛也格外诱人。有按捺不住的种族凑近，试图和他搭讪。
“您这么好看的魅魔也会有困扰吗？”上前的男狼人笑了笑，有意露出自己结实的手臂和尖锐的獠牙，“乐意为您效劳。”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记起来魅魔和自己说的抓住时机。
他摸出了羊皮卷。
“有一个困扰，”010有点腼腆地说，“你真的可以帮我吗？”
于是，接下来010就问遍了周围所有和他搭话的种族，那些被他问过的种族也强行按捺看过画的恐惧，答应他回去后会问过族人。
在发现周围人都问完了之后，010慢吞吞地把视线投向了高座上的高等种族。
然后被魅魔努力从后面拦住了。
魅魔努力道：“冷静！冷静！如果是嗜杀的高等种族，你还没问出来就死了！”
010有点失望地移开目光，还很乖巧地点了点脑袋：“你说抓住时机，我记得的。”
魅魔松了口气：“没错。”
他说：“时机未到。”
010恢复了无害的样子，慢吞吞地挪到餐桌前，摸来了一个他觊觎了很久的，颜色鲜艳的蘑菇蛋糕。
一人一魅魔的动作引起了高台上恶魔的注意。
为首的贪欲恶魔嘴角挑起一个恶劣的笑意。
他的实力强大，当然知道底下那个四处游荡的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对他而言人类都长的一模一样，阿撒兹勒形容的那种人类，他能一口气从大陆上找出几百个。
可惜自己没办法吸收阿撒兹勒的痛苦，不然就可以抢城了。
想到阿撒兹勒最近发的疯，贪欲恶魔头疼地锤了锤自己的犄角，看着面前的人类心情就更恶劣了。
他指尖在桌面点了点，拉长了声音：“让我看看，我的宴会上怎么混进来了一只羔羊”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一半，宴会上陡然安静了下来，不同种族形态各异的瞳孔齐齐凝视住了角落的身影。
站在那人类身边的魅魔浑身僵硬，就连尾巴都不受控制地僵直起来。
而站在角落的人类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认认真真地挖掉了最后一口蘑菇蛋糕，被难吃得蹙了下眉，看起来娇气又脆弱，简直像是个人偶娃娃。
上首的贪欲恶魔看着这一幕，指尖点了点下巴。
如果是为了这种场景，阿撒兹勒那么疯狂似乎可以理解一点。
其他几个恶魔对视了一眼，同样将视线落在这个胆敢进入黑暗领域的人类。
周围的注视好像实质化的恶意，站在一旁的魅魔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有些难以忍受地抓住了自己的尾巴。
010像是被提醒了什么，记起来了魅魔的劝告。
抓住时机。
时机抓到了！
010慢吞吞地放下了手里精致的小金叉和蛋糕碟，再次摸出那张被展示过很多遍的羊皮纸。
魅魔看着那张熟悉的羊皮纸：？
不是吧？
贪欲恶魔也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好像展开那张羊皮纸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下一秒，面前这个看起来柔软无害的羔羊，展开了那张恐怖的羊皮纸。
贪欲恶魔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张脸。
010认真地问：“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想了想寻人的关键就是信息准确，010严谨地补充道：“这是我的监护人。”
贪欲恶魔看着画上那张熟悉的面孔，脸上的笑意快速凝固，脸皮抽搐了一下。
人？
他脑中闪过阿撒兹勒低声的诉说。
“我找的人，有着阳光一样的头发，比海水还要干净的眼睛。”
贪欲恶魔当时听见时就觉得胡扯，真正的黑暗生物没有几个喜欢阳光的，亏阿撒兹勒能说出这种形容词，说出来能找到人就有鬼了。
像是察觉面前贪欲恶魔的情绪起伏，010身上有着金色的圣纹明灭。
贪欲恶魔几乎是下意识看进了人类修长脆弱的脖颈，随后看见有金色的纹路从肩颈蔓延到侧脸，那张精致圣洁的半张脸霎时攀上了神秘的花纹。
贪欲恶魔脑中慢半拍地响起了阿撒兹勒的后半句话。
低沉的恶魔之音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炫耀，同时带着冰冷的警告。
“他身上还有漂亮的金色花纹……不过要是谁看见了，我就要挖了谁的眼睛。”
贪欲恶魔：。
晦气！晦气！！！
怎么会是阿撒兹勒那个神经病要找的人！
贪欲恶魔陡然站起了身。
随着他的动作，九座城池上空划过巨大的阴影，九座城池的光芒依次灭了下去，昭示着回归的领域主人不渝的心情。
贪欲恶魔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压倒性的力量几乎要让他重新瘫回座位上。
锋利如刀刃的黑色骨翼展开，比夜色还要浓郁，无声地掠过天穹。
上空的黑暗之主停住了，目光落在逐渐暗下的城池中的一点光亮上。
熟悉的，温暖的光亮。
那里有人抬头看过来，纤长的睫毛比世界上最灵动的蝴蝶还要轻盈，轻轻扇动两下后，因为看不清天空上的人影，又失望地垂下了眼睛。
恶魔停住了。
随着身下的城池陷入彻底的黑暗，金色的光亮依旧明明灭灭，像是永不消失的阳光。
恶魔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巨大的情绪波动冲刷得胸口闷痛。
他额角的黑色犄角不受控制地生长出来，身后的尾巴已经在空中甩出尖锐的风爆声。
找到了。
恶魔轻轻叹息。
找、到、了。
下方，原本剩下一点微光的宴会彻底陷入了黑暗。
看着又黑下来的四周，010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这回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然后整个人都蔫巴了下来。


第225章 
010：。
感觉到一阵钝痛， 010更蔫了。
010晃了晃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上九城又停电了。
不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城池吗？
察觉到周围人好像都在看自己，010试图用手遮住身上发光的圣纹， 发现失败之后， 无精打采地垂下了手臂。
完蛋了， 被发现了。
贪欲恶魔语气复杂：“你是一个人类， 还是一个信仰光明的人类？”
阿撒兹勒是不是疯了？
宴会上空传来破风声， 众人下意识抬头， 却被一阵无形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
巨大的黑影落在了宴会中央， 威压以他为中心层蹭扩散， 无数试图看向黑暗中唯一光源的种族都不受控制地低下了头，就连刚才还在试图插科打诨的贪欲恶魔也僵硬地闭上嘴，低下了头。
只有在黑暗中无法视物的人类还睁着迷茫无神的漂亮眼睛，下意识朝着风声响起的地方看去。
有坚硬的翅膀蹭到了010的手下， 触感熟悉， 那往日里带着骨刺， 能轻易杀死一头高级黑暗生物的翅膀收了起来，收起时像是不小心似地蹭了下010的手心。
010顿了顿， 有熟悉的硬尾巴缠绕上了他的手腕。
他抓住尾巴尖尖，小声喃喃：“恶魔？”
“是我。”
他的腰被人从背后搂住。
那人体温灼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圣子刻进骨血，按在腰间的结实手臂更像是铁拷， 牢牢禁锢住了怀里人。
恶魔把010整个人都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另一只手依旧牢牢地握着010的腰。
010看不见， 他伸手试图推开自己腰上的手臂，但是没有推动。
他瘪了一下嘴巴：“痛。”
无数的黑影从圣子的身后涌出， 爬上圣子白皙柔软的手臂，从后面将穿着宽大白袍的圣子交织着裹住了，一点点检查所有物身上有没有伤痕。
“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恶魔松开了些手，声音低沉温柔，如果不是周围还黑漆漆的一片，010一定察觉不了恶魔的心情。
010慢吞吞地转身，借着圣纹的光亮，隐约看见了熟悉的轮廓。
真的是恶魔。
010带着一点见到监护人才终于可以展露的娇气，小声控诉道：“晕倒了醒来后发现在不认识的地方。”
恶魔唇角往下撇：“这么可怜？”
010点点脑袋。
他像是终于找到靠山的猫咪，喵喵喵几声把自己最近的路线全部都抖搂出来，顺便还要骂两句在当事人耳朵里听起来很可爱的脏话，比如在恶魔面前臭骂在路上遇到的沼泽地。
“臭！”010说，“真的很臭！世界上最臭！！”
恶魔怜爱地看着连脏话都不会说的圣子，听见后半句时差点笑出来。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整个人变得懒洋洋，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圣子这段时间因为没有打理而长长的金发。
“确实很臭，”恶魔没有用那沼泽地里有多少死人骨头恐吓010，反而是懒懒道，“黑暗领域环境不行，我会让人去处理这块地方。”
010满意地在恶魔怀里蹬了下腿，努力用手圈住了恶魔的肩颈。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处理掉了。”
刚醒来的时候还剩下一点点光明力量，全部都用在这上面，所以之后可怜得像是一个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
010有点担心恶魔会因为这种事情凶自己，所以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恶魔的神色。
恶魔神色平静，为了已经发生的事责怪圣子没有意义，总之他不会让圣子再离开自己。
恶魔夸了一句：“好厉害。”
010有点高兴，总结道：“我找了好几个城都没有你，腿痛！”
他说着，努力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声音小小的，又轻又快：“屁股也痛。”
说完这句话，010后知后觉想起来了面前人似乎、可能就是上九城停电的原因。
999在010脑袋里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010慢吞吞地关掉了接受999信号的通道，然后抬起眼幽幽地凝视着恶魔。
“刚才因为突然变黑，我摔了一跤，几天前也是这样差点摔了，”010好声好气地和他抱怨，“以后不可以关别人的灯，你这样好坏。”
恶魔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听见010摔跤之后态度才严肃起来。
“我错了，”恶魔注视着圣子身上逐渐暗下去的圣纹，出声保证，“以后都不会这样。”
哄完人，恶魔的目光扫过周围静默得如同石像的宾客，随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最前方的贪欲恶魔身上。
“如果有人看见了他的圣纹，我就要挖了他的眼睛。”
来人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贪欲，你看见了么？”
垂下头的贪欲恶魔几乎不能呼吸，他知道阿撒兹勒已经看透自己见到这个人类时心中的恶意，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对他心爱之人的轻慢。
阿撒兹勒黑色的瞳孔注视着面前浑身僵硬的贪欲恶魔，声音懒散：“我想你知道我通知所有恶魔的意图？”
贪欲恶魔浑身发抖，这并非他的主观意图，而是周身越来越强的威压导致。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阿撒兹勒，果然是一个混蛋恶魔。呸！
居然恐吓自己，是恶魔就直接动手，反正心脏不死，恶魔所有东西都可以再生——
贪欲恶魔还没有骂完，阿撒兹勒怀中的人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他没有看见哦，”010慢吞吞地说完这句话，又有点娇气地皱了皱眉头，“而且，你说的好血腥。”
恶魔停下了动作。
010看了一眼他的手，认真地说：“血臭，弄了就不要抱我。”
恶魔微笑起来。
难道光明的信徒连黑暗也一并要救赎吗。
他爱怜地看着怀里小小一只无精打采的圣子，知道来找自己的路程恐怕让他筋疲力尽，光是下巴都变尖了不少。
恶魔遗憾地说：“那算了，他的血太臭。”
贪欲恶魔：？
他一时不知道这个人类到底是真的心软，还是为了和阿撒兹勒一起挤兑自己。
010听见自己的反派值往上加了一格，有点开心。
娴熟地在恶魔身上扒拉了一下，然后摸到恶魔的钱袋，可怜巴巴地揪下来，看着恶魔。
恶魔垂眸和他对视了几秒，随后笑了一下：“拿吧。”
几天不见，怎么反而缩手缩脚的。
恶魔正严肃地考虑这个问题，看见从自己怀里蹦下去的圣子捧着钱袋到了角落早已经石化的魅魔面前。
010：“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魅魔在那位大人的注视下艰难地扬起一抹笑意：“……不客气。”
010继续说：“以后你来找我玩呀，我住在……”
010卡了一下，回头看向恶魔。
恶魔轻声说：“黑暗之城。”
010转过头重复：“黑暗之城！”
魅魔僵硬地点点头，接过了那一小袋钱币：“好。”
他看着周围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还有上首几位也垂首表示臣服的恶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还真是大有来头啊。
这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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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被恶魔带回去之后，010先是认真地参观一遍恶魔拥有的城池，然后被恶魔从一堆稀奇古怪的食物摊子前拎走。
010还试图挣扎：“这个蘑菇蛋糕我吃过，好吃的，不会死——”
恶魔：“不行。”
他按住了馋嘴的圣子，把人拎回了住处。
恶魔的住处和010曾经见过的宫殿完全不一样，眼前的卧房更多偏于暖色，里面甚至还有许多柔软的抱枕，看起来和九城之中流传说恶魔都残忍恶劣的说法格格不入。
010钻进了抱枕堆里，幸福地在里面打了个滚，然后从抱枕堆里探出了脑袋。
长相精致的圣子比周围那些柔软的抱枕看起来更适合呆在柔软的床铺上。
010软声软气地说：“好耶。”
恶魔没忍住微笑了一下。
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前段时间找不到人的暴戾失控，此时连纯黑的眼眸都像是被暖洋洋阳光洒进的深渊，看着圣子的神情像是被驯服的温柔凶兽。
他坐到圣子的身边，目光扫过圣子的后腰：“还痛不痛？”
只是摔了一个屁股墩的010撒开抱枕，看恶魔一眼：“想摸尾巴。”
一条黑色的，尾端有010手腕粗的尾巴缓慢地卷上了010。
恶魔神色平静的就好像正死死卷住圣子手腕的尾巴不是他的一样。
他目光不停地在圣子身上梭巡，按捺下胸口汹涌的感情，过了一会儿，起身拿开圣子手里的抱枕，提出了一个对于容易走失的圣子而言相当重要的事。
“阿撒兹勒，”恶魔道，“只要你呼唤我的名字，我就能听见。”
往日里其他恶魔闻之色变，曾经被用数百人的鲜血召唤也没有回应的名字从空中响起，似乎从亘古中带有一种奇异的回响。
沉迷摸尾巴的010：“嗯嗯嗯。”
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轻轻地“啧”了一声，把尾巴抽开，看着面前这个消失专业户：“嗯什么，记得了没有？”
010看看他，重复道：“我在哪里叫你，你都能听见。阿撒兹勒。”
恶魔第一次听见圣子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嗯。”
010：“还想摸犄角。”
阿撒兹勒懒洋洋地躺在010的大腿边不动。
010从他上方探出脑袋，目光飞快地掠过恶魔的额角。
“想抓着犄角亲亲，”010黏黏糊糊地蹭进恶魔怀里，“阿撒兹勒，可不可以？”


第226章 
恶魔倒吸了一口冷气， 深色的犄角不受控制地从额角长出来。
弯曲锋锐的犄角、放在平日里优雅的恶魔身上甚至显出了格格不入。
010眼睛一亮，乖乖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按捺住后礼貌地问：“可以吗？”
面前的圣子眼睛亮得惊人， 满眼都是我摸了哦， 让我摸吧， 拜托拜托。
恶魔几乎没法直视圣子的眼睛， 狼狈地移开眼， 恨恨地说：“可以， 你上嘴咬都可以。”
010心满意足地摸上了恶魔漂亮的犄角。
他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给恶魔带来了什么刺激， 甚至把柔软的脸颊贴在恶魔扭曲丑陋的犄角上。
恶魔的手指已经忍得在身下柔软的床铺上留下了道道深痕。
010看看他， 嘟了一下嘴巴：“还有亲亲呢？”
恶魔觉得自己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等回过神，已经把圣子死死按在床铺上亲吻。
呼吸的间隙，恶魔恶狠狠地低声说：“你是故意的。”
【反派值＋3】
“你根本不应该当光明的圣子。”
【反派值＋1】
恶魔狎昵得好像在说情话， “你应该属于黑暗。”
恶劣地胆敢玩弄恶魔， 把无辜当刀锋， 把爱意当诱饵。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是010听懂了恶魔在控诉自己很坏。他很满意地弯了弯眼睛， 非常大方地吧唧亲了一口恶魔殷红得好像要滴血的唇。
“没错，我是坏蛋，”010满意地宣布，“超级——大坏蛋。”
恶魔低低地叹了口气：“好头痛， 我怎么喜欢上了一个坏蛋？”
010和他说：“没关系，我很有经验，我可以教你！”
010说：“我可以教你怎么一直一直喜欢下去， 见一次喜欢一次，喜欢一百遍！”
恶魔笑了起来。
他凑近道：“一百遍不是很够。”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一百万遍？”
恶魔轻轻颔首， 像是勉强满意这个答案。
他没有问圣子要爱自己多久，多少遍，只是亲昵又虔诚地亲着圣子的指尖，一点点向上亲吻上了圣子柔软的唇畔。
就像是咬住了一片花瓣。恶魔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生怕把这片花瓣压碎揉烂。
恶魔粗暴地巡视自己的领地，一寸寸标记，吻得010开始蹬他，然后伸手抓住了圣子纤细的脚踝，让他踩上了自己曲起的大腿上。
010抓不住恶魔绸缎般的黑发，于是伸手抓住他的犄角，强行把恶魔拉开了一点。
恶魔明白为什么圣子要自己和他亲吻的时候放出犄角了，低低地笑了一声：“真聪明。”
恶魔没有收回犄角，反而热切地用它在圣子柔软白嫩的掌心里磨蹭，像是在撒娇，但是磨得圣子掌心发烫发痛。
恶魔的手牢牢托住圣子小巧的下巴，指尖在010唇齿间检查了一遍，确保刚才粗暴的亲吻没有给圣子留下什么伤痕。
阿撒兹勒笑了起来，这是他在遇见010后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轻松。
他亲昵地用鼻尖蹭过010的耳垂，脸颊，最后亲昵地抵住了010的鼻尖。
“它很喜欢你，多摸摸它。”
010看他一眼：“明明是你喜欢我。”
阿撒兹勒笑着说：“它也是有感觉的。”
他重复了一遍：“多摸摸它。”
010一直觉得恶魔和传说中的恶魔差距有一点点大，传说中恶魔傲慢恶劣，视他人为蝼蚁。
阿撒兹勒可以说除了翅膀尾巴犄角，就没有类似的地方。
但是今天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太坏了，真是太坏了。
那天010身上的圣纹全部亮了起来，恶魔硬是扛着被灼烧的疼痛，也把老婆吃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在第二天醒来时就迎接了一个跑掉的老婆。
阿撒兹勒：。
竟然没有很头痛。
阿撒兹勒对自己的城池有着十足的掌控力，撑着下巴听圣子边跑路边骂自己，有时候磕巴出自己的名字，还要假装没有听见。
跑掉的010先是在真正的黑暗之城逛了一圈。
似乎因为恶魔要找的自己也是光明教徒的原因，010在这里听见了许多光明教廷现在的消息。
999看着惨淡到010已经自欺欺统关掉不看的反派值，冷笑道：【听他们的干什么？你可以问我。】
【不要，】010慢吞吞地说，【你会凶我。】
光明教会没有倒下，但是被削弱了很多。
教会曾经认为光明术都是神圣的，只有教廷的内部人员可以学习，但是如今已经不得不拿出来给所有人类。
光明的力量似乎在消退，但好消息是，人类在逐渐变得强大。
等听完了这些消息之后，010就遇到了离家出走的第二个重大问题。
他饿了。
虽然之前自己在森林生活了很久，但是商队送给了他不少食物，啃啃干粮还是可以过去的，后来遇见魅魔，就更不需要担心自己的食物了。
010忧郁地发了一会儿愁，学着别人从城外弄来了一种长相很奇怪的生物，顺便还摘了几多颜色鲜艳的蘑菇。
恶魔看得轻轻吸了口冷气。
好在他老婆足够聪明，没有吃蘑菇，只是放在旁边好像装饰一样摆着。
010看着血淋淋的食物，叹了口气。
好难哦。
阿撒兹勒表现得比没饭吃的人还焦虑，看老婆处理食材甚至不如看老婆吃毒蘑菇。
他忍不了了，偷偷摸摸把老婆架在火堆上烤的食物换成了自己做的。
结果010没吃，因为有热情的黑暗生物看他好看请他吃了一顿，阿撒兹勒气个半死，010遇见的好心黑暗生物在吃完饭后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威压被吓走了。
“……”
虽然010的逃跑路上出现了一些坎坷，好在在他混进上二城的时候幸运地撞上了之前认识的魅魔。
魅魔先是下意识四处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那位大人之后，了然道：“一天你就跑了？”
010迷茫地眨了下眼睛，为什么魅魔看起来像是全部都猜中了的样子。
魅魔朝他奇奇怪怪地笑了一下，粉色的尾巴在身后弯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昨天大人看起来就很有干劲，一定是因为找回了心爱的人。”
010似懂非懂地点头。
在魅魔试图把圣子带回魅魔堆里的时候，恶魔终于按捺不住地出现了。
恶魔知道黑暗生物都是什么德行，无序之地不需要道德，其中魅魔更是没有下限的生物之一。
他们会看着圣子流口水！真的流口水！
阿撒兹勒相当操心圣子的心理健康问题，正考虑要不要搬去大陆住一段时间。
他还没有挑好地方，就在一次惩戒下属时被010看见了。
说是惩戒，但是手段也很并不凶残，至少在010看见的时候，恶魔成功地换了一种惩戒方法。
他把犯错的下属变成了那人最讨厌的种族，并且勒令要保持这个形态生活三十年。
下属痛苦得恨不得恶魔直接打自己一顿，站在一边的010反派值也噌噌噌往上涨。
之后的日子，不少黑暗生物看见阿撒兹勒身边带着不同种族的美人在各地进行游玩。
这样才像是恶魔喜爱玩弄人心又花心滥情的本性，之前为了一个人类那么发疯才不太正常。
而更高阶一些的黑暗生物看见了恶魔身边的那个人，脸上都有一些微妙的神情。
毕竟虽然身上有着不同种族的特征，但是跟在那位大人身边的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种，长得特别像大人曾经找的那位人类。
在众多黑暗生物心情复杂之时，阿撒兹勒和身边人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争执。
自从前段时间发现恶魔可以改变自己的形态，010就对各种各样的种族跃跃欲试，各个种族中尤其喜欢当小魅魔。
刚醒来的010揉揉眼睛：“今天还想当魅魔。”
恶魔轻轻地吸了口气，想起前几天在圣子光洁小腹上瑰色的诱人纹路。
但是一想到这段时间圣子出现在人前，他阴暗的占有欲又开始蠢蠢欲动。魅魔形态的圣子太可爱，就算没有黑暗力量，也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恶魔轻轻地吻他：“换一个？”
“我就要变魅魔，”010小声说，“漂亮的，尾巴是爱心的小魅魔！”
最近在黑暗领域呆久了，圣纹已经不能和恶魔硬抗了。
恶魔凝视着面前已经足够漂亮精致圣子，说实话，变成魅魔并没有让圣子看起来更好看，但是因为魅魔奇异的气质，圣子原本清澈干净的样貌中掺进了糜烂堕落的气质，就会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010看了看恶魔的神色，补充：“还要变人鱼。”
恶魔无奈地笑了起来：“人鱼可不是黑暗种族，是传说种。”
虽然知道只要变个尾巴就可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微妙地不想让伊尔看见人鱼。
“……”
010有点苦恼，因为恶魔就是不变鱼尾巴。
他自己琢磨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可以用光明力量变出翅膀。
有白色羽毛的翅膀！
010有了这个发现，兴奋地跑到了正在处理事情的阿撒兹勒面前。
“看！”
010的大翅膀呼哧呼哧地扇着风，掀起的风让恶魔面前的羊皮纸到处乱飞。
阿撒兹勒早就感受到了附近浮动的光明元素，这在黑暗领域几乎是不可能有的事，也知道是伊尔在琢磨事情。
但是没想到，自己会收获一只扑腾翅膀的天使。
010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变成了什么，好开心地给他展示自己的大翅膀：“羽毛！”
阿撒兹勒缓缓放下手里的羽毛笔，“嗯”了一声：“传说种，好厉害。”
圣子这个样子似乎让他异常地兴奋起来。
010浑然不觉，还听见恶魔声音温和地道：
“靠近点让我看看。”
010毫无防备心地凑近。
恶魔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抓到了。”
第一只靠近自己，一点防备心也没有的天使。
他说完这句话，原本爱惜地抚摸着010羽毛的忽然一点点往上移。
010觉得不太妙，开始扑腾着翅膀试图飞走。
然后那双有力的手就插入了羽毛中，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捉住了洁白羽翼的根部。
短而密的白羽层层叠叠保护着的翅膀根被人慢条斯理地上下抚弄了两下，白色羽翼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两下。
恶魔缓声道：“别忘记了，你喜欢上的是一个坏蛋。”
010：QAQ
--
总之，那天之后010的大翅膀被折腾掉了好多羽毛，翅根还差点被人咬了一口。
010决定再也不变翅膀。
恶魔对于他的决定表示遗憾。
010试图让他明白自己的报复，并且在之后数次试图一口咬上恶魔的骨翼让他明白。
虽然咬是咬到了，但是恶魔每次似乎都表现得更加兴奋了些。
010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还专门请教了魅魔朋友。
魅魔当时神色奇异，给010出馊主意：“你变他不喜欢的。”
010跟着重复：“不喜欢的？”
魅魔一本正经：“既然你想让他知道你的厉害，你就要变一些他不喜欢的生物。”
010苦思冥想，没有想出答案：“他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
魅魔一想也是，那位大人已经站在黑暗世界的实力巅峰，就算不喜欢随手就可以弄死，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好恶。
魅魔考虑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变成亡灵族吧，大人总不会连你的骨头架子都喜欢。”
魅魔越说越兴奋：“大家都很讨厌亡灵种族的哦，不老不死特别难打，大人看到一定也很头疼。”
010半信半疑地点头了，然后去找了阿撒兹勒手下那个很清冷的男魅魔帮忙变骨头。
男魅魔听见这件事的时候神色复杂，反复确定后，这才颔首同意。
在看着圣子离开前，男魅魔好心提醒道：“你可以一点点给大人看，不要太突然。”
突然全给大人看，那可能太刺激了。
010以为是恶魔会被吓到，更开心了，晚上就躲在被子里等着恶魔回来。
于是，恶魔在掀开被子的时候，就看见抓住被子的修长手骨。
010的手骨相当好看，小巧莹润，泛着一种玉石一样的白。
恶魔轻轻地吸了口气。
听见他的抽气声，010以为奏效了，从厚厚的被子里钻出脑袋：“下次你再咬我，我就变成——”
话未说完，他漂亮的，精致到没有瑕疵的手骨被咬了一口，竖起尾巴的恶魔甚至在指骨上留下了一个牙印。
不、不好看了。
010自闭了。
“..”
恶魔那个晚上差点要把散掉的骨头架子重拼一遍，他花了不小的力气把人哄好。等010把能想到的种族都变了好几次，时间也不知不觉过了许多年。
阿撒兹勒花了十多年试图剥掉圣子的圣纹，但是都失败了。
封印解除后圣子身上的纹路变了一种，看起来更温和，甚至不会反抗恶魔的力量，但是就是死活扎根在010身上弄不下来。
010随便，因为他觉得这个花纹很漂亮，反而是恶魔变成了成天低气压。
光明教会并没有湮灭，但是发生了不小的内乱。
圣子回到教会时光明还是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势力，可是还没有多久，就变成了需要在各个种族中艰难求生。
埃布尔曾经在荒野上见过一次伊尔。
当时他正从一次狼人的袭击中逃出，因为和教廷内部观念的分歧，几位主教带走了教会内部一大部分势力强劲的信徒，光明教会几近溃散，他也离开了。
埃布尔看见伊尔堕落成黑暗生物后还很开心，至少他们两人中，自己才是那个依旧被保留光明的那一个。
等发现伊尔身上的圣纹依旧存在，埃布尔的脸色就僵硬了起来。
他可以感受到圣子身上强大的神力，比那天两人在台上祷告时还要强大。
他堪称狼狈地从狼人手下逃走，几乎不敢回头再看半空中那道身影。
只是伊尔的身影停留的地方太高，投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了他的后半生。
010不知道这些，他已经狠狠关掉了世界线，只看反派值。
他有时候也会很迷茫和原本世界线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进展，恶魔是身边唯一参与了大战的存在，就会问为什么封印突然破了。
恶魔说他也不知道。
010于是转而问为什么第一次打架输掉了。
恶魔只是很温柔地用眼神描摹他的轮廓，等010要生气了，就开口：
“因为宝石很漂亮。”
010：“很漂亮？”
“漂亮到让我走神，才一不小心输掉的，”阿撒兹勒笑着说，“当时的光明神也并没有产生，只是有一个雏形而已，等那次之后，更别提成形了。”
不知道为什么，阿撒兹勒说光明神诞生就好像在说捏面团。
说起这件事，最近阿撒兹勒已经开始学习人类的烘焙技术，试图投喂圣子了。
虽然圣子现在还会试图做坏事，但是阿撒兹勒大多时候都能抓住他。
这几年抓得越发轻易。
阿撒兹勒意识到了什么。
恶魔是不知时间流逝的生物，恶魔曾经认为拥有光明眷顾的圣子也同样是这样的。
但是在几十年后发现圣子的反应比曾经迟钝了一些后，恶魔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开始试图和010签署契约。
恶魔准备得相当充分，光是咒文就把自己关在顶楼里画了整整一个月，最后010进去的时候，还发现契约的地方有一张很舒适的小床。
但是恶魔失败了。
010知道为什么，因为系统没有灵魂。
他没有东西可以和恶魔交换。
他把这句话告诉了恶魔，恶魔听完后没有多问，只是特意去了一趟魅魔的种族，从魅魔手中拿到了秘术。
没有灵魂交换，就用爱意交换。
恶魔笑吟吟地告诉010，他从魅魔手上弄来一个秘术，可以让010的寿命延长。
恶魔准备了一碗血，让010在身上随便给他画个什么图案。
“画好看一些，”阿撒兹勒很温和地吻着他，“以后它会亮起来，你越喜欢我，它越漂亮。”
圣子端着小碗纠结了很久，然后在他的心口画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像是平常生起气时噘嘴的样子。
010
恶魔没看懂，不过笑了一下：“这么简单？”
010慢吞吞地看他一眼：“不可爱吗？”
“可爱，”恶魔笑吟吟地说，“可爱死了。”
鲜血落在皮肤上，很快渗进血肉里，变成无法抹去的印记。
“以后我以你的爱意为食。”
恶魔探头过来，亲了亲圣子的侧脸。
“可要记得喂饱我。”
“……”
秘术让恶魔拥有部分魅魔的血脉，可以吸取爱意，同时反哺爱人能力的秘术。
也正是这个秘术，恶魔感觉到了圣子对自己无与伦比的爱意。
这种浓度甚至超出了恶魔的想象，像是经历了无数的时间才能积累出来。
他有时候会因为这种爱意看着圣子出神。
他看了很多年，一直看到圣子身上的光明力量一点点衰退，圣纹也不再亮起。
恶魔在某一天的下午，突然感觉自己似乎爱了伊尔很多年。
多到他在恶魔的一生中，似乎都用来等待，追逐这个身影。
010当时还在绞尽脑汁写遗书，结果被发现，书信被恶魔从手里抽走了。
恶魔低头看看，读出来了：
“我变成精灵、狼人、魅魔。”
“以后也会变成你身边的花，阳光。”
阿撒兹勒笑了一声：“怎么这种时候还有魅魔？”
010眨巴着眼睛看他：“好累，我才不和你吵架。”
恶魔看了他一会儿，骂他：“骗子。”
010：“可是，坏蛋就是骗子。”
恶魔哼笑了一声。
010继续把没有写完的遗书念了出来，这是他从上个世界的爱人中学到的告别好方法。
“我会变成你身边的花、阳光、乌鸦、尘埃，”010有点开心地说，“漂亮的都是我。”
恶魔说：“尘埃又不漂亮。”
010说：“可是，它可以黏着你耶。”
阿撒兹勒笑道：“粘人精。”
010于是黏黏糊糊地钻进了恶魔怀里，细声细气地说：“就黏。”
恶魔身材高大，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可以把他整只抱在怀里，甚至还能腾出来一只手给人轻轻按着后颈，让人不要太过紧绷。
阿撒兹勒的翅膀笼罩住了两人，静静抱着怀里人。
010把脑袋搁在了阿撒兹勒的肩膀上，恶魔特地给他留了一条缝，阳光照在身上，让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声音变得像是犯困的前夕。
恶魔脸上还带着笑，可是010看看难过的尾巴都垂下来的恶魔，小声和他咬耳朵：“我吃掉了水晶，知道一个惊天大秘密。”
阿撒兹勒轻声问：“什么秘密？”
010没有回答。他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只是轻轻，轻轻地说：“要等我哦。”
阿撒兹勒问：“什么？”
010没有再说话。
阿撒兹勒静静抱了他一会儿，笑了一声。
“我也知道一个秘密。”
骨翼渐渐合拢，遮掉了外界的最后一丝光亮。
恶魔低声说：“可能要比你的秘密小上一点。”
010忘记了自己喜欢的也是一个坏蛋。
魅魔的秘术让恶魔变成以爱意为食的黑暗生物，失去爱意的浇灌，也会一起枯萎。
好在这次阿撒兹勒知道这里不是终点。
他曾无数次地追逐过爱人的身影。
以后也会如此。
一直、一直追逐下去。
追逐一百万次。


第227章 
系统空间
010回到数据库， 999正狐疑地绕着他转圈。
刚刚为了接送世界数据它先回来了，不知道010在外面跟人说了什么。
但是它觉得不太对劲，所以现在狐疑地看着010.
010在数据库里也是一个漂亮的小光球， 跟着999原地打转， 听了999的怀疑开口道：【不对哦， 系统没有第六感。】
010慢吞吞地说：【完蛋了， 999你也坏掉了。】
999被说服了。
它转回了那面粉色的数据库跟前敲敲， 总觉得这面墙黯淡了很多， 人类都说感情容易淡， 看起来没有问题。
---
迎面有热风吹来， 闷热的空气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010睁开眼，看见远处是一片田野，有人站在田埂上弯腰。
他转头看了一圈，好像又是一个现代的人类社会。
不远处的大榕树树荫底下有一圈人围成一圈嗑瓜子， 见他来了， 有的人还“呸”的一声把嘴里的瓜子皮吐了出来。
有一点不讲卫生。
010绕开那群人走远了。
身后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010不知道哪里是自己家， 随便找了个阴影，打算认真看999发来的世界线。
然后他身边屋子的门打开了， 里面泼出一盆脏水，差点溅到他的鞋子上。
010低头看了一会儿，看见自己的鞋子灰扑扑的，又看了一眼水。
嗯……好像都不干净。
出来泼水的人似乎也不喜欢他， 见他不离开，翻了个白眼重重关上了门。
010没反应，他脸上的神色显得有点呆， 正看着世界线发呆。
这个世界他是徐易，十九岁， 读到时因为父母去世初中辍学，在农村算是很高的文凭，但是徐易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农村混混。
徐易在父母去世之后就没有人管，因为年纪太轻，被村子里几个不走正路的青年带歪，整天偷鸡摸狗，在整个村子里都非常讨嫌，徐家的人管过几次也没用，最后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徐易有个秘密，他和那群人混在一起不是因为堕落，而是因为喜欢其中一个混子。
是的，喜欢。
这个年代喜欢同性会被当成精神病，徐易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这样放纵自己，跟着那群狐朋狗友最后真的堕落，成天在村子里偷鸡摸狗，后来甚至差点闹出过进牢里的事。
他喜欢的正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许蔚然。
许蔚然也是一个混子，不过抓住了时代的风口，大胆去城里创业，最后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后来还回村里捐钱造路过。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许蔚然做生意拿是徐易父母的积蓄，徐易给了他钱，但是却因为察觉许蔚然知道自己的心意没敢跟人离开。
因为许蔚然委婉地表示就算徐易喜欢男人也不介意和他当兄弟，徐易心里一边甜蜜心上人的好人品，一边担心自己暴露心意害得许蔚然也遭人歧视。
等许蔚然离开半年，徐易深夜喝酒，被人推到池塘里淹死了。
许蔚然回来后还很遗憾地在徐易墓前上了香，把当年朝徐易拿的钱还给了徐易亲戚。
010看完了，觉得徐易好像不是很坏，倒是有点惨。
他有点恍惚，茫然地问：【基础反派值是五十，这么高的吗？】
【里面有主角给的一部分，】999说，【许蔚然早就知道徐易是个同性恋，故意从他手里拿钱。】
010觉得徐易更惨了。
他嘀嘀咕咕：【主角看起来比较像是坏人。】
999慢慢地说：【这些小位面的主角由出色的人构成，出色的人当然有好有坏。】
010慢吞吞地说：【我可以比他更坏。】
999：【这个时代，你只要出去说一声你是同性恋，反派值就可以满了，用不着跟他比坏。】
这也太违反系统规则了。
听见这个方法，010也有一点蠢蠢欲动。
999及时补充：【不过会过的很惨。】
至少在世界线结束之前010是不能脱离世界的，如果把这件事暴露得太早，他就会在村子里受人排挤过的很惨。
010：。
他蔫巴下去，乖巧地说了一声好吧。
999说：【你之前世界线也做崩了好几个，还能继续做任务，就是因为小位面对主角不挑，只要世界有了堪比主角的优秀人物，位面就不会崩塌，世界线歪了也勉强可以接受。】
010重点歪掉，呆呆地问：【唔，我做崩了好几个吗？】
999沉默地凝视着010流畅没有一点凝滞的数据库，然后道：【嗯，但是反派值还不错，能量达标了。】
010放心地“哦”了一声。
999转而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怎么活下去。】
010呆了一下：【怎么活下去？】
【村子里的人都很讨厌你，你昨天才和你堂哥徐磊大吵一架，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999说，【徐易可不是会有存粮的人。】
如果有，也巴巴地拿给许蔚然了。
而且这个年代食物还很金贵，徐易有手有脚，想要去别人家蹭饭是绝对不可能的。
010有点发愁，没有想到自己要遇见的最大困难是怎么解决午饭。
他按照999的指示找到了自己家的房子，矮矮的，有两间屋子，门口还圈了一块小院子出来，看起来有点可爱。
010高高兴兴推门进了主屋，然后被里面乱七八糟的样子震惊得倒退出来。
他听见身后院门里似乎有人看见还笑了声，回头看，是村长似乎是从家门口路过，和他对上视线点点头当打了个招呼。
村长六十多岁，看起来非常和蔼，但是岁数有那么大，没想到笑起来声音还蛮年轻的。
010把这个人纳入可以蹭饭的名单上，然后鼓起勇气进了屋子。
徐易作为一个单身汉，家里的环境只能说是一塌糊涂。
010憋着气收拾了一通，把该扔的都堆到了院子里，收拾屋子的时候还听见隔壁也传来捯饬的声音，不过很快就没有了。
记忆里隔壁的屋子一直是空着的，徐易家住的偏，周围大多是村里人另外造出来摆东西的土屋，平常除了老鼠没有别的动静。
010看了一眼天色，猜测是一个醒得比较早的老鼠。
收拾完屋子他累出了一头的汗，肚子也饿得扁扁的，转身进了灶房。
010已经把灶房也收拾了一遍，发现只有两根干巴的白萝卜，米缸里空空如也，盖着米缸的瓷碗缺了一块，010伸手进去，只摸到几颗的老鼠屎。
010差点自闭了。
好在徐易家不像别人家那样要去河里挑水用，爹娘结婚的时候费力气打了井，他抱着小腿高的米缸子走到井边，笨拙地打水把手和米缸都洗干净了。
010累得够呛，低头看看土地，又看了看自己同样脏兮兮的裤子，放心地坐在了地上。
“好累。”他小声嘀咕，歇了一会儿后去厨房里啃白萝卜，这个年代的萝卜纯天然，虽然干了，但是吃起来还是有点辣口。
010被辣得一边吸气一边啃萝卜，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可怕。
他注意到院门口有个人影，好奇地抱着萝卜探出脑袋，发现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
是许蔚然。
010把他和脑袋里的影像对上了号。
许蔚然原本只打算在门口看看情况，见里面的人出来了，愣了一下，出声道：“你在啊。”
许蔚然自然地笑了一下，他身材高大，长相也端正，这么笑看起来还有几分吸引力。
许蔚然状似无意似地靠在门口，眼睛扫了一遍院子里的东西，嘴上道：“最近怎么样？我听说昨儿你又和你哥闹起来了？”
010：“就拌了几句嘴。”
徐易在许蔚然面前一贯如此，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年龄小就真当个小孩，要论起来，十九岁的少年，父母已经在琢磨着想看媳妇的事了。
999冷酷道：【你演得一点也不像，徐易对许蔚然态度比你好多了，如果让主角察觉你不对劲，你的世界线也别想要了。】
010：。
他试探着腼腆地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许蔚然一顿，琢磨着徐易好像突然变俊了，这么一笑看起来跟个女的似的，怪好看的。
他是知道徐易对自己心思的，要不是徐易读过书，顺着自己，对外也有分寸，他是不会和人走这么近的。
“不是什么大事就好，”许蔚然说，“这段时间抢收，你哥家是不是分了把镰刀给你？哥想拿回去用用。”
010听着都呆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徐易连镰刀都没有，但是许蔚然连镰刀都要借徐易的，听起来更奇怪！
许蔚然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笑了一下道：“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兄弟来给我帮忙，我家东西不够了。”
010慢吞吞地说：“昨天吵架，我已经还给他了。”
许蔚然遗憾地点了一下头，又问：“那你家的田怎么办？”
徐易是懒人，当时插秧差点没要了徐易一条命，他手上两块田，现在只有一块半收种起来了。
徐易说：“我要收的不多，不着急。”
010说完，感觉许蔚然注视着自己，似乎在等什么下文。
他迷茫了一瞬，继续问：“哥，你吃晚饭了吗？”
许蔚然虽然没有听见想要的答案，听见这话眼睛也是一亮：“还没。”
010点点头：“我也还没。”
他想了一下，家里只剩下一根白萝卜了，虽然有一点难吃，但是他也不是很想分给面前人，就说：“我有点饿。”
许蔚然神情有点古怪，徐易的意思好像是叫自己请他吃饭？
他压下这个念头，开口道：“那行，我也不抢你的好吃的，先回家了。”
010有点失望地目送他离开，啃掉一根白萝卜后摸摸肚子，确定它不叫了，这才赶紧把剩下一根难吃的白萝卜收起来，幸好不用吃了。
他小声说：【小气的主角。】
【不然他后来怎么发的财，】999说了一句，转而道，【你可以去村长家借工具，村长手上肯定有公用的，他今天对你的态度也还行。】
010刚刚忙完，听见这话后，又缓慢地原地坐下了。
他小声问：【可以偷懒吗？】
【可以，】999继续道，【但是不借的话，你先别想着做任务了，活都活不下来。】
010苦大仇深地洗掉了手上的萝卜汁，又对着水面洗了把脸，这才出门。
结果他刚出院门，就发现自家隔壁那间村里人用来放东西的屋子里还亮着，门还敞着。
010有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结果看见里面一个身形精悍的男人正脱掉上衣，结实的背肌起伏，扯掉衣服时露出的侧脸模样凶悍，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010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慌张地跑掉了。
“我不是故意当流氓的，”010摸摸自己的胸口，小声道，“你别跳啦！”


第228章 
按照记忆去了趟村长家， 村长果然给他从门后面拿了把镰刀出来。
010掂量了一下，沉得差点撒手。
这个点公用的农具都已经被人借完了，剩下的都是些不趁手不好用的。
010不挑剔地把镰刀拿好， 很有礼貌地道谢， 村长看着他这幅模样还有点不习惯。
村长稀罕地目送010离开， 等他走了， 身后坐在长腿凳子上的村长老婆说：“徐易转性了？”
他家的堂屋里来来去去不少人， 此时从一边也拎来一条瘸腿的长椅子坐下。
村长摇摇头：“昨天才和他哥吵架， 现在装着乖呢。”
两人没聊几句， 挡门的竹帘子被人从下面掀起来。
010走时只需要伸手把竹帘往旁边一推， 人就可以从竹帘和门框间钻出来，动作还显得轻巧灵活。但来人的大手一卷，头还得低着，从门外进来后， 堂屋都显得逼仄几分。
男人高个子宽肩膀， 身形精悍， 上身只是简单搭了件褂子，一手卷着竹帘， 另一只手在身后单手拿着沉甸甸的农具和一个竹篮子，肩上绷起一块块肌肉。
“谁装乖？”他问。
村长又摇摇头，身边的老婆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接过了自家的农具， 热情地招呼道：“延川坐下歇歇脚，你家屋子这段时间是收不出来了，委屈你在那儿呆几天。”
“不用， 谢谢婶子，那里挺好的。”男人言简意赅， 他顿了顿，又问了一句，“是刚才出去那人吗？”
“这有什么谢的，你们撞上了？”村长道，从桌子上摸来一把黄铜色老烟枪，噗嗤噗嗤抽着，“是他，你应该不认得，徐二家的小孩儿，你当兵的时候还在田里跑呢，这两天他爹妈过了，自己也没走正道。”
村长浅浅提了一嘴，并不觉得村子里人人的楷模会和那个小混子掺上什么关系，出声道：“他就住你隔壁，这几天要是吵到你了，就收拾他。”
男人“嗯”了一声，伸手放下手里的竹篮。
三人又聊了两句，村长夫妻看着他的背影，在篮子里翻了翻，村长看着里面的烟草笑开了花：“咱们村就数延川最争气，可惜不知道咋想的，退伍了。”
“那也争气，这两天和我打听他的人不少，”村长老婆说，“等他安顿下来我就去问问。”
“……”
010拎着镰刀回家，路过隔壁时还下意识看了一眼，可惜隔壁已经重新变成了漆黑一片，门也拴好了，看起来像是村子里的人临时来放东西，顺便换了套衣服。
干完活身上脏兮兮的，010没有觉得干完活立刻换衣服有什么问题，要不是家里的衣服都是脏的，他去村长家前也要换。
010有一点遗憾。
徐易家住的偏，最近的一户人家都在几十米开外，一个人住在这里感觉怪怪的。
不过还好，他艰难地从家井里面打了盆水把衣服搓干净，哐哐兜着大盆又去灶房里烧水，等躺上床的时候已经累的不行。
010一碰到床就软了。
虽然床是硬邦邦的，不过能躺下就很舒服。
010整个人像是一块软乎乎的糖心饼摊在床上。屋子里因为热开了窗，外面的夜风时不时吹进来一阵。
010舒服得在床上蛄蛹了两下，懒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屋外的青蛙和蟋蟀叫成一片。
010有点喜欢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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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太累，第二天010醒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浑身酸痛地去摸昨天晒的衣服，摸到干了的就收起来，收到屋子里准备等会儿出门换一身。
“易子！别磨叽了！干活还不是要脏的？”
脑后传来一个男声，010回头一看，看见一个穿得松松垮垮的青年正趴在自己家土墙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刚从灶房里摸出来的白萝卜。
010慢吞吞在他的注视下又把萝卜塞回房间里去了。
这个青年是徐易和许蔚然共同的狐朋狗友之一，叫张帆船，据说他爹妈听说帆船这东西能乘风破浪，兆头好。
张帆船家里兄弟姊妹多，干活的人也多，过的比他们俩都好，人还挺憨。
010慢吞吞蹭到围墙底下：“干什么？”
张帆船遗憾地看了灶房一眼，虽然那根萝卜看起来不错，但是徐易家本来就穷，还是不要抢东西吃了。
张帆船说：“许哥让我带你去他那里玩！”
010捂了一下耳朵，站在墙底下好声好气地和他说：“我就在这里，你不要吼。”
张帆船在家和兄弟吼习惯了，听见这话悻悻点了下头。
昨天许哥来他家借镰刀，张家都是青壮年，当然没有多的分给他，张帆船不好意思，说今天去给许蔚然帮忙。
许蔚然听了就让他把徐易带上，反正徐易喜欢跟着许蔚然，张帆船想着有人一起搭把手也挺好的。
他问：“你去不去？”
010慢吞吞地说：“不要。”
张帆船有点惊讶，徐易平常是许蔚然的跟屁虫，突然拒绝了还让他有点不习惯。
010补充道：“我自己家的地没收拾完，饭也没吃，今天不给他帮忙。”
张帆船讪讪道：“不是帮忙，许哥让我俩在旁边玩。”
010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露出了一点迷茫的神色，也把问题抛给张帆船了。
张帆船有点尴尬了：“你不去就算了，我过几天来找你玩啊？”
他边说脚一边蹬着土墙，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010蹙起眉还没说什么，张帆船尴尬地往旁边看看，正对上隔壁一个男人像是被吵到了，推开门往这边看，目光有点冷，眉头一皱看起来比他爹要揍人时还可怕。
张帆船吓得手上一滑，从墙上掉下去了。
他龇牙咧嘴地拍了拍屁股，隔着围墙说了句下次来找人，就跟狗撵着屁股一样跑了。
010有点呆，不知道为什么走的这么急，他还想问问张帆船知不知道哪里还有野菜可以挖。
999忽然开口道：【你不做世界线了？】
世界线里徐易可没拒绝过许蔚然，要是这么一拒在拒下去，说不定到时候许蔚然就不管徐易借钱了。
【不会的，】010说，【我要饿死了，要先活下来才能做世界线。】
而且张帆船和许蔚然显然都对徐易的印象根深蒂固，他都这么拒绝了反派值也没有动弹。
010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打开院门，检查了一下刚才张帆船踹的地方，确定土墙毫发无损后才松了口气。
他回屋子里换了身衣服，烧了水，又打水准备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他不会打水，弄得叮铃哐当的。
男人听着隔壁哐当哐当的声音，眉头拧了起来。
这是在拆家还是在打扫？
010浑然不觉，没用过棒槌砸衣服，洗得还有点开心，一不留神用力过猛，把手边的木盆给掀翻了。
010：哦豁。
他动了动，目光好奇地看着木盆顺着水颠簸地打起滚来。
木盆的旅途还没到底，顺着水一路往院子门口滚，最后撞在门口停着的人鞋子上，在原地打了两个转后“啪”地倒了下来。
010一怔，视线往上，看见了一张英俊得惊人的脸，眉高目深，整个人像是浓墨画出来似的，和落后的乡村一点不搭。
010蹲在地上，双手和前胸都湿漉漉的，刚换的新衣服黏在胸口，有点狼狈的样子，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像个没人照顾的小可怜。
他视线又动了动，对上和昨天无意中看见的一双一样凶的眼睛。
010：。
他走到旁边，试探地把盆子抱到自己怀里，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吵到你了吗？”
门口站着的男人一打眼看过去就是沉默寡言的主，长相有点凶，正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男人刚才看着徐易跟小孩似的，盆滚了不知道追，脑袋还跟着盆打转，被可爱到了。
010现在走过来抱着盆，身上的衣服更湿。男人看了一眼，伸手把沉重敦实的木盆接过来，走近院子放在了井边。
“没有。”男人道。
男人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院子，对徐易是个混子有了新的认知。
原来是这么混的。
男人看见了墙角放着的镰刀，想到刚刚听见的对话。
镰刀是最大那号，这人用起来不知道是收谷子还是收自己。
怪可怜一小孩儿。
男人拿起那把镰刀，转身进了自己住的地方。
010有点好奇地跟了几步，看见他从那间房子里出来，有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住里面？”
男人扫了他一眼：“我刚回来，屋子里还在打扫，这儿住不了几天。”
010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
他又打起精神：“我叫徐易。”
厉延川像是勾了一下唇角，像是又没有。
他的语气还是平平淡淡的：“知道你叫徐易。”
男人注视着他，眼瞳很黑，看起人来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厉延川。”
010“哦”了一声：“川哥？”
厉延川颔首，把手里的镰刀塞他手里：“晚上还我。”
010看着男人转身就走，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手里的镰刀趁手很多，他就高高兴兴地穿着湿衣服去了田里。
天气还热，身上的衣服没一会儿就能干了，010揣着镰刀找到了自家的田，然后就呆了。、
好大。
他能钻进稻谷里游一圈，绝对没有人能发现自己。
010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他被头顶的日光晒得脸疼，就找到堆躺着的稻谷上，拜托999在太阳没那么晒的时候叫自己，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厉延川来这看见这一幕都笑了。
他家的地就在旁边，入伍的时候托付给了乡里，上半年特意回来插了秧，花了钱让人帮忙管着，这几天到家了就开始收，昨天太忙了没把收下来的运回家。
“真能找，”厉延川踢踢脚边的土块，自己找了块没动过的地继续收了。
010一觉睡得很香，被999喊醒的时候还有点迷糊，很快被晒得回过神。
他用手揉了揉脸，缓了一会儿蹦下去，然后在土路边珍惜地脱掉了脚上那双破破的鞋子。
“田里有虫子，会咬人。”
身后冒出个男声，010本来有点不想刷鞋，听见这话慌张地把脚揣回鞋子里去了。
厉延川原本没想管，村里人脚上都有老茧，也没那么容易被咬，但是刚才眼底晃过一抹雪白，话就下意识地说出来了。
他见徐易穿上鞋，也没多说，弯腰抱起自己刚刚收的稻谷往被010压得扁扁的稻谷堆上放。
他人高大，抱起来的一堆稻谷多得能把010埋了，原本扁了的稻谷堆很快蓬松了起来。
010往旁边让了让，多看了蓬松的谷堆一眼。
厉延川道：“还想躺？”
这样躺扁了的不好收，厉延川看了他一眼，随口道：“再躺就揍你。”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他好像没有很凶，于是转身捡起自己的小镰刀，也钻进了稻田里。
他从记忆里检索了一下徐易以前是怎么干的，认认真真地复刻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每一次都很珍惜，看着上面颗颗饱满的稻谷，有点饿了。
时间很快过去，010割得相当吃力，手臂酸痛的好像要坏掉，于是偷偷摸摸关掉了感官数值。
999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饶是这样，一个下午过去他也才收好了小半块田，再往旁边一看，隔壁田都躺下了一大半，沉甸甸的镰刀在厉延川手里跟玩具似的，想怎么割就怎么割。
010心态很好地羡慕：“好厉害。”
他有点累了，以前徐易干一会儿就回家偷懒去了，010完全不知道要带水喝，口有点渴，就看着旁边的田发了会儿呆。
望不到边的稻谷随着风吹出金黄的浪花，夕阳洒在大地上，像是要晒死田里的虫子。
厉延川放下新的一捆稻子，看见隔壁小孩儿在发呆。
他刚才看见徐易干活还想说挺利索的，结果定睛一看哪哪都不对，徐易在前面吭哧吭哧干活，身后躺着的谷子长短参差不齐，这么多年没见过死的这么惨的。
厉延川唇角挑起点笑，又压了下去。
“累傻了吧？”见人终于休息了，厉延川走过去，语气里没有嘲笑，只是道，“你用的不对。”
010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转过头又被光着上半身的厉延川震了震，心脏砰砰开始造反。
厉延川穿着衣服的时候像是画上的人，现在做活热了把短袖一扒，还带着顶草帽，像是画里的人走到现实，身上冒着热气，比脑门晒死人的阳光更让人心焦。
010摸了摸心口，厉延川皱起眉：“累得心不舒服？”
没听过徐易还有这毛病。
010立刻把手放下了，摇摇头：“没有。”
他舔了舔唇，意识到自己干到嘴巴起皮了，有点不开心地扁了下嘴巴，又问：“那要怎么用？”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年轻人真能耐，干活不带水也不带帽子。
他抬手把自己的草帽往徐易脑袋上一压，声音有点哑：“你人矮，不用太弯腰。”
刚才弯腰撅着屁股，动作太不像话。
010：“……”
他说：“还有呢？”
厉延川就把要点讲了一遍，让徐易试了试，见人动作还是不太对，上手要给他调整。
010于是松了松手，还没把木柄递给身后人，厉延川浓黑的眉毛拧得更死了。
他伸手拿开镰刀，把010的手心压平了，看着上面磨破的几颗水泡，拧着眉说：“挺能干啊？”


第229章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往外抽了抽手，没抽动。
他试探地说：“一点点能干？”
厉延川脸黑了，撒开手， 镰刀砸在田里， 发出闷闷的一声。
010的脑袋跟着可怜的， 被扔掉的镰刀一起转， 眼巴巴地问：“不教我了吗？”
“不是我的， 摔坏了要赔， ”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赔不起。”
“坏不了， ”厉延川没好气地问：“你感觉不到痛？”
010有点心虚，他现在确实感觉不到。
地还没收拾完，010被厉延川拉着坐在了田埂上。
周围人都是老手，手上没老茧不好做事， 厉延川问了一圈没人带针那玩意， 于是让010好好坐着， 自己把割好的搬到村长那里借来的推车上。
010乖乖坐在原地，看他好像要自己走了， 还有点儿可怜地看着人：“我不能回家吗？”
厉延川：“……”
他无语了一阵，有点头疼地说：“好好呆着，也别下去，听见没？”
厉延川把自己扔田埂上的短袖捡起来套好， 身上的汗还没干，白色的棉质衬衫黏在身上，勾勒出一块块沟壑明晰的起伏。
010视线游离了一瞬。
厉延川推着推车跑了， 010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无聊地抠手边的土块玩， 没一会儿指尖都是黄泥巴。
010：。
他掩耳盗铃地拽了片路边的叶子擦擦手，擦不干净，就又揪一片。
隔壁田里有人隔着好几米大声聊天。
“延川小子要针干啥？他当兵手上还能少了茧？”
“我看见了，他捧着姓徐的那小子手看了半天，估计是徐易太久没干活了！”
“活该！那地里荒废成什么样了！今年看他怎么过！”
010懂了，厉延川是回家给自己找针去了。
他震撼地看看面前自己家的田，里面的排列虽然松散又歪歪扭扭，但是看起来也是好大好大一片，可以装得下几百个他。
这也算荒废了吗？
他小声嘀咕：“我吃的很少，不会饿死的。”
想到这里，他有点高兴地坐在田埂上晃了晃腿，还没等到推着空车回来的厉延川，等来了拎着镰刀的许蔚然。
010动作僵硬地停下了。
张帆船跟在后头，看看徐易跟前明显还没有拾掇好的地，哈哈大笑：“真行啊你，一下午做这么点，还躲这儿偷懒。”
许蔚然扫了一眼坐在原地的徐易，弄了一下午身上都是灰，狼狈的不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的模样怪好看的。
他原本有点不舒服徐易宁愿躲这儿偷懒也不来帮他，听见张帆船的话却不好开口说这个了，只是道：“要不要一起回去？我那边才弄埂上，等轮到了推车回去，你给我们搭把手？”
010摇了摇头，厉延川说要呆在这儿。
他指指面前的田野，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也还没收拾完，你们先回吧。”
许蔚然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他还没有这么被徐易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过。
010终于听见反派值响了一声，他一看，五十一！
010满足地关掉了界面，基础反派值高就是好。
许蔚然耍脾气了，硬邦邦地说了句“不来拉倒”，转身走掉。
张帆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原地转了几圈，“哎呀”了一声：“那你先歇着，我去看看你许哥。”
他说着走了两步，又走回来了，一个大高个看起来怪纠结的：“易子，你和哥说，你怎么和许哥闹矛盾了？”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闹矛盾。”
张帆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010于是继续道：“张哥，我家没东西吃了，要是不收稻子，我就要饿死了，真的没闹矛盾。”
张帆船听见这话“哦”了一声，挠挠头干巴巴地问：“那等你忙完，我再来找你玩，过几天许哥也有个朋友来，我们一起玩啊？”
010耳朵竖起来了一点，每次许蔚然有朋友来就是他们这群混混干坏事的时候。
他听完了之后认真地点点头：“好呀好呀。”
到时候干坏事的时候自己可以当第一个！
010目送张帆船离开，没过几分钟，身后传来推车车轮压在泥巴上的声音。
厉延川从他身后走来，脑袋上戴了顶新草帽，目光往两人走掉的方向看了眼。
010的视线在已经干掉的衣服上转悠了一圈，然后看着他推回来的小推车：“你还要割吗？”
不然怎么又推回来了呢？
厉延川没说话，他远远就看见徐易在和村子里几个鼎鼎有名的不良青年说话，不知道说了啥。
他想起来村长和自己说的话，皱了下眉，想起徐易和那两人说话时神色的熟稔。
和徐易不熟，自己也管不着那么多。
厉延川在徐易面前蹲下，拿着自己从家里弄来的针，拿起了徐易的手，看见指尖沾着的泥巴时皱了下眉。
“你是小孩么？还玩泥巴？”
010看着自己手心里几个白色的小水泡，慢吞吞地移开了目光，没说话。
厉延川见他这个反应，乐了：“现在知道痛了？”
“丑。”
厉延川：“……”
他“啧”了一声，没说话，手下利索地用针扎一下，把水泡给挤了。他在军队里教人，经常把新兵蛋子练得鬼哭狼嚎，给人挑水泡也是隔三差五的事。
等弄完了，厉延川把针随手往推车上一戳，顺手弹了下扎进木头里的针，准备等会儿回家的时候再拿：“行了，还要疼一会儿，你自己用口水弄。”
010的视线跟着那根针一起停留在了木板车上。
“容易扎手。”他说。
“扎不着你哥，”厉延川拍拍裤子，看这人的视线还没有移开，又重复了一遍，“你自己用口水弄弄，消毒。”
010呆了一下，非常犹豫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心。
“哦。”他说。
厉延川被气笑了，糊弄他呢？
010看看他，试探地补充：“不用消毒？”
厉延川不和他说话了，冷着脸起身，从田埂上往下一蹦。
他身高腿长，大长腿迈两步，就从自己家的田跨进了徐易家的田，弯腰把孤零零落在地里的镰刀捡起往旁边一扔。
010的目光跟着他转来转去，看见他把自己割下来的稻子往田埂上放，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厉延川帮他收。
好人！
厉延川把徐易下午的成果搬田埂上，010非常主动地抱着把它们吭哧吭哧抱到小推车上，又转身抱一捆。
推车上铺满了小腿高的稻谷，010放的时候没留神绊了一下，整个人栽进稻谷堆里。
他慌张了一瞬，但是稻穗虽然扎人，也比硬邦邦的床板柔软。010蛄蛹着想站起来，又趴下了。
厉延川捡完自己也扔地里的镰刀，回头看见这一幕，沉默了一瞬。
他大步走回去，把人从稻谷堆里拎起来。
他好笑地道：“想偷懒？”
010头发上沾了不少稻碎，正认真地扒拉下来，闻言慢吞吞地说：“没有哦。”
厉延川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顺手把剩下的一堆稻子也放推车上了，010的目光落在稻穗上，稻穗长短相似，刀口整齐。
他过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哥，这是你割的，会混。”
厉延川：“你还想让我跑两遍？”
010呆了一下，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厉延川不说话了，看他还在揪头发上的谷壳，垂下的脑袋露出后颈清瘦苍白的脊骨，还是个少年的身形，确实干不了什么活。
厉延川自己握着推车的两个把手要走。
010啪嗒啪嗒跟着他：“等等我呀。”
厉延川车推得更快了，木轮子在泥巴地上敲得哐哐直响，边推车板上的短茬稻穗边往地上掉。
“哎呀。”
010跟在后面捡了几根，又往前跑“不要跑啦！”
厉延川不说话了，像是在军队里被首长说立定，在原地站定，想抽烟，摸了一根出来咬在嘴上。
010吭哧吭哧抱着一小把稻穗跑到他跟前，往车上一放，珍惜地摸了摸：“是我的饭呢。”
辛辛苦苦砍出来的。
厉延川笑了一声，010呆了一下，他好像是见面后第一次见厉延川笑。
厉延川说：“之后还要晒、要扬，指望吃这个，你等着饿死。”
010更呆了。
厉延川以为这人在和自己说笑，咬着烟把手松开，把车板打平：“坐上去。”
010睁大眼睛。
厉延川睨他，黑亮的眸子看起来亮的惊人，是整块田野里干完活儿还有精神的那批人，攥着车把的手臂肌肉隆起，看起来还能再推十个来回：“刚刚转来转去不是想坐？”
010说：“……是？”
“坐上来吧，”厉延川说，“看着你的饭，再掉我不停了。”
010高高兴兴的：“好哦！”
徐易年纪小，坐上车也没多大分量。
厉延川让他往中间坐坐，这人就骨碌碌往中间滚了点，又抱着腿坐起来，有点乖的样子。
厉延川咬着烟，觉得徐易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不乖。
土路上也有其他人推着稻谷，推车都是村里公用的，有的把手边半倚半坐个姑娘，看见咬着烟的厉延川脸红了红，有的汉子叫了厉延川一声，又看了看车板上的徐易：“他怎么了？”
厉延川面不改地说：“他脚扭了。”
010：？
他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神色。
他往后坐了点，小声问：“我脚扭了吗？”
厉延川：“扭了。”
010晕乎乎地坐回去了。
汉子也没说话，看两人凑一起说话的样子，心里猜着是徐易故意躲懒，不过厉延川人好，也轮不到自己管。
汉子朝厉延川点点头，推着板车走了，坐在上边的姑娘还回头看，脸颊红扑扑的，像是被太阳晒的。
010有点疑惑地跟着回头，看看厉延川。
天边的夕阳洒在这人身上，厉延川抬着车把的手臂结实，目光专注地盯着泥巴路。
不知道哪里可以让人脸红。
010想。
厉延川攒着力气推车，却还对他的目光很敏感，010一看他就抬起头睨人：“看什么呢？”
010慢吞吞地不看了：“他们的稻子怎么那么多？”
“人家上午就来了，没看见板上的碗？”厉延川说。
010“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等小推车在他家门口停下，010蹦跶下车板，在原地蹬了蹬腿，抖掉裤子上沾的稻壳，又开始把车上的稻谷往院子里搬。
厉延川靠在门边看着他：“放外边也行，这么点，没人偷你的，过几天还要拿到村长那儿去脱谷子。”
010瞪了他一眼，才不少！
村里只有一台打谷机，村里人排队得排半个月，怕下雨的就在家自己弄。
徐易以前把打谷机弄坏过还不承认，村里人都不乐意他用打谷机，所以徐易都是憋着一口气自己打的。
010就说：“我自己能弄。”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这小身板，能弄什么？
他没再说，弯腰抱起比010怀中多了好几倍的一大捆稻穗，进院子里往地上一铺。
“那你弄吧。”他说。
010抱着怀里的一小捧稻穗跟在他后面跨门槛，厉延川头都不用低就跨过去的门槛，他每次过都要认认真真地歪着脑袋看着。010有点纠结：“可是这里面还有你的？”
“那么点，我不要，”厉延川说，见他搬完了，弯腰握住板车把手，短袖下的臂膀微微鼓起，轻而易举地把空板车推起来，“我走了。”
010呆呆地说了句“好哦”，又回过神叫他等等，跑到他身边把自己那本又重又沉的镰刀拿回来了。
厉延川看着他的动作：“干什么，不让我用了？”
010说不是：“今天要还给村长。”
厉延川看了眼已经擦黑的天色，又低头看看：“不用急着还，明天不是还要用？”
010认真道：“要的。”
厉延川挑了下眉：“为什么？”
010：“因为我很坏。”
厉延川反应了一会儿，这人的意思是因为他坏，所以村里人不放心？
他好笑地说：“不会。”
010认真道：“会！”
厉延川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倔，想了想还是说：“那你别跟那群人混一起，就不坏了。”
010说：“我不！”
厉延川“啧”了一声：“老子白推你。”
厉延川撒手不管了，推着空板车和小镰刀走掉，010还有点不舍得地站在门口目送小镰刀离开。
等看厉延川身影消失在视野里，010才转去了灶房。
他慎重地把那颗辣的白萝卜放在了米缸里，试图从灶房里翻出其他食物，没有发现之后站在原地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钻到柜子里翻了一遍，从角落里翻出来一小袋红薯干，是徐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他还从屋子里找出几个发芽的土豆，有点遗憾地把它们都埋葬了，留下仅剩的一个巴掌大的小土豆没发芽，可以吃。
010珍惜地到井水边洗干净土豆，烧水做了一盘半生不熟的土豆丝，然后又吃自闭了。
好难吃。
他可怜巴巴地关掉了味觉，把一盘土豆丝啃完才打开，又拿着镰刀去了村长家。
村长家正在吃饭，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碗稀饭煮红薯，红薯甜糯的香味在堂屋里蔓延，一进门就往人鼻子里涌。
010动了动鼻子，有点馋，但是很讲礼貌地没有乱看。
999忽然说：【说起来，徐易还没有在村长家蹭过饭。】
010催眠自己：【我吃过了。】
999继续道：【你今天运动量那么大，吃一个土豆就够了？】
010：【我还吃了红薯干。】
村长看见他果然很震惊，又告诉他可以用完了再还，不用着急。
010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抱着镰刀打算走掉，走之前还看见角落躺着他晚上心心念念的小镰刀。
010眼睛一亮，转头问村长：“我可以借那把吗？”
村长也跟着看了一眼，表情古怪了一下，点点头：“你要就拿。”
010高高兴兴拿着小镰刀走了，回家勤劳地洗衣服洗澡，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忙得停不下来。
好在现在天气还热，他不用太多烧水，不然一定会又吵到厉延川。
010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舒舒服服地躺上床，把感官全部打开，双手放在小腹上准备入睡。
过了一会儿，010睁开眼，奇怪地拉起衣服，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只见他柔软的腰腹处起了一个又一个红疙瘩，源源不断地传来痒意。
010：！
010蹭一下爬起来，踩着鞋子处了院门，想敲隔壁屋子的房门，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站在原地开始纠结起来，数手臂上的红疙瘩，双数就敲，单数就不敲。
999：【……单数。】
010不信，自己数了一遍，真的是单数，于是掀起衣服开始数腰上的疙瘩，看见有点丑的疙瘩就跳过去。
999：【啧。】
屋里，厉延川没睡。
天气闷热，他床上连个草席都不铺，躺在光光的床板上就听外面的动静。
开始听见一声还以为是什么野猫野狗，结果这动静不停了。
厉延川警惕地坐直。
不会今晚刚说没人偷就来小偷吧，隔壁人不得哭。
村里人储物的屋子只有一扇开在屋后头的窗，厉延川整完都开着透气，只是打开也看不见外面的动静。
他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从窗子里翻出去，又绕到屋子前，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掀衣服，露出的腰腹在月光下白得反光。
厉延川：“……”


第230章 
明亮的月光下， 010还在纠结，眼角瞥见一个人影，以为是小偷， 跑了， 本来就没穿好的鞋子掉了一只在地上。
厉延川：“……回来。”
010听见熟悉的声音， 才慢吞吞地转回头。
好耶， 不用数包了。
厉延川把人领进屋， 屋里逼仄矮小， 角落还堆着不少杂物， 看起来就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010看了两眼。
厉延川给人找了个干净的位置， 要人坐下：“怎么了？”
010抬手开始掀衣服。
厉延川眼皮一跳，按住了他的手：“有事说事，要脱衣服回家脱。”
010于是不动了，也想到自己手臂上还有包， 慢吞吞地松开手， 给厉延川看自己手臂上的红疙瘩。
一连串的红疙瘩在白皙的皮肤上， 红肿吓人，看得厉延川眼皮跳得更厉害。他扫一眼就知道是今天的稻谷弄的， 沉声问：“用肥皂洗了没？”
010有人管了，整个人就变得懒叽叽的：“洗了。”
厉延川起身弄了盆水来，用布弄湿了给人擦：“先用盐水洗洗，如果之后不好， 给你弄点炉甘石来。”
010幽幽地盯着那块布。
厉延川：？
他奇异地从徐易的目光中看出些意思，黑着脸站起身，扯了块崭新的布头给他用：“伸手。”
010乖乖伸出手给他擦， 见两只手都擦完了，伸手要掀衣摆。
厉延川手一抖， 把布头扔他脑袋上：“自己擦。”
010：“咦”。
厉延川语气生硬：“咦什么咦，自己擦。”
010于是“哦”了一声，一只手卷着衣摆一只手开始擦，衣摆另一边滑下去了，他只好用嘴巴咬住一截。
沾着水的腹部看起来反着光，厉延川坐立不按，过了一会儿伸手把他的衣服给拉着。
010抬头看看他。
厉延川说：“没给你擦，快点。”
010又“哦”了一声：“可是，已经擦完啦。”
厉延川的手跟被烫了似的收回去。
他拧着眉看面前的徐易，看着挺乖一个人，用完了还知道自己把布放盐水里洗洗，递给自己还会说谢谢，怎么是别人嘴里的混混？
010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出着神有点开心。
厉延川：“傻乐什么？”
010说：“明天起来红疙瘩还没好就可以休息！”
厉延川默了，没见过这么自己给自己放假的。
他低头又看见这人白的发光的手臂，正烦着，看着徐易道谢完就跑，又哭笑不得起来。
第二天一早，010就爬起来了，确定身上的包没有消，开开心心去找了张帆船。
张帆船在家，手里的半碗粥还没喝完，见跑来的徐易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要收稻子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今天休息。”
徐易一向躲懒怕累，平日里也没有正经干过几次活，这话说出来张帆船就信了，笑着搂上了他的肩膀：“那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找蔚然啊。”
“嗯，”010又说，“他是不是要干活？”
张帆船摆摆手：“这几天他也不干，本来看你忙，打算过几天才叫你一起的。”
张帆船家也蒸了红薯，比昨天村长家的还香，出门前揣了两个，看着010空着手，又回灶房拿了一个小的分给他。
“上次你连萝卜都不给我，”张帆船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哥大方吧？”
010看见了灶房角落还堆着不少红薯，明白了，粮食虽然很金贵，但是一点东西都没得吃的人只有徐易。
他接过红薯，热烘烘的，抓在手里有点烫，但是撕开皮，一股香甜软糯的甜味就往鼻子里冲，非常香。
010点点头，并不吝啬夸奖：“大方！”
张帆船笑得更开心。
两人一起到了村后头的小山包，许蔚然家里人口多，许蔚然本身就是村里的闲散人员，平日里要带自己的狐朋狗友回家，家里人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两人路过许家门口，张帆船顺手捡了个土块扔进许家院子里，里面响起破口大骂的声音。
010转而看向张帆船，张帆船憨笑：“他家人不喜欢我们上他家去，我就想出来这个法子叫许哥。”
010：“……”
在山包上等了二十来分钟，010辣手打死了好几只蚊子，满山包转着找水擦，实在没找到，只好蔫头蔫脑地开始揪叶子。
就在他揪叶子的时候许蔚然到了，他是一个人来的，张帆船往他身后看看：“许哥，你说的那哥们呢？”
许蔚然刚刚在家里和家人吵了一架，脸色不太好，也没回答这个问题，上前就道：“帆船，上次不是说了不要再扔土块吗？”
张帆船挠挠头：“可是每次你出来都要挺久，这次我扔了土块，你不还是过了这么久出来吗。”
010抿了抿嘴，有点想笑。
许蔚然脸上一热，那是他就喜欢这种被人供着的感觉，看看徐易，前几天怎么给自己甩脸色，今天不还是巴巴地出现了。
他道：“那不是手上的活计还没做完？行了，下次我尽量快点。”
张帆船还要说，许蔚然抢先道：“今天陪我做事，我晚上泡麦乳精给你们喝。”
麦乳精在村里还算稀罕，至少他们这些成年汉子喝不着，徐易虽然不大，但是家里父母过了，也没有人弄这玩意给他喝。
许蔚然这话一出，张帆船才不说话了，还咽了咽口水。
010得到了零嘴，有点开心地跟着他们走，路过那颗大榕树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只是一晃，那身影就进了村里的一幢屋子里。
厉延川今天也没有去收稻子吗？
010好奇地看了一眼。
许蔚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看见厉延川的背影，脸色不太好看。
厉延川长的好，又是队伍里退下来的，肩宽腿长，比村里种地的好手看起来还要结实，村里头的姑娘一看一个脸红，现在徐易也看上了，人家看得上他吗。
他又酸又嘲讽道：“看什么呢？姑娘盯着人家看就算了，你盯着算怎么回事？”
许蔚然这话有挤兑的意思在，也半真半假地刺徐易是个同性恋。
010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世界线里许蔚然没有这么早戳穿徐易的性取向。他惴惴看了眼世界线，见它没有崩塌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010诚实道：“看他身材好。”
张帆船在旁边直点头：“是啊，看看那肌肉，比我大哥还结实，真厉害。”
许蔚然气得不行，带着两人闷头往村口走。010跟着走了十多分钟，面露迷茫，缓缓停下了脚步：“这是去哪里？”
张帆船也跟着问。
许蔚然这才停下脚，脸色终于好看了点，带着点嘚瑟的意味：“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有朋友在县里，有点门路，可以带我们做点事。”他说着看了眼徐易，皱了下眉，开口道：“你今天来了，也可以带上你。”
010翻了翻世界线，世界线上许蔚然肯定没带徐易，不过之后许蔚然靠着徐易的钱倒卖发家，现在应该是刚刚开始接触这门生意。
010知道从这里走去县里，按他们三个成年人的脚程也要一个多小时，闻言脸色有点苦，早知道起了红包还要走路，他就不来了：“那我不去了吧？我也没钱。”
“只是认认人，再帮他点忙，”许蔚然看着他这胆小的样子有点不耐，“做了不就有钱了？走。”
张帆船点点头，也伸手揽010的肩膀：“我带了，到时候借你，一块够不够？”
010点点头，张帆船就从口袋翻了十张一毛的票子给他。
010有点新奇，拿在手里看了好久，才珍惜地收到口袋里去。
一行人走的还算快，一个小时后就远远看见了县城。他们进城晚，许蔚然带他们去的地方闹哄哄的，路两边有人卖鸡卖鸭，还有人在地上铺块布放着二手书。
010好奇地看来看去，还注意到县城里有二层的小洋楼，更是努力抬头往上看。
许蔚然知道徐易没进过县城，看见他这模样还是不免嗤笑了两声：“行了，先和我去干事，之后再看也不迟。”
他带着两人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里面倒是也蹲着不少人，只是面前的篓子上都用黑布盖着，010多看了几眼，还被摊主很凶地瞪了两眼。
许蔚然压着嗓音说：“别乱看，这里面的人你们可都得罪不起，我找到那个是做省城路子的，就这几天在县里，你们也机灵点。”
他说完，娴熟地走到街尽头，冲一个长相粗犷的摊主叫的很亲近，看起来就是准备借这人的路子。
摊主站起来，肥壮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巷口大半的光，看了后头的两人一眼，粗粝的手指点点010：“他不行。”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没说话，许蔚然看着他的样子直皱眉，算了，徐易一看也是个不能成事的，要是把他们干这桩事泄露出去就不好了。
许蔚然说：“那就不让他干。”
010：？
他震惊地看看许蔚然，又看看自己走得发酸的小腿，觉得这个主角比自己坏。
许蔚然看了他一眼，打发人道：“不是给了你一块钱吗？自己出去逛逛。”
010幽幽地看了这个主角一眼，还是抬脚走掉了。
他去逛了一圈刚刚就很眼馋的小摊，想买，但是觉得自己还不起，又忍住了。
他还看见了许蔚然说的麦乳精，一罐一罐的摆在合作社的玻璃柜台下，看起来非常馋人。
010凑过去问了价钱，五块钱一罐，灰溜溜地离开。
他忧愁地揣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块钱，小声和999聊天：【我想赚钱了。】
999嘲笑他：【田收完了吗？】
010蔫巴了，在人群里像是蜜蜂一样转来转去，哪里热闹就凑到哪里。等他转到了冷清一点的一条街，看着不少居民围着大缸打酱油。
还没看多久，忽然听见身后的巷子里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他一回头，不少人从巷子里冲出来，其中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是刚刚在小巷子里看见的摊主。
010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刚刚看见的矮胖汉子也从巷子里钻出来，还有不少穿着绿色军衣的公安员跑出来。
010呆了一下，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一块钱，很快，他看见张帆船从另一个巷子口钻出来，左右看看，没看见他，继续逃窜。
反倒是之后的许蔚然看见了他，眼睛一亮，松了口气似的，钻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手里一塞，也跑了。
010：？
他呆呆地低头看了一眼，看见自己魂牵梦萦的麦乳精在了手里，还没来得及开心，忽然听见杂乱的怒吼声。
“别跑！”
010：QAQ
010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周围群众的目光都古怪地盯着他，像是看着倒卖贩子的同伙。
010只好转身也跑了。
他不认得路，不过好在身形小巧，在人群里左钻右躲，避开了不少人，最后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小巷子钻进去，刚准备把手里的麦乳精放下，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堵在另一头。
背影虽然闲散靠在墙上，但是身高腿长，一看就是个爆发起来跟豹子似的主。
身后还有追兵，010被前后围堵，仿真模块上的心率都快变成跳楼机上上下下。
靠在巷口的男人似乎察觉了身后有人，转过身，010发现是厉延川。
他更虚了。
厉延川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麦乳精上，眉心一点点皱了起来。
身后的追兵们越来越近，010呼吸都要停下了，厉延川大步走近，一手把按下他捧着的麦乳精，一边把人挡在身后。
忽然贴近的距离让010闻见一阵淡淡的烟草味，味道有点冲，厉延川抽的是臭烟。
但是他急促的心跳却忽然平稳了下来。
追来的几个公安员看见里面忽然变成了两个人，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厉延川侧过脸看向他们，高挺的眉骨看起来有些凶戾，让几个公安员下意识有点怵，倒是其中一个公安员认出他是最近县里刚回来的退伍兵，冲人点点头，又带着同伴去追其他人去了。
010听见身后没动静了，整个人立刻就软了下来，几乎是贴在厉延川怀里，还转着脑袋试图往身后看。
厉延川没让人贴着，拎着这人的衣领让人站好。
他垂下眼皮，垂下的眼睛看起来懒倦又锋利，视线在010怀中的铁罐子上转了一圈，声音拖得有些长：“上海牌？吃得挺好。”


第231章 
010颇为可怜地张了张嘴巴， 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半晌才小声道：“不是我做的。”
厉延川刚才就看见徐易在人群中看热闹一样逛来逛去，一没留神这人就莫名其妙不见了。他垂眼看着满眼迷茫无辜的徐易， 差点笑出来， 忍住了：“是吗？”
010点点脑袋。
厉延川道：“那你为什么端着物证跑？”
010愣住了， 下一秒震惊地睁大眼睛，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把这一罐烫手山芋扔掉。
他说：“我没想起来。”
厉延川按捺住要勾起的唇角， 看着他继续道：“放假就把自己放进派出所？”
010：“真的不是我做的！被塞的！”
他说着， 把麦乳精举高， 非常可怜地强调：“我买不起的。”
厉延川点点头， 把那罐麦乳精从他手里拿过来：“知道了，看见你数票子了。”
一张两张三张，怪可怜的。
他说：“跟我走吧。”
010：“去哪里？”
厉延川回头睨他一眼：“当然是去派出所。”
刚才那几个公安员抓人抓上头了，要是徐易被抓住， 没准就直接给按墙上， 徐易被稻穗戳一下都红肿的皮肤， 按砖墙上不得破相？
厉延川想着，自己带着白净的徐易去了派出所。
所里面有几个被抓到的倒卖贩子正据理力争， 凶恶的脸上满是不服，愈发显得跟在厉延川身后的人如同小白菜一样可怜。
叫厉延川来帮忙的兄弟看见他手里麦乳精，先是一惊，不知道厉延川这糙汉什么时候吃这精细东西了， 听完来意后就恍然大悟。
厉延川让徐易和公安员交代，自己去了后头的办公室，找了请自己帮忙堵人的战友。
战友听完他的来意， 瞧了眼大堂里端正坐着的少年。
少年刚刚做完笔录，双手还放在膝上， 眼睛正好奇地盯着派出所的标语，见厉延川看过来，露出也想凑过来的渴望。
兄弟眼睛没移开，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人有没有一丁点伪装的痕迹，一边问：“你们村的？名声怎么样？我可告诉你，我在派出所呆的这几年，见多了长得乖但是内里黑的人了。”
厉延川靠在门框边也往外看，被010的眼神盯得受不了了，朝他招了招手：“名声不行，和一群混子在一起，不过人挺乖的。”
兄弟明白了，故作为难道：“可是没证据他不是同伙……”
徐易正好往这头跑，跑到厉延川跟前。
厉延川一边把人揽住，一边看了他一眼，报了几个门牌号。
兄弟：“这啥？”
“不是要证据吗？”厉延川把手里的麦乳精往他怀里一塞，走了，“走访去吧，都是目击证人。”
小孩儿逛挺久，问东问西什么也没买，还有摊主看他可爱就给他尝了尝，那些人一定对徐易有印象。
他想到昨天看见村里的几个人和徐易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忽然顿住脚，皱着眉转身问：“要是徐易能说出来几个倒卖犯的名字，有没有用？”
010也跟着抬头。
跟在他身后的兄弟摇摇头：“没抓着现行，他们就不承认了。”
倒卖东西的十里八村都有，他们也不可能每个都放人去盯，主要是这次还有一个倒卖进口物品的大犯没抓找，所里的公安员都有些垂头丧气。
他叹了口气：“这次那些人都是小打小闹，就是有个各省逃窜的逃犯，我们蹲着呢，结果连人影也没有见到。”
010见状，好奇道：“是从省城来的那个吗？”
原本满脸遗憾的兄弟：？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这小孩儿自爆的太直接，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把人当嫌犯审还是当证人。
厉延川也低头看了一眼，声音温和了点：“哪个？”
010说：“很凶的，胖胖的。”
这说的太抽象了，兄弟急得团团转，那个倒卖犯跟泥鳅似得滑不留手，他们现在想抓人，可是连长相都不确定，通缉令都放不出去。
他连声问：“你确定是那人？叫什么？多高？你怎么看见的？”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一样砸在010面前，010慢吞吞地一个一个回答了，厉延川注视着，却觉得不太像是村里人的样子。村里人看见公安这么凶，腿都软了，更别说和这人一样细声细气地说话了。
“不确定，不知道，有一米八，”010说着看了厉延川一眼，像是确定了一下身高，这才把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了，“别人带我去见的。”
兄弟一个精神，不管是不是那人，只要有中间人就能确定！
他激动地握着010的手上下大力摇摆了几下，几乎摇晃出了残影：“好好好，所里给你申请奖励！一定给！”
010：！
奖励！
999幽幽道：【世界线。】
010看了一眼，原本爬到二十的世界线悄无声息地开始往下掉。
他小声说：【许蔚然第一次出来做就被抓，他很没有天赋！】
【他还很坏！】
999语气复杂：【确实。】
世界线里没有详写这件事，只要许蔚然能够靠本事躲过这次风波，世界线依旧会判定成功。
就算许蔚然被抓住了，被他知道告发的人是徐易，恐怕反派值也会涨得很欢快。
它摸不准010是不是想钻这个空子，系统虽然没有感情，但是智商却是没有一个是低的。
010一五一十地交代完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把自己瞥见的那人长相也给说了，体型和公安们了解到的对上了大半，兄弟几乎狂喜。
剩下的部分厉延川和他兄弟商量，他就开开心心又出了办公室。
兄弟抓人心切，和厉延川聊了没两句，就准备带着人去县城里搜人，顺手非常无情地把人赶出了办公室。
厉延川被从办公室赶出来，看见小孩儿坐在大堂里等人，看着被明晃晃的银手铐靠着的一排人，来回地数。
厉延川见他这样子逗他：“你也要被拷上了，怕不怕？”
刚刚几人说来说去，徐易也差点当了共犯，厉延川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010：。
他说：“不是给我奖励吗？”
小孩儿眼巴巴的，像是要哭出来，厉延川还逗：“奖你一副银手铐。”
010沉默了，半晌慢吞吞地往旁边一指：“可以把我拷那排吗？”
厉延川顺着方向看过去，是派出所的角落，宽敞明亮，还摆着盆绿植。
挺会挑。
他站直身：“想得美。”说完拍拍徐易的脑袋：“走了。”
010懵懵地跟着人走，其他几个正盯着徐易看的倒卖犯不乐意了，把手铐挣扎得哐哐直响：“凭什么他能走！”
值班的公安员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骂了他们两句，没起效。厉延川推着010走出到门口，让人在这儿等着，自己转回头又进了趟派出所，哐当哐当几声，里面的动静一下子就小了。
010试图往里看，正看见厉延川掸着衣服出来，对上他的视线还笑了笑：“看什么呢？”
010没说话，仰着脑袋跟着他转。
厉延川觉得有点乖，他听村长说这小孩儿的身世和自己差不多，觉得可怜，现在看不仅可怜，还很乖。
他说：“自己能回村里吗？”
010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厉延川：“什么意思？”
010有点纠结，按理说徐易应该认不得路，但是自己走一遍就可以记下来了。
他还没想出答案，厉延川不纠结了，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说：“跟哥走。”
010就吭哧吭哧又跟着他走，发现这人熟门熟路到了刚刚他驻足已久的合作社钱，买了包烟，又扫了眼柜台，递了张紫票子过去。
010正盯着外面的小摊发呆，街市里的人好像忘记了刚刚的一场混乱，依旧在讲价，挑选，挤来挤去。
门口站着的010跟着被挤来挤去。
他身后的厉延川鹤立鸡群，跟个定海神针似地杵在柜台跟前，见徐易要被人流挤出门口，还腾出只手把人拎回来，又往他怀里塞了个铁罐子。
010低头看看，是五块钱一罐的麦乳精！
他立刻抬头看厉延川。
厉延川撇了他一眼：“不是上海牌，喜欢吗？”
010眨巴一下眼睛。
厉延川说：“帮我抱回去，回去分给你。”
010眼睛亮了，把罐子抱得好好的。
两人步行出了县城，又走在土路上开始赶回村的路，走了一个半小时，010走的生无可恋，最后鞋子都在地上拖来拖去。
厉延川：“鞋底坏了也要换。”
010：QAQ
两人越走越慢，最后还是厉延川背了他一道。
等快到村口，厉延川的脚步逐渐变慢。
炎热的天气，因为和人贴着，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汗，似乎喉咙也有点哑，偏偏徐易还在他后背上摸来摸去，厉延川忍不住了：“你干嘛呢？”
010顿了一下，他一手抓着铁皮罐，只剩下一只手能圈着厉延川，此时往上爬了点，小声道：“我抓不住，在往下溜。”
厉延川不说话了，闷不做声地把人往上提了提，手里把着的腿细细白白，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庄稼人。
等到了村口，他把人放下，顺道和人一起回了趟家，从自己住的屋子里翻出个玻璃罐子，哐哐倒满，大手一拧，确定盖严实了，就准备塞进徐易怀里。
010没接，还有点迷茫：“可是我没有帮你抱回来，后半程是你抱我的。”
“我抱了你，但是你一直抱着罐子，有什么问题？”厉延川脸不变心不跳地说。
010：？
他有点被绕晕了，人类都是这么算的吗？
厉延川又看了他裤兜里冒出头的几张一毛钱，眼里更是有了点笑意：“之后就别一毛两毛的数了，县里的奖励肯定有现金，回头我给你捎回来。”
010眼睛更亮了，让他等等，转头在小厨房里翻了一阵，把自己没吃的白萝卜捧了出来。
厉延川垂眼看看：“干什么？”
010说：“给你吃！”
宝贵的，他最后的口粮！
厉延川笑了一声，伸手接过了：“谢谢。”
他去村里的小店没有想要的烟，跑来县里顺便买了炉甘石，还被自己以前的弟兄抓来帮忙堵人。
没想到真抓着个笨蛋。
他把那罐玻璃里的麦乳精递给了徐易。
010于是捧着罐子欢快地回了院子。
厉延川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白萝卜就好像刚刚惊鸿一瞥见的细瘦的小腿。
半晌，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狠狠咬下一口萝卜，萝卜不水灵，倒是挺辣，一路从嗓子眼灼到胸口，似乎落下了一连串的火星子。


第232章 
院子里， 010把麦乳精珍惜地放进了自己床头的柜子里，又找来家里唯一的锁拷了上去。
他在床上瘫了一会儿，忽然揣着兜里的钱爬起来， 打起精神去村里找人换了点粮食。
徐易名声不好， 村里不少人都怕他有借无还， 010认真地思考之后， 还是直接去找了村长。
村长还以为他是来还镰刀的， 有点惊讶：“地就收完了？”
010摇摇头， 从口袋里掏出今天被他摸来摸去的几毛钱， 说明来意， 想要和村长换一点口粮。
这年头村子里家家都不富裕，但是口粮还是有的。
村长沉吟片刻，要了他五毛钱，给了小半麻袋红薯， 都是皮薄个大的， 蒸灶上馋死个人。
馋死的010花掉五毛钱， 高高兴兴捧着半麻袋红薯回家，顺路还把剩下的五毛钱还给了张帆船， 吭哧吭哧的好像是从外面觅食回来的仓鼠。
正好从隔壁出来的厉延川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转身进屋了。
010把红薯也塞进米缸防止老鼠偷吃，然后打水刷锅，开始蒸红薯。
他想着今天上午吃到的红薯， 馋得吸溜吸溜的，又想到自己花掉的五毛钱，一边在往外冒香气的铁锅边打转， 一边认真思考要怎么赚钱。
虽然有奖金，但是还不知道数额， 以后除了种地还得找一门赚钱的活计。想着想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999，徐易家人的积蓄呢？】010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还有遗漏宝藏的小仓鼠，在原地打了两个转，屋子里他都收拾过了，没有一个地方有钱，【没有钱的话，到时候我用什么借给主角呀？】
999沉默了一瞬，其实这个问题010收拾屋子的时候它就意识到了，但问题是，它也不知道那些积蓄会在哪里！
010：。
【999，】他觉得手里的红薯好像也没有那么香了，蔫蔫地说，【到时候我不仅要还五毛钱，还要自己赚钱借给许蔚然吗？】
好可怕的惩罚世界！
“……”
许蔚然前一天被追得不敢冒头，好不容易踩着小道回村，没回家，先去徐易家看了一眼，想看看昨天事闹得那么大，现在安分下来了没有。
他偷偷摸摸地找上门，就看见徐易家院子里乱得不像样子，土都被翻了起来。
许蔚然大惊，昨天晚上他就不敢回家，难不成县里的公安员来徐易家里搜查了，这可真是掘地三尺都不放过！
许蔚然连忙转身跑了，偷摸进家里收拾了点东西就跑出去躲风头了，等大哥大嫂起来后看见狼藉的屋子，还以为是进贼了，在院子里好一通臭骂。
010浑然不知，他昨天挖了一晚上的院子也没有看见积蓄，现在整个人头顶上都好像飘着一朵小乌云，他走到哪里，乌云就跟到哪里。
他抱着小镰刀站在院子里，厉延川路过的时候从院门口看见里面狼藉的景象，英俊的眉眼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010正在低头踩来踩去，他的院子里的黄泥巴昨天都被翻起来了，现在正认真地用鞋底踩平，闻言一抬头，被厉延川凶得呆了呆。
他说：“我刨了一下院子。”
厉延川视线落在了屋外的脚印上，沿墙根的地潮，显然有人站在这里看了半天：“刨院子？”
010像是有点可怜地问：“不可以吗？”
原来不是有人找麻烦。
厉延川的眉头松开：“可以。”
厉延川走进去看了一圈，转身从隔壁拿了锄头把周围的浮土压实，看了眼被丢在角落了，现在也没有处理的稻子，又有了心情调侃：“我还以为你要把稻子重新种回去。”
010知道厉延川在挤兑自己，没说话，慢吞吞地用鞋子把脚边最后一块地给压平实。
鞋帮上都是黄土，010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在门槛上蹭了蹭。
厉延川也弄完了，转身去放锄头，010坏心眼地踩了他一下，厉延川的后脚跟就多了一个黄泥巴的脚印。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这鞋是下地的，本来就不干净：“小心眼。”
010哼哼唧唧：“就小。”
厉延川没再和他拌嘴，太幼稚了。
他回家换了把镰刀准备下地，出门隔壁的徐易也出来了，大包小包带了不少，看起来不像是去下地的，像是去野炊。
厉延川揉揉眉心，一手把那堆徐易抱着吭哧吭哧走的家伙捞了起来，水壶的绳子缠绕在手臂上，坠在地下晃晃悠悠，他看了一眼，上面还挂着徐易中午的午饭，半个手掌大小的红薯，好可怜。
他扫了眼，明知故问道：“这些是什么？”
010很认真地和他数：“这个里面是红薯，中午吃，这个是水，还有草帽！”
厉延川就这么叮铃哐啷地到了田边，惹得周围地里的村民都连连抬头。
厉延川神色自若地顶着这些视线，到了地方一样一样把这堆东西摆在了田埂上，然后才跳下田埂开始干活。
010抱着自己的小镰刀，隔壁的地已经空了一大块，只剩下光秃秃的桩子，他有点吃惊厉延川的速度，埋头也努力割稻子。
等厉延川割完了一茬抬头，就看见隔壁的徐易整个人都埋进了稻谷里，脑袋上顶着草帽，在里面歪歪扭扭割出一条路来，倒是和他种的一样不讲究。
两人忙活了两个小时，日头到了头顶，晒得人头脑发晕，禁不住想往树荫里躲。
010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细汗，噔噔噔跑到路边去躲阴，拿起自己上午带的水壶屯屯喝了几口。
等他放下，就看见厉延川也大步从田里回来，手上抱着满满的稻穗，走过来堆在推车上，再看看上午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一排稻子，现在全部都变成了光秃秃的稻桩。
厉延川走近，铺面带来一阵热意，他抱着的稻穗里还插着镰刀，弯着的手臂结实精悍，粗得像是蟒蛇。
他走到推车边放下稻穗，又走过来把着徐易的手臂左右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再冒红疙瘩后才松开手。
他转身顺手把010较劲了一上午的田也给解决了，回来之后让人好好躲阴凉，自己走到一旁点了根烟。
有人凑过来，他们早就注意到厉延川和徐易是两个人一起过来的，看两人说话的样子似乎还很熟悉，结果到后来，厉延川居然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帮人收稻！
众人都很吃惊。
厉延川是有本事的，就是性子冷了点，大家都等着他搬回家能和他好好凑凑近乎，没想到徐易在人家还住杂物房的时候就凑上去了。
来的人有些眼红，厉延川点烟那个可是打火机，他们乡下还用着火柴呢，打火机都是村支书才有的东西，也不是平常拿来就用，是专门在去县城里见领导的时候给人点的。
如今看见厉延川用着就好像一个普通的物件，不少人都想凑上来试个新奇，也有人见徐易都巴结上了，也忍不住上前攀谈。
厉延川被烦得不行，索性抬手把打火机扔给了他们，自己躲在一旁抽烟。
几个青年挤在一起，盯着厉延川嘴里的烟直砸吧嘴，他们认不得厉延川抽的是什么烟，不过肯定比他们这个几分钱的贵！
厉延川半根烟还没抽完，就看见余光一直注意的地方，那吭哧吭哧啃红薯的身影站起来了。
厉延川下意识把烟掐了，剩下半根，扔了有点可惜，就这么一犹豫，人已经跑到他面前。
跑过来的010在他胸口闻了闻，男人胸膛紧实，手摸上去的触感有点奇异。
厉延川低着头，烟夹在指间摇摇欲坠：“摸哪儿呢？”
010把手挪开：“臭。”
抽臭烟了。
厉延川的烦躁消退，笑了起来，伸手把人按住，还要说：“徐易，你有没有良心？哥帮你收稻子，现在还嫌弃哥臭。”
010挣扎了一下，没能解救自己的手，只好不情不愿地道：“不臭了。”
厉延川很坏地说：“不臭你就多靠会儿。”
010：。
他努力挣扎了起来，这个世界厉延川一定是最大的坏蛋，他比主角坏多了！！
他扑腾着，厉延川看自己一手就能把住的腰，也怕给人掐断了，连忙松了手。
010不满地看看他，看见他干得起了点皮的嘴巴，从身后摸出了水壶。
“要喝吗？”
厉延川的目光盯着水壶的壶口，他清清楚楚记得刚刚徐易吃红薯的时候噎着了，就是喝的这里面的水。
他慢慢地说：“你喝了？”
010：“喝啦，剩下的都给你，我喝不完。”
上面还沾着点水，在太阳下反着光，厉延川听见这话看过来的目光好像着了火，010不知道为什么抖了一下，水在水壶里撞出声响。
厉延川视线落了下去，确定道：“给我喝？”
010点了一下脑袋：“对呀。”
他晃晃水壶，听见里面还剩了大半壶，非常大方地递给厉延川：“喝不？”
厉延川伸手接过，他动作有些粗暴，两人手指相撞，010居然被他灼热的温度给烫得蜷了蜷指尖。
厉延川觉得自己不对劲，天气太热了，他身上热，心里也跟着热，再在稻田里待下去，非把这一块都点了不可。
他喝干净了手里的水壶，还是觉得喉咙发哑，几颗水珠顺着壶口落下，砸在结实的胸膛上，很快浸湿衣衫，黏在起伏的肌肉上。
010浑然不觉面前人的危险，视线顺着水滴落下，一起停在过于健壮的胸膛，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还有点期待地问：“好喝吗？”
厉延川几乎是一瞬间就盯住了开口这么问的徐易。
010听见自己的反派值涨了一格，很开心地说：“我烧了的哦！烧了好喝！”
反派值减回去了。
010：？
厉延川沉沉从胸口呼出口气，平复胸膛里的躁意。
这年头大家从井里打出来直接喝，清甜可口，厉延川也喝不出来烧没烧的区别，倒是有人凑过来嚎：“正好我没带水，渴死了，给我来一口——”
那人话还没说完，杵在那的厉延川忽然回过了头，视线狠厉得好像被侵犯了领地的饿狼，眼睛都往外冒绿光。
那人惊得都结巴了：“怎、怎么了？”
厉延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生硬地收回视线，把水壶塞回去：“我已经喝完了。”
那人连忙道：“没事、没事，我再去问问别人。”
010晃晃水壶，真的喝完了，一滴都没有剩下。
他震惊地看看有自己两只手那么大的水壶，厉延川是真的很渴。
010有点担心地看着厉延川：“你喝饱了吗？虽然我带了很多很多水，但是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厉延川舌尖抵了抵牙齿，他知道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发了神经，此时只能拿出极大的自制力按住脑中胡思乱想的思绪。
刚刚的清甜味好像还在舌尖，他说：
“饱了。”


第233章 
他憋着劲拎起镰刀把徐家的地都给收了， 满满的一大板车，连自己地里的都装不下了，要跑两趟。
010全程就负责跟在他身后运稻穗， 没运两趟， 厉延川看着他手臂上似乎要复发的红疙瘩， 拧着眉把人赶回了田野上。
开始010还不乐意， 厉延川打量他手臂一会儿， 平心而论， 徐易细腻白皙的手笔上起点红疙瘩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是绝对不丑， 但是他还是道：“行啊，再发一次，你胳膊就和毛毛虫一样斑斑点点——”
010摸了个红薯把他嘴堵上了。
010：“……真讨厌！”
厉延川吃了红薯继续干活，徐易带来的红薯真不错， 皮薄， 撕开后甜味直往鼻子冲， 口感又甜又糯，就是手上都沾了点粉粉的红薯。
010无所事事， 只能开始数疙瘩，但是数到后面要掀衣服，他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开始数车上的麦穗。
一个两个三个， 三个两个一个，等他数了两遍之后，厉延川把车推走了。
010：？
他小步跟上， 不是很理解地提醒：“我呢我呢？把我掉掉了。”
漏掉了就掉了，为什么说掉掉了。
厉延川咬着牙， 他有个南方其他地方里出来的战友，也爱这么说话，黏黏糊糊，刚开始的时候不少人嘲笑那人说话，但是这话从小孩儿嘴巴里说出来不一样，又软又可爱，像是自己以前喂野猫的时候，被自己漏掉，在一旁来回打转用尾巴蹭他小腿的那只三花，随便喵喵几句，用尾巴缠缠，自己就把口粮也分出来。
他说：“赶上，下一趟你不用来了。”
010：“为什么？”
厉延川咬着牙，忍耐着身体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燥意，忍得辛苦，额头上冒出的汗比刚在下地还要多，顺着凌厉的脸颊线条，低落在手臂上。
他说：“你家的弄完了。”
010：“可是你的没有呀？”
厉延川头脑清晰，要是徐易跟着他去，自家的田才是真的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自己这一脑门邪火烧了。
他说：“毛毛虫——”
010说：“不去就不去嘛。 ”
看着这人气鼓鼓走在前面的背影，厉延川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把稻子运到徐易家门口，用井水冲了两遍脑袋，闷不做声地给人搬进去铺开。
徐家院子不够大，就连土墙都挂满金黄的稻穗，倒是让这个小院子看起来顺眼不少。010看着一屋子的粮食，眼睛都在泛光。
厉延川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找了块平摊的土地把剩下的稻穗给他铺开，村子里的好地方早就被人用凳子占完，厉延川力气足，不在意这个，倒是徐易家后面那块地方不错。
农村里院子周围的地一般都默认是院子主人的，徐易本来住的就偏，后头居然也有人放了张凳子，就围着徐易家放，想也知道就是为了让人帮忙看着。
这东西铺开后徐易不仅不好出门，甚至会被空气中的脏东西再弄出红疙瘩。
不要脸。
厉延川一脚踢开凳子，转身把围墙上的稻穗撤下，都在周围铺开了，给徐易留出宽敞的门口。厉延川还教他：“要盯着些，要是有人使来找我，不能淋上水，懂了没？”
010气来得快消得也快，闻言还有点舍不得，亦步亦趋跟在厉延川身后看着他卸下挂着的稻穗，像是一个小尾巴。
厉延川不让他搬稻子，他就转进灶房里，灶房里有早上烧好凉的一盆水，上面盖着布，不容易积灰。
010刚才注意到厉延川喝水的时候转了转壶口，此时特意去井边洗了一遍，这才又把水壶灌满，再从灶房出来的时候整个院子已经铺满了金灿灿的稻穗，厉延川正准备走，010捧着水壶过去了。
厉延川如临大敌，浑身硬实的肌肉绷紧了，神情僵硬地看着军绿色的水壶：“怎么？”
010说：“给你带去喝，我洗过啦！”
厉延川接过水壶，在010这里要两只手抱的水壶在他宽厚粗糙的手掌里像是玩具，被握得嘎吱作响。
010惊慌地拍他的手：“轻点！轻点！会坏掉的！”
厉延川松了力气，神情凝重地攥着水壶走了。
“……”
010觉得厉延川好像有一点奇怪，不过他没有多想，又去找了张帆船一趟。
昨天他把钱还给了张帆船的家人，但是张帆船本人还没回来。
他去院门外听了一声，听见里面呼天抢地的，原来是许蔚然的家人也来了，他们在县城里听说这两人好像都闹了事，被抓起来了，两家人正筹划着找人问问情况。
派出所对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至少里面两家人都没有敢直接去问。010听了半天，两家人都盯上了厉延川，觉得他是退伍的，总有点“门路”。
许家还有人说今天在稻场看见他了，也要上门问问，怎么就徐易一个没出事？
010听得津津有味，结果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他一转身，看见一个黝黑的糙汉子正盯着他，吓得010赶紧看了眼自己的反派值。
咦，没动。
盯着他的汉子也皱眉听里面的声音，伸手推了推他，压低声音：“还不走？”
010在记忆里找到了，他的堂哥徐磊！
他于是跟着人走掉，走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地往后看，像是没听够似的。
徐磊把他领到村里的小路上，小路偏，晚上还容易有蛇，平常没人来，现在就格外安静。
010打量着面前人，徐磊大概有一米八，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高个，但是好像厉延川比他还高了不止一个头，平常站在村里人跟前都要低头说话。
010的思绪开始飘忽，一直到忍不下去的徐磊轻咳了一声。
他嘴笨不知道怎么开头，没想到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堂弟也不说话，看两人僵持在这里，徐磊实在是有点尴尬。
“这几天怎么样？”徐磊僵硬地说，“家里是不是没吃的了，到我那拿点？”
前几天徐易偷拿家里的粮食被发现，原本就难以忍受他的堂嫂发怒，当场摔锅摔碗让人滚出去，徐磊夹在中间，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堂弟也来气，但是徐易丧父丧母，他们小夫妻两个气了几天，还是有点心疼孩子。
原世界线里这两个小夫妻又帮了徐易几次，最后心灰意冷，在徐磊在县里找到活计之后分家搬走了，徐家最后管徐易的两个人就这么离开，还是后来听说徐易意外溺水死亡，徐磊才匆匆来给徐易收了尸。
010对这个会给自己收尸的堂哥印象很好，开口说：“不用！”
他看看徐磊纠结的样子，继续道：“我在城里赚了点钱，换了粮。”
徐磊一下子激动了：“你是不是也去做那些违法的事了？公家现在抓得紧，你被抓到了要蹲大牢的！”
010听他说完，摇摇头说没有，看徐磊不信，还拿自己这两天和厉延川走得近的事说话。
“他在我身边打转，我能干坏事吗！”
010说着，大声在心里说能。
徐磊一想也是，厉延川那个阎王脸，村里青年看着都怵，更别提一向胆子小的的徐易了。
他轻而易举被说服，点点头，叮嘱徐易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来找自己，等和徐易分开之后，绕路去了趟村西。
厉延川的家就在这儿，不过他站在门口望了两眼，里头灯亮的，但好像不是厉延川。
他转头回家，在路上碰见了自己想找的人。
厉延川正推着装满了稻穗的板车，徐磊鼓足了勇气，上前把人拦住了。
厉延川手上还推着推车：“你是？”
“我是徐易的哥。”徐磊说。
厉延川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徐易怎么成天管别人喊哥？到底有几个哥？
徐易太多狐朋狗友，徐磊也怕人误会了，连忙报了自己的名字：“徐磊。”
厉延川的眉目舒展开来，神色也温和不少。
他的身高唬人，浑身的肌肉也不是虚的，往那一站，比庄稼人还高大几分，倒是语气很好。
“哥，有什么事？”
徐磊有点懵，厉延川看起来吓人，没想到这么好打交道。
他说：“我……我应该比你小。”
厉延川轻松道：“没事儿。”
徐磊听得脑袋发懵，只能按照想好的说：“听易子说你最近帮了他不少忙。”
厉延川：“我最近住他隔壁，顺手的事。”
徐磊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为了徐易还是说了。
“易子性格像个小孩儿，怕吃苦又要人捧着。”
厉延川心想，还成，挺乖的。
徐磊观察着面前人的表情，没有看出不耐烦，心里确定两人关系确实不错。
说实话，厉延川看起来像是听完第一句话就让自己一边凉快去的人，没想到这么有耐心。
自家堂弟终于找到个靠谱的朋友，徐磊开心的不行，再接再厉：“他平常做事也挺气人的，要是不小心惹了你生气，你千万别揍他！”
厉延川又想，还揍他，他不踩老子的鞋就不错了。
“他打小就胆小，要是做错了事你告诉我们，我来教训他！”
厉延川懂了他的来意，点了点头：“成。”
徐磊松了口气，想到自家媳妇的叮嘱，又补充道：“你也多看顾着他点，这小子混，爱惹事。”
厉延川这回没出声了，他最近都不敢见徐易了，生怕自己再抽风。
徐磊没注意，看着他脸颊上的汗水往下淌，连忙往旁边让了点路：“你去忙，去忙。”
厉延川点点头推着车走了，心里也在思忖着自己最近出了什么毛病。明天去县城里医院一趟检查检查，正好给徐易拿奖金，顺便冷静一下脑袋……


第234章 
010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跑到灶房泡了一碗麦乳精， 又吃了一个红薯。
隔壁的房门紧锁，看起来里面人已经出门。
010在村里逛了一圈，他的稻子还要晒两天， 可以休息一下。
现在大家都忙着收稻子， 他仔细观察后确定村里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赚钱的方法。
村里多的存粮都是统一由村长收卖， 要么就是在后院自己养鸡养鸭， 也算不得一笔收入。
010纠结起来， 赚钱好难。
他顺路去打谷场看了一圈， 收的早的人已经开始用打谷机了， 他们手脚麻利得几乎带出残影， 整个打谷场上烟尘与稻穗横飞，看起来像是一进去就会长红疙瘩的样子。
010心有余悸地跑掉。
世界线没继续往下掉，999说许蔚然逃跑成功，还在试着做倒卖， 不过手头没有钱， 做的不是很成功， 之后肯定还得回村里。
010认真地听完：【如果他回来我还没有攒完钱，可以报警抓他吗？】
999：？
它被010大胆的设想震了震：【你不要世界线了！】
010说不要紧， 这样他的反派值一定很高。
完了，010真的越来越像那些冒坏水的人类了，一点也没有他们系统直白质朴。
999恍惚地说：【可以。】
010开心了。
他开开心心地回家，发现有人在周围徘徊， 还以为是被踢飞了凳子的村民，结果走近了，发现是徐易记忆里其他村里的流氓， 此时聚集在他家门口，看起来就像是要干坏事。
010慢吞吞地转身走掉了， 打算去河边追鸭子。
这群人一看就要找麻烦，很不对劲！不如追鸭子好玩！
这是010最近从徐易的记忆里新找出来的消遣方式，非常喜欢，就是前两天没有机会实施，今天找到了机会，立刻开始沿着水沟找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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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厉延川去县医院挂了号，把自己最近莫名其妙觉得上火憋闷的事情说了，西医医生拿着他的化验单子看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只问他要不要挂吊瓶。
厉延川拒绝了，本来身体就不对劲，乱挂水可能更不对劲了。
他找了自己兄弟，通过介绍去了县城里的老中医那里，老中医是个名人，省里头还因为他特批行医资格证，每天要看病的人数不完。
厉延川往那一坐，老中医搭脉沉吟了片刻，随后收回手。
“挺大了吧，”老中医慢慢写着药方，和他唠嗑，“没娶媳妇？”
兄弟在旁边嘎嘎大笑，厉延川脸皮紧绷：“快三十了，没有。”
老中医睨他一点，把药方放他面前：“不是什么大事，喝两贴药就好了，不过不根治，要是能马上娶个老婆，不喝也是可以的。”
兄弟笑岔气了：“原来你是这个毛病？身体好啊！”
厉延川眉头皱起来，伸腿踹了兄弟一脚。
兄弟侧身躲开，撞在门上，疼得龇牙咧嘴还在笑：“你明白没明白啊？你这是憋的！不是病！”
听不太明白，不仅是听不明白，还是不敢明白。
厉延川站起身抓着写着药方的纸，低声道了声谢，去隔壁药房抓药的时候才发现那张纸都被他抓皱了，上面的字迹被汗水浸湿，糊了不少。
好在抓药的小徒弟对药材都很熟悉，对师父的字迹也很熟悉，转身唰唰从几个药柜里拿出来药材，放在黄铜色的小秤上一称，用油纸打包好：“两块五。”
厉延川付了钱，小徒弟也知道那药放是压心火的，打量了厉延川一眼：“这里就能帮着煎药，你的简单，半小时可以完事，要煎吗？”
厉延川想着，同意了，把手里拿着的一包药递过去，自己和兄弟在附近溜达了一圈，老中医住的地段不错，周围就有不少小摊。
兄弟边逛边说：“你还没找着你那天仙啊？”
当初在军队里不是没有领导想让厉延川当自己女婿的，厉延川都一律拒了，问为什么，这人也冷着张脸说不出所以然，队伍里的人都背地里说厉延川想娶天仙，不过厉延川张的俊，还厉害，配天仙也配得上！
厉延川一听这话，脑中立刻浮现一张脸，要是天仙，也是天上管糕点的，自己就是个软软的糕点，还容易起疹子，脆弱。
发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厉延川立刻打住思想，狠狠闭了下眼：“闭嘴。”
他买了点城里人都爱吃的糕点，专挑好看又好吃的买，一小包花了他三块钱。
他又转去外面买了当地的水果，有西瓜，李子，厉延川尝了口李子，被酸得皱眉，还是买了几个，不知道徐易喜欢吃甜的还是酸的。
想到徐易被酸到说不定会流眼泪，甚至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厉延川就觉得自己头昏脑涨，又要发神经。
他赶忙又啃了几口消灭掉一个李子，酸得抽气，这才冷静下来。
一直到两只手都快拿满了，厉延川才转到巷子里去拿药。
跟着他一起转悠的兄弟都快服了，在队里没见厉延川这么馋过，这人每天跟机器似的，除了训练就是吃饭，吃饭也固定几个口味，真没想到原来这么贪吃，要是能分他一口就好了，他也贪吃。
厉延川听他的话，睨人一眼：“我给徐易带的，闭嘴。”
厉延川领了属于自己的药碗，药碗里的褐色药汁热腾腾的，往外冒着古怪的气味。
厉延川面不改色地一口喝完，被苦得舌根发麻，老中医为了让他静心，特意加大了黄连的用量。
很有用，现在什么都不想了。
两人顺路去了趟派出所，厉延川拿了给徐易的奖金，其他嘉奖还在路上，奖金十块钱，所里自己就能拿出来。
厉延川准备离开，在审讯室看见很脸熟的一张脸，好像就是田边找徐易攀谈的两人之一。
他不由自主慢下脚步，在外面头想听听里面人说什么。
兄弟没有拦他，厉延川算他请的外援，有些能听有些不能听，现在审问的是外围人员，还是自己撞上来的，能听。
里面站着两个公安，手里拿着的档案在桌上甩得啪啪作响：“你这是什么描述，胖脸，个高，没胡子，我能给你揪出来一百个。”
兄弟觉得难怪这人能个徐易做朋友，两个人描述能力一样薄弱。
里头的公安问得头疼，打算从另一角度切入，这几个人里面和那个逃犯最熟悉的就是许蔚然。
他说：“许蔚然为什么要带你们一起做倒卖？他怎么和你们说的？”
张帆船回答过了，已经被问得有点蔫巴，显然正是审讯等待的松懈时机。
张帆船说：“我不知道啊，我已经说过了，可能是因为关系好……”
“撒谎！”问话的公安咄咄逼人，“既然这样，一开始他为什么没有找徐易，如果他信不过，后来半路遇见，又为什么直接让徐易加入？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我告诉你，不配合办案，你是要蹲大牢的！”
张帆船当时被几个公安追着，最后还是没跑掉，不过被抓回来的时候010已经走了，所以两人没碰上头。
听见这话，他慌张道：“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倒卖，而且他们就让我在巷口杵着，我啥也没干啊！”
这点倒是这真的，张帆船有点憨，看见公安过来还没有自觉，还乐呵呵地让路，完全不知道许蔚然让他望什么风。
公安脸一黑：“回答问题！不要狡辩！”
张帆船张了张嘴，显得有些焦虑，他想咬手指，可是手已经被拷在桌边，一动屋子里就想起金属碰撞的声音。
张帆船的心理防线似乎也被这声音撞碎了，闻言喏喏道：“易子他……好像喜欢男人。”
原本百无聊赖在外面抱臂听口供的厉延川脑中轰的一下，立刻抬起头盯着里面的人。
张帆船浑然不觉，自己把前一句话纠正了：“许哥说易子喜欢男人，嫌他恶心，让大家都小心他点。”
厉延川原本翻涌着浓烈的情绪的双眸一下子冻结，森寒起来。
这年头，被人知道喜欢男人可是一件要命的事。
张帆船：“其实我感觉是许哥觉得易子喜欢他，我觉得就是崇拜，不然前几天许哥让他上地里帮忙，他还不乐意呢。”
要是自己喜欢姑娘，姑娘开口了一定乐颠颠就去了。
公安脸色铁青：“这和我问的又有什么关系？”
张帆船连忙说：“没人愿意跟着许哥去县城帮忙，他路上看见易子，还是找了他，私下里还和我说只要他开口，易子没有拒绝的份，”张帆船说着说着，脸红了点，还给自己描补：“要是我知道许哥做这事儿，我也不乐意一起。”
公安也没想出来问出这种答案，这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好在前几年国家取消了流氓罪，不然现在还要进来一个。
公安正这么想，忽然听见身后门板轰然响了一声，公安皱起眉，想知道谁敢在派出所闹事，一回头看见的正是他们队长好不容易请来帮忙的男人。
他们大队长对这个战友夸了又夸，说是队伍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也确实过来两天就找到了黑市的踪迹，不过现在看这个架势，在军队里拉练肯定也很牛！
兄弟在后面拦腰抱住他，一个人还压不住，身边还有两个公安帮着拉，连屁股都要坠上上去了，厉延川一个人带着三个人往审讯室里走。
兄弟对着他的耳朵大吼：“冷静点！川子！冷静！”
兄弟知道厉延川有多偏爱这个小子，刚才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准备离开的时候去国营饭店打包两个菜，现在被扣了一个这种罪，虽然不算罪，但也是不好听的名声，传出去十里八乡都要戳脊梁骨，一辈子也讨不找媳妇，他兄弟不暴怒才怪。
兄弟大声道：“我们的审讯内容都是绝对保密的，放心！波及不到你弟，放心！”
厉延川昨天一晚上没睡好，此时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死死盯着缩在审讯室里的张帆船不说话。
张帆船早就被他的眼神吓得躲到了角落，此时也慌乱道：“我不知道，我是听许哥说的，前几天他说要带我们赚钱，吃饭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不过我没信！”
厉延川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刚才听见许蔚然说过的话的瞬间他失控了。
厉延川冷静了好几秒，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还有几个人知道？”
张帆船瑟瑟地回答：“那天吃饭一共六个人，除了我和许蔚然，还有四个人。”
听见这话，厉延川又踹了脚地上躺着的门板，匆忙地转身走了。
兄弟跟在他身后，追得喘气，跟条死狗似的，厉延川都退伍了，哪里来的一身的力气！
兄弟憋足了力气大吼：“别跑了！我有自行车，你蹬回去！”
厉延川刹住脚步，跟人去车棚拿了车，骑上后蹬得像是风火轮。
兄弟在后面感叹，这速度，这急切感，就是拉练里也没看见过啊。


第235章 
夏日的空气潮湿闷热， 像是有火在后面烧，这是和看见徐易完全不同的躁意，惊慌， 恐惧， 生怕自己晚了一点， 人就真的被欺负了。
厉延川脑子里很乱， 一会儿是徐易可能喜欢男人， 一会儿是徐易被欺负得哭。
村里那些二流子都不是善茬， 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上门找事， 哪怕不是真的， 也是一件可以拿来玩乐的事情。
厉延川急得嘴里燎泡，他居然就这么把徐易一个人放村里！一个人！
他完全忘了自己要冷静冷静的心思，脚下的自行车蹬成残影。
厉延川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到村里，远远看见徐易家紧闭的大门， 还有歪头徘徊的几个青年， 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松懈。
厉延川一下子冷静下来。
揍这群人一顿简单， 但是让要是村里人知道了这件事，自己为人出头， 徐易才是有口说不清。
厉延川慢慢从自行车上下来，周围四个青年也盯着他，这人居然有自行车，他们几个村里都凑不出自行车的一个轱辘。
“你是谁？”
厉延川看了他们一眼， 他刚才的表情太难看，现在就算平复下来，浑身也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戾气， 十分吓人。
他垂着眼，眼睑下扫出一片阴影， 下了车把自行车上锁，没理人，很不好惹的样子。
几个青年对视一眼，为首那个曾经见过没入伍前的厉延川，皱皱眉，把面前这人和脑袋里那人对上号，悄悄和周围人说了一声。
几人脸色一变，他们这些人谁没沾点偷鸡摸狗的事，就怕这种捉人的人，更别提厉延川当初刚回来就抓了别村的村霸进派出所，根本不是善茬。
厉延川把自行车扔进了房间里，又把门锁上，转身看向四人，挑起的眼皮弧度锐利，像是开刃的刀锋。
他没说话，青年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发现动作后觉得没面子，强忍着站了一会儿后，不自觉地开始踢脚边的泥巴，强装不耐道：“看什么看？”
泥巴被一脚踢飞，落在地上崩开，碎泥巴飞溅在地上铺的稻穗上。
厉延川目光落在开口的人身上，眼睛很黑，有一种能把人剜了的冰冷。
“捡起来。”
踢土那人的腿不自觉抖了抖，说话声音弱了点。厉延川不好惹，谁知道这些稻穗是这东西这他占徐易家的地啊。
那人开口道：“我们来找徐易。”证明一下他们不是来村里找麻烦的。
同性恋那事没说，他有预感，要是说了，面前人说不定能不耐烦地把他们几个大门牙揍掉。
厉延川没搭理他的示弱，冷冷道：“你们找徐易什么事我不管，别让我看见你们。”
他又道：“不捡？”
说话的人眉头皱了一下，没想到今天会碰到这么个硬茬，他身后的几个兄弟睁大眼睛瞪着厉延川，可是看见这人短袖下紧绷鼓起的肌肉，又讪讪缩回脑袋。
几个青年强绷着脸色把这么久踢出来的土块都捡出来，干泥巴一捏就碎，几人灰头土脸捡了半天也没什么成果。
厉延川看他们的脏手，露出几分厌恶：“滚吧。”
几个青年立刻直起身，谁知道徐易家隔壁是这么个煞神，商量着等厉延川搬家再来招惹也不迟。
厉延川盯着这些人的身影，慢慢地把这几个人的脸记下来，已经打算好一个一个送他们蹲大牢。
等把这几个人打发走，厉延川从围墙翻进去，确定徐易不是害怕得躲进屋子里不出身，这才满村找人。
他生怕这些人已经把话传出去，还有别人要找青年的麻烦，神经紧绷地在村子里搜寻。
村里人看见他阴沉的表情都多得远远的。
啧，虽然当兵退下来很厉害，不过这一身气势太吓人了，也不知道以后在家里会不会打老婆。
厉延川对村里人明里暗里的打量视若无睹，他对村子不是很熟，当兵这么多年只回来过几趟，每次都是匆匆来去，家里的地都托付给别人了。
要是多回来几趟说不定能早点认识少年。
厉延川咬着牙，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按照记忆把村里找了一遍，终于在村里的小河边看见一个跟着鸭群走的身影。
他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等看清这人在干什么，就觉得自己脑门似乎突突地疼了起来。
徐易正跟在几只鸭子后面走，鸭子屁股一扭一扭的，他也跟着一扭一扭，神情无辜，像是完全不知道家门口有什么事情等着他。
010一下午很忙，按照记忆里追鸡逗鸭，撵了两次鸡群，最后被凶恶的公鸡追着跑，反派值甚至还加了，不过不多，只有半点。
010很珍惜：【原来动物也可以加反派值。】
999感觉自己如果是人，这个时候就要嘴角抽搐了：【你太过分了。】
如果是徐易，也就撵开鸡鸭偷点蛋，但是010一整个下午就跟在几个鸡群后面了，神出鬼没，跟打游击战似的，就是鸡都要烦死了。
010没说话，村子里穷，养的鸡都瘦骨嶙峋，为了抢吃的还凶，要是有狗，他也乐意去追狗的。
中午太热，010找了个林子睡觉，还在林子里撞上村子里的姑娘，姑娘对他态度不错，见面还打了声招呼。
010也回了一声，然后震惊地和999感叹：【居然看见我没有跑。】
徐易名声不好，在这个男女手拉手都要脸红的年代，单独和徐易相处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不会有人想要拿出去宣扬。
999说：【她是你堂姐。】
010：。
它慌张去翻了一遍徐易的记忆，他和堂姐接触不多，堂姐在的时候他被送到其他村读小学，初中辍学回来，堂姐已经嫁去了别的村子。
010松了口气，确定不是自己出毛病了，这才安心在树下睡着了。
他找的位置头顶有阴凉，就是周围有小溪，风吹拂过来，带着水里的腥味。
010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天空都变成了红色，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他睡太久，脖子上被咬了好几个包，钻出来的时候顺手抓了抓，留下几道红红的指痕，但是撞上一群鸭子后就忘光光了后颈上的痒意。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新鸭群，鸭子走一步他走一步，鸭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屁股一撅，往他鞋上拉了一泡鸭屎。
010：。
他躲了，但鞋帮上还是溅到不少。
010嘴巴一下子瘪了下去，今天不用做农活，所以他换了干净的鞋。
家里就两双鞋，现在两双鞋都脏了，他接下来要么穿这双沾了鸭屎的，要么就穿全是麦碎的。
010在水边找了块石头刮鞋底，感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转身的时候看见厉延川懒洋洋地走过来，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很深邃的样子，看不清在想什么。
厉延川没走近，还剩两米就停下了，靠在树边看着他，顺手还从口袋里掏了跟烟咬上。
010继续低头蹭鞋底，不是很专心：“你今天去哪里了？”
厉延川咬着烟，盯着面前人毛茸茸的发顶，嘴巴动了动：“城里。”
010“哦”了一声，这块石头脏了，他又换了块：“帆船他们家说要找你帮忙，你是去帮忙了吗？”
厉延川眉头皱了下，皱成个川字，那群人没来找过自己，他们还敢来找自己。
他摩挲着口袋里的火机，上次在人群里的被摸掉了按钮，他懒得修，丢给别人了，自己这回去城里又买了个新的。
他说话，嘴里的烟跟着动，但是没点燃：“不是。”
010：“那你去干什么了呀？”
他抬起头，眼睛有点亮晶晶的：“看见许蔚然了吗？”
厉延川没回答，上前把他往旁边一拉，带到一堆草面前：“在这儿蹭，这种草硬，好蹭一点。”
010于是低头专心蹭草。
厉延川盯着面前人，脑子里又开始乱，他努力让自己去回想黄连的苦意，但是一点没下去，舌尖泛起点甜味来，他卷了下舌尖，是上次喝少年水的那种甜。
“你跟许蔚然他们关系很好？”
010发现草真的很好用，噔噔噔走到水边，小心地用鞋底沾了点水，又跑回来：“还好。”
“还好是多好？”
010有点奇怪地看着刨根问底的男人，认真道：“就是还行，他喜欢让我帮他干活，我以前乐意，现在不乐意。”
厉延川的呼吸重了：“现在为什么不乐意了？”
010看了厉延川一眼，没说话，厉延川刚刚不回答自己，自己也不要全部都和厉延川说。
厉延川见少年不乐意搭理自己，伸手抱小孩似的把人捞起来，放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又抬起这人的小腿。
010毫无反抗顺着他的动作，厉延川看了眼鞋底：“干净了。”
010不信：“真的？”
厉延川伸手把鞋给他脱下来：“自己看。”
010只好踩在厉延川的大腿上，凑过去仔仔细细看看自己的鞋，他浑然不觉自己踩着的大腿硬的像是块石头，还热，像是要烧着了。
他说：“好像是耶。”
厉延川浑身紧绷，少年的脚踝伶仃，常年不见天日的脚背更是白皙，足弓漂亮的不像话，软绵绵踩在身上，像是在蹭自己。
010皱了皱眉，还是想洗。
厉延川看不得他皱眉，强忍着问：“还有什么问题？”
010慢吞吞说了，他两双鞋都想洗，两双都不想穿。
厉延川说没事，他还有洗过的。
010看了眼厉延川又大又宽的脚，觉得自己可以当拖鞋穿，很满意地不说话了。
厉延川喉结滚了滚，看少年似乎不生气了，又把话题扯回去了：“为什么现在不乐意了？”
010皱眉看看他，不吃亏，也问：“你去城里干嘛啦！”
厉延川想说自己买了很多吃的，少年会喜欢，反应过来回来的太急，东西都扔派出所了。
他脸色一黑，手里出汗，在裤子上蹭了蹭：“去看病，然后买了点东西，顺便去了趟派出所。”
010听完了：“什么病？”
厉延川不想说，他怕吓着这人，手在裤子上擦来擦去，半天后站起身，俯视着面前人：“我不问了，你回不回去？”
他像被欺负了似的，明明是自己有问题要问，现在被问了一通，自己的问题都不敢问了。
010点点头，从石头上蹦下来：“要回！”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提起鞋后帮，把脚踩进去。这是村里人自己做的鞋，这一双是布鞋，徐母做的时候很认真，用料都很足，只是穿的久了，鞋有点毛边。
厉延川松了口气，想带人一起回去，让徐易走在了自己跟前，以防这人在后头又踩到什么石头绊了一跤，虽然徐易没有干过这事儿，但他就是觉得很有可能。
徐易脚步不快，厉延川也慢悠悠地跟在后头，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跟前人身上打转，从毛茸茸的黑发到纤细的腰，屁股有点翘，原来上次下地错怪他了，不是撅着屁股，就是这么翘。
厉延川的舌尖顶着上颚，走近了点，闻到少年身上带着一点水腥，想来就是刚刚追鸭子追出来的，但是水腥里还沾着点甜味，那是少年自己的味道。
他目光又重新往上走，徐易不舒服地动了动，伸手拨开脑后略长的头发，露出了后颈。
厉延川目光一定，落在徐易的后颈上。
雪白的皮肤上有着点点红痕，还有几道抓痕。
厉延川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
不会是许蔚然，许蔚然都不知道在哪里逃命，只会是别人。
他手脚发麻，像是在大夏天被扔进冰窖里。
那些痕迹厉延川很熟悉，队伍里纪律严，难得放假的时候就有人出去找对象，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些，连抓痕都一样，脱衣服的时候一点不害臊，还和他们炫耀自己有个厉害媳妇。
他唇角抽搐了一下，想问少年是不是不喜欢男人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和自己炫耀有个厉害媳妇。
想到这一点厉延川又不敢开口了。
010觉得他有点奇怪，刚才这人突然不走了，自己眨巴眼睛等了半晌，也没有听见下文。
他说：“怎么啦？”
厉延川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哥再问个问题，好么？”
010小鸡似地点了一下脑袋。
厉延川伸手搭在他后颈上，轻轻捏了捏，他指腹有茧，摸得010直缩脑袋。
厉延川垂着眼看那几道痕迹，手上慢慢地抚摸：“这是怎么搞上去的？”
什么？
010团团转了两圈，没有看见，还是999看不下去投影给他看了。
010于是“哦”了一声，乖乖道：“这是睡觉睡的。”
“睡觉睡的？”
厉延川似乎笑了，笑声很轻，眼底却是冰凉的：
“在哪里睡的，让哥也看一看？”


第236章 
010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去， 白天就有虫子，到了晚上一定有更多的虫子，都要把自己抬走了。
他看看厉延川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去， 而且笑的还有点凶， 只好叹了口气：“好哦。”
他叮嘱道：“虽然地方一般般， 但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你不能和别人说。”
厉延川唇角的笑淡了又淡， 最后绷成一条直线。
还找了很久， 到底是哪种睡觉？
到底是谁这么好运气？
他跟着徐易走了两步， 看见徐易一头扎进村里人谈对象时爱钻的小树林， 凌厉的下颚陡然绷紧，是一个忍耐的弧度。
010完全没察觉，拉着人往自己今天睡觉的地方去，没拉动。
他转头看看， 不是很确定地问：“不去了吗？”
厉延川定定看着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知道自己又要犯病了， 他病得很重，一看见徐易就要发作， 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就要发疯。
厉延川狠狠地闭了下眼，又从兜里翻出来一根烟咬着，按捺心底翻涌上来的暴戾。
“走吧。”
010带着他走，晚上的林子和白天的不太一样， 晚上的更凉快，还安静，凉风吹在脸上， 带来一阵阵水汽的清新。
厉延川飞快地打量周围的环境，离村子远， 旁边还有条小溪，是个有水有林的好地方，他的心里像是缀着颗石头，正不停地往下落，要掉到黑暗里去。
010很快把人带到了自己白天睡觉的那棵树下，蹲下来拍拍被他压扁的草地：“就是这里啦！”
他还朝厉延川邀请：“你要睡睡看吗？”
厉延川眉心一跳，目光飞快扫视周围的环境，草被压塌了一块，但是只有很小一块，看起来不像是被翻滚挤压过的。
厉延川心里那颗石头慢慢被托住了，他声音也放得很慢，像是怕动作一大，就会将那颗石头惊动下来：“我睡睡看？”
他的目光转而在010的身上流连，对了，徐易身上很干净，没有沾上什么灰土，看来睡觉的时候很小心。
010点头：“我睡过头了，睡了一下午，很好睡的！”
他说着，期待地看着厉延川，他觉得自己有一点坏，也想看厉延川被虫子咬的样子，不知道厉延川发现自己这么坏，会不会加反派值呢？
厉延川蹲下，伸手摸了摸被压塌的草丛，从里面捡出两三只黑色的小虫，扔到了一边，好了，这下红包也有解释的理由了。
厉延川一下子松懈下来，语气柔和地说：“这种虫很毒，咬人的包很难消，以后躺之前要打草把它们赶走。”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打了，但是它们很快又回来了。”
他说着转身给人看自己脖子上的包，甚至连脸颊上都有一点。
厉延川垂眼，烟滤嘴上已经被咬出深深的牙印，尼古丁的气味在舌尖蔓延，一点点刺激着神经。
他静静盯着眼底伶仃的脖颈：“下次哥帮你赶。”
010看看他：“是要下次和我一起睡觉的意思吗？”
厉延川说：“不想？”
他一点点说：“哥陪你睡，可以帮你赶蚊子，捉虫子，还可以给你遮太阳。”
不止，厉延川还帮自己下地。
010想了想，非常高兴地接受了：“好哦好哦。”
厉延川稍微偏了偏头，似乎也微微笑了一下。
010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厉延川刚刚明明很凶，现在突然又变得很温柔。
他想不明白，索性一屁股坐下，还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厉延川坐下了，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赶虫子，然后眼睁睁看着靠着树坐的徐易一点点往下滑，随后舒服地在松软的草上打了个滚。
发白的衬衫衣角向上卷了一节，厉延川伸出手给他拽回来，010又滚了滚，衣服继续跑上去。
厉延川不拽了，视线落在徐易的瘦削的腰上，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哑意：“你就是这么睡的？”
傍晚的林子已经逐渐响起了昆虫的叫声，显得厉延川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010说：“我睡的时候没有这些声音，只有鸭子叫。”
厉延川不说话了。
他静静地摩挲着手中的烟，反复摩挲，几乎要把外面抱着的纸揉烂，视线落在露出来半截雪白的腰上，里面翻涌的情绪晦暗。
010滚完了，懒懒地趴在地上，忽然竖起耳朵听了听。
他说：“我怎么听见有人声？”
厉延川很习惯，村里就小树林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谈对象说点贴心话，或者想做点更过火的事情，只有来这。
他受过专门训练，五感比少年来的更为敏锐，此时却面不改色地说：“有吗？”
010听了一会儿，又没动静了。
他翻翻自己的记忆，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于是一骨碌爬起来，竖起耳朵听来听去，好不容易听起点动静，忽然一双带着茧子的手就把他的耳朵笼住了。
010：？
厉延川朝他笑了一下，凑近了点，慢慢地说：“乱搞男女关系是要坐牢的，不要学坏。”
他唇齿间含着烟雾，盯着010的眼睛漆黑，像是在呢喃：“哥不舍得你坐牢。”
010和他对视：“男女关系？”
厉延川从鼻腔里懒懒地嗯了一声，陡然放松，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野兽休憩般懒洋洋的气息，周身的烟草味淡淡的，有点迷人。
010笑了起来。
“好哦，”他很开心地说，“那我一定不会坐牢的！”
他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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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了住处，010觉得最后厉延川的目光好像要把自己吃掉，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小鸭子一样跟在厉延川身后走。
厉延川伸出一根手指将人抵住：“吃饭了吗？”
他不在意刚才徐易没有回答，没有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他还生着病，要头脑清晰了才能想这件事。
010眼睛一亮，随后摇摇头，这些天他一日三餐都吃红薯，虽然红薯很好吃，但是有一点想吃咸的了。
厉延川于是进他家灶房里看了一圈，想着可以下厨，结果看完后是黑着脸出来的。
徐易家灶房太干净，老鼠来了都得在这里摔跤！
他说：“你家菜呢？”
010一指地上的麻袋，麻袋还是村长送给他的：“红薯！”
厉延川脸色铁青：“饭呢？”
010还指：“红薯～”
厉延川气笑了：“你是老鼠？成天就吃红薯？”
010没有接话，就是无辜地看着他，像是被骂了也不还嘴的样子。
厉延川去了趟村长家，他现在住的屋子不方便开火，他给村长交了钱，都是在村长家吃的，吃完顺便打两热水瓶的水回来，擦洗或者喝都可以。
厉延川去了一趟，回来捧回两碗二米饭。
他向村长家要了点菜，还买了一斤肉，和村长说以后的钱都折成饭。
010的眼睛跟着他转来转去，厉延川曲指弹他的额头：“爱吃红薯吗？”
010说：“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
厉延川收回手，当做生气过了：“下次不爱吃的时候就给我吃。”
厉延川下厨做菜，还把米饭里的白米分出来弄成一碗，菜上桌的时候010动了动鼻子，才恍然，他好久都没有闻到肉味。
厉延川用肉煸了油出来，用饭一裹，非常香，放在010面前时，热气几乎变成了一只又一只小手，妖娆地朝他勾勾。
010起身从屋子里找来以前徐易家吃饭的小桌子，哐哧哐哧往外搬的时候动静不小，厉延川在厨房听见了，出来看了一眼，又想起来自己被这人吵到的那天，还真是干什么动静都大。
不适合干活，适合歇着。
厉延川这么想，上前把桌子接了过去，桌子是实木打的，010两只手外加肚子用劲才挪出屋，厉延川只是双臂紧绷，肌肉顶起布料，就轻轻松松把桌子放在了院子里。
厉延川转身回灶房，010抱着长凳看他的宽肩窄臀的背影，愣了一会儿。
过了会儿，厉延川端着两盘菜出来，一素一荤，分量不小，010眼睛发亮，厉延川倒是慢悠悠地吃，看徐易馋得跟小猫似的，吃起来也和小猫一样，甚至连那碗饭都差点没吃完。
厉延川把自己的饭吃完，扫光了桌上的饭菜，顺便把010剩下的一坨米饭也消灭。
他把碗洗碗，又开始给自己煎药，中药味从屋子里飘散出去，很快，灶房门口就冒出来一个小脑袋。
010眼巴巴看着灶上的陶罐。
厉延川说：“不是吃的。”
“我知道呀，”010现在变成眼巴巴地看他了，看起来好可怜，在黑夜里都小小一只，“你生病了吗？”
厉延川恨不得现在就把药喝了，药味环绕在灶房里，直往他的心底钻。
他说：“不知道。”
010露出了更担忧的神色：“你不是在煎药吗？”
厉延川面不改色：“大夫说不能治全。”
010于是从灶房门口钻进来，手在厉延川的身上摸来摸去，摸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觉得自己的手心都要被咯疼了。
他小声说：“可是你摸起来很健康。”
厉延川随着他摸，垂下眼：“哥是心里生了病。”
010于是弯下腰，贴在他胸口。
他能听见厉延川原本平稳的心跳忽然咚咚咚地加快，他震惊地抬起头，正对上厉延川垂下的视线：“真的！”
厉延川说：“我不骗人。”
010蹙着眉，厉延川做饭好吃，还帮他赶虫子，下地。
可是人的身体比仿真体来的复杂得多，更不用说现在这个科技落后的年代了。
010问：“要怎么样才能好呢？”
厉延川低声道：“你劝劝它，叫它不要折腾哥了。”
010于是伸出在厉延川的胸口摸了摸。
他能感受厉延川的身体似乎更紧绷了，胸肌在这一刻坚硬又滚烫，像是烙石。
010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点在了厉延川的心口，然后很认真地说：“你要乖乖的，不要胡闹哦。”
话音落下，手下的心跳似乎更剧烈了，010求助地看着男人：“它不听话。”
厉延川隐忍地抓住了他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眉头蹙出深深的痕迹：“等一会，等一会儿就听了。”
010被抓住的指尖发麻，连带着也感到那阵澎湃的热血从指尖翻涌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有点惊慌地抬起头看向厉延川。
“完蛋了，”他伸手捂住耳朵，小声说，“我要被你传染了。”


第237章 
厉延川听见自己心跳失序的声音， 像是同时放了一百头羊在心口疯跑，羊蹄子震得他耳边轰鸣，鼓噪不止。
他张张嘴， 低声说：“什么？”
010却不说了， 认认真真往后退开一步， 两人之间距离拉开， 空气中焦灼的氛围也陡然松懈。
厉延川脑袋清醒了几分， 转身看身后的药， 恨不得现在就灌进肚子。
010又摸摸心口， 刚才耳边扑通扑通的声音没有了， 看来还没有完全传染。
010：“我说，靠这么近会不会传染？”
厉延川恨不得现在就传染，仅剩的理智又将心底的野兽折磨得鲜血淋漓。
他道：“会。”
他看看徐易，想说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可是说不出来。
药味逐渐盈满整个房间， 厉延川看了眼身后的陶罐， 010也跟着他看，陶罐里黑漆漆的， 一个劲往外冒臭臭的香味。
他用力闻了闻，觉得又好闻又刺鼻。
010有点好奇：“可以分我一口吗？”
厉延川的声音有点低：“是药，不是什么好东西。”
010歪了歪脑袋，不太确定地说：“给我喝一口预防？”
厉延川同意了。
他从灶边拿了两个碗， 给徐易分了小小一个碗底。
010像是小动物一样凑在碗沿上闻了闻，被那股浓烈的药味冲得仰了仰脑袋，然后才慢吞吞地、试探地喝了一小口。
下一秒就被苦懵了。
又苦又涩的药汁就已经席卷了他整个味觉神经， 0010的眼眶很快变得红通通的。他捂着嘴巴，震惊又难过地说：“我被中药咬了。”
厉延川看见他被苦懵了， 先是想笑，看见这人发红的眼眶，唇线很快又拉平。
他伸手夺过010手上的药碗，一口把碗底的药汁喝干净了：“被咬了，下次还喝不喝？”
010看看面不改色的厉延川，摇摇脑袋，更蔫巴了：“不喝。”
原来生病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太可怕了。
厉延川看了眼自己还往外冒热气的药碗，转身去给徐易泡了碗麦乳精，回来后自己飞快消灭中药。
010崇拜地看着他。
厉延川神色淡然，还顺手洗了两个药碗，又把所有装水的盆桶都打满，就同手同脚地回家了。
厉延川到了家，一打开门发现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自行车，才后知后觉自己今天忘了什么。
哦，忘了把奖金给徐易拿回来了。
“……”
第二天，厉延川起了个大早，先把昨天被自己造得面目全非的自行车打理了一番，发现没救后就及时收了手，眼不见为净地搁在门背后。
隔壁这几天可能累坏了，现在还没动静，厉延川拿着镰刀下了地，回来的时候还是院门紧锁，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自己也去睡午觉了。
这头，010还沉浸在吃到肉的喜悦中，院子门就被人砰砰砸响。
有人在外面扯着嗓子：“徐家的，我放你家门口的凳子呢？你给我扔哪去了？！”
010揉揉眼睛从炕上爬起来，他一觉睡到了快中午，整个人看起来都迷迷瞪瞪的。
010摇摇晃晃地迈过门槛，洗漱好后，门口的砸门声似乎小了。
他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看见隔壁门也被打开，砰地砸在墙上，震的土墙上的灰扑簌簌往下落。
院外人的声音陡然小了。
厉延川早上把地里的稻子都收完，收回来的稻穗也铺在屋子边，和徐易的混杂在一起。
这两天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厉延川此时被吵醒，一张俊脸上全是被压抑得暴戾。
010把脑袋钻出去：“有事吗？”
砸门的村民是以前徐家的邻居郭三，以前嫌弃地段太偏，前两年才靠着姐夫的聘礼从村长那弄到一片新的宅基地，盖了房子搬走，但还是一直把这块已经充公的地方当做自己家的，甚至还总是侵占徐家门前的地盘。
郭三皱起眉，手指着隔壁铺了一层的稻穗，声音响亮：“我说我放在这里的凳子呢？是不是你拿走了？！整日里游手好闲……”
这是个青壮男人，光是站在少年面前就显得咄咄逼人，看起来没少做这样找人麻烦的事情。
少年抬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一双黑眸澄澈，像是完全不受自己的影响。
郭三被看得恼羞成怒起来，伸手要拽面前人的领子，被躲开了。
他咆哮：“你动我家东西，还敢躲？！”
010慢吞吞地把耳朵捂了捂：“我没有。”
他这话好像捅了马蜂窝，郭三表情难看：“这些铺着的东西都是你，你没有？”
010看着男人站直身体往这边走，看起来很凶的样子，于是把脑袋缩回门里，瓮声瓮气地报出几个名字：“前段时间隔壁村的人来我这了，可能是看不顺眼拿走了吧。”
“我真的没动。”
因为是厉延川 踢飞的，小凳子骨碌碌滚了一圈，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倒是真的有可能是昨天的那群人拿的。
010说，“我可以告诉你名字，你自己去讨。”
郭三听见隔壁村几个混混的名字，脸色僵硬了一点，这些人哪里有徐易一个小孩子好欺负，他前年就因为这事从徐易手上要了不少粮来。
他还没盘算好要怎么胡搅蛮缠，厉延川已经走近。
厉延川从外面单手把徐易家的门拉上，隔绝了010从门口最后一点窥伺的目光，随后垂着眼皮看面前的郭三，声音冷淡：“还有事？”
郭三一梗，厉延川是村里头的香馍馍，村里男人都对他又敬又怕。
他看看厉延川维护的样子，色厉内荏道：“厉大哥，你是不是被里面的小子给骗了，我告诉你，徐易以前就偷他娘的钱，后来还偷他堂哥家的粮，这种人就是以前的坏分子……”
010贴在门板上认真偷听，听见有道理的地方还点点脑袋，可惜反派值一分不涨，厉延川看起来还没睡醒，郭三说的话全部左耳进右耳出了。
郭三越说声音越低，因为面前人脸色越发不耐起来，冷峻的眼锋撇过来，像是能把自己削了。
他讪讪道：“厉哥？”
厉延川伸手按在郭三的后颈上，他手指修长宽大，按在人脖子上时，可以轻而易举地掐死。
郭三瞬间腿脚一软。他硬撑着道：“徐易把这块地盘都给占了，这、这不公平。”
“也有我的，”厉延川睨他，目光很冷，“你家不在这了，这一块就是我们的。”
郭三嗫喏：“可是、可是……
厉延川说：“吵死了，回你家去。”
郭三不是很情愿，但是厉延川的手铁钳一样捏着他，把人拎起来扔到了一边。
郭三像是一条瘫软的面条，扶着树艰难地离开。
厉延川看着走掉的郭三，这才靠在门板上伸手敲敲，对里面肯定在偷听的人说：“醒了？”
010站在里面仔细观察自己的手臂，没有听见。
他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如果他和厉延川一样壮，就可以把人吓跑了吗？
999在他心底凉飕飕道：【不可能。】
010默默放下了手，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墙上翻了进来。
010：？
厉延川身高腿长，接受多年训练，这么一道矮墙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此时看徐易呆呆站在门后，上前弹了下010的额头，又伸手把门闸拉开：“怎么不理人。”
010捂住脑袋，看看围墙又看看门，忽然觉得自己的住处很不安全。
厉延川也这么觉得：“你知道昨天有人来找你麻烦？”
“知道呀，”010好淡定，“我看见了，才去找鸭子玩。”
他皱皱鼻子：“鸭子比他们好玩。”
鸭子走路可爱，毛茸茸的，除了走着走着会翘屁股拉一地外，没有其他缺点。
厉延川见少年淡定的样子，又想起那群人来的意图，脸色不禁一沉。
他说：“以后多玩鸭子，少和这些人玩？”
010觉得这个很简单，世界线里徐易和这些人交集只有许蔚然，现在许蔚然跑掉了，两拨人自然渐行渐远。
他忍不住顺着厉延川的话想，如果自己养鸭子，就可以一直玩……
厉延川没得到答案，徐易又在发呆。
他转身进造灶房，把自己从村长家拿的几个玉米馒头扔上去蒸了，热好后扔给徐易，看他小猫一样吃，还喜欢先把松软的馒头捏得扁扁的再吃，像是小猫啃饼。
厉延川支着下巴，上午他去村长家借灶房熬药的时候村长问他生了什么病，他满脑子都是徐易。
厉延川想着自己还没冷静半天就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实在不太明智，至少要把这个疗程的药喝完他的脑子才是彻底冷静了。
厉延川索性起身拍拍裤子：“我先走了，我给你多带了馒头，还有菜，晚上你可以配着吃。”
010说：“你不来一起吃了吗？”
厉延川站起来又坐下，好像屁股下的凳子着了火。他眉头拧起：“不了，村长让我给他家帮忙。”
010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
厉延川不受控制地道：“村长家养了鸡鸭。”
010眼睛一亮，厉延川继续道：“……他家里没人管，你帮他看看？”
010猛点头。
其实村里的鸡鸭根本不需要看，到点就放出去，或者出去割点草关在笼子里养，从来没有专门要一个人看着的，但是010不知道。
厉延川成功地忽悠了010，他下午根本没有事，只是要去打扫房子而已，正好他的房子也在那条河边，离水不远。
厉延川冷静地想，喝药是喝药，要是不发病，怎么知道喝药有没有用？


第238章 
村长家不止有鸭子还有两只鹅， 厉延川索性一起赶到了水边，寻找了一块有树荫的地盘，又看了一会儿确保人畜和谐， 之后才起身去打扫自己的屋子。
他一走， 刚刚还安安分分的大白鹅立刻神气地四处巡视， 甚至还伸长脖子驱赶周围的小鸭， 小鸭一个个接连扑通扑通跳进水里， 溅起不小的水花。
慢吞吞跟在岸边散步的010：！
大白鹅看起来怎么和厉延川一样凶！
他看着灵巧的鸭子一个个跳入水中自保， 松了口气， 下一秒， 领头的白鹅就气势汹汹地扭过脑袋。
010：？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大白鹅扑腾着翅膀朝他追过来，气势汹汹，连带着掀飞了两边的小的。
010扔掉手里厉延川给的烂菜叶子转身跑掉， 奈何大白鹅对菜叶子不屑一顾， 专心啄面前人的屁股。
划水的小鸭子发现岸上的烂菜叶没人要， 偷偷摸摸摸上岸。
010按照厉延川离开的路，远远就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提着空桶， 宽肩窄臀，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010顾不得太多，啪叽啪叽跑过去，窜到了人身上。
于是刚刚挑完一趟水的厉延川就接到了一只往他怀里窜的徐易。
厉延川皱了下眉， 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松开拎着的木桶，把人托住。
木桶砸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一声。
010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木头是实心的， 好重！
他努力又往上窜了窜，伸手勾住了厉延川的脖子。
站在他身边的村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厉延川往人身后看，只看见慢悠悠踱步的大白鹅。他露出一个懊恼的神情：“怕鹅？”
010手脚并用地攀在他身上，闻言立刻告状：“它好凶。”
他说着，觉得自己安全了，也回头一看。
大白鹅看起来浑然无害，正懒洋洋地沿着路边走，时不时吃一口路边的野草玩。
010看着大白鹅虚伪的悠闲模样之后呆了一瞬，又转头看看厉延川：“它刚才追我，很凶的。”
村民这才笑了笑：“鹅最会看人下碟，你太嫩了，鹅看出来好欺负。”
徐易以前也不怎么做农活，浑身上下养得皮肤雪白莹润，看起来不像个庄稼汉，反而像是个读书人，难怪会被鹅追着跑。
村民看看被追得可怜得连厉延川都不怕的人，啧啧，这是真怕鹅吧，不然怎么敢往厉哥身上爬。
厉延川伸手把他脑袋按下去：“嗯。”
010顺着他的力道，迷茫地把脑袋搭在厉延川的肩膀上，厉延川肩膀宽宽的，很硬实，非常适合放脑袋。
010滚了滚脑袋，又问：“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温热的气息扫在脖子里，厉延川神色不变地道：“没有。”
他把人往上掂了掂，好瘦。
厉延川：“我给你欺负回去。”
正好找村长买下来烧鹅肉吃。
010点头：“好哦好哦。”
厉延川单手把人托住，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手背突出青色的经络，透着一种粗野的掌控感。
徐易好小一只，他甚至能腾出一只手来检查徐易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处。
厉延川问：“被啄到了吗？”
“没有哦。”
厉延川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徐易继续说：“但是它一直要啄我屁股，被啄到一定很疼！”
厉延川脸黑了，他要把这只鹅刚才缠着的那只母鹅也一起炖了。
旁边呆着的村民觉得徐易比想象中好多了，又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合适，于是道：“那我先走了，厉哥，你快点去看看。”
010好奇地在厉延川身上动了动。
厉延川朝那人颔首，把人抱好，解释道：“村口有人找我，他来给我带信。”
说到这个，厉延川眼底就溢出点笑意。他凑到人耳边低声道：“你的奖励来了。”
010一个振奋，从厉延川身上蹦下去了。
厉延川原本噙在嘴角的笑淡了淡。
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指尖蜷缩了一下，遗憾地摩挲了一下指腹。
确实很嫩。
他镇定地想。
两人一起走到了村口，村口的人脚边放着大包小包，正躲在树荫下，用手扇风。
张帆船今天被放回来了。他虽然接触了违法行动，但是可以说对行事的内容一无所知，让他描述一下那个倒卖犯的长相，形容得比徐易的话听起来还让人绝望。
厉延川的兄弟顺路和他回来，沉着脸教育了张帆船一路，一直到村门口，才摆摆手和人分道扬镳。
兄弟来给他送东西，看见这人脸上的笑意，和冲出去的样子截然不同，嘴角都不自觉含着笑，满面春风。
兄弟：？
他端详着厉延川的神色，心想自家兄弟可能是真病了，就算来的及时把人救下了，也没必要这么开心吧。
他看了看毫发无损的徐易，不是很理解。他踢踢脚边的东西，让厉延川自己拿：“我车呢？”
厉延川弯腰一个一个捡起来，注意到里面还有其他不能过夜的小吃，挑了挑眉。
兄弟解释道：“你那堆吃的都在所里消灭了，我可专门跑了一趟给你买全的。”
厉延川道了声谢，领着人往自己的屋子的方向走。
土路被人来来去去地踩了许多年，只要不是下雨天都很好走。
兄弟倒着走在前面一步，笑眯眯看着010：“又见面啦。”
他说着从兜里摸出来两张钞票：“你的奖金。”
010伸手接过，珍惜地摸了摸，放进了口袋里。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十块钱在村子里不算小钱，够攒很久了。几个村民神色古怪。
徐易挣不了钱，但是才和厉延川打了几天交道，就有人给他送钱了。
那可是十块钱，够买不少口粮了！
010浑然不觉周围人的目光，高高兴兴把钱收下后，又问厉延川能不能跟他换五张一块的，他要还人。
厉延川：“家里有，回去给你找。”
兄弟见状摸了摸口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发现厉延川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中似乎有很多意思，兄弟摸口袋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
傍晚，010拥有了丰盛的一餐饭，村里人都在农忙，只有徐易家的灶房里不断传出肉香。
路过的郭三表情愤恨，徐易哪里来的肉？还不是厉延川弄来的！要是自己没搬家，厉延川肯定会和自己家亲一些，这些肉，自己也能分到！
他在附近转悠了两圈，发现里面人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悻悻离开。
屋里，三人已经在桌上开始吃饭，厉延川从村长手上买来了大白鹅，又想买母鹅时被010拦住了。
厉延川自己在灶房里忙活，兄弟很没有心里负担地和徐易一起捧着带来的零食蹲在门口。
兄弟看徐易光捧着零食也不吃，好奇道：“你不馋吗？”
010看看他：“还可以。”
兄弟说：“别不好意思，这些都是厉延川的，我们快点吃完，他就没得吃。”
010：？
厉延川端着青菜出来，凉凉看了人一眼，对徐易说：“买给你吃的，可以吃。”
他看徐易犹豫的神情，补充道：“放坏了要赔我。”
他说完到井边把菜洗了，又回灶房了。
010觉得逻辑不太对劲，身边的兄弟已经开始吃了，还招呼他：“还不吃？到时候你的奖金都要赔一半出去。”
010：！
两人聊了几句，聊到张帆船，兄弟脸色苦了下来。
他想到了张帆船供出来的那些话，飞快地看了徐易一眼。
010捕捉到了，原本在埋头吃绿豆糕，忽然抬起头朝他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兄弟没想到徐易这么敏锐，轻咳了一声：“张帆船说你和许蔚然关系不错，要是许蔚然回来找你了，要记得给我们举报啊。”
他补充道：“或者直接找老严抓，他很厉害，抓个人轻轻松松。”
灶房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是厉延川在剁肉。
010点点头，换了一个吃，顺口问：“你们还没有找到那个倒卖犯吗？”
一说到这个兄弟脸色更苦了，他说：“我倒是想，但是又胖，又黑，不好惹，看看这几个字，谁能画出来他的画像啊。”
哦，要画画像。
010后知后觉了一件事。
他会画画。
010吃了一颗糖葫芦压惊，灶房里的剁肉声停了，厉延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少吃点，等会吃饭。”
010警惕地看看灶房，确定里面人看不见自己，才慢吞吞开始吃第二颗。
糖葫芦甜滋滋的，就是里面的山楂太酸，010喜欢吃外面的那层糖，又香又脆，粘牙的时候很好玩。
他把这颗慢慢吃下去了，才说：“我再给你描述一遍？”
兄弟说：“你别说了，你说的长相不比张帆船好到哪里去。”
010慢吞吞地说：“可是，我可以画。”
他看看兄弟，有点期待：“这个也可以奖钱吗？”
找到赚钱的方法了！
兄弟一怔，随后狐疑，会画画可不是简单的，而且他描述的那么抽象，画出来会不会是一个火柴人？
兄弟想着，敷衍道：“好，你画，到时候弄出来让厉延川给我，有用的话我给你申请奖励。”
010看看他：“会奖励多少？”
兄弟笑了笑，看他像是真的要画，本着鼓励人的心态，索性把最高价报了：“能用二十，抓到人给你五十。”
010应下了。
两人聊着天，灶房里已经传出了一阵阵香味，把两人的馋虫都引了出来。
厉延川手艺不错，焖了个鹅，还炒了盘芹菜肉丝，青菜，他今天从别人家换了调味料来，做菜更得心应手。桌上每盘菜分量都很大，摆了满满一盘。
伙食太好，兄弟吃的喷香，但是010刚刚吃了好多兄弟带来的小吃，现在已经开始数米粒了。
厉延川在旁边冷笑：“是不是说了会吃不下？”
010慢吞吞地又吃了一口饭：“我只是吃的慢一点。”
厉延川气笑了：“要数到明天？”
刚刚就应该出来没收。
010不说话了，饭有一点多，可以数到后天。
但是说出来厉延川肯定很生气。
他把饭碗挪到了厉延川手边，手背贴了贴厉延川手背。
厉延川挪开，神色冷硬：“自己吃。”
010又贴贴。
兄弟都快看不下去了，厉延川带过兵，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花招迷惑？
厉延川也是这么想的，非常有底线地只拨了一个饭团过来：“剩下的你自己吃。”
010有点失望，捧着饭碗到角落吃去了。
厉延川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头疼。
兄弟在夕阳下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这时候吃顿荤的，整个人都要舒服瘫了，没形地靠在桌上，挤眉弄眼地问：“药怎么样，有用吗？”
厉延川下意识看了眼徐易，见人没反应，才道：“有用。”
“大夫也说了这方子治标不治本，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我身边有不少女同志打探你的消息，”兄弟笑嘻嘻道，“还有在队伍里的也在惦记你，你好受欢迎的。”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凉凉道：“你还是先看着自己吧。”
厉延川比他大了五岁，兄弟撇撇嘴，自己又不是老单身汉，不需要这个。
他支着下巴，顺着厉延川的目光，也看向了蹲在角落的徐易，感叹：“还是年轻好，没有这种烦恼。”
兄弟说着，记起来厉延川进队伍好像比徐易现在的年纪还小，不过一直没见他靠近过什么女同志，也没见他晚上干点见不得人的事。
这年头大家都睡十人二十人的宿舍，宿舍是铁床和木床，厉延川睡的铁床，有点动静就会嘎吱嘎吱响。
兄弟睡在他对头这么多年了，没听过铁床有奇怪的响声。
这不会是自己硬忍出问题了吧。
兄弟在心里感叹，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道：“这小子长得不错，村里人有没有媒婆找他？”
厉延川觉得耳边似乎围了只苍蝇嗡嗡嗡，他额角抽了抽，手按在碗壁上，整个人带着一种压迫感：“没有，他还小。”
兄弟点头：“我从张帆船那听说了，他命是有点苦，不过以后不跟着混了，说不定村里就有人主动找上门了。”
厉延川面无表情地放下碗，薄唇吐出几个字：“自行车在我房里，吃完了自己去推。”
兄弟不说了。他震惊地左右看看，确定厉延川是在对自己说话：“我辛辛苦苦下班给你送东西，你要让我大晚上蹬着车回去？”
厉延川抬抬眼皮看他：“没地方给你睡。”
而且晚上他还想呆在徐易院子里呆一会儿，这人在有点碍事。
兄弟想骂人，看见旁边被热闹吸引回注意力的徐易硬生生把几个脏字咽回去了：“以前咱俩不是没有睡一张床的时候。”
010更好奇了，厉延川看得眉心一跳，伸手捂住兄弟的嘴：“别胡说。”
兄弟差点从板凳上翻下去，扒着厉延川的手：？？？
三人吃完饭，厉延川踹了一脚让他收拾，又让徐易跟着自己进房间找钱。
房间里堆了不少杂物，都被统一归拢在角落，桌上放着台油灯，是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环境逼仄，看起来像是猛兽的巢穴，黑乎乎的一进去就要被叼住。
010没有一点危机感，上次上药没有注意，今天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觉得厉延川的住处环境有点恶劣。
厉延川从枕头底下翻出个钱夹，里面有好多十块二十块的纸钞，他全部翻了一遍，才从里面找出五张一块，抽出来给徐易。
010接过，厉延川热热的，就是攥在手里这么一小会儿就把纸也焐热了。
他看了一眼夹层，小声道：“你好富！”
厉延川笑了：“退伍金。”
010“哦”了一声，在脑袋里把这个赚钱选项划掉，厉延川当了好多年兵才有这么多退伍金，如果自己去的话，还没拿到钱，许蔚然的剧情都要结束了。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厉延川漫不经心地道：“缺钱？”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也没有。”
家里只需要留他一个人的口粮，到时候稻子弄好了，他不仅有口粮，还能卖一换钱！
厉延川被兄弟刚才嗡嗡的话带偏了，下意识想，徐易这么年轻，等手里有钱了，会不会更多人上门说亲。
这么想着，他就是一怔，心底泛起一阵又酸又涩的感情来。
他倏然站起，准备去给自己熬药。
门一推开，屋子里那种暧昧压抑的氛围就散了，土地里仍带着燥热的空气窜进屋里，热得人出了一背脊的汗。
厉延川听见自己说：“稻子明天收，我借石磙来。”
010跟在他后面点头：“那我要几点起？”
厉延川把时间说晚了两个小时：“十点就行。”
010认真地在脑袋里调了个闹钟。
两人走回院门内，吃完饭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只剩下天边的最后一缕光在不断挣扎，让他们能看清脚下的门槛。
兄弟还在里面鬼哭狼嚎地抱怨厉延川没有革命情谊。
010纠结：“要不，他留下来？”
厉延川淡淡道：“他睡姿差，会踹人，让他回去。”
010“哦”了一声，看看自己家空出来的房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你睡我家，他睡你家？”
厉延川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觉得耳边好像出现了幻听。
天边的太阳彻底落下去，两人间陷入彻底的昏暗，院子里的兄弟闭嘴了，起身开始摸索起哪里有电灯。
屋里人摸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村里还没通电，于是摸进了灶房里，开始找油灯。
院子里的动静渐渐消失，厉延川过了一会儿才像是确定了不是自己幻听，缓缓问：“方便？”
010：“方便。”
厉延川看着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徐易，拳头攥起，指甲深深刻进掌心，用疼痛唤醒了自己的理智。
“不用了。”
夜色里，厉延川的下颚绷得死紧，像是在狠狠克制自己。


第239章 
男人的声音消失在夜色里， 010听清了，有点遗憾地点点头。
两人进了院子，兄弟已经把油灯摸出来放在院子的桌上， 此时正到处找火柴， 厉延川见状， 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点上。
幽暗的院子里亮起一抹光亮， 天上黑云层层叠叠， 月亮被遮掩， 只有黯淡的月光撒下来。
厉延川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好像要下雨了。”
这天气一般都不怎么下雨， 但是夜风也凉了下来， 呼呼吹在院子里，带来几分两凉意。
兄弟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我就不走了！”
淋雨还赶路，哪里有这么惨的！
010歪歪脑袋：“可以呀。”
010坐在长凳上，刚刚吃完饭和零食， 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鼓起来一点， 接话时正舒服地眯着眼睛。
010晃了晃腿说：“我家还有一个空房间。”
厉延川猛地抬头。
说这话的徐易没有察觉他的注视， 还说：“床很大哦～”
厉延川放在桌下的大手猛地握紧。
兄弟毫无所觉，也高兴道：“还是你好！”
厉延川看向徐易， 徐易说完这句话后已经站起身进屋，他只看了徐易显瘦高挑的背影，还有在暖色火光下露出的一抹白皙脖颈。
厉延川的目光追随着他，看见徐易弯腰打开柜子翻找着床褥， 显然是要去铺隔壁的床铺。
他踢踢旁边的木凳：“你去我那睡。”
兄弟：？
“你有病？”
兄弟说完，才后知后觉厉延川确实有病，昨天自己才陪人一起去看过。
他站起身绕着厉延川转了两圈， 看这人火气很大似的，转去灶房看看药有没有好， 别到时候这人压着的火气撒自己身上了。
他出来的时候端了药碗，放在桌上：“你自己睡，嘿，我就要睡这，可比你那点地方好多了。”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你动静太大，起床会把他吵醒。”
兄弟犹豫了一下，他起床动静确实不小，不是起床气，就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动静就哐哐响，他也没少因为这个在宿舍里和人吵架。
人家小易是好心，他总不能不干人事。
厉延川继续道：“他昨天才收完稻子，很累。”
兄弟摇摇头：“那行吧，我今晚和你睡。”
厉延川轻轻颔首。
兄弟要转身去找徐易，让他不用给自己弄了，被厉延川拦下。厉延川说：“我来和他说，你明天要早起，冲个凉先睡吧。”
今天下午兄弟是顶着太阳来的，一身的汗干了又湿不知道多少次，此时扯着身上的制服，所里的制服料子不错，但是太吸汗了，上面已经凝结出了些盐粒：“好。”
厉延川说：“隔壁屋子后头有缸，自行车将就在门后头，明天打开门就能骑走。”
兄弟笑嘻嘻道：“还是你贴心。”
兄弟踢踏着步子离开。
看着人的身影消失，厉延川才走进徐易住的那间房，垂眼看吭哧吭哧往外搬褥子的徐易。
他神色不变，伸手给人接住了被褥：“还没弄完？天气热，直接睡床板上也行。”
010摇头：“我睡隔壁，这里给他睡。”
厉延川呼吸沉了点，明白徐易的意思了，原来徐家就三口人，这里是徐易睡的，隔壁肯定就是徐易爹娘住的地方了，徐易觉得让人睡那间屋子不好。
他说：“顺子起床动静大，怕明天吵醒你，已经睡我那去了。”
010动作顿了顿，从抱着的一叠被褥后冒出半个脑袋，眼睛看着厉延川：“那你还住我这里吗？”
厉延川颔首，伸手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我帮你铺，你去冲凉，晚上风凉，冲澡会感冒。”
010点点头，放心地把褥子交给他，自己噔噔噔往外跑，把烧好的热水瓶拿出来勾兑凉水。
厉延川抱着褥子，褥子用料足，都是松软的棉花一点点缝制的，抱起来和徐易一样软。
厉延川走神一瞬，强行定定神，抱着被子进了隔壁屋。
隔壁屋里显然经常被打扫，打开门的时候没有一点灰尘味。厉延川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番，看见角落放着的大床，抱着褥子过去给人铺好。
他摸摸褥子，这时候又担心有些薄了，木床板太硬，中间还有空隙，说不定会把人后背弄青。
厉延川面不改色地退出屋子，进隔壁抱了被子。
他把被子藏在褥子底下，上面再用画布床单遮住，床单上有两朵鲜艳的红色大牡丹，是崭新的，看起来像是徐母留下来准备给徐易新婚用的。
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徐易拿盆拿水勺的声音都一清二楚，厉延川扯床单的动作缓慢下来，一直等外面彻底安静了，他才慢半拍地把手下的床铺好。
屋外吹进来的风还有凉，厉延川推开房门说：“小易，你快点上床，不然要——”
他的话音断在喉头，天空浓密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只留下凉爽的夜风，站在井边的少年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水，弯腰套着裤子。
徐易身形比同龄人要瘦弱不少，但是却异常白皙，薄纱一般的月光洒在他细腻的脊背上，顺着清瘦的背部流淌而下，几乎是院子里唯一的亮色。
厉延川霍然移开目光。
010应道：“来啦来啦！”
他踩进另一个裤筒，裤子很宽松，是棉麻的，不过他腿上还有点水没擦干净，此时裤子沾了点水不顺滑，堆在他的膝弯处。
010弯腰去整理，厉延川大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给人把裤脚整理好了，伸手贴在他脚踝上试了试人的温度，确定不凉之后才起身，低声催促：“快进去睡。”
010：“可是还很早！”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村里人都是五六点起，平日里睡的更早。他低头看一眼时间，八点。
厉延川面不改色拧着表冠转了几圈：“不早了。”
010也探出脑袋看看时间，九点了！
他有点震惊，他们不过是凑在一起聊了会儿天，居然聊了这么久吗。
010听话地进屋子里睡了，999看完全程觉得有些绝望，一个系统居然估计不准时间，哪怕多看一眼运行的数据时间呢！
桌上的药早就凉透，黑漆漆的看起来相当难喝。
010进屋之后，厉延川独自站在院子里沉默片刻，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立刻爬满了口腔，厉延川的舌尖发麻，喝了几大口井水也不管用。
厉延川索性蹲在井边洗漱完，又劈头盖脸给自己冲了两盆凉水。
水珠从他精硕的腰身滚落，顺着紧实的大腿落进脚边，和刚才少年冲过的水一起没入泥土里。
厉延川确认自己洗的干干净净了，才上了徐易的床铺。
他没有被子，褥子和枕头上一阵阵淡淡的香味一直在鼻尖蔓延。
厉延川睁着眼硬撑了一宿，第二天起时，把隔壁要离开的兄弟吓了一跳。
兄弟看了眼安静的院子，不知道先算账还是先问怎么了，过了几秒才说：“你又犯病了？”
这得多燥才能一晚上不睡啊。
厉延川应了一声，伸手捋了把额前的发丝，脸上看起来没有一点憔悴，只有眼睛里些许的血丝暴露出一夜未眠的真相。
他把人送走，转而去收外面铺着的稻穗，村里的打谷机排满了人，每天想打谷的人从四点半开始打，一直到天黑了也没有歇！
打谷机怎么也要两个人，他不愿把徐易叫起来，村里其他人又总是问东问西。
厉延川把稻穗扔板车上运回了自己家，前几天他就找出了家里用过的大木斗洗干净了晒，现在已经可以直接用了。
于是等010洗漱完后，震惊地发现屋子外面铺的金灿灿的麦穗已经全部消失。
010：！
他看了一圈，发现不仅是自己的，厉延川的稻子也全部消失了。
他没有手表看时间，看了一会儿太阳的位置后，选择敲敲999：【我起晚了吗？】
999：【没有，厉延川七点起来干的活。】
010呆了一下，难怪昨天厉延川要那么晚睡呢。他小声问：【他在哪里？】
999说：【他家。】
010跑过去了。
厉延川正站在院子里，袖子卷起，精实的手臂上布了一层亮亮的汗珠，010靠近时透过薄薄的衬衣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
院子里堆了一好多尖尖的稻堆，显然是一上午的成果。
厉延川拿了一把铲子扬，他家门口有一大片地，足够了。
010想和他换，厉延川一手按着人的后颈，把人往自己身后按，眉毛一竖：“你又想长疙瘩？”
他又说：“哥可不给你买了，要是长了疙瘩自己去城里买药。”
去城里要走一个多小时，太阳大的时候身上更难受。
010慢吞吞地找到院子里一个小马扎，离远一点看着厉延川的动作。
他看了一会儿，想起身进灶房里看看有没有绿豆之类的，结果专心干活的厉延川立刻回头看他，见他要走，开口道：“好好坐着，弄完了给你吃冰糖。”
厉延川弄了一半，看了眼已经到头顶的日头，也钻进了屋檐的阴影下，准备日头小些再把活干了。
徐易好乖地坐在凳子上，双手还放在膝上，跟着他的靠近抬起脑袋，软软地问：“我可以动了吗？”
厉延川呼吸一沉，转身进灶房里端出两碗绿豆银耳，里面放了很多的冰糖，用料也足，被放在井水里冰着，拿在手上都凉凉的。
原来已经做了！
010震惊地看看厉延川，厉延川的体力好得像是怪物，昨天他半夜醒来的时候还听见隔壁有动静，但是这人一大早就起来了，干了好几个人的活，还顺便煮了绿豆汤冰上。
可怕！
厉延川看他捧着碗不动，弯下腰观察他的神情：“不喜欢吃？”
他放低声音说：“下次不让你等了。”
010低头吸溜吃了一口银耳，然后才抬起头：“下次起来要叫我！”
厉延川笑了一下，他额角的黑发被汗水濡湿，愈发显得英俊的眉眼锋锐，汗珠从高耸的眉骨上落下。
他攥着徐易的手，带着里面的勺子搅了搅：“冰糖都扔在里面了，想直接吃，之后再买好不好？”
010点了一下脑袋，忽然伸手，把要掉进厉延川眼睛里的汗珠摸掉了。
厉延川的长睫颤了颤，垂下来遮掩住眼中的神情。
010缩回手：“没有了。”
“谢谢小易。”厉延川说。
他直起身，几口就把碗里的绿豆汤喝完了，放下时力气重得几乎要把瓷碗捏成两片。
010高高兴兴喝完了，吵着自己拿了两个碗去河边洗。
昨天耀武扬威的大鹅已经进了肚子，河边只有几只鸭子翘着尾巴在河里划水。
010洗完了碗，身边又路过一只公鸡，正在啄地上的小石子。
这是一只相当神气的公鸡，胸口挺得直直的，浑身都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010的目光落在它漂亮的尾羽上，若有所思地和999聊天：【厉延川有一点怪。】
999装傻：【有吗？没有吧。】
没有吗？
010蹙眉，他怎么觉得怪怪的。
010开始数公鸡的漂亮羽毛，奇怪数一根，不奇怪再数一根，数出来的答案是不奇怪。
999说：【我就说没有吧。】
010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靠近公鸡，忽然闪电般伸出手，抓住了公鸡最漂亮的那根羽毛。


第240章 
厉延川找过来的时候， 就看见徐易被一只公鸡追得到处跑，手上还攥着一根颜色鲜亮的尾羽，死活不放手。
厉延川上前两步， 从后面抓住公鸡的翅膀， 把公鸡拎了起来。
公鸡愤怒地挣扎着， 厉延川平静地看了眼它的屁股， 是上面还有很多毛。
他看向徐易：“还要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 厉延川把公鸡往旁边一扔， 公鸡扑腾着翅膀， 窜进草丛不见了。
厉延川逗人道：“多大了， 还追公鸡玩？要是摔一跤怎么办？”
010小声纠正：“是它追我。”
他说着把手里长长的尾羽塞到厉延川手里，补充道：“给你。”
厉延川扫了一眼，尾羽很新鲜，还带着一股鸡臭味， 他怀疑就是因为这个徐易才给自己的。
他闻了闻， 随后拿远了一点， 摘了片草擦擦根部，珍惜地收起来：“怎么拔人家毛， 馋了？”
010摇摇头没有回答，两人一起走回房子。010盯着厉延川看了一会儿，把厉延川看得背后发毛。
厉延川脚步放慢，余光瞥着身边人：“还有什么问题？”
010踩着路边树的影子， 闻言眼睛盯着厉延川，想观察出来他到底哪里奇怪。
厉延川被他看得额角冒出了点汗。
天太热了，像是把人闷在炉子里烤， 面前人看过来的眼睛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却像是藏着钩子， 要把自己的魂钩出去。
他呼吸放慢：“怎么了？”
010凑近，像是和他说秘密，小声道：“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奇怪。”
厉延川屏住了呼吸：“哪里怪？”
010费解地看看他，摇摇头，有点茫然：“我说不出来。”
厉延川镇定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发：“那就是没有 ，回去做饭。”
010不是很同意，还想说话，厉延川继续道：“昨天的鸭子焖了，今天更入味，我刚刚还去换了两个新鲜萝卜，等会儿可以给你炒着吃。”
010觉得他在转移话题，但是看厉延川脚步飞快地走了，也蹦跶着跟过去了。
他说：“要记得留一个灶煎药哦。”
厉延川：“好。”
010忽然灵光一现，明白了什么。
厉延川奇怪，说不定是因为生病了！
“……”
村里人农忙在半个月后结束，010拜托厉延川给他弄了铅笔和纸张，花了不少力气把那张人像画出来。他还专门去了两趟张帆船家，把画像调整得更像。
最后跑去县城的时候，所里的林顺表情都凝固了没想到他真的整出来了一张画像，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林顺笑得不见眼，宝贝地拿着这张纸进了一趟看守所，让里面那些人认了，那些人虽然描述不出个所以然，但确实都记得自己在巷子里见过这人，到时候发过去和省城的同事查一查，确定这人最近都没动向，就可以出通缉令了。
林顺的脚步都像是在飘着，回来看见徐易时差点捧着他的脸颊亲两口，被厉延川黑着脸踹开了。
“嘿嘿，小易，你等着哥给你申请啊，哥一定给你申最高的！”
010期待地点点头，又被厉延川领走了。
厉延川领走他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老中医那里，拿了接下来三个月的量。
010站在药柜前看伙计抓药，一样一样地数，黄连、莲子……都是些下火的药。
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厉延川从老中医那儿回来了，刚刚和老中医交代完病情。
老人还是那两句话，想要好，先找个媳妇再说，说不定找了以后都不用来了。
厉延川嘶嘶地倒吸凉气，是他不想找吗。
他走到，门槛前，看着徐易踮着脚，扒着半人高的药柜往里看的好奇模样，只觉得心都软了软。
他叹了口气，这病是没法治了，只求着不越来越严重就行。
厉延川走过去，伸手拍了下徐易的后腰：“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010说：“有的药被挡住了。”
他拍拍面前又高又大的柜台：“看不见是什么名字。”
厉延川轻轻啧了一声，弯腰把着人的腰，毫不费力地将人往上举起来。徐易腰间的肉有点软，用力握着时十指像是陷进去一样。
厉延川喉结上下滚了滚，凑到了他耳边：“现在记住了不？”
010认真记下那几个名字，准备自己之后查查看是什么病：“记住了。”
厉延川这才松手把人放下。
两人回村，回家的路上碰见不少村民，像是有什么热闹的大事要发生。
村里人三五成群地结队走，看见他们俩往回走，视线不住地往两人身上瞟。
听说厉延川是队里回来的，管人的手段很厉害，这是把徐家那小子管住了？哎呀，怎么不来管一下自家的小子呢。
村民们遗憾，见两人还要往回走，有的开口提醒他们：“今晚村里放电影，是大明星演的，你们快点回去拿凳子，晚了占不到好位置勒！”
村里人还是很淳朴的，只是路上人太多，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好位置了。
两人慢悠悠回了住处，厉延川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站在门槛上的徐易：“去不去看电影？”
010没看过，很好奇：“去呀。”
厉延川叮嘱他：“在家里找找花露水什么的先涂好，现在蚊子毒。”
010点头，回家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虎标万金油，红红的小盖扣得死紧，要用指甲扣才能弄开。
010费力撬了半天，盖子从手上蹦出去，清凉刺鼻的气味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冲进鼻尖。
010不停地打喷嚏，边打喷嚏边给自己涂，到后面鼻子发木，他伸手揉了揉，发现自己闻不出来了。
原来是999关了，再这么打下去，数据库都要塌了。
010放心地又抹了一遍，几分钟后，厉延川等在门口，他对面好小一只的徐易走过来，浑身喷香，像是活脱脱一只风油精精。
他差点没笑出来，把人带去放电影的地方。
放电影就在010最开始来的榕树边，村长提了放映机坐在后头，吆喝着众人赶快坐好。
村民闹糟糟的，还有隔壁村的也来了，常年不串门的坐在一起聊天，有的带了瓜子花生，有的正拿着香油点在身上防蚊，旁边人敞着褂子，用大蒲扇对着使劲扇，做什么的都有。
爱唠嗑和处对象的都往后坐，小孩子一个劲往前挤，厉延川看了几眼，说：“我去占个位置，你在这里等我。”
010应了一声。
村民们不仅要看电影，更要在聊八卦，看见厉延川给他让让开，挤出点位置，有的还招呼他一起坐。
厉延川婉言拒绝了，找了个离人群和墙都不远不近的位置，心里很满意。
010站在后头。他身上香味重，周围的蚊子都不爱往他身上飞。周围人察觉到，一个劲地往他身边挤，恨不得把他胳膊上的风油精蹭走一点。
010被挤得好可怜，厉延川看着提这口气，挤过去把人提到了自己身边，按在凳子上。
他说：“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
010不要，看村长已经开始埋头琢磨设备，连忙拍拍身边的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老旧的放映机：“要开始啦。”
厉延川于是坐下，但是村长捣鼓了十分钟，放映机也没点动静，支起来的大幕布上映着白光，什么内容也没有。
村里人也盯着，光颤了颤就大声道“有啦有啦”，说完就没了，光都暗了。
010跟着他们的声音屏息凝神好几次，最后有点蔫巴。
厉延川低头看看他的后脑勺，就连后脑勺都好看，可不能失望。
他站起身去找村长了，有人趁着这个档口摸过来，往010身边一坐。
张帆船小声说：“易子，听说今晚放爱情片，里面的男主角俊呢！苏联人，蓝眼的！”
010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张帆船回头看了一眼，见厉延川还弯着腰查看放映机，于是抓紧时间和徐易聊天：“我前几天才放回来，吓死了，差点以为要蹲大牢。你呢？上次自己怎么回去的？”
010说：“我也抓住了。”
张帆船不相信地睁大眼：“你又没干，怎么会被抓！”
010于是把许蔚然往他手里塞麦乳精的事情说了，张帆船听得一脸复杂，踌躇了片刻，才小声道：“那个，易子，哥说件事你别生气啊。”
010“嗯”了一声：“什么？”
说起来也是这两天张帆船被家里人看着出不来，徐易也没想到找他，他现在才记得提这回事。他左右看看，小心地凑到010耳边，声音压得跟蚊子一样：“上次哥被抓，公安审了几句，哥就把你的事说了。”
010蹙眉，不是很明白：“我什么事？”
“哎呀，”张帆船语气有点急，“之前许蔚然说你喜欢他，当时不少人都听见了，我把这事说了！”
010“哦”了一声，不是很感兴趣：“我知道了。”
张帆船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你怎么这么平淡呢！那可是说你是同性恋的事呢！”
010不是很理解地看着他：“我没说过，许蔚然会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所以觉得我喜欢他？”
张帆船咂吧一下，琢磨出点意思，表情诡异了点。
厉延川起身，荧幕上有画面了，村长松了口气和他说话，厉延川点点头往回走。
张帆船见状赶紧走了，没听见010后面慢吞吞半句话。
“不过我确实喜欢男的。”
厉延川看见个人影从徐易身边窜过，浓眉皱了一下，看出是之前被抓起来的张帆船，心里不是很开心。
他坐下什么也没说，银幕上已经开始放电影了。
电影果然和张帆船说的一样是部爱情电影，还是跨国恋，苏联医生和中国卫生员，苏联医生来这里援助，碰上了扎着两条油亮辫子，淳朴热情的卫生员，一见倾心。
男主角高大英俊，体格健壮，没有中国人的含蓄，对心上人展开了热切的追求。
010精神起来，是讲医生的，厉延川很需要。
厉延川注视着他，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主角，不由自主和自己对比了一下。
还好，没输。
两人身后坐了对小情侣压着声音聊天。
女的说：“你看女主角好看吗？是大明星呢。”
大汉满脸通红：“我觉得没你好看。”
女的锤了他胸口一下，又羞又喜：“胡说什么！”
荧幕上的大明星唇红齿白，厉延川看了一眼，也觉得比不上徐易。
徐易的嘴巴红红的，看起来比明星柔软很多，脸也小。
厉延川听着后面人聊天，脑子里思绪飞窜，渐渐觉得这位置烫屁股。
他又看了眼徐易，还在目不转睛盯着男主角。
荧幕上，一对恋人逐渐走在一起，医生是杰出的西医，并不吝啬教导爱人医术，自己也救了战场上不少人的命，只是遇到敌机投弹时，没救下自己。卫生员用自己学到的知识拼了一条命救他，只是医生身子已经糟了，要回家乡好好养着。
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爱人，里面全是深沉的爱意，医生用教过的俄语告白，低声问是否愿意一起走。
卫生员只是笑，给他换了药，很快又投入了战斗。
看到后头，大明星演的女同志为了祖国放弃和恋人一起离开，立志也要当一名医生。
英俊的男主角站在车厢里，痴痴地看着恋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聊天的人没声了，就连后头你侬我侬的小情侣都不说话，刚才咔嚓咔嚓嗑瓜子声也消失。
电影熄灭后，四周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010看完了，片子里没有讲什么药方，但是说了首都第一医院是最好的医院。他皱着眉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赚钱，去首都，带着厉延川治病呢？
厉延川捏捏他的下巴：“还不回神？电影结束了。”
厉延川刚刚看了卡带，原本要放两场，但是有一卷是坏的，现在就可以散。
时间太早，周围的村里人零零散散起身，意犹未尽，有的还坐着，准备再唠个把小时。
几个青年打着手电筒寻找分开坐的同伴，厉延川借着光，看见徐易嘴唇有点干，想起来这人一个多小时没吃零嘴也没喝水，皱皱眉，有些懊恼，起身去找人要水了。
010乖乖坐在原位等，人流拥挤，有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010抬头，发现是上次小树林里碰上的堂姐，身边还有徐磊和一大家子人。
他嘴很甜地叫了人，徐家人最近知道他跟着厉延川，没有出去乱混，对他态度温和了不少。
虽然这个弟弟讨厌过，但是现在很乖，堂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脸上笑眯眯的，往他嘴里塞了小半块牛轧糖。
“嘴好甜，我给你糖吃。”
010的牙齿被黏住了，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谢谢姐姐。
堂姐哎呀哎呀的，心都要化了，原来徐易可以这么可爱。
她又摸摸口袋，摸出来一把瓜子壳，是刚才顺手扔进去的。堂姐有点尴尬地往地上一撒：“下次再给你吃的啊。”
010点头，一个一个和他们说拜拜。
周围村民看得啧啧称奇，厉延川管人真是有一手，张帆船的家人看得心痒，想带人去找厉延川说说话，结果张帆船死活不同意。
他那天被派出所里的厉延川吓惨了，现在看见厉延川腿就不自觉打颤，根本不乐意靠近。
010看着好热闹的周围，眼睛弯了弯，觉得有些新奇。
忽然冰凉的陶碗贴了贴他的脸颊，正好是刚才被捏红的一块，厉延川眼睛盯着那一块痕迹，把碗给他：“刚才和谁聊天？”
其实他看见了，是个女的，脑袋后面编着条又粗又亮的辫子，个也很高。
厉延川心里很难过，他去讨水喝，自己却忘了喝，喉间一阵燥意，像是要烧起来。
碗好大，010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唇畔被沾湿。
厉延川立刻扭开头。
010抬头，看见他干干的嘴唇，眨了眨眼：“你没有喝吗？”
厉延川说：“忘了。”
010于是把碗给他：“我喝好啦。”
厉延川接过，几口喝光了里面的水，似乎没有上次徐易递给自己的好喝，喝下去的像是醋，酸得他心里冒泡。
“我刚才还看见你堂哥了，他还带着女的，是想和你介绍对象？”
010歪歪脑袋，觉得好像抓到了厉延川的小尾巴。
他没说话，开始观察厉延川现在的样子，试图和平时对比，看看到底是哪里奇怪。
可是对比了好一会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010的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
厉延川见他不回话，心往下沉了沉。自己开窍的晚，还一头往南墙上撞，他不求着徐易和自己一起，但是也受不了看着这人娶妻生子。
他手攥紧了点，低声说：“你现在还小，哥明年送你去念书，到时候能在城里找工作，不急这个。”
010有点震惊，到时候剧情线都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就要去读书了。
厉延川见他迟迟没有反应，焦虑地皱起眉，凶悍的面容上露出几分焦急：“怎么不说话，不理哥？”
010这才回过神，回答了最开始厉延川的问题：“不读书。”
他补充：“是堂姐。”
堂姐，是堂姐。
厉延川紧绷的背肌一下子松懈下来，他才察觉自己出了一手心的汗。
他沉着脸去还了碗，回来的时候徐易还乖乖坐在原位等自己，时间还早，村里的年轻人都去找其他乐子去了，只有徐易没动，看起来有点孤单。
厉延川大步走过去，高大的身形蹲在徐易面前，像是一只巨大的军犬。
他说了刚刚的事：“怎么不想读书？”
010说：“就是不想。”
厉延川点头：“好。”
他过段时间再问问，如果徐易真不想，他还可以帮人找别的事做，徐易画画厉害，他问问人，说不定能进学校里当一个美术老师呢。
010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在盘算什么可怕的大事！
他努力出声把这人注意力拉回来：“我们回去？”
厉延川点头，拎起长凳往回走。
两人并肩走在村道上，路上时不时射出一道手电筒的光，是年轻人在路边打闹，几个小孩儿借着乱逛的灯光抓住一只乱跳的蚱蜢，惊喜得大叫。
厉延川动动脚，把跳到自己鞋面上的一只绿蚱蜢弄开，心里也跟着上蹿下跳，总怕刚才暴露点什么。
他倒着走，借着月光观察着身边人的神色：“怎么不说话？”
快到了，这一块路不好，有小坑，010想提醒，厉延川长腿一跨，就算背对着也轻轻松松避开。
“没有不说话。”010说完就闭上嘴巴，很用心地在脑袋里对比厉延川刚刚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厉延川看他：“还说没有？说一句话就又不开口了。”
两人走到了家门口，隔壁开了门窗通风，厉延川帮他进去关了，出门时徐易还蹙着眉若有所思。
厉延川心里不安，大步走到人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天上那点光挡完了。
他等着徐易开口，没想到徐易一开口，自己会恨不得装死。
010张开嘴慢吞吞地说：“你现在很奇怪哦。”
厉延川顿了顿，想起上次两人聊的事，他想糊弄过去，在面前人的注视下又把话咽了，只是说：“有吗？”
010点点脑袋：“超级有！”
“这么明显？”厉延川语气里带了点笑，只是看过来的目光沉甸甸的，不如语气轻松，“那你猜猜，哥是为什么变怪了？”
010蹙起眉头，为什么？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最近的事情，唔，没有出什么事情。
010抛出自己之前的猜测：“因为生病？”
厉延川颔首，声音慢慢的，他把隔壁屋门锁上，咔嚓一声，视线慢慢地打量着徐易：“是因为生病。”
010只是看着他问：“病会好吗？今天电影里面，只要是男主角碰上的病都能治好。”
“天底下病太多，”厉延川看着他：“可能好不了。”
010好看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像是很不开心：“好不了？去更好的医院看也好不了吗？”
厉延川说：“找不到药。”
010纠结：“没有代替的吗？”
厉延川说：“别人有，我没有，有也不要。”
010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迷茫：“要是一直一直找不到，你还不要，怎么办呢？”
厉延川笑了一下，看着他，心甘情愿地道：“那我就病一辈子。”


第241章 
话音落下， 院内寂静一片。
010立刻非常警惕地看着他，人类比机器还要可怕，机器都知道出现了问题要去检修， 但是人类却会自欺欺人。
他拉住厉延川的衣服， 声音里带着严肃：“要治的哦。”
厉延川：“好。”
010很认真地看着他：“就算治不好也要治。”
他想了想， 又补充道：“如果他们治不好， 我会去读书的。”
就读医学！
厉延川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撞， 他又应了一声：“好。”
厉延川离开之后， 010也钻进来屋子里， 他上次要画画， 厉延川就给他弄了铅笔和白纸来，他撕下来一张，认真地记下今天看到的那些药名，准备下次见到中医的时候问问到底是什么病症。
他正盯着白纸琢磨， 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碰撞声， 紧接着是厉延川的厉呵：“谁？！”
010也打开窗户， 探出脑袋出去看。
厉延川已经从后面的窗户翻了出来，几步走到徐易跟前， 四处看了一圈，神色依旧紧绷。
他脑中飞快闪过可能的人选，意识到有可能是徐易画通缉画像的消息流传出去，有人寻仇， 神情就愈发难看。
他转身和徐易说了这个可能性，又顿了顿，继续说：“在这里住不安全， 你和哥一起住，可不可以？”
010低头慢吞吞看了眼地上的脚印， 抬起头看看人：“可是你的屋子有点小。”
厉延川笑了笑，伸手给他理了理睡乱的头发：“住去我家，不住这里。”
他观察着徐易的神色，努力给这件事加码：“哥家附近有小河，想什么时候玩鸭子都行，被欺负了还能一下找到哥，哥家还大……”
厉延川绞尽脑汁想着好处，不防徐易把手臂搭在窗台上，脑袋也往手臂上一搁，看看自己，答应了：“好呀。”
010的手指顺着厉延川也按在窗台上的手往上走了走，走到了厉延川的手臂上。
厉延川手臂精实的肌肉紧绷起来，他猛然伸手，按住了徐易的手。
徐易的手背好软，他甚至不敢用力气。
摸到了！
010好奇了很久，真的是硬的。
他心满意足地收回手：“那可以帮我欺负鸡吗？”
他说什么厉延川都点头，最后010被哄得像是掉进罐头的猫咪，点着脑袋就同意了，跃跃欲试地等着被厉延川叼着后颈拎回窝里。
厉延川在他家附近弄了几个容易弄出动静的东西，又嘱咐人关好门窗，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010看着他离开，这才慢吞吞把视线投向了地上的脚印。
999：【你说谎了。】
010看了一眼来这个世界就没怎么动过的反派值和世界线，慢吞吞道：【但是世界线动了呀。】
999不出声了。
010最后看了脚印一眼，把窗户关上了。
这个脚印他很熟悉，是许蔚然的。
许蔚然这么快就跑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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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010就肩负起一天督促厉延川喝两次药的重要责任，中药喝药的时间有讲究，早九晚四，010特地在脑袋里定了闹钟，每次到时间了就准点捧着碗找厉延川。
厉延川被他追着屁股满村跑，好笑又无奈，只好把苦药喝了。
他父母早几年去了，常年不在村里，和村里的亲戚也不熟，除了刚来时和他们打交道，客客气气让他们把占着自家的院子让出来，就没有再来往过。
是以，村里人看见徐易和厉延川这么亲近的样子，还颇有几分震惊。
有人琢磨着徐易估计是要跟着一起发达了，村里老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好像不是这个成语，也是鸡啊狗啊的，总之就是徐易要跟着厉延川一起发了。
村里也有人想跟着一起的，在厉延川跟前说了几句好话，就顶不住他冷淡的神色灰溜溜跑了，还有人直接拜托媒婆上门，被厉延川送出来之后，灵机一动，又去找了厉延川的亲戚。
厉延川的亲戚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家小子有人看中了，没想到仔细一听，是来说厉延川的，脸霎时就绿了。
“他那个阎王，我们哪里管得到！”亲戚还记着当时了厉延川几句话让他们把东西搬走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其实凶狠都藏在眼睛里！
郭三在旁边撺掇：“这说的什么话，我可听说，厉哥三天两头在家里吃肉，他隔壁那个徐易也每天蹭饭呢，他对邻居都这么好说话，还能给你脸色？”
亲戚脸色不好地说：“谁贪他那点肉了？”
亲戚家一大家人，边上摆着的桌上都是咸菜苦瓜，没什么肉，还不贪。
郭三在心底不屑，嘴上又道：“是不贪，但是也不能便宜别人吧？我昨天可看见徐易跟着厉延川住你家房子去了！”
这个亲戚是厉延川的三奶奶，厉延川父母分家早，因为偏心和家里人也不亲，三奶奶原本没什么主意，听见这话，心里就不爽利起来。
没说错，凭什么不管自家人管别家人呢？她可听说了，那徐易之前还赚了十块钱，在她看来，那钱合该是她们家赚的！
厉延川浑然不知有人打着自己的主意，他这几天被一日两次的监督，本应该眼根清净，不想些乱七八糟的，偏偏盯着自己喝药的正是那个病根，病根自己还一无所知。
厉延川痛苦又幸福。
010倒是听见999说了，999说得很含糊，只说让他不要耽误任务。
010似懂非懂，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
看一眼时间，九点了！
他敲敲隔壁的房门，屋里安安静静，他奇怪地又敲了三下。
厉延川传来的声音带着些隐忍：“怎么了？”
010竖起耳朵贴到了门板上，听见里面有痛苦的喘息：“要准备喝药了哦。”
厉延川似乎在做什么很着急的事情，只哄着他：“放在那，我马上就喝。”
010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零三了。
难道是发病了吗？厉延川发病的时候心跳会变得很快，呼吸也会发沉。
010放下药碗，轻手轻脚地打开院门，绕过屋子，钻到了厉延川屋后的窗户那里，忽然从窗后探出脑袋：“怎么了嘛？”
厉延川猛地扯过了身边的被单盖住了自己，呼吸急促而剧烈，耳膜咚咚像是有人在上面打鼓。
他今早有了点男人都会有的反应，昨天徐易在他这间屋子蹭了午觉，还留了枕头。他没忍住干了一件坏事，幸好徐易来晚了点，不然自己就要被吓出问题了。
窗户外的徐易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搭理他，还歪歪脑袋，头顶有一簇翘起来的头发，像是小耳朵。
厉延川喉结剧烈地滚动，脑子却已经冷了，一把拉上窗帘，胡乱把被单团起来扔一边，不说话，也不开窗。
010不太理解，对着深色的窗帘发了会儿呆，他问999：【他在干什么？打摆子了吗？】
999：【……可能吧，打摆子把脑子烧坏了。】
010于是又绕回院子，忧虑地蹲在了厉延川门口的台阶上。
厉延川过了一会儿才拉开房门，人还有点哑：“怎么了？”
厉延川额发汗湿，眼神深邃，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不够餍足的气息，极富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打开门就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010站在门口呆了一瞬，像是被人用犬牙叼住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过神，伸手贴了贴厉延川的额头。
没发烧。
贴在额头的手温凉，带着点软。厉延川倏然蹲下身，把地上的药一口喝了，又问他怎么了。
平常徐易虽然会盯着，但是自己说了，也不会好奇到跑窗户外找人。
010把来意说了。
村里好不容易闲上几天，村里的青年跟松了链的狗似的，漫山遍野地窜，今天聚了一大帮人去山上弄野菜野果吃，胆子大的小孩儿也跟他们一起上山，剩下的年轻人也闲不住，聚到河里抓鱼。
他也想抓鱼。
厉延川听完，拿了箢箕带人去，010在记忆里翻了翻，徐易是见过这么抓鱼的，但是他技术不行，抓不到，但是许蔚然很擅长这个，经常拿着抓到的鱼给家里加餐。
河里已经站着两三个年轻人，有的装备比较齐，还拿了竹罩笼在旁边赶鱼，气得身边几个一起来的跳脚：“鱼都被你吓跑了！”
那人不管，继续拿竹竿打水。
厉延川看了一眼，拉着徐易去了上面一点的地方，有青年不满意地叫住人：“不是，我们先来的，站这下边呢，你们在上边网鱼，我们鱼不就少了吗？”
厉延川看了一眼那人空空的篓子，似乎笑了一下：“你先抓到鱼再说吧。”
那人脸上不是很好看，厉延川没管，拉着人去了上游。
他看徐易一脸新奇地看着自己，道：“不用理，别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知不知道？”
010有点忧愁地说：“我打不过别人呢？”
厉延川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神情也严肃了：“那你要把我叫过来，再欺负回去。”
010点点脑袋，很快，他就发现那个人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了。
厉延川动静轻，眼神又准，看着哪里有鱼或者泥鳅，弯腰拿小木棍一赶，鱼就全窜进箢箕里了。
010怀里也抱着个篓子，此时已经装了沉甸甸的鱼，厉延川伸手过去，从地下托了托感受重量：“行了，差不多了。”
他把篓子接过来，笑着道：“你试试？”
010双手接过小木棍和箢箕，屏息凝神看着水面，他的眼神也很好，但是鱼逃跑的方向总是和他放的位置不同，一来二去，只抓到了几只长长的泥鳅。
等等。
010皱了皱眉，觉得里面的东西像是黄鳝。
他献宝一样跑到厉延川面前给他看，厉延川看了一眼，愣住了：“你怎么抓了水蛇？喜欢吃蛇？”
010：？
他往箢箕里看了看，里面黄褐色的那个长泥鳅，好像确实是一条蛇，此时正在几条乱跳的泥鳅里挣扎，似乎要立起身子给他一下。
厉延川皱着眉看了那蛇一会儿，太瘦，长得跟泥鳅似的，吃起来还有一股土腥味。
“想吃？”
010慢吞吞把箢箕放回水里，看小蛇飞快地窜走：“不要。”
等他们拎着鱼篓往家里走时，路过了下游那几个人，正听见他们惊呼：“蛇！水蛇！”
几个青年人把工具一扔往岸上跑，010心虚地也推着厉延川走。
厉延川往回看了一会儿，捏捏徐易的耳垂：“胆子挺大。”
徐易看看他，眼睛亮亮的：“我很喜欢蛇的！”
厉延川怔了一下：“是吗？”
他遗憾地把蛇肉从给徐易的食谱上划掉了。
回了家里，他去灶房烧火，准备给人烧鱼吃。
他一边熟练地坐在院子里给刮鳞，剖鱼，一边说：“那个倒卖犯抓住了，还抓了不少和他一起的人。”
010呆了一下，难怪许蔚然回来了。
厉延川没提搬家的事，只是继续说：“林顺给你申请了奖金，这次钱不少，你要不要去弄个折子存起来？”
010摇摇头。
这么多次奖金加起来，他手里都有快五十块钱了，如果这次再来五十，那就能有快一百了！
好多好多钱。
厉延川手上又是水又是血，有点脏，徐易还粘人地往他身上蹭。
厉延川想了想，让徐易去村长家一趟，要点辣椒来，给他做水煮鱼吃。
010出门，要完辣椒后没急着回家，反而是去了张帆船家一趟。
上次张帆船回来，许蔚然没回家之后，许家和张家关系就没那么好了。
010猜这次许蔚然回来找不到自己，说不定会先找张帆船。
他运气不错，还没到上次的山坡，就听见了小道上有压低的争执声。
010找了棵树躲着，竖起耳朵偷听。
“你运气好被放出来了，有没有想过我这个被你供出来的？！”
张帆船道：“你运气好跑了，有没有想过我这个被抓的？你开始可没说干的是这种活！”
许蔚然被噎了一下，他一直说得很隐晦，听懂的都不愿意来，来的就张帆船一个。
他恼怒道：“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告诉你吧，我出去这趟认识不少人，也赚了不少钱，是想带你一起发财的！”
张帆船不信，上次进派出所可把他吓惨了，现在因为厉延川在徐易身边，连徐易都不常找了。
他说：“不干。”
许蔚然表情不好：“爱干不干！”
他又不是找不到人干。
他烦躁地走了两步，声音烦躁：“徐易呢？这两天他怎么不在家？”
世界线里许蔚然借了徐易的钱自己出去单干，不过之后徐易不知道为什么被那群小混混欺负得很惨，还念叨了好几次许蔚然在那些人就不会欺负自己。
010有点纠结地看着世界线。
张帆船说：“你也别去找徐易，现在和徐易住一块的以前干过公安，贼吓人。”
许蔚然原本长得斯文，但不知道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此时着急起来眼睛里全是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那公安谁？他们为什么住一起？”
张帆船也不知道：“估计就是关系好吧？那公安爸妈也去世了，两个人一块过也有个照应。”
许蔚然烦躁地踢了一脚泥巴，抓抓头对张帆船说：“你去把徐易给我叫来。”
张帆船一个劲地摇头拒绝。
许蔚然烦了，村里的小孩儿都贼精，他也不敢找小孩，万一那个公安把他抓了呢？
他掏出来十块钱：“你就帮哥一次。”
许蔚然以前可没有这么阔气，张帆船眼睛看直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知道那人有多凶，在派出所里还审过我呢，二十，给我二十就去。”
许蔚然不耐烦地掏出五块钱：“就十五，再不去我花五块有的是小孩儿愿意。”
张帆船接过来：“那后天，你在这等着啊，不过他过不过来我不确定，要是人家懒得理我呢……”
许蔚然的表情异常凶恶：“闭嘴。”
他目光森冷地盯着两步外的一棵树，刚才他看见人类的衣角从后面晃了一下。
许蔚然从路边捡了手腕粗的木头，拎着绕到树后，看见树后空空，才松了一口气。
张帆船打了个抖，刚刚许蔚然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他跑出去这么多天，不是真的干了什么要被枪毙的大事吧。
许蔚然扔开木头，看了张帆船一眼：“周六下午，让他准时点来。”
张帆船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揣好了钱，想着，许蔚然也没有说不能告诉公安。
要不他顺便把这事和那凶不拉几的厉延川说了？


第242章 
010匆匆跑回来家， 像是有什么可怕的野狗在后面追，虽然到门口时歇了一会儿，但是一进门， 厉延川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怎么这么喘， 鸡又啄你了？”
010摇摇头， 他手里还攥着一把辣椒， 放到灶台上， 又蹲回厉延川身边。
他摸摸胸口， 其实没有被吓到， 但是徐易的体质不行， 跑回来算是剧烈运动，心跳得好快。
厉延川已经把鱼弄好，洗了好几遍手。他顺手把辣椒摆一边，皱眉和他说：“下次还是要把那只鸡买来吃了。”
那只鸡见徐易一次就追一次。
“哎呀， ”010说， “不要嘛， 它好漂亮的。”
厉延川已经听他说过拔那只鸡毛的原因了，此时似笑非笑：“我都承认自己有点奇怪了， 你还护着那只鸡？”
010不说话了，心虚地揉揉眼睛，厉延川表情一肃：“别——”
010：。
他的眼睛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迅速地涌起了泪水， 濡湿睫毛，一颗一颗啪嗒地砸在了地上。
厉延川倏然从凳子上起身，一把扯下来晾着的毛巾扔水缸里浸湿， 又扯出来拧干。
他单手就把毛巾绞得皱巴巴，笨手笨脚地绕着徐易转了两圈， 才把毛巾递给人擦眼睛，接过看了半天，徐易擦得毫无章法，反倒是把眼睛周围一圈皮肤都给擦红烂了。
厉延川洗了两遍手，又揉揉眼睛，确定自己的手指不辣了，才抬手给人揉眼睛。
他伸手卡住了徐易的下巴，声音沉沉：“抬起来。”
虎口卡住了下巴，010被一道不容抵抗的力气抬起脑袋。
厉延川强硬地不容他乱动，一言不发地用指腹擦拭濡湿殷红的眼尾。
擦着擦着，010眼尾更红了。
厉延川僵住：“我手还辣？”
“不是，”010吸了吸鼻子，说，“你手太糙了。”
厉延川看了眼已经被徐易扔在地上的毛巾，淡淡道：“那我轻点。”
010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此时正好三奶奶找上门，她已经酝酿了几天，也找好了媒人，就打算拿身份压着厉延川给他做主婚事。
乡下依旧有思想落后的人觉得长辈的话大过天，三奶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直接推门看见两人凑得极近，厉延川都快亲上那小白脸了！
她气得差点撅过去，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哎哟哎哟起来：“我说川小子怎么和我们这么生分呢，原来是被个男狐狸精迷住了！”
尖锐的嗓音刺破了空气，厉延川的动作顿了顿，直起了身，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冷冽的目光看向门口高大的身影，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门口进来三个不速之客，两女一男，其中一个头上还戴着熟悉的大红花。
厉延川眯了眯眼睛。
跟在后面的媒人不明所以，赶忙挤进来，看见的就是厉延川黑着神色从缸里打水，给徐易擦眼睛。
徐易眼睛红通通的，看起来可招人疼，就是泪珠子也啪嗒啪嗒落，砸在地上跟有声似的。
媒人不由自主地说：“哎呀，这是怎么了……”
厉延川用手给人揉眼睛，同时冷冷地瞥了三奶奶一眼：“他刚刚拿了辣椒，摸了眼睛被辣到了。”
门口几人低头，果然看见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几根可怜辣椒。
媒人笑着打了个圆场：“还是小孩儿，还会被辣椒辣到，哈哈哈。”
三奶奶跟着强笑了两下，视线却如同
在两人间扫视，她活了那么多年，不会把人的眼神看错的，刚刚川小子那个神色，明明就是有点意思。
厉延川把人晾在那里，不停地将手打湿给人擦眼睛，一直到徐易眼睛里不再往外冒泪珠了，这才捏着人的下巴打量了一会儿，松开手：“小可怜，玩儿去吧。”
010眨眨眼，确定没有痛感了：“好哦。”
厉延川和他说自己房间里哪个柜子放了糖。
三奶奶原本等着厉延川用点小零嘴招待他们，结果见徐易半天不出来，嘴角的笑也僵住了。
厉延川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静地叫了人：“三奶奶，堂弟。”
他视线落在媒人身上，顿了顿，露出一个官方的笑：“这位是？”
媒人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有点后悔今天来这一趟，但是想想那丰厚的喜钱，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前几天才来找过你，这就忘啦？”
厉延川“嗯”了一声，声音懒懒的：“我记得我也拒绝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媒人脸上的笑僵住，三奶奶连忙打圆场，她可和媒人说好了，说动了厉延川，媒人还要帮她的大孙子说个好媳妇：“怎么说话的？她也算你姑婆！”
村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只要愿意扯，隔壁村的人都能有点亲戚关系。
厉延川视线在几人间扫过，知道今天这一遭是来干嘛了，他冷淡道：“哦。”
三奶奶被他的回应噎了一下，不就是占他家房子用了几年，至于这个态度？她还没说厉延川把家里地包给外人种呢！
三奶奶脸上拉了下来：“川小子，你以后也是要在村里住的，怎么能没个照应？”
厉延川：“村长和我爹娘关系不错，爹娘走的时候，嘱托了他照顾我。”
“你怎么不懂呢！”三奶奶急了，“那毕竟是外人，能和血亲比？！我们不会害你！到时候你讨了媳妇，我还给你带孩子呢！”
厉延川揉揉眉心，想到昨天林顺把自己拉到角落，问自己要不要去所里做事。他和亲戚关系不好也不是秘密，住在乡下还不如一个人住在城里快活，厉延川又会挣钱，林顺一个劲地劝他出来。
厉延川没把话说死，想着这两天问问徐易的意见，结果碰见今天这种糟心事。
他呼了口气，脸色不太好看地说：“我奶早死了，当年我寄钱回来，我爸妈没少给您，可是我爸妈出意外的时候，要不是村长告诉我，你们就打算随便拉副薄棺埋了，我回来连面也见不到！”
他眼神很冷，手臂肌肉隆起，当年要不是军队的纪律在，他就已经冲进这些人家门把人打一顿了。
媒人不知道这件事，被他冰冷的视线唬住，一时脸上火辣辣的，嗫喏着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三奶奶愤懑道：“那些钱都是你爹娘孝敬我的，再说了，家里要养这么多人，哪来的钱给他们大操大办？”
厉延川咬紧了后牙才忍住自己的怒火。
他看得出来，这群亲戚故意不通知自己，不过是看上自己手头还有积蓄，不想自己全扔进给爹娘墓地的操办上。
三奶奶见他不说话，越说越有理：“我看那姓徐的小子不是个正经人儿，你别被他带到歪道上去，多带带你这些兄弟玩，你看，你二弟弟，看起来多俊！不比那小子好多了？”
厉延川倏然站起身，脸色已是阴沉至极，余光忽然瞥见自己卧室门后探出个耳朵，一腔的怒火忽然散了。
厉延川差点笑出来。
010偷偷摸摸地从房间里出来，嘴巴里还吃着厉延川混进去的黏牙糖，刚刚想找厉延川生气！结果出来就看见厉延川生气了。
他又摸进房间，拿出来厉延川放在门后的扫帚，又跑出来了。
厉延川的视线追随着他，以为这人要递给自己，没想到徐易这么小个人很英勇地冲上去了。
厉延川：？
厉延川眼睁睁看着徐易用扫把把灰尘扫得那三人满头满脸都是，居然愣在原地，满脑袋都是自己什么时候把徐易教坏了。
三奶奶破口大骂起来，堂弟抬脚要踹人，厉延川顾不得其他，大步过去把徐易往后一拉，自己一脚把人踹飞出院子。
三奶奶气得嘴唇发抖，手指像苍老的树皮，指着他们：“你……你们……我要去告诉村长！”
“你去，”厉延川冷冷地看着她：“你手上涂的是三块钱一管的护手霜，三叔他们每个月赚十块，先告诉村长，你是怎么买得起的。”
三奶奶像是被他的话语烫到，立刻收回手指，尖叫道：“当然是几个孩子孝敬给我的！”
厉延川前几天想给徐易买城里的护手霜。
他去了供销社，亲眼看见三奶奶掏出布包买，布包里来的钱都是崭新的。
可当年自己爹娘去世，家里屋子都被人翻过，他回来什么值钱的都没有，能留个念想的只有父亲的一个坏手表。
他冷笑：“是吗？手腕上的银镯子呢？”
三奶奶不说话了，捂着手转身要走，今天她和媒人来，特意打扮了一番，不止戴了银镯子，手指上还有银戒指呢！
媒人一开始没留意，此时也有点吃惊，厉家这老太婆原来这么有钱？那厉家人肯定也少不了！
她想到三奶奶拜托自己介绍女孩，此时心里已经打着算盘思索要收多少喜钱。
厉延川皱眉望着她的背影。
五年前自己爹娘去世，加上自己每月寄回来的津贴，存了应该有两三百，就算是他们拿了，这些年一个接一个娶老婆，也该花了不少了，怎么会还拿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徐易也在努力伸着脑袋看三奶奶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踩在扫帚上往外探，他忽然转头，对上了厉延川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视线。
哦，原来是这里不对吗？
010立刻从扫帚上下来，没有一点刚才的架势了，回看厉延川的眼睛圆溜溜，看起来甚至有点无辜。
厉延川垂头注视着他，眼里带着点笑意：“刚才那么凶，嗯？”
010：“和村里的大娘学的。”
他很认真地说：“村里的大娘还会吐口水，坏，我没学！”
厉延川点点头：“学得好。”
010小脸上表情不好看，眉头还蹙着：“刚才都是谁呀？”
“一些不重要的亲戚，”厉延川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低落，“当年我爹娘走这些人想瞒着我，还是村长连夜到镇子里给我拍电话，我才及时赶回来。”
厉延川垂着头，010没有发现这人装可怜的险恶心思，上前抱住人毛茸茸的脑袋，放在自己柔软的腹部，摸了摸小声道：“好难过哦。”
他很记仇地补充：“小可怜。”
厉延川笑了起来，心底最后一丝郁闷，也一扫而空，他抬头捏住这人的鼻尖：“胆子够大的，敢开你哥的玩笑。”
010躲过去：“还有一个呢？那个戴红色花的。”
“哦，她啊，” 厉延川不在意道，“前几天她也来了，你在后面玩鸭子，是个媒婆。”
010重复他的话：“媒婆？”
厉延川“嗯”了一声，逗人：“这下村里没人会给哥说老婆了，怎么办？”
010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突然被人放了气，没什么精神地靠在男人脑袋上，柔软的手指在男人的后颈摸来摸去：“很严重吗？”
厉延川叹息：“五年后，别人会说你哥是个有问题的男人，十年后是个讨人嫌的老光棍，二十年后被人欺负。”
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
010苦思冥想，灵光一现，得出结论：“我赔你一个老婆？”
厉延川以为他说以后要帮自己找个老婆，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
他说了声好：“那你要快点进城，努力一点过上好日子，才能给我找个好老婆。”
010看看他，有点懵了，当人老婆这么辛苦吗？
他问：“你可不可以不找好老婆？”
厉延川被他气笑了，伸手弹了下010的额头：“不行。”
好难讲话。010瘪了瘪嘴巴，捂着脑袋叹了口气。
“好叭。”
大不了他就当一个可以养家糊口的好老婆！


第243章 
010当一个养家糊口的好老婆的宏伟愿望在第二天遭遇了重大滑铁卢。
养家糊口的第一步， 需要早起。
010已经设好了闹钟，并且对自己能起来抱有十足的信心，因为系统是没有贪图懒觉这种数据的！
他精神充沛地在七点起床， 然后发现厉延川居然还在屋子里睡觉！
果然需要一个好老婆来叫醒他！
010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厉延川的屋子里， 床上， 被子被扔到一边， 厉延川背对门躺着， 凌乱的衣摆掀起， 露出男人纹理流畅的背肌。
010爬到床上， 推推他的后背。
“起床时间到！”
厉延川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还以为自己做梦，转过身一把把人按进怀里，闭着眼道：“别动。”
010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起来了哦，要起来努力了哦。”
厉延川笑了一声， 不知道梦里的徐易怎么这么可爱。他把下巴压在怀里人的脑袋上， 感受到下颚毛茸茸的触感， 声音含笑：“再睡一会儿，待会儿再起。”
010挣扎了一下， 努力把脑袋露出来：“那你睡，我起来啦。”
厉延川不让他动，现实里不能抱，梦里还不能想抱就抱吗。
他低头啃了一口这人的脸颊， 软软的，梦真好啊。
010犹豫了一下：“那就睡一会会哦。”
厉延川闭着眼应了一声。
低沉的声音带着胸腔一起震动，010新奇地把手放在他胸口感受一会儿， 没几分钟，厉延川的呼吸就重新变得绵长， 胸口起起伏伏，睡得很好的样子。
010嘀嘀咕咕在男人怀里找了一个合适又舒服的位置，扒拉过他的手臂，把脑袋往上面一放，和他商量：“那明天要起来哦。”
厉延川半梦半醒地应了一声。
010非常放心地躺在他怀里继续睡了。
半个小时后，厉延川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鼻尖近在咫尺的香味，是他给徐易买的护手霜。
他震惊又迷茫，枕在自己胸口的整个人软乎乎的，浅浅的呼吸撒在手臂上，看起来睡得很好。
徐易什么时候钻到了自己被窝里的？！
厉延川掐了掐眉心，从记忆里找出半个小时前自己断断续续的记忆。
不是做梦。
他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动静大了点，010往被子钻了钻，似乎被吵到。
厉延川立刻闭上嘴，想静悄悄地再睡，徐易忽然又从被子里钻出脑袋，眼睛还闭着，发丝有点乱，迷迷糊糊地问：“你醒了吗？”
厉延川松了的半口气险些呛住，闷声忍了一会儿，镇定地遮住人的眼睛，低声道：“没有。”
010“哦”了一声，闭着眼和他说：“醒了就要起床的呀。”
厉延川镇定道：“我没醒。”
怀里人不说话了，似乎重新陷入了睡眠。
厉延川把人往怀里抱了抱，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一刻，这简直是最符合他想象的一幕，后半辈子就靠现在的记忆，也能好好过下去。
九点，010茫然地被闹钟吵醒，屋子里暗暗的，窗帘拉得很紧，一丝光也没有漏进来。
身边的凉席上已经空了，伸手摸摸，没温度。
原本被厉延川嫌弃地扔到床脚的毯子正盖在自己肚皮上，似乎因为自己也会踢被子，还放了个枕头压着。
010坐直身体，鼻子动了动，在空气中捕捉到淡淡的药味，刚喝完药的厉延川推门进来，对上徐易望过来的视线，深邃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失望，随后他镇定道：“醒了？”
他见徐易小狗一样在空气中闻来闻去，眼底浮起点笑：“我喝过药了。”
010很满意，在床边找了一圈鞋子想要下床，没有找到。
“太阳不错，我给你拿出去晒了。”
厉延川走过去，弯腰把人抱起来，徐易太小一只，简直像是挂在他身上。
厉延川托着人往外走，顺口问：“今天怎么忽然想到来我这睡？”
010：。
他细声细气地说：“我没有这么想，是你把我拉上床的。”
厉延川笑了一声：“好。”
下次再拉一次。
他注意到徐易脸颊上带着一抹红痕，像是压着凉席留下的印子，皱了下眉，下次进城要再买一份草席。
“……”
010这两天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许蔚然，后来绕着房子走了几圈，抓住后发现是张帆船。
他安安静静听完张帆船说完来意，同意了，张帆船在他身边看来看去，似乎在等待什么。
010蹙眉：“你在找谁？”
张帆船道：“厉延川呢？”
010更奇怪地看着他，他看出来张帆船很害怕厉延川，今天为什么忽然要找他了：“他在家里。”
“哦，”张帆船若无其事道，“你等会回不回家？他每次看我都很凶，我很怕啊。”
010摇摇头：“我等下才回家。”
他要先去找村长借电话！
张帆船松了口气，送走徐易，自己就溜去了厉延川家。
他在院子外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气，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桌上有菜有肉，都有点羡慕徐易这日子了。
张帆船抬头看见厉延川那张阎王脸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对着这人谁吃得下去啊。
厉延川放下手里的鱼：“有什么事？”
张帆船站在原地，把星期日许蔚然约徐易见面这件事说了。
厉延川神色未变，放下手上的碟子，转而走到了屋檐角落底下的木盆边。
里面是徐易一条一条放进去的鱼，还取名字，管背上有斑点的叫小花，纯黑的叫小白，非常有创意。
他从里面捞出不少泥鳅，泥鳅长得一模一样，也还没取完名字，徐易总认不出来。
张帆船看他的动作，好像厉延川手里拼死挣扎的泥鳅是自己，由衷地从喉间感到一阵阵的窒息感。
厉延川捞完放进竹篓：“徐易同意了？”
张帆船后颈一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同意了啊？他和许蔚然关系好……”
想到上次派出所里的教训，张帆船紧急闭上嘴。
厉延川见他的反应明白了，静了一瞬，转而道：“你知道徐易不会告诉我这件事。”
张帆船道：“……许蔚然不让他告诉别人。”
厉延川放下了手里的竹篓：“那你还说？”
张帆船道：“……许蔚然不对劲，上次我见他，他和发了疯一样，觉得有人偷听我们聊天，就拎着木棍去，眼神好像要把人打死。”
可能在逃亡路上见了血。
厉延川在心底落下判断，顺口问：“哪天？”
张帆船说了个时间，厉延川的眉头倏然皱了起来，应该是巧合，那天徐易本来是去换辣椒的，但是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很惊慌。
如果不是巧合，都知道许蔚然不对劲了，徐易还是要去。
他看向张帆船：“他很听许蔚然的话？”
厉延川看过来的眼神好像能把人钉住，张帆船震了一下，小心地观察着厉延川的神情，见自己没有要被踢出这个院子的可能，这才道：“听啊，开始还是我和他熟，他读完初中回来一见到蔚然哥，就成他的应声虫了，许蔚然干什么他也跟着。”
厉延川不想听了，伸手把竹篓给人：“谢谢，你走吧。”
张帆船还没有讲尽兴，有点遗憾地收了，看见那么多泥鳅，受宠若惊地接过，这才离开。
厉延川没说话，他靠在门边，脑中仔仔细细思考徐易每一次提到许蔚然时的神色。
他心烦意乱，想不出所以然，把自己的思绪按灭，阴着脸把灶房收拾了，闷闷地生徐易的气。
于是010打完电话从村长家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大只在做俯卧撑泄火气的厉延川。
010：！
他没见过厉延川运动，在农村，下地足以抵得上部队里的运动量。
他见人不搭理自己，绕着人团团转了几圈，厉延川一声不吭，咬着牙继续做，汗珠流过他高耸的眉骨，顺着下巴滴落，英俊冷厉的脸上散发着野性。
怎么不理11？
打了几圈转的010忽然一屁股坐在了他腰上。
厉延川的手臂肌肉鼓起，像是强忍住了什么。平常扛木仓都不会抖的手此时紧紧抓住了地面，厉延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起来。”
010伸手捏了捏他精实的手臂：“不！”
厉延川浑身线条都凌厉，在军队里实打实练出来的肌肉，每一寸都透露着力量，配上那张侵略性十足的脸，一个眼神就可以把军队里的刺头压住，在乡野里，众人干完活都累瘫了，他还有余力腾出一只手抱人。
010喜欢肌肉！
厉延川被捏得那只手都软了，可是徐易摸自己的手更软，像是落到地上就会摔坏。
好在自己单手也可以。
厉延川又做了几个，努力把自己的邪火压下去，可是后腰上坐着的人晃着腿，在他上身压低的时候，还会惊奇地“哇”一声，然后把脚抬起来，一点不给他运动增添烦恼。
厉延川忍耐得额角突突直跳。
他定住不动，声音里带上来粗喘，又说了一遍：“下来。”
“累了吗？”010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摸摸他的脖子，摸到飞快的心跳后吓了一跳，从他身上蹦下来了，有点担心地问，“我太重了吗？”
厉延川像是饿狼那样起身，猛把徐易扛到了自己肩上，看了他一会儿，压着把人狠亲一通的冲动，转而狠狠打了两下这人的屁股：“哪里重？去吃饭。”
010：？
他头朝下，仰头时余光捕捉到院子角落的木盆上，忽然开口道：“等下！”
厉延川脚步下意识一停，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叫他听从这人的话，比军令还要可怕。
010的眉头一点点蹙起来：“泥鳅少了。”
厉延川心口一跳，这都看的出来？
010仰着脑袋看了一遍，很难过的：“少了十多只！黑黑，白白……”
厉延川的心比刚刚做运动还跳的快，他在军队里见过这种过目不忘的人，那些人都是天才，徐易肯定也是个天才。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很心虚，因为徐易已经注意到他的不对，伸手一点点摸索过他饱满的胸肌，数了一分钟后：“你心跳得好快耶，药吃了吗？”
厉延川：“吃了。”
他垂头，把自己供出来了，像只垂头丧气的大狗：“我送给别人了。”
010“哦”了一声，厉延川扛着他很注意，不让肩膀顶住他的胃，此时上半身晃来晃去的感觉还有点新奇。厉延川走得稳，他就自己推着这人的后腰荡到了另一边：“那下次要赔我哦。”
厉延川感觉自己腰被摸了一下：“不生气？”
010晃来晃去：“不生气——”
他说完，又把这句话改了，有点快乐地说：“你晃晃我，我就不生气了。”


第244章 
周日是个晴天， 日光炙烤着大地，010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一直等到天快要黑了， 才站起身。
厉延川在一边拎了个小马扎坐着。上次张帆船那个缺心眼的拿走了竹篓子就没还， 厉延川从村里人手里换了点竹子， 此时手指飞舞， 漂亮的竹篓在他手下渐渐成形。
010走不动路了， 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比平常小了一号的竹篓：“你怎么这么厉害？”
厉延川笑了一声， 抬手摸了一把徐易的脑袋才继续：“队伍里很多东西都是自己弄的， 我们闲着的时候就会找师傅学。”
他说着顿了顿， 又问：“要出去？”
010点了点脑袋，但是没动，一直等到厉延川弄好一个给他，他才站起来， 跑出去门口几米又回来， 认真地对厉延川说：“我可能回来得有点晚哦。”
“好， 厉延川漫不经心地问，“去做什么坏事？”
“不是坏事， ”010纠正他，“是天大的好事！”
厉延川唇角拉平了，见许蔚然是什么天大的好事，问了两句， 一点馅也不漏给自己。
“知道了，”他道，“你回来的晚， 我先吃饭先睡觉，我知道。”
010不赞成地看着他， 很震惊，他又不是这个意思。
“要等我回来一起吃饭！”010和他强调，“我只是会晚一点点！”
等说完，010才从厉延川那里离开。他特地跑到小河边放好了竹篓，才往小土坡去。
许蔚然挑的时间，村里人都忙着烧饭烧菜，土坡那里不会有人经过，十分安全。
010到的时候发现土坡没人，他叫了好几声，转来转去时，树上跳下一个人。
许蔚然长相俊秀，但毕竟还是村里长大的孩子，爬树下河的动作都很娴熟，落在地上时身手利索，看起来有几分利索。
落在地上的人和一个月前的好像有点不同了。
010看着他的动作，眨了下眼：“许哥，你都回来了，咋不回家？”
许蔚然笑了一下，他以前的脸上只有斯文气，现在却多出几分狠劲，看起来已经隐隐约约可见日后的样子。
“不回。回家有什么意思？”许蔚然道，“我这几天在外面打拼了，才知道外面人过的是什么生活。”
以前他觉得在村子里，自己脑袋灵，有一群小弟，甚至还有男人迷恋自己，已经够风光了，可是出去后才发现，原来有人日子过得那么快活！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地方说出来简直令人发笑。
他还记得自己说完村里的生活之后，大哥笑着拍拍自己的肩膀
“苦了你了，”大哥说，“日后跟着我，赚大钱！”
许蔚然回过神，这段时间他神经紧绷，在村里也时时刻刻注意着，此时看见似乎和记忆里相差无几的徐易，神色放松了些，脸上也带上笑：“你想不想出去？”
010下意识看了一眼世界线，发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一截。
999说：【他出去一趟，碰到了以后才会遇到的贵人，所以成就翻了不少。】
010发现自己最近把世界线和反派值抛之脑后了，有点心虚地“哦”了一声，又不解地问：【那他看起来为什么变了？】
许蔚然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从骗了钱离开村后走的一直都是邪门歪道，后期遇到那位贵人，贵人觉得他像是年轻时的自己，所以出手把他捞出来了。
许蔚然成功转型，这才风风光光回了村子。
999语气复杂：【他碰上那人时，那个大佬已经洗白了，现在还没，他遇上的是年轻版的大佬。】
大佬现在自己还混着，自然不可能帮人洗白，说不定两人现在已经成了兄弟，在一起打拼。
010表情也复杂了起来，因为他记得，那个大佬洗白的时候，身边的兄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只有大佬自己好好地留在了岸上。
他还记得世界线里大佬一开始就是因为怀念那些年打拼的兄弟，所以对许蔚然处处照顾，但是现在许蔚然成了和他一起拼搏的兄弟。
010说：“不是很想。”
到时候厉延川要去牢里接自己，一定会气死的！
许蔚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人这个神色，笑了笑：“怕了是不是？”
他去抓徐易的手：“别怕，我这次回来，就是专门想带着你一起干的，有我带路，不会有事。”
两人身后有风刮过，树丛沙沙响了一阵。
天气闷热，许蔚然的手心出了不少汗，贴上来时一阵黏腻，010后退了一步没让他抓到：“许哥，我不聪明，也没什么钱，你怎么没想着带张帆船干？”
许蔚然笑了笑，忽然上前了一步：“当然是因为你对我好。”
后面的树丛响得更剧烈了，许蔚然脸上虚情假意的笑像是画皮一样脱了下去。
他皱眉看着那树，摸着放在口袋里的小刀，轻手轻脚地靠近，猛地绕到了树后。
树后空荡荡的，没有人的影子。
许蔚然收回了刀，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徐易，脸上的神情有些难过：“你不想和我一起吗？”
010站在原地，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裤缝，那里之前被他挂破，还是厉延川翻箱倒柜找出针线给自己补上的，歪歪扭扭，像是一条大蜈蚣。
许蔚然也看见了，他走近道：“跟我一起走，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用穿这种破裤子。”
010：？
他低头看了一眼，不是很开心地纠正道：“是好裤子。”
他要毛毛虫，厉延川很努力才缝出来的。
许蔚然眯了眯眼睛，总觉得面前人似乎突然鲜活了起来，他只当徐易在自己面前死要面子，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这个问题。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总觉得有问题，于是开口道：“我让你来见我，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010回视他，诚恳地摇摇头：“没有哦。”
两米外的树后，林顺目瞪口呆地看着厉延川的身形。
他在几天前接到徐易的电话，今天特意来逮人的，还拜托了徐易多套些话，结果他在这没蹲多久，就看见厉延川了。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看什么？你是来干什么的？”
林顺捏着鼻子听训，总感觉自己回到了军队里被厉延川训话的日子。
奇了怪了，来的时候徐易不是说厉延川在家里做好吃的吗？
他目光诡异地看向厉延川：“你不会跟踪徐易来的吧。”
厉延川回视他：“不是。”
他知道时间地点，自己走来的。
林顺不信，还记得徐易刚刚和自己说厉延川会等他一起吃饭时的兴奋劲，等会这两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谁先生气。
土坡的两人似乎争执了起来，徐易问许蔚然在外面干什么，许蔚然只是含糊过去，告诉徐易他很需要帮手，他的大哥也很欣赏读书人，徐易如果过去，会得到重视。
010蹙眉问：“我只是初中学历。”
许蔚然笑了一下，眉宇间带着了然：“你不用假装，我见你读过高中的书，上面的题目都做对了。”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允许徐易喜欢自己。
徐易蹙着眉，慢慢道：“许哥，我胆小，不敢出去，不过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许蔚然听见前面的话，眼中露出凶光，听见后面的话才冷静一点。
他说：“你手头有多少？”
010算了算：“一百二。”
厉延川在后面听着，脸色难看。
这么多天，小抠门好不容易攒下一百二十块钱，转头就全部给出去了，真是好大方！
许蔚然却笑了笑，声音很温和：“可能不够，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010：“这也不够吗？”
“愿意和我一起做生意的人不少，现在入伙最少是八百，”许蔚然沉吟，“我记得你父母的赔偿金应该有五百”
010呆了一下，这个自己不知道，徐易的记忆里是模糊的。
许蔚然笑着看他：“不如借给我六百二？其他积蓄就留在身上，这么多钱，借给我也不放心，还是和我一起去吧。”
010不说话了，他看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要迟到了。
他要回去和厉延川吃饭：“不。”
许蔚然唇角的笑意淡了，他淡淡道：“徐易，你给我送过花，还给我念诗，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厉延川脑中“嗡”了一声。
010：？
世界线里许蔚然才没有把这件事情说透！
许蔚然端详着他惊慌的神色，心里全是胜券在握的愉悦，带走徐易，好让那帮兄弟知道，自己有个地方是胜过他们的，他们总不会有男人喜欢。
许蔚然来的时候就有人好奇同性恋是什么样的，许蔚然同意了带人回去给他们看。
许蔚然慢慢道：“徐易，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你喜欢我。”
“我不会嫌弃你，”许蔚然的语气里带着引诱，“虽然我不会同意，但是你可以待在我身边，我以后不管是结婚还是找对象，都不会赶走你，甚至我还可以和你……”
厉延川的表情已经不是可怕能够形容的了，林顺站在旁边，觉得自己快被这人的怒火一起烧焦。
虽然同性恋是病，但是没必要这么生气吧，厉延川看起来好像要把人吃了，看来这么疼弟弟的人，也会钻牛角尖。
他拦住厉延川的动作，压低声音道：“冷静、冷——”
林顺对上厉延川沉冷的视线，闭嘴了。
上次厉延川这个样子，还是他们在追捕杀人犯，那杀人犯抓了小孩当人质，被厉延川一枪爆头。
厉延川伸手，一根一根把林顺抓着他的手指扒开，当初派出所里三个人都拦不住他，现在林顺更不可能。
许蔚然的视线划过徐易少年抽条的身形，笑了笑，没说完，视线移到徐易脸上时，脸上的笑容忽然保持不住了。
短短一个月，面前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在许蔚然预想中，徐易听见这番话会出现的狂喜或者愤怒，面前人都没有表现出来。
面前人看看自己，像是看着一个苍白的符号，只是不得不看，而不会因为符号的美丑而表现出太多情绪。
010正在聊天，他认真地和999说：【他真的很坏。】
999感叹：【确实是到现在为止你见过最坏的。】
010觉得999好像在诈自己，不说话了。
许蔚然心中不安，他开始背诗，正是徐易当初给自己背的那首，刚刚开了一口头，后腰就是一痛。
他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狼狈地在草丛里打了个滚。
林顺摸着自己带的手铐也跑了出来，这和计划里的一点也不一样！
010呆了一下，看着厉延川要来扛自己的手，连忙捂住屁股。
厉延川没理人，见他抗拒，沉默着收回了手。
地上的许蔚然在哀嚎，还在叫徐易，问是不是他带来的人，看见厉延川挺拔的身形和英俊的长相后，又问他是不是移情别恋。
这个时候村里不少人已经吃完晚饭出来溜达，土坡附近的人家听见动静，凑过来好几人听这边的动静。
厉延川脸色极其难看，生怕许蔚然嘴里那些话被人听见，转身又把许蔚然揍了一顿。
林顺差点把手铐拷厉延川手上，转身把围观人群驱逐之后，又看见呆呆站在一边的徐易。
林顺走过去拉他，原本想拉手，看见那边踩着人，卸掉人下巴的厉延川，卡了卡，推着人的肩膀走了。
“没什么大事啊，”林顺安慰着，怕徐易看了害怕，还伸手去挡他的眼睛，“厉延川收着力呢，出不了事。”
010不是很信，看着那边：“你要不要再看一眼？”
林顺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诶？诶？打脸可以，不能打那里啊，到时候去医院我说什么啊？老厉！”
他又去拉厉延川，010看了半天，走过去蹲在了两人身边。
许蔚然躺在地上，因为合不拢嘴，口水横流。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看着靠过来的徐易，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厉延川动作顿了顿，他刚卸了这人的下巴让人闭嘴，此时被徐易看着，又觉得自己动作太粗暴，想要去遮人的眼睛。
他既生气这人毫无防备心地来，又害怕徐易因为许蔚然那些下流龌龊的想法伤心。
他蜷缩的手指还没碰到010的脸颊，010就看出他的意思，自己乖乖闭上了眼睛。
010垂下的眼睫又黑又俏，像是洋娃娃的睫毛，闭着眼的样子相当无害。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问：“所以，没有晚饭吃了吗？”


第245章 
厉延川先是下意识闭上嘴， 等反应过来这人问了什么，气笑了。
他站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尘，脚边有一躺着把沾着泥土的小刀， 是许蔚然想要偷袭被他单手绞掉的。
厉延川淡淡道：“没了。”
他俯下身， 凑得极近， 仔仔细细把徐易看了一遍， 确定这人没什么受惊的样子， 又直回身。
他面色冷淡， 说出来的话像是恐吓：“出来做危险事情的人是没有饭吃的。”
010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凶自己， 不是很确定， 还要观察一下。
三个人把人押送到派出所，期间许蔚然无数次挣扎，甚至从身上掉下来另一把小刀。
厉延川面色难看地捡起来，林顺看看他的脸色， 也压低了声音道：“徐易可乖， 早早就打电话和我说这事了， 还让我带着家伙来。”
厉延川“嗯”了一声。
等把人关进拘留室，林顺说要请他们吃饭， 010没说话，听见晚饭，又看了厉延川一眼。
厉延川跟在他身后，察觉徐易的视线， 叹了口气：“想吃什么？”
010觉得厉延川的情绪有点奇怪，好像很复杂，是系统不能理解的那种复杂。
他久违地感觉到自己和人类之间的差别， 下意识转头看林顺，却发现林顺好像非常理解。
他更困惑了。
010：“都可以。”
林顺于是带两人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 他们是最后一桌，这时候国营饭店都很牛，服务员端菜上来的时候都十分粗暴。
厉延川起身付了钱和粮票，又在柜台后拿了开水壶，拿三个碗一个一个涮过去。
林顺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抖腿，他知道村里人不讲究这个，嘲笑到：“厉延川，你当了几年警卫，变成讲究人了。”
厉延川把烫好碗筷放在徐易面前，给人倒了碗热水凉着，淡淡道：“闭嘴。”
林顺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长凳扎人，跑外面抽烟去了。
厉延川也出去了一趟，和林顺站在一块抽烟。
010看着他的背影，坐在木凳上低头晃了晃腿。
老婆不要了吗？
“……”
外头，两人饭馆的白色外墙边站着，林顺摸了半天也没从身上摸出烟来，用眼睛瞟厉延川：“差不多行了，别凶人家小孩儿。”
厉延川没动，靠在墙边淡淡道：“敢让他当诱饵，不怕我揍你”
徐易不知道今天这一遭有多危险，可是他们知道，见过血的人眼神是不一样的，那个许蔚然已经是个亡命之徒，如果徐易不答应，说不定连家也回不去。
林顺：“是徐易通知我的，我可没得选。”
他说完，去不远处的供销社买了包烟，一毛一包，非常呛，扔给厉延川一根，这人也不抽，就夹在手上看。
林顺看看这人出神的样子，没忍住道：“今天那家伙的话你就当屁放了，许蔚然一看就不是正道人，徐易喜欢他说不定是给他带坏了，我也不会让人出去瞎说的。”
现在这时候，这名声传出去，徐易可就毁了。
林顺得意道：“我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厉延川没说话，把烟里的烟草捏碎了，放进嘴里嚼了嚼。
被处理过的烟草一入嘴，厉延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又苦又涩，真难吃。
他说：“今天不少人听见了，我不敢让他回村里。”
他更不敢待在徐易身边，这人好不容易有了回正道的机会，他怕自己把人拖到歪路上去。
拖上去，就是一辈子的事。
林顺说：“放心吧，我赶人的时候听着，那个距离，许蔚然叫的啥也听不太清，再说，就算听清了，说许蔚然是个同性恋不就好了。”
林顺见多了许蔚然这种人，此时的反应堪称有些冷酷：“反正他出不来了。”
厉延川没说话，把嘴里的烟嚼完找个地方扔掉，剩下的半根烟扔给林顺。
林顺接住了，顺手夹耳朵上，他不太知道厉延川为什么对徐易这小孩儿这么上心，可能是有缘分？
厉延川看他一眼：“要说什么？”
林顺吞吞吐吐，把话说了：“我不知道许蔚然说的那事是不是真的，但是你要好好和徐易聊聊啊，他肯定听你话。”
厉延川沉默半晌，“嗯”了一声，转身进饭店。
国营饭店的墙壁上还挂着个电风扇，只不过此时服务员见只有一桌人就没开，厉延川看见徐易热得在扇衣摆，走到风扇底下，辨认了一下两边的拉绳。
饭店的拉伸为了防止客人随便用，弄得特别短，平常服务员都是踩着凳子拉的，不过厉延川身形高，手臂一伸，就把风扇拉开了。
服务员走出来，看见这幕：“诶你——”
他看见厉延川悍厉的身形，话头卡了一下，咽下去了。他把手里的紫菜蛋花汤重重放在了桌上，转头又进了后厨。
010感到身后有阵阵热风，一回头，看见厉延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从自己身后走过，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现在轮到010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扎人了，他疑惑地低头看看，平的，抬头盯着热水冒出的热气看了一会儿，又低头伸手摸了摸，没有毛刺。
厉延川看他这番动作：“怎么了？”
010也不知道。
他迷茫地抬头，有点可怜地说：“它扎我。”
厉延川让他站起来，转身去后厨要了张塑料凳子，只是有点矮，像是用来给小孩儿坐的。
厉延川用手在上面摸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坐吧。”
010坐下了，过了几秒又站起来。
他疑惑地看看凳子，又看看自己的屁股：“还是有。”
厉延川听着，忽然笑了一下。
他抱臂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伸展的肢体像是伸懒腰的猛兽。他一路上都冷硬的神色终于柔和几分，哼笑道：“可能是因为有小骗子骗了人，良心不安，老天爷看不过去，要让他屁股也不安吧。”
010听懂了，纠正道：“没有骗人。”
他隐隐约约摸索到厉延川似乎在生自己去见许蔚然的气，于是补充道：“你没有问我去哪里呀。”
言外之意就是，要是厉延川当时问了，他会直接说的。
“哦，那就不是这个，”厉延川平静地和他对视：“你和我说晚一点回家，这是晚一点？”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暗了，他们进饭店的时候，里头吃饭的人都差不多吃完了，现在就剩下他们一桌。
“要套话，还要把人送来派出所，要是我在家等你，恐怕会一个人饿晕过去，”厉延川慢慢地说，“让哥在家饿晕，你是不是没良心？”
010：。
他慢吞吞道：“你如果在家里做饭，我就不跟来的。”
厉延川冷笑了一声，抛下自己出去见这种危险人物：“我明天也不做。”
010露出一个震惊的神色，刚刚抽完一根烟回来的林顺站在后面打圆场：“明天我也请，不知道能从许蔚然嘴巴里审出什么来呢，如果知道他说的那个大哥是谁，我就又有业绩了！”
厉延川把打火机掏出来，放在桌上推给他。
林顺转身走了：“我再出去抽一根。”
两人对话继续，厉延川又有点想嚼烟，看见面前人忍住了，猛喝手边的茶，吃里面的碎茶叶。
010慢吞吞地把自己的碗也推过来了，厉延川特意捞过，他碗里没什么茶叶。
厉延川看了一眼，嫌弃道：“不喝。”
010又把碗抱回来。
他看起来乖乖的样子，谁想得到扭头就会在一个亡命之徒面前套话。
“徐易，”厉延川喝完自己的一碗茶，严肃了神色叫他，“我和你说认真的，别再搭理那些人，不管是许蔚然还是那些混子。”
010：“可是，我找林顺了。”
“找林顺就能保证你没事了？今天要是许蔚然突然拔刀——”
厉延川顿了顿，他不喜欢用假设来绑架徐易，就和他见不得自己不理人时徐易茫然的样子一样。
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自己没告诉徐易要小心许蔚然，也没和他说碰上坏人要回头找自己。
这些是常识的事情，他也应该和徐易说一遍。
厉延川狠狠闭了下眼，掐了自己一把才冷静下来。
他一点一点教导：“诱饵很难当的，下次有这种事情，你也要及时告诉我。”
010低头扣了一下手指，他的手上香香的，是厉延川跑了两趟县城才买到的桂花味护手霜。
他说：“好哦。”
厉延川蹲在他身边，010别过脑袋不看他。
虽然不太理解厉延川刚刚是为什么凶了，但是他理解现在自己有点生气！
厉延川就伸手拿过来010的一只手，不让他继续扣。
“不开心了是不是？”
010：“好像有一点。”
厉延川低声问他：“这么好，只是一点生气？生气了还理我？”
010说：“那现在不理你了。”
厉延川把脸颊贴进010的手，010的手刚刚捧着茶碗，此时被烫得热热软软的。
“哥错了，”厉延川声音渐渐变低：“哥在路上不应该和你生气，也不应该不理你，哥和你道歉。”
010扁了一下嘴巴，揪厉延川的脸颊。
厉延川硬朗的脸被揪了揪，有点变形，反而笑了。
他因为许蔚然这事儿几天没睡好，此时脸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低头又在面前人白嫩的掌心蹭了蹭。
厉延川嗓子有点哑了，像是难得碰上一次诉说的机会，只能把藏在喉咙里那些话委婉地说出来：“哥爹娘没得早，没有兄弟，是第一次给人当哥，你不要生气。”
厉延川轻轻道：“要是以后哥再和你生气、凶你，你就和哥闹，把哥的钱都拿走，狠狠教训哥。”
这不是兄弟间有点做法，这么宠媳妇的都没几个。
刚刚抽完一根烟回来的林顺心情复杂，悄咪咪地去了后厨，拦下要上菜的服务生，自己端着菜盘子溜达到门外。
010又“哦”了一声，忽然问：“好老婆会这么做吗？”
厉延川笑了起来，怎么还想着这件事？
他捏捏徐易的手指：“管她会不会。”
反正自己以后不会娶老婆。
徐易的手软，捏在手里和捏泥巴一样，厉延川捏来捏去，指腹的木仓茧蹭得徐易手心发红。
林顺见他们完事了，端着盘辣椒炒肉从外面走回来，上面辣椒多，肉只有几条，不过闻起来很香，辣椒已经被林顺偷着吃少了一块。
他坐下敲敲饭桌： “好好吃饭了啊。”
厉延川站起来坐回原位，面不改色地拿起筷子吃饭。
厉延川和林顺两人加在一起的胃口大的可怕，面前的四菜一汤被扫了盘，饭盆也空了。服务员上来收拾的时候倒没有说什么，现在年份不好，国营饭店手艺好，他常常见有人恨不得舔盘子的样子，早习惯了。
林顺咂咂嘴，遗憾道：“还是应该上你家蹭饭，可惜今天要押人，不然我就留下了。”
厉延川想到许蔚然就烦，没搭理人。
“真凶，”林顺啧啧道，“就你现在对着我这个样子，也就徐易看了不怕，你说，你以后怎么讨老婆？要是讨到了，也留不住。”
厉延川瞥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林顺说上头了，他开厉延川这种玩笑比喝酒还上头：“上次不是有人过来，说想当你的‘歪夫’？要是看见你刚才那副吓人的样子，就已经找妇联把你抓进去了，说你是蓄谋伤害。”
010在一边猛点头。对的对的，敢吓老婆，应该被抓起来。
厉延川好笑地看看他：“你知道我的Wife是什么吗？”
现在都流行叫媳妇，再亲昵一点叫老婆，只有京城里那些人会有这种时髦的称呼，听起来十分腻歪。
010呆了一下。
他说：“不是我吗？”
林顺嘴里一口茶喷了出来。


第246章 
林顺猛烈地咳嗽， 厉延川起身，避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林顺说：“这话……不能瞎说……咳咳咳。”
坐在柜台后的服务员大呼小叫：“诶？！！自己要搞干净的啊！”
林顺连连道歉，起身去门后头拿了拖把， 好在天热， 地上的茶水很快都蒸发了。
厉延川镇定地坐在原地， 心跳砰砰砰， 把脑子都震得嗡嗡响。
徐易应该没学过英语， 厉延川想， 这两年高考才放开， 乡下初中还没变得那么快。
010看看他的神色， 又看看吭哧吭哧拖地的林顺：“我说错话了吗？”
厉延川静静看着他，视线专注深邃。
他忽然笑了笑：“没有。”
010半信半疑：“真的？”
厉延川摸摸他的脑袋：“嗯。”
“不是什么大错，”他自然道：“以后你要读书，哥教你说英语。”
林顺翻了个白眼。
收拾完残局， 林顺让两人留下， 明天还要审许蔚然， 厉延川和徐易都肯定是巨大的助力。
厉延川不理他：“自己的活自己干。”
林顺想到人也是徐易给自己招来的，觉得确实一直让人家帮忙不好意思， 只好笑笑，遗憾地放两人走了。
厉延川带着人去住招待所，以前都要介绍信，好在现在放开了些， 还有林顺在旁边，两人住到了一间标间。
010很新奇地进屋子里逛逛，屋子里铺着暗红的地毯， 两张床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两个大茶缸， 推开卫生间，里面还有浴缸，前台说以前他们这里接待干部用，010信了。
厉延川不让他用那个浴缸，说脏，010有点不开心，厉延川又说回去给他做木桶泡。
010有点纠结地问：“我不能下河洗澡吗？”
厉延川顿了顿，没接话。
折腾了一晚上，两人简单冲洗了一番，没换洗衣服，010就飞快地钻进了被窝里。
柔软蓬松的被子贴在身上凉凉的，两张床上面还有转头的电风扇，他舒服地直蹬脚，白皙的脚背绷紧，像是个伸懒腰的兔子。
厉延川转身把他扔在桌上的衣服捡了，转身拿进卫生间洗，天气这么热，很快能干。
洗了一会儿，他又出来：“小裤衩呢？”
他抖了抖010身上的小被单，010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被子：“不洗。”
“邋遢鬼。”厉延川笑了一声，又进去了。
他自己飞快地冲了凉，出来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头发还是湿的。
冰凉的水珠从湿透的黑发砸在他的脖颈间，顺着紧实的胸膛滚落到人鱼线上，沿着肌肉纹理滚进下面的浴巾里。
010把脑袋缩回去，在被窝里呼哧呼哧给自己扇风，好热！
厉延川把洗好的衣服晒在窗口，夏天衣服薄，半夜说不定就干了。
他晒完，转头一看，徐易已经把自己滚成了一个茧，这块凉席睡热了，就裹着被子蛄蛹到另一头的凉席上睡，好忙。
厉延川靠着窗看了一会儿，今晚上一直躁动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指间夹着烟，没点：“这么热？”
010点脑袋，想出来，可是刚刚被子里折腾一通，缺氧缺得头晕眼花。
厉延川于是弯腰，抓住这人的脚踝往外拉了拉。
010努力往被窝里拱，厉延川的虎口圈着他，手臂发力，把人从那堆被子里提溜起来，抱在怀里。
徐易浑身上下的皮肉白皙细腻，刚刚冲过凉，皮肤也是凉凉的，抱起来好像抱了一团湿漉漉的云朵。
“别闹。”
厉延川面不改色，拿出了最大的定力，把人扔到另一张没人睡的床上，自己上了徐易睡的那张。
010兴奋地又滚了一圈，忽然从薄被里探出脑袋。
厉延川靠在床头，刚刚把徐易裹得牢牢实实的被子全压在身下，猎豹一样的长腿曲着，手臂松散地靠在膝盖上，指间还夹着没点的那根烟：“又热了？”
010摇摇头。
厉延川于是看着他笑了笑：“睡吧。”
徐易趴在床上睡着了，厉延川才起身躲进卫生间把烟抽完，又开窗通风，等烟味散了才出来。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色撒入，落在室内，滋长着某种难以宣之于口的欲望。
厉延川蹲在徐易身边，徐易睡得很熟，就连被捏脸了都没有察觉。
厉延川低低地说：“知不知道Wife什么意思？”
徐易呼哧呼哧睡。
厉延川又低问：“是不是不喜欢许蔚然了？”
徐易似乎哼唧了几声。
厉延川被逗笑了，捏捏面前人小巧的鼻尖，带着几分叹息：“老婆。”
第二天一早，林顺就找来了，许蔚然在派出所里发疯，他扛不住，来求助厉延川，幸好昨天他跟着来这个招待所了，不然今天他想求助都没地方去。
厉延川把人关在门口，自己换了衣服出来，林顺打量他的神色，说不上来厉延川昨晚是睡好了还是没睡好，这样子看起来怪舒服的，可是眼下一片青黑，真怪，生病的老男人都这么怪？
自己要快点去讨个媳妇。
厉延川把门轻轻合上，转头又是那副死人脸表情，还看林顺一眼：“不是说了自己的活自己干？”
林顺顶头上司和厉延川也认得，他一本正经道：“我问了局长，他说可以给临时工适当地开些工资。”
厉延川冷笑了一声：“那你记得给徐易多发点，放所里都管不住的人，让他一个人对上。”
林顺低眉臊眼地应了。
两人去了派出所，那里已经站在好几个公安，他们审了一早上，除了许蔚然可能是个同性恋，也没知道太多。
厉延川冲他们颔首，进去了。
“……”
睡了个懒觉，010快中午了才醒，发现床头的电风扇一直对着自己呼呼吹，干透的衣服放在床尾，隔壁床已经没有人了。
010眨了眨眼睛，爬起来换好衣服，拉停风扇，溜出去吃早餐，回来的时候发现厉延川还没有回来，有点茫然地坐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
他想了想，起身把房间退了，去上次去过的派出所找人。
派出所里人不多，这个年代大家都很敬畏公安，很多事情不至于闹到派出所里解决。
010去的时候值班的公安还多看了他几眼，长得这么白净，是来报案的还是来自首的。
010说都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值班公安点点头，抽了张表：“登记一下。”
010有点迷茫，来找人也要登记吗？
他认真地看上面的表格，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厉延川的名字，还有自己和厉延川的关系。
010觉得奇怪，怎么这个也要填？
值班公安看着他一手字：“你字写的不错啊，你的谁进去了？”
010不是很确定：“我哥？”
这也叫进去了吗？
他纠结地蹙起眉，恰好旁边里头出来个公安，两个公安聊起来了，010就抱着纸往旁边躲了躲。
此时大厅里就他们三个人，两个公安压着声音聊天。
“里面人招了没有？”
“说了点，具体的不能和你说，林队长要骂人的，”那人说，“我就负责在外头记录，只能和你说，那男的确实是个同性恋。”
送午饭的进来，看见两个公安，也凑上去。
派出所的饭是他们外包的，上午他来送早饭，看见了许蔚然发疯，凑过去听了一会儿，说：“我第一次见同性恋呢，够疯的，难怪以前别人觉得是病。”
010专心致志填表格。
两个公安叹息说：“他还说厉队长也是同性恋，不应该在人民公安的队伍里。”
“他也不在啊，”一个公安笑道，“不是已经退伍了吗，现在是临时工。”
拿午饭的人又说：“真的假的？那临时工什么时候出来？我还没见过活的同性恋呢。男人嘴有什么好亲的？是不是真的喜欢捅——”
厉延川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把徐易偷听的耳朵捂住了。
他凑到徐易耳边轻轻道：“有什么好听的？”
他的声音好轻，只有听见的010眨了眨眼睛。
他说：“没有偷听哦。”
是正大光明听的。
两个公安立刻严肃了神色，说话的人见没人理他，疑惑地左右看看，看见厉延川讪笑了一下：“眼生啊同志。”
“不是很生，”厉延川放下手，顺了顺徐易的头发，这才转而伸手接过那人手上的铁盒，拿走林顺的一份，他声音冷淡，“你不是刚刚还想见我吗？”
送饭的中年男人闭嘴了。
厉延川说完，语气恢复温和，伸手拍拍徐易的头发：“等我一会儿。”
说完又进去了，看起来是去送饭。
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送饭那人把手里叠着的饭盒放下了，眼睛瞟着010。
010也看他，很疑惑：“你还有什么事情？”
中年男人讪笑了一下，又没忍住说：“你是刚才那人的弟弟啊？他真是同性恋？你不觉得……”
公安打断了他：“胡说什么！刚刚那个是我们上司！”
中年男人脸白了一下，他还以为是临时工，自己这个送了一年饭的总比临时工来得有面子，多问两嘴也没关系。
谁知道是个长官啊。
他很尴尬地笑了一下，立刻退出去了。
让010登记的公安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不要放在心上，我们知道厉哥不是那种人。”
010：“哪种？”
厉延川进了讯问室隔壁的小间，林顺在里面盯着许蔚然。
他扔了一盒饭给林顺，林顺接住，打开看了一眼，感叹道：“这肉丝，不找还真的看不见。”
“那就换一家。”厉延川说。
林顺一顿，用眼睛瞟他：“怎么了，人家又得罪你了？”
他是知道许蔚然闹了一上午，还说厉延川也是同性恋，现在自己手下不少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倒是厉延川不放在心上。
林顺一想就明白了，那老板也八卦，肯定是撞枪口上了。
林顺说：“知道别人会说闲话，你还随便他们聊？之前许蔚然说你也是个破走后门的，不是还无所谓吗？”
厉延川道：“现在有所谓了。”
林顺皮笑肉不笑，他刚才可听见徐易的声音了，从前被厉延川训的时候这人可没那么贴心。他看了一眼手表：“短短三个小时，你就变卦了？”
厉延川平静道：“总要让徐易看看。”
“看什么？”
厉延川笑了一下，笑意很淡，但是实实在在在眼底：“让他看看，变成一个同性恋，周围人都会变得很凶的。”
林顺被他的语气弄得一身鸡皮疙瘩，他皱起眉搓搓肩膀：“你用自己做示范？这种破事怎么澄清？”
厉延川无所谓道：“随便。”
最好不澄清。
林顺表情古怪，不过想想徐易年纪轻轻，要是真喜欢许蔚然，不知道这两天什么心情，现在又听着别人议论同性恋这种事，还真是怪可怜的。
他用眼睛继续瞟厉延川，贼眉鼠眼的，捧着盒饭吃进嘴里是什么都不知道。
厉延川：“说。”
林顺说：“那什么，审一上午了，你也知道，徐易那小子九成九是有这个倾向，你怎么想的？”
厉延川把上午许蔚然的口供检查了一遍，加了点字：“什么怎么想的？”
“装什么傻，刚刚不还是一副要教人家的样子？”林顺撞了他一下，“那可是同性恋啊，是继续养还是不管咯。”
厉延川的动作顿了顿，喉结微滚。
他也想知道徐易这倾向有多少，是被人带坏了还是天生的，要是天生的最好，要是被人带坏……
能不能不改了？
厉延川按灭自己的想法，握着记录本的手背紧绷得青筋凸起，他垂着眸说：“随便他。”
林顺愣了下：“什么意思。”
厉延川写完最后几个字，把本子往桌上一扔，盖上钢笔笔盖。
“不够清楚？”厉延川说，“他想改就改，不想改……”
他沉默了一下，昨夜深埋于心底的欲望终于探了个头，从喉间滚落，落在耳里的刹那宛如轰鸣。
“……那就最好。”


第247章 
林顺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啊？”
厉延川不搭理他了， 把钢笔放回桌上，转身出门。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你别走啊！”
林顺表情惊悚地跟着起身，追问了好几句， 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饭盒。
厉延川顺手帮他关上房门， 走到大厅， 正看见徐易在和值班人员大眼瞪小眼。
他走过去：“怎么了？”
“他说你不是‘那种人’， ”010蹙眉， 不是很理解地看向厉延川， “哪种？”
站在旁边的公安汗流浃背了， 厉队的弟弟是太实诚了， 还是故意的啊。
厉延川听见这话笑了一下，神情自然地转头问公安：“问完了吗？”
值班公安傻眼了，点点头说：“哦……完了。”
厉延川同他点点头，牵起徐易的手：“走了。”
010跟人走了几步， 又往回看看：“你也弄完了吗？”
厉延川伸手把他的脑袋转回来：“弄完了。”
010说：“许蔚然……”
厉延川顿了顿， 语气平静道：“他估计出不来了， 之后会进拘留所。”
他看向身边人：“想见他？”
010摇摇头，又说：“林顺不和我说拜拜吗？”
厉延川面不改色：“林顺还没审完， 就不送我们了，我们自己回去。”
两人走出大门，林顺才追出来，听完两人的互动过程差点晕倒。
他看着自己下属惊疑不定的神色， 深深呼了口气，强笑道：“感情真好啊，我弟也爱这么黏着我。”
值班公安疑惑说：“可是队长， 你没有弟弟。”
林顺：“堂弟。”
“……”
这头，两人走出大门， 厉延川发现徐易手里还攥着张白纸，低头看了一眼顶头最大几行字。
好，自己成被拘留人士了。
厉延川乐个不停，伸手拽了拽：“这张给哥留个纪念？”
010不是很理解地松手让他拿走了：“有什么好纪念的？”
厉延川一本正经：“哥第一次被拘留。”
说完，他把那张纸对折叠好，动作顿了顿，眉头蹙了起来，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无意间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他立刻又原模原样地打开，视线飞快扫过上面清秀的字迹，落在与被拘人关系上停留了一会儿。
老婆。
哦……老婆？！！
厉延川的嗓音忽然变得有点干涩：“徐易，你读过初中的吧？”
“读过呀。”
010毫无所觉，厉延川带他出来吃午饭，他此时的脑袋左看右看，希望能吃小吃，不吃午饭。
可是周围除了国营大饭店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好吃的了。
他正思考着，忽然手上一紧，被厉延川直直往一家书店拉去。
010：？
厉延川闷头走着，进了店门问店员有没有汉语大词典。
他手好烫，甚至在往外冒汗，010试探着往外抽了抽，被握得好紧，像是怕自己跑掉。
店员指了个位置，字典在书架上最高那一层，厉延川身高腿长，几步过去径直拿下来，哗啦啦地翻。
柜台后的店员喊了声：“轻点！弄破了要赔的！”
厉延川不答，翻完一本又换一本，最后死死看着几本字典上面的白纸黑字的释义，忽然转过头看着徐易。
他沙哑地问：“我们晚点回去？”
他的目光像是带了火星，落在人身上要把人点着。
010试探地点了一下脑袋，厉延川放下字典，攥着白纸的手好用力，又把人拉出去，走到了偏僻的巷子里。
两人一早起来就走来走去，刚刚又在书店里翻了好几本字典。
010昨天还走到县城里了，他动作慢了下来，小声说：“腿酸了哦。”
厉延川立刻站定。
他眉头蹙得很紧，那张纸在手里被捏皱了，又手忙脚乱地抻平。
他说：“徐易，你在这上面填的这栏是什么意思？”
010探过脑袋看看：“就是Wife的意思？”
厉延川万万没想到昨天自己还说要教人英语，今天就被教了。他狠狠闭了闭眼：“你知道Wife是什么意思？”
010蹙着眉看他：“你在和我说绕口令吗？”
厉延川不说话了，脑袋发晕，好像在做梦。
他战战兢兢不敢把人带上歪路，徐易怎么跳上歪路，还站在歪路上开开心心地朝自己招手？
这感觉就好像做了个陷阱，陷阱还没做好，兔子就在旁边等着往下蹦了。
厉延川又睁开眼睛，发现徐易正凑近了看自己的表情，神情好担心。
厉延川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了。
从昨晚在徐易床前叫了那一声之后，自己就睡着了。
他低声叫了声：“老婆？”
面前人和他想要的反应一模一样。
010小声应道：“老婆在哦？”
厉延川确定了，自己真的在做梦。
所以梦里的徐易会应自己，会自称老婆，还会洋文。
是个相当可爱的徐易。
厉延川低低笑了一声，心头似乎放下了巨石，又带着点遗憾。他俯下身亲了亲觊觎很久，徐易宛若花瓣的嘴唇。
“好的老婆，”他说：“我喜欢这个梦。”
010：？
他伸手摸摸厉延川的额头，没有发烧。
他陷入不解，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厉延川托住他的脸，于唇齿间细细描摹。
男人十指修长，轻而易举地掌控了少年的后颈，让人被迫仰着脸。
厉延川低声，隐忍又痛苦地说：“嘴张开。”
010下意识听从了指令。
厉延川低头深深地吻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人，狠狠掠夺走面前人的空气，像是要好好做完这个梦，要在梦里把想做的都实现。
攥在手里的白纸落在了地上。
010呼吸不过来，推他，被凑上来的高大身形堵得严严实实。
厉延川转而亲昵地亲他的鼻尖，眼尾，耳垂。
徐易纤长的睫毛被生理性的泪水濡湿，黏成一簇一簇的，好可怜。
厉延川又爱又怜地吻掉他的泪水，等人缓过劲，又问：“再亲一下好不好？”
010被亲得缺氧，有点晕，黏黏糊糊地说：“好呀。”
被亲的人都快喘不过气了，两只手抓着厉延川的衣服，似乎要推开，但是迟疑一下后又往跟前拽了拽，抓得紧紧的。
厉延川低声叹息：“怎么这么乖？”
010：？
他真的很忧虑了，连亲亲都不想，伸手摸摸厉延川的额头，不热。
厉延川又要亲，这次010躲了一下，手心贴在厉延川胸口，感觉他飞快地心跳：“犯病了吗？”
厉延川笑了一下：“没有。”
010不是很信，巷口传来脚步声，他就咬了咬身上人的凑过来的嘴巴：“有人。”
厉延川心想，什么人，我的梦里不准有人，马上消失。
身后的脚步声在巷口停了停，果然没了。
厉延川还想继续亲，被徐易咬了的唇角却迟来地感觉到一丝疼痛。
真的痛。
厉延川脸上的笑僵住了。
在这个瞬间，他浑身像是被冻住，刚刚燃起来的燥热冲动顷刻间化为乌有，只变成了一背心有余悸的冷汗。
厉延川的手抖了抖，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砸得头晕眼花，差点耳鸣。
010拖他往巷口走：“去看病。”
厉延川没动，掐了自己一把，好痛。
010蹬地也拖不动人，有点要生气了，松开手：“你为什么不走？”
厉延川喉结滚了滚，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在脑中拼了命回忆这段时间他和徐易的相处。
厉延川拥有顶级的单兵作战能力，记忆力也是一流，很快就从中找出些端倪，意识到这一点，厉延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看向徐易的目光深邃得好像要把人吞掉。
他说：“你不喜欢许蔚然？”
010点了一下脑袋。
厉延川盯着面前人，一字一句，慢慢地问：“你给他念诗，借他钱，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但是不喜欢他？”
这不是自己干的，但是不能不承认。
010有点纠结。
厉延川咬牙继续道：“说话。”
不然正好是同性恋，哪里有这么巧的。
见面前人花式没动，厉延川难以忍受地捏住这人下巴抬起脸。
他低声，带着人点哄似的：“不喜欢他，喜欢哥，对不对？”
010点脑袋。
厉延川继续道：“哥不会帮你把他弄出来，也不会让你去看他，你还是喜欢哥对不对？”
“好笨，”010叹了口气，“我都让林顺抓他了。”
厉延川像是被点醒，他听了一上午许蔚然的胡话，居然被洗脑的觉得有几分道理。听见这话，他也觉得徐易不是在敷衍自己，他笑了起来：“哥确实笨。”
010听完忧心忡忡：“你是不是病坏掉了？”
“没有，别担心，”厉延川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抱着人从县城到乡下二十个来回，他说：“哥病好了。”
010：？
他说：“亲一下就好了吗？”
厉延川一本正经：“是亲一下好一次。”
他说完，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处于一种兴奋又紧绷的状态，像是刚刚偷到宝贝的小偷，捧着怕露馅，藏着怕掉了。
“变成同性恋，身边人都会很怕你，会离得远远的，”厉延川低声，用最后理智问：“不再想想？哥可以不要你赔。”
010说：“真的？”
他看看厉延川很凶的眼神，他认得这个眼神，每次死掉前，面前人都是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
厉延川：“真的。”
010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凑近了，一本正经道：“骗人，你看起来不仅要赔，还要吃掉我。”
他补充：“老婆不可以吃的。”
厉延川牙齿忍得都要咬碎了，听见这句话险些气笑。
他说：“骗你个头。”
“哎呀，不要骂老婆，”010亲昵地蹭蹭他，“那你也想好了哦？”
想好了，别说男老婆，就算徐易要叫自己老婆，厉延川也是会应的。
他的手握紧又松开，弯腰把地上的纸捡了起来，妥帖地折好，这个可以拿回家裱起来，当定情信物。
010看看他的动作，好像很冷静，于是又悄咪咪地蹭了蹭。
厉延川成功把人抓获，抱得好紧，几乎要把人锢进骨头里。
他说：“想好了，要。”
厉延川顿了顿，又低声说：“好喜欢你。”
010似懂非懂，明白过来厉延川之前好像一直没有懂自己的意思，但是为什么看起来还有点难过呢？
哎呀。
“是因为大家觉得男人不能当老婆吗？”010安抚地摸摸他的后背，“不怕哦，不能当老婆，11也喜欢你。”


第248章 
厉延川晕乎乎地回了乡下， 期间差点走错两次路，都被记路的010给拦住了。
厉延川特意找人换了自行车票，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直接蹬着崭新的自行车上路。
010坐在后座， 很注意地抬起脚远离自行车的轱辘， 因为厉延川恐吓他自行车轱辘会把人的脚卷进去。
010怀疑厉延川是想让自己坐在自行车前面那条杠上面， 他有证据！
厉延川遗憾地让人搂住自己的腰。
两人走的是有树荫的小道， 厉延川骑到一半， 仔仔细细观察了地形， 选了一个隐蔽的树后停了下来。
他单腿撑在地上， 把自行车停好，010的腿还乖乖地伸直，抬头看厉延川：“怎么停下来了？”
厉延川看他一眼，俯身捏捏他的小腿：“不酸？”
010立刻放松了动作， 宽松的裤腿往上卷， 露出底下线条流畅的小腿。
厉延川的手从小腿肌肉一路按摩到脚踝， 一路上留下不少红色的指痕。
厉延川把他鞋子脱了，把人小巧的脚放在紧实的腹肌上， 两只手开始松解着这人的小腿肌肉，不经意似的：“真的不坐前面？比坐后面舒服。”
010摇头，小腿被按得好酸，他的小脸皱了起来， 看起来苦兮兮的：“我可以带你吗？”
厉延川一怔：“你会骑车？”
不仅会骑车还会洋文，他的老婆是不是太厉害了一点。
010卡住了，他还真的不会。他语气不太确定地说：“我可以学？”
厉延川笑了起来：“好啊。”
他语气轻快：“我等着老婆载我。”
010于是用剩下的路程学起了骑车， 然后震惊地发现，骑自行车好像比学开车还要难！
999说这是因为身体参数调整像了徐易的原因， 徐易是个运动白痴。
010信了，因为这么走了一下神，差点又摔了一次。
厉延川神色自然地接过了车龙头：“我推着车，你找一下骑车的感觉。”
他说完，然后就这么开始推车。
010坐在调过的坐垫上，足尖勉强可以着地，像是划船那样努力往前划，憋着力气累得不行。
厉延川差点乐出了声，忍下之后一本正经地请求：“可以亲一下吗？”
010左右看看，厉延川选的路去他们村子绕了一个大弯，这个点土路上别说人，连鸟都没有几只。
他点点头：“可以！”
说完，厉延川就停下了车，俯下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徐易的脸颊软软的，香香的，亲起来比厉延川尝过京城里的蛋糕还要好吃。
010没想到他亲的是脸颊，原本白皙的脸忽然变红了。
他捂住被亲的左边脸颊，小声说了一句：“哎呀。”
怎么是亲脸。
厉延川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徐易真的是自己老婆了。
他没忍住又咬了一口右边脸颊。
010愤怒地控诉，伸手推推他：“说好亲一下，不是两下！”
厉延川“嗯”了一声：“我就亲了一下。”
剩下那下是咬的。
010不理他了，自己抓着车把手，努力划着车走了。
厉延川唇角含着笑，不紧不慢地走在后方。
这条路就没有这么短过，就连树上掉下来的蜘蛛，厉延川都觉得相当可爱，非常慈祥地伸手弹飞了它。
“……”
两人回了村里，昨天晚上把许蔚然抓了的消息一夜之间已经传遍了村里，村里人不少人凑上来问许蔚然到底犯了什么事，被厉延川打发过去。
谁知道厉延川发现徐易也在伸耳朵过来，于是把车停在院子里，关上院门睨他：“想知道什么？”
010充满求知欲地看着他：“都可以吗？”
厉延川拎了张结实带靠背的椅子让人坐下：“不涉及案子的可以。”
那许蔚然遇见的大佬一定是涉及案子的了。
010有点失望，厉延川想了想，于是挑了点能说的给人听着解闷：“许蔚然回来向很多人借了钱，他说是投资。”
010：“那要的回来吗？”
厉延川好笑地看着他：“不一定，抓住了许蔚然，但是他的钱已经汇出去一些了。”
010想起来许蔚然说他的入伙费就是八百，这么多钱，村子里也有人能掏得起吗？
他把这个问题和厉延川说了，厉延川不是很在意地道：“和他混在一起的那几个小混混手脚不干净，一起凑够了给他，不过他手上的钱不止这一笔，等查完许蔚然，就知道哪里来的了。”
厉延川原本是打算顺便抹黑一下许蔚然，谁知道徐易皱着眉听完，陷入了沉思。
厉延川晃人，010的脑袋跟着他摇来摇去：“不要不要晃了。”
厉延川说：“在想什么坏事？”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还是和那天一样抓人的好事？”
010：。
厉延川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他嘀咕：“小气鬼。”
他说：“许蔚然那天和我说了家里的赔偿金，可是我没找到，我不知道钱去哪里了。”
010说着说着面露迷茫，他回去仔细看了徐易的记忆，赔偿金的事只出现过一次，后面那段经历或许是过于悲痛，记忆都很模糊。
厉延川皱起眉：“多少钱？”
010摇头：“我不知道。”
厉延川想了想：“我回去再和你翻一遍。”
010点头，看看他的面色，又道：“如果找不到，那些人我还是要搭理一下下的哦。”
那些人？
厉延川皱起眉，想起前几天自己告诫徐易不要搭理村里的混子。
厉延川：“为什么？”
010说：“许蔚然知道我家的赔偿金有多少，那些人应该也知道，说不定有人偷了？我想找找看。”
厉延川觉得可能是徐易自己告诉许蔚然的，不过他没有说，只是点了下头：“我帮你找，但是不能搭理那些人。”
他担心那些人看见徐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厉延川说：“要是再搭理，我就……”
他卡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说不出什么凶狠的话。
徐易还眨巴着眼睛等他的下文，像是也很想知道他就干什么。
厉延川于是低下头，狠狠咬了这人的脸颊一口。
“我就咬你。”
010：。
他捂着脸颊眼泪汪汪：“讨厌鬼。”
“……”
许蔚然是个同性恋！
傍晚抓人的消息瞒不住，当天就传得全村皆知，张帆船被家人骂得狗血淋头，默默溜出村子找清静。
徐磊也找上了门，忧心忡忡地反复打量他的堂弟有没有被许蔚然那人带坏。
打量了半天，得出结论，自家堂弟好像最近过得不错，白了，还胖了。
010：？
他认真地低头看看手臂：“没有胖。”
徐磊说：“胖了。”
010又看了一眼仿真体的数据：“没有。”
徐磊张口还要坚持，厉延川连忙开口问了赔偿金的事，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听见这问题，徐磊皱着眉说：“当时小易也没和我说，他爹娘是在城里出事的，那边的单位应该已经赔钱了，我也不知道他放在了哪里。”
两人只好回徐易家里又找了一圈，这下厉延川反应过来那天看见徐易家里土都被翻起来是为什么了。
他站在自己曾经住过一晚的屋子里，踩着桌子椅子看房梁，看见角落摆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伸出长臂一捞，跳下去拿给徐易看。
010拆开了，然后呆了呆。
里面是钱，不过更像是徐易爹娘的积蓄，一毛两毛都有，攒在一起一共八十二块五，分成两堆，另一堆里面有三十多，010记得，这是爹娘准备给徐易上学用的钱。
他认认真真把钱包好，让厉延川又放回去了。
“不是这个。”
两人妥帖地把东西放回原位，厉延川摸摸这人脑袋，没再问这人想不想读书的事儿。
过了几天，林顺的人来村里调查，据说许蔚然涉嫌诈骗，要统计受害者，但是钱不一定能找回来。
厉家出了大事，三奶奶听见这个消息差点中风，当场就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家人才听说她拿了家里的积蓄给人家当投资，问有多少钱也不说。
厉家人托村长找到厉延川问钱的事，结果厉延川当天晚上没回来，连徐易也没出现。
厉家人没几个去过县城里，更别提上派出所问这事，一个劲指望着厉延川。
好在第三天厉延川家的窗户亮了，他们赶忙去敲了厉延川家的大门。
谁知道敲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厉家的人气得表情扭曲，敲门的动静越来越大。
过了好几分钟，厉延川终于黑着脸打开了门。
出来的厉延川煞气十足，高大的身形比来人高了整整一个头。
不知道在屋子里干什么重活，额角落下被汗湿的黑发，眼神深邃幽深，攻击性如有实质。
厉家的人被他的眼神吓退两步，这才记起自己来的目的，讪讪道：“三奶奶的钱叫许蔚然那小子骗了，派出所的人还非要她出什么证据，三奶奶让我问问你，能不能不弄这些。”
厉延川神色更冷淡了：“这些事你们应该去问派出所。”
“人不是你抓的嘛！你还能没点方便？”
厉延川的眉头深深蹙起，因为这种破事被打扰让他无比烦躁，刚刚滚烫的血液在身体里涌动。
他一言不发地关上了门，外面的人愣住了，又开始敲门。
“哎？！厉延川你怎么这样啊？她好歹是你三奶奶！”
厉延川闷不做声地走回房间里，回到床上。
他原本正严肃地和010探讨晚上要不要一起睡的问题。
010在回来的第一天毫无防备地同意了这件事，捧着自己的枕头开开心心敲门进了厉延川的房间。
因为身形高大，厉延川房间里的床也是专门拜托了人打的，躺下三个010都没有问题。
厉延川抱着这样的想法安心躺下，甚至从床头拿了一把蒲扇，准备给人扇风。
然后他就睁着眼给人扇了一晚上。
厉延川警觉地察觉这样不行，为了自己不太冲动弄伤徐易，甚至每天还在喝药。
第二天，徐易睡觉的时候好像有定位那样骨碌碌滚进了自己怀里。
厉延川差点把人亲醒。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厉延川冷静了点，提出分开睡的意见，然后就被人叫出去了。
厚重的木门挡住了外面的声音，屋子里还算安静。
厉延川坐上床，面前的徐易毫无防备，连卷起的衣角都没有抻平的意思，露出下面一块白皙的肌肤，看见自己来了，眼睛一亮。
厉延川轻轻吸了口气，单膝压在床边，缓慢地靠近。
010还问：“真的要分开睡吗？分开几天呢？”
厉延川咬着牙伸手给他拉好。
010把人等来了，追问：“真的不一起睡吗？”
厉延川翻身，狼狈地用薄被盖住了自己，呼了一口气。
“没有为什么，”他面无表情道，“想让哥活久一点，就分开睡。”


第249章 
厉延川把010团吧团吧成被单卷， 放进林楼之前睡的屋子，结果当天晚上他失眠得更厉害了，咬牙切齿地拿起枕头， 轻轻推开隔壁的房门。
徐易已经睡熟， 厉延川看着他在哪张床上都能睡着， 叹了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上床， 徐易立刻自发地骨碌碌滚进他怀里， 就像是没睡一样。
厉延川低低喊了人两声， 徐易都一动不动， 厉延川捏住人的鼻子问：“你知不知道哥忍得多辛苦？”
面前人显然不知道， 睡得好香，厉延川没忍心把人吵醒，松开了手，过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低头咬了人脸颊一口。
咬得有点重， 徐易皱皱眉， 一扎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厉延川面不改色地拿起被子重新给人裹上， 随后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于是010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厉延川的怀里。
他有点震惊地看看周围的环境， 发现是自己的房间后，迷惑地看向了厉延川：“不是分开睡吗？”
厉延川镇定地睁开眼： “我没睡。”
是这个意思吗？
010爬起来，他还有点困，起来换衣服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全靠身体记忆。
厉延川起身把被子叠了，夏天太热，他用不着被子也能出一身汗。
他又看了徐易一眼， 还是小，火气一点都不旺。
厉延川出门把自己的药放在炉子上煎， 回来坐在床上看徐易和自己房间里的那床被子纠缠。
厉延川拎了个小马扎坐在一边，看徐易以相当严谨的姿态把薄被对折再对折。
厉延川：“哥过段时间要搬去城里，你跟哥一起去好不好？”
现在进城不像前些年查得那么严，但是想要在城里落脚还是很难的，城里的房子大多是分配的，剩下的那一部分人也得是有稳定工资的才能买得起房子。
010把被子叠好了，端端正正地看了一会儿，又摊开把不满意的地方重新捋平：“好呀。”
厉延川摸摸下巴：“和哥住一起？”
010对齐：“可以～”
厉延川早就发现徐易做事比队伍里还要缠人，不上手还好，上手就要弄得像是标尺量出来的一样。
他修长的手指支着下巴，大手一伸，帮他把底下的那层拉平了：“你是不是没认真听哥说话。”
010把被子又折好了，这下很满意：“没有呀。”
厉延川喜欢听徐易黏糊糊的尾音，他把人的脑袋转过来，端详着徐易的神色：“村里人听说要进城都兴奋得很，你怎么这么淡定？”
010眨巴眼睛，很无辜：“去了很多次了呀。”
也是。
厉延川松开手，又揉揉人的耳垂：“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城里比乡下好玩。”
收拾完屋子，两人出门，就碰上了在门口蹲守着的厉家人。
三奶奶短短几天憔悴了很多，脸颊两侧凹陷下去。
她看见厉延川时想要上前，见到他身后跟着的徐易时神色变了变：“你怎么还住在这里？！”
厉延川伸手把人往身后揽了揽，看看三奶奶：“我愿意他当我弟弟，住在我家有什么问题？”
三奶奶张了张嘴，恨恨地盯着徐易。
010不是很理解，徐易和三奶奶没有结过什么仇，但是一见三奶奶，他的反派值就咻咻往上窜。
反派值之前因为许蔚然的事窜上了五十，现在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变成了五十五。
三奶奶说：“川小子，我有事要和你说，别让他听。”
厉延川昨天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这时才勉强想了想昨晚找上门来那人的话。
他笑非笑道：“三奶奶，拿点证据而已，三叔三婶，还有二叔他们每年下地挣的钱村长都有登记，让村长找出来就行。”
三奶奶脸色不是很好看：“那里面还有我当年带过来的嫁妆！你三爷爷也添了不少！”
厉延川说：“你的嫁妆在村里也不是秘密，三爷爷一辈子都在村里，能赚多少，让人大概算算就成。”
要是数额，那就要怀疑这钱的来路了。
从上次发现三奶奶手上宽裕，甚至还有金耳坠银手镯时，厉延川就觉着有点不对劲。
三奶奶被他仿佛看穿一切的神情看得胆战心惊，强撑着恨恨朝地上啐了一口：“不怪我们当年不叫你，你就是个白眼狼。”
010皱起了眉，有点想吵架。
厉延川伸手把他转过来，淡淡道：“理她做什么？”
010不开心了，左右看看，踩了厉延川一脚。
厉延川没觉得疼，反而觉得痒，心里像是被徐易用揪来的鹅毛搔了，蠢蠢欲动的。
他把人拉住，牵进院子里关上门，一本正经说踩疼了，然后把010抵在门板上亲。
外面还有不少小孩儿赶着鸭鹅去河边，年轻人也闲，三三两两找地方打发时间，两人在门里能听见外边人说话的动静。
“听说厉家那个要讨老婆了，上次找上厉延川的门没成，和他弟弟成了咧。”
“哪个弟弟？厉延川和厉家不是不来往了嘛，要嫁过来的那女的眼睛长在天上，厉家还有别人能娶上那么好的媳妇？”
010支起了耳朵，厉延川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把着腰不让人动，以往这个时候徐易都会亲亲自己，结果现在搂着自己半天不动。
厉延川退开点，见人不专心的样子，气笑了：“这么八卦？”
010慢吞吞说：“不是哦，只是好奇。”
他还记得上次来说亲的时候，厉延川说家里的钱都被三奶奶拿走了。
外面人还在聊天，只是声音渐渐远了。
“有钱呗，我亲戚听说两家见面的时候，厉三奶奶戴了两个银镯子！”
“她哪来的钱？”
“不知道，以前厉家老大给的吧，厉延川不是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那人说，“说起来，厉延川最近和徐易走得挺近，我改天问问徐易怎么讨好的，啧，说不定徐易以后也能说上个这么好的媳妇，上次我在河边问他这事，他还应了……”
声音消失了，010有点懵，翻了好一会儿记忆，才找到这个问题，自己才没有应！
厉延川低声说：“可以专心亲了？”
010点了点脑袋，警惕地看着他：“要轻轻的哦。”
厉延川声音沙哑：“我尽量。”
木门有点咯人，动作大了点就嘎吱嘎吱响，厉家的木门响了十来分钟，终于引起路人的注意，走近了说这家门是不是在响。
结果这几个人走近，木板就没声了，刚刚倒像是他们的幻听。
可能是有耗子啃吧。
几人摇摇头走了。
门内，厉延川把徐易整只抱在了自己身上，两人呼吸急促，010趴在他胸口，生气地咬人：“说了不可以咬我！”
厉延川轻轻吸气，还要低声说：“可是你好像小蛋糕。”
京城里摆在玻璃柜最高层，看起来白白软软，一口可以吃掉一个的那种小蛋糕。
010不开心地蹬他，两人靠在了院子里的枇杷树下，厉延川让他咬，甚至低声调笑问他口感好不好。
010觉得这个世界男人好像有点流氓，但是他没有证据。
刚刚松口，男人就重新低头把人给亲了，这一下有点凶，亲得好深，像是要把舌头一起吃掉。
010伸手抓住他的发茬往后拉了拉，厉延川闷哼一声，没动，嘴唇移开点，在010被衣服挡着的地方咬了一下。
他问：“小易想讨什么样的老婆？”
010觉得不是很妙，果然厉延川边问这个问题边亲他，声音里带着笑，眼神却紧紧盯着他的脸，像是怕他反悔。
“哥也给你当媳妇，可以给你洗衣服，下地，赚钱，要不要？”
010说：“不咬我就要。”
厉延川哼笑了声：“那不行。哥这么好的媳妇，总得有点缺点。”
010觉得缺点很明显了。
厉延川伸手在面前人殷红红肿的唇上摸了摸，他指腹有茧，摸人的时候麻麻的，很舒服。
模仿行为，010也摸摸他。
厉延川轮廓利落，长得很好看，010喜欢摸。
厉延川呼吸又开始发沉，他得去看看灶房里的药是不是烧干了，把人放下：“咱们晚几天去城里。”
010不太理解：“做什么？”
厉延川强忍着冲动，拿开这人的手，又摸摸他的额发：“我爹娘当年的钱被三奶奶一家拿走了，我看看有没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拿回来。”
他注视着徐易，没有把自己心底的猜测说出来，毕竟自己的钱不见了是板上钉钉，但是徐易的钱，还真是难找到。
010“哦”了一声，原来还能拿回来。他非常认真地点点头：“那要找回来了才能走。”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厉延川倒是没有很在意，只是不想徐易家的钱被这么不明不白地吞了。
“好。”
010看了一会儿厉延川脸上的神色，他看不太懂人类之间打的眼色，但是对面前人的神情还是很熟悉的。
看起来很敷衍！
010认真地揪了下厉延川的脸颊：“不可以当受气包！要拿回来！”
厉延川笑了起来：“我不是你的受气包？嗯？生气了就踩我，还不让我当受气包？”
010卡住了，眉头蹙起来，对哦。
厉延川也因为自己踩人咬自己了，可是这个好像算亲热。
010陷入了迷茫，抬起头看看厉延川，不太确定地从人怀里钻出来。
他皱眉好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拉拉人的手：“你也踩回来！”
厉延川乐了：“我才不要。”
他一本正经：“我踩了之后还要洗鞋，还要哄你，我好亏。”
“不亏的，”010眼睛亮亮地看着厉延川，“你踩完了，我也可以咬你了呀。”
他说：“让我咬一下嘛！”


第250章 
当天下午， 厉延川在村长家见到了林顺。
林顺身边还跟着两三个公安，因为要了解许蔚然的事，这两天不少曾经丢了钱的村民上来就咬定是许蔚然， 甚至还有人说自家丢了的家禽， 说是许蔚然把家里的鸡鸭偷走卖钱了， 林顺听得头都大了。
公安拿着笔， 问跟前的大汉：“许蔚然拿过你的钱？”
“没有。”
公安头痛道：“那你来干什么？”
那大汉立刻回答：“他以前借过我的烟没还， 能不能算啊？”
公安：“……”
林顺特地跟着几个同事一起来跑这趟， 前几天也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找到空子偷个懒， 就看见了上门的厉延川。
厉延川就是来找他的，上次两人分开，林顺显然有话要说，不知道几天够不够这人冷静的。
两人视线对上， 林顺起身把笔给身边人， 从门口出去了。
两人站在村长家的土墙边， 林顺觉得不是很安全，拖着厉延川在村外转了一圈， 烦躁地皱起眉：“你们村怎么到处都是人？”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因为林顺是生面孔，村里人都八卦，所以总是故意往两人这边走而已。
他带人去了村子边的山林， 之前徐易也带自己来过这。
两人在树下站定，厉延川看看他，把自己的事先说了。
林顺听着皱起眉， 他第一次知道厉延川家的积蓄被偷走这件事，此时听见徐易家的钱可能也没了， 不由得气笑了：“你们俩还真是一路人。”
厉延川笑了一下，林顺看他的表情不对，太荡漾，眯了眯眼，迟疑地说：“你不会成了吧？！”
他这会过来还打算劝厉延川冷静一点，别又把人家小孩儿带坏了。
厉延川否认了：“没有。”
林顺不信，绕着厉延川看了两圈，就现在这浑身往外冒荡漾气息的样子，还说没有？
他说：“防着我是吧？”
看着面前兄弟虽然别扭但是依旧关心的语气，厉延川语气温和了一点：“不是。”
林顺不是很开心，就这老男人，单了这么多年，说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
自己怎么还是单着的？老天爷真不够意思。
他确定道：“你真是那个？”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愿意搭理。
林顺穷追不舍，他没见过玻璃，此时又为兄弟捏把汗，又好奇。
看这人默认的样子，林顺没忍住问：“你是最近才发现自己是那个的，还是以前就是？所以那些姑娘你都不看？”
当时他们和文艺兵开过联谊会，当时文艺兵里面最出挑的那个姑娘头发又黑又直，眼睛圆，一看厉延川就看上了，找了好几次，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厉延川看了他一眼：“都不是，我对别人没兴趣。”
他对男的也没兴趣，虽然每天早上会有反应，但大多时间都是等自己冷静下去。
林顺呸了一声：“不信。”
在部队里操练的训练量都能累死一头牛，他还见过厉延川早上起来冲凉水澡，就这体力和精力，他才不相信这人前半辈子都清心寡欲。
就是，怎么喜欢上男的了呢，还是徐易那种小身板。
厉延川懒得和他争，看这人眼睛转来转去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林顺“额”了一声：“我就是好奇，他比起姑娘好在哪里了？我记得他是初中毕业吧，追你的可有大学生。”
厉延川脸黑了：“你下次别找他画画。”
林顺立刻闭嘴了，确实，虽然徐易看起来没那些姑娘厉害，但是他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又说：“人家就能看上你？”
厉延川觉得今天来找林顺可能是个错误，一句正事没说，全被这人用来打岔了。
林顺也看出厉延川有点烦他了，轻轻咳了一声：“我这不就是好奇嘛，没见过。”
以前别人还说这是病呢，好在两个人都是一身轻，不会被人当神经病送进医院。
厉延川眉头蹙得更深，他开始怀疑另一件事要不要拜托这人帮自己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之前他发现自己可能对徐易有意思之后，不仅去找医生开了药，还和人打听了那档子事。
他说：“我还有一件事。”
林顺：“说，哥们能帮都帮，不能和案子有关。”
“没关系，”厉延川捏捏眉心，想起这几天和人睡在一起，成天身上窜火，眉心蹙起道很深的褶，“帮我找点东西。”
林顺凑近了：“什么。”
厉延川薄唇轻吐了四个字：“计生用品。”
“……”
林顺笑了一路，听见要的尺寸后就不笑了，脸色扭曲地臭骂厉延川。
厉延川镇定地当没听见。
厉延川要的东西有点多，有的省城都不一定有，林顺边骂边问。
林子在水边，谈完这件事，两人沿着河道往回走。
厉延川看着周围的景色，神色渐渐柔和，上次徐易就是在附近睡觉被咬了一身蚊子包的，自己还以为是那玩意。
他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我不会乱说的，”林顺骂完了心情平静，原谅了全世界，准备回去找自己老娘也问问有没有相亲的可能，他还说，“你今天找我就找赔偿金这事？”
厉延川颔首：“如果他们来闹，你多问问那钱他们是哪里来的。”
“许蔚然现在可一个都不承认，”林顺吹了声口哨，“他们都得一个个对数目，我们有得忙，不过就算你猜对了，也没证据他们拿了徐易的赔偿金。”
厉延川很淡定：“看着办吧。”
林顺点点头，两人走了两步，忽然听见有人也在学着吹口哨，不过口哨声好虚弱，像是要断气的小鸟。
厉延川一听见这声音就笑了，林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厉延川不搭理他，穿过林子，果然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人。
他神情不自觉温柔了下来，林顺看得都牙酸了，瞟了一眼站在水边喂鸭子的徐易：“……你是不是故意选的这条路？”
厉延川神色自然地点了下头，出门前天他就发现徐易看着外面路过的鸭鹅蠢蠢欲动，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聊天，当然是能顺便接老婆回去的地方最合适。
这段时间，经过徐易的反复测试，终于从鸡鸭鹅中发现小鸭是最好欺负的那一种，所以每天都很放心地跟着走，甚至还和村里人请教了鸭子喜欢吃什么草。
厉延川出门前帮他剁碎了草料，现在010就和喂鱼一样撒在水里，鸭子在他身边随着水流一溜烟地排过去，有点像在吃自助餐，嘴巴吧唧吧唧，吵得不行。
村子里大多人都在闹许蔚然的事，难得有个清静地。
林顺蹲在旁边捡了几片大点的叶子喂，伸手敏捷地躲开了鸭子的嘴，看看旁边徐易有一下没一下扔菜叶的动作，明白了什么。
徐易真是有意思，喂个鸭子也这么好玩。
厉延川看了看周围，有林顺，有点遗憾地叹口气。
好想抱。
010浑然不觉，等扔完了手里的菜叶子后，把手放在水里洗了洗，心满意足地走回厉延川身边：“可以走啦。”
林顺不太想回去，这两天村民还好，但是厉家几个人和疯子一样吃饭也堵自己，睡觉前也找自己，根本让人不得安生。
他蹲在水边说：“徐易，你不记得那笔赔偿金是多少了？”
厉延川皱了下眉，他已经和林顺说了，但是林顺显然还想多了解一些。
010眨巴了下眼睛，实话实说：“我记不清了。”
那段时间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易太过伤心。
林顺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纠结了一会儿，他又问：“都不记得了？那你们家和厉三奶奶家那边关系怎么样？”
010诚实道：“没什么关系。”
徐易是小孩子，从学校回来之后听闻噩耗，连父母的丧事都是堂哥一家帮忙筹办的，他也不知道三奶奶家来没来。
林顺决定之后去徐磊家问问，和厉延川使了好几个眼色问他一不一起，结果这人眼睛就没从徐易身上挪开过。
林顺气个够呛，神经病，真是神经病啊！
他把叶子扔水里，打算自己走了，走两步后忽然又退回来。
厉延川掀起眼皮看看他，意思很明显，问他不是有线索了，又回来干什么。
林顺觉得一阵牙疼，感情刚才这人知道自己看他。
他前几天都是在村长家挤的，原本打算这两天找厉延川家借宿，现在光是看看都觉得牙疼，还是算了。
林顺向010讨了徐家大门的钥匙，也算是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住处。
他抛着钥匙走了，两人落后了几步，慢慢走回了院子里。
010刚才听见林顺在吹口哨，面前的鸭群都扑腾着翅膀往水上飞，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努力鼓着腮也吹了两声。
没吹出来。
厉延川看着他嘟嘴，看了一会儿后，忽然笑着问：“我会吹，我教你？”
010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厉延川伸手点了一下他的嘴巴：“先噘嘴。”
010嘟起嘴巴。
厉延川慢慢道：“舌尖抵住下面，用力一点。”他的指尖没移开，沿着010的唇线轻轻移动，感觉010绷紧的唇，低声说：
“放松，让空气从中间出来。”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下一秒，厉延川低头在他嘟起的嘴巴上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问：“学会了吗？”
010：？
他不是很确定地道：“是这么教的吗？”
“是呀，”厉延川笑了一声：“没学会？那我再教一次。”


第251章 
两人练了一个小时的口哨， 然后010捂住有点肿的嘴巴，不搭理人了。
林顺去徐磊那里得到了和之前厉延川他们问过一样的答案，当时徐易自己就在城里读书， 是单位上直接和他对接， 确实没有经过堂哥家那边。
好在他还有其他渠道， 联系上了当年赔偿的单位， 当年出了意外后单位确实赔偿了五百， 不过几个领导看见徐易一个小孩子不容易， 凑了凑， 零零散散又凑了三百二十八块给他。
所以徐易拿到的其实是八百多， 村里没人知道，开始还有人打赔偿金的主意朝徐易借钱，但是看徐磊一副护着弟弟的样子，也就没多纠缠， 而徐磊为了避嫌， 也没问过这笔钱。
这导致徐磊根本不知道徐易的钱不见了。
林顺第二天拉着徐易当场做了笔录当备案， 010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厉延川不是想找回家里的积蓄， 是要给自己找钱。
他拉着厉延川也做了笔录，这个年代体制还不是很完善，只要有两个公安在证明就行。
厉延川开始还不在意，乖乖做完笔录， 还追着010问有没有奖励。
010都有点烦他，揪他脸：“没有！没有！”
厉延川闷笑，不是很相信， 俯身把人挡在角落：“有的吧。”
林顺死鱼眼看着两人，陪同等公安做完笔录就出去了， 外面还有一堆村民等着说自己的事呢。
林顺敲敲桌子：“能不能注意一点？我在这儿呢，要是有人进来，你们也别说找钱了，直接连村子都待不下去了。”
厉延川直起身把人放出来，英俊硬朗的脸上多了几道红红的指痕。
他淡定道：“不会的，我刚刚锁门了。”
林顺看见他滑稽的样子，憋笑道：“啧，你倒是让我也出去啊。”
“这样就太明显了。”
林顺无语，又多看了徐易几眼，毕竟能这么没有负担揪厉延川的，徐易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谁知道徐易也看着自己，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让林顺感觉背后一阵发毛，下意识拿起面前的笔记本挡在身前：“干什么？”
010看看他的嘴巴，好奇道：“你还会其他口哨吗？”
林顺：？
他说：“会——”
厉延川立刻如临大敌，他老婆又不是笨蛋，昨天亲到后面，已经会举一反三地教自己怎么吹口哨了。
厉延川立刻去拉开门栓：“行了，出去吧。”
林顺：？
010：哦豁。
林顺翻着白眼走了，厉延川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把010抱进怀里。
他低声说：“老婆，我也会其他的。”
“不和你学，”010慢吞吞道，“和你学嘴巴会痛。”
厉延川轻轻叹了口气：“我可以轻点。”
010：“我不！”
好可爱。
厉延川抱着人不愿撒手，用口哨给他吹甜蜜蜜听。
吹完之后两人出门，这间屋子偏，两人绕过土墙，村长家的院子里挤了不少人，中间躺着个在地上撒泼的妇女。
厉延川看了一眼，是他三婶。
他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追随着徐易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有村民看见他们，有点好奇：“你们咋从那头出来。”
那不是村长家堆杂物的嘛，以前还堆过谷子，他还进去过。
“林公安找我们了解情况，”厉延川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三奶奶说没把公中的钱给许蔚然，你婶子不信，来这和公安闹腾呢。”村民挤眉弄眼的，显然是想看看厉延川的反应，这两年因为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大侄子在，厉家在十里八乡也算是有点名声的，今天难得丢一次脸，不少人都来凑热闹。
三婶眼尖地从人群中看见厉延川的身形，弱下去的声音霎时间变大，尖利到吓得钻来钻去的那个人睁大了眼睛。
眼睛圆溜溜的。
“川子啊！你可不能不管你三奶奶，这些人是要逼死我们啊！”
010跟着人群一起看向厉延川，厉延川都被他好奇的样子给气笑了。
他上前把徐易往外拉，正拉着妇女起来的公安有点愣了，不知道还要不要动。
厉延川面无表情地把徐易拉过来，低声问：“看你哥的热闹？”
010眨巴两下眼睛：“昂？”
被发现了吗？
他的表情太明显，简直明晃晃写着“怎么会被发现”几个字，厉延川好笑地把他脑袋转开：“这么明显都发现不了，我又不是傻子。”
010眼睛亮亮地转回来，拖长了声音：“川子～”
厉延川转而捏他鼻子：“没大没小，怎么叫人的？”
010被捏得鼻音好重，瓮声瓮气地说：“川子。”
好难听。
厉延川收回手，想叫老婆，看看周围的环境，叹了口气。
“装傻也没用。”
厉延川说完，转头对公安道：“处理不了叫你们林队长来处理，我在这里不方便。”
三婶没想到他不给他们撑腰就算了，居然还打算走。她一骨碌爬起来，还没说话，忽然被站在后面的三奶奶狠狠拉了一把。
厉延川和三奶奶对上视线，忽然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说不定丢的钱还有我的份，我当然不能参与。”
三奶奶的脸气得发绿，她之前就跟那位林公安打过交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谁知道这里孙子也不是什么好货。
她想着，看向站在后面的徐易，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阴狠，她也没想到这两个小崽子会掺和到一起去，别是一起谋划着想搞事。
对，许蔚然之前和徐易关系好，说不定这就是他们整出来的！
三奶奶精神一振，像是抓到了什么狐狸尾巴，破口大骂道：“徐易你个没爹没妈的东西——”
厉延川立刻抬手捂住了徐易的耳朵，把那些污言秽语隔绝在外。
徐易眨了下眼睛，看过来的目光疑惑，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是好乖，一下都没挣扎。
厉延川脸色铁青，周围的村民也屏息凝神，厉三奶奶这句话可刻薄，说不定故意在对他大孙子指桑骂槐。
周围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就剩下躺在地上的三奶奶撒泼的声音。
厉延川一言不发地带着人往外走，一直在旁边的公安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大声把林顺喊了出来。
“你想骗我们的钱啊！是不是你！”
林顺还在和村长沟通，闻声两人一块出来了。
村长脸色不好看，公安同志面前也不安分，自己这村岂不是白当？
他说：“闹什么呢？不是叫你们排队？”
他说完，就看见厉延川的三奶奶躺在地上哀嚎，眼皮立刻跳了跳。
三奶奶还在嚎：“你就是被姓徐大小子带坏了，那人和许蔚然玩，能是什么好人吗？许蔚然是二椅子……”
林顺心头一跳。
好在村长听了一耳朵，村长脸色也不好看了，大声呵斥：“行了！”
他大声说：“天天污蔑这个污蔑那个的，我问你，许蔚然玩的人多了，人张帆船也是？”
张家在村子里是大家，兄弟姐妹十多个，三奶奶惹不起，讪讪跳过了这个话头。
她躺在地上说：“厉小子就是被带坏了，所以不帮着我们要钱，那钱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周围村民都是土里找食活下来的，当即也有了共感，有的甚至劝林顺，数目对上了就给三奶奶吧，这年头攒点钱不容易，何况是那么一大笔？
三奶奶一定把口粮都省了。
原本准备开口的林顺闭上了嘴巴，村长愤愤又指了指躺回地上的三奶奶，脸色难看。
“你好意思说别人想骗你的钱！我问你，当初延川他爹娘留下的积蓄，你为什么要拿走？！”
村民哗然，感情厉家是这么有钱起来的。
三奶奶嘴巴一撇：“他爹娘也是我从小带大的，拿点钱怎么了？这是孝敬我！”
厉延川命苦，奶奶死得早，爹娘也死了，村长指着人的手发抖：“我是想着给川小子留面子才不说，没想到你这么得寸进尺。”
村长一直觉得，附近的媳妇知道了厉延川有这么糟心的亲人恐怕就不愿意上门，没想到厉延川还是单身到了现在，还被这群人扒在身上吸血。
厉延川本身就是退伍军人，怎么能借着这个和公安攀关系扰乱办案？
村长气得把当初三奶奶一家掩藏厉延川娘去世的消息给说了出来，周围村民都没听过这个消息，又被震惊了一遍。
“死了娘都不告诉，这么黑心？”
“本来就是个爱磋磨人的，你没见过她训媳妇的样子，可刻薄了。”
三奶奶闭上了嘴，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面前人和公安身上扫来扫去，生怕连公安也是他们的人。
010已经被厉延川捂着耳朵带离了人群，两人往家里走了一段路，厉延川偏头听听，确定听不见那边的声音了，这才松开手。
手下的耳朵软乎乎的，他顺手捏了一下。
010没躲，反而是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捂我的耳朵？”
厉延川的手蜷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010似懂非懂地说：“她说的不是实话吗？”
厉延川眼睛有点红了，低声说：“她是在骂你。”
010认认真真记下来了，原来这样是在骂人。
徐易不可以这样子被骂。
“……”
林顺很快查清了三奶奶的收入来源不正常，她确实根本没有借六百块钱出去的能力。
听见这消息，之前为三奶奶说话的人也不开口了。
三天后，厉延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林顺找上了门。
999正在痛斥010懈怠的工作态度，反派值至今没有及格，世界线已经死了，它都快要以为010不想再继续惩罚世界了。
010乖乖听训，顺便给院子里的那只漂亮公鸡喂菜叶子。
听见门被人推响，010慢吞吞看了一眼，发现是林顺：“他不在家哦。”
林顺嘻嘻笑了一下：“我知道他不在家。”
三奶奶没有那么缜密的心思，她手上不少钱很有可能还是当时原模原样从徐易那里拿回来的钱，他们一开始打算在那些钱上找到点徐易或者单位里的人留下的痕迹，就可以确定钱到底是不是徐易的了。
结果时间久远，那些人记不清，厉延川只好亲自上阵去套三奶奶的话。
林顺蹲在他身边：“厉延川在套话，你去不去？”
他说着，端详面前人。
这段时间自己在村里乱逛，没少看见徐易一个人。
这人好像不会孤单，每天看畜牲，甚至坐在林子里都能很开心，性子比厉延川还独。
他清清嗓子：“就当去玩了，厉延川不想让你去，你可别出卖我。”
010抬头，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不想让我去？”
林顺想起上次那件事，有点尴尬：“当然是那个三奶奶嘴里不干不净的，他怕你听着不高兴。”
010回忆了一下上次三奶奶骂人的话，立刻警觉起来。他把手上一把菜叶子放下，也学着拍拍裤子：“厉延川听见也会不高兴吗？”
“还好吧，厉三奶奶一直嘴巴都不感觉，厉延川说他听惯了，”林顺不太确定道，“他那么皮糙肉厚，应该听着没什么感觉？”
010纠正他： “皮糙肉厚不是这么用的。”
林顺噎了一下：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被骂一次会很难过，那被骂两次三次都会很难过。
010记得很深，厉延川会因为男人不能当老婆很难过，如果被人骂了肯定会更难过。
他非常认真地说：“我们去拯救川子！”


第252章 
林顺带着徐易往厉家走， 谁知道还没到目的地，就在半路看见了纠缠着厉延川不放的三奶奶。
林顺抽了抽嘴角，幸好自己是让两个队员跟着厉延川， 不是让他们在厉三奶奶家守株待兔。
两人从后面绕过去， 走近了点， 听见三奶奶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厉延川。
“这几天我找了你多少次， 你身边哪次是没人的？”三奶奶说， “那个徐易那么黏着人， 不知道分了你多少好处， 你自己感觉不到？”
厉延川漫不经心地听着， 自己确实拿了不少好处，徐易很亏。
不过确实黏人。
他想着，嘴角勾了一下，视线百无聊赖地越过三奶奶的头顶， 开始四处游荡。
视线落在藏在树后的几个公安， 无趣地移开视线， 林顺手下的队员不行，怎么掩藏行迹都做得这么……烂？
厉延川的视线顿了下， 迟疑地移回来刚才的位置，看到一个从树冠后冒出的，熟悉的小脑袋。
厉延川眉心一跳，怎么这么像徐易？
010发觉自己好像被发现了， 于是乖乖从树后露出整个脑袋，和厉延川对视着眨了眨眼，然后跟企鹅似的从树后走出来， 要往厉延川身边去。
厉延川心口跳得更厉害，好在林顺眼疾手快把人拉回树后。
三奶奶察觉厉延川的视线， 警觉地往后看看，没看见人，这才转回头。
她絮絮叨叨：“我知道你退伍能在城里当个职工不成问题，你堂弟刚结婚手头紧，也是个实在人，你也带带他。”
厉延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不说自己还没有带着徐易赚钱，就是带人进城玩，也轮不到那个堂弟。
他淡淡道：“我没什么想做的，就在乡下种种地，挺好的。”
不好，厉延川是见过世面的，怎么能当一辈子乡下人呢？！他们一大家又怎么办？
三奶奶着急，她也没想到厉延川会退伍，不然当年不会做得那么绝：“不行！”
厉延川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笑了：“怎么不行？我之前没钱，不是照样过？”
三奶奶知道两人一定会聊到这件事，讪讪开口道：“我手头确实没什么钱了，你要不找找公安？”
厉延川看见树冠后面露出的眼睛朝着自己眨了眨，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
三奶奶敏锐地察觉厉延川态度的松动，立刻打蛇随棍上：“他们把钱给我了，我可以给你一百块。”
“我哪里有这个能力？”厉延川摇摇头：“而且我父母当年的积蓄只有五百，你应该早就花完了，哪里又变出来这么多钱借人？”
三奶奶最近被问了许多遍这个问题，一听到就警惕得很：“当然是攒出来的！棺材本！”
“是么？”厉延川不在意道，“不是别人命的赔偿金就行。”
三奶奶表情阴沉地说：“晦气不晦气？说了是我自己的！”
厉延川：“这钱一天说不清来源，别说给堂弟打点了，拿回来都够呛。”
三奶奶烦躁地说了一串方言，好像是骂人的，010仔细看了，厉延川神情淡定，但是两个公安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林顺没有想到说好是来看厉延川的笑话，结果三奶奶破口大骂的人居然是他们公安。
他有点不自然地看徐易一眼，发现这人神情自然，心底有点欣赏，很懂给人留面子，真不错。
010在和999研究刚刚那段方言，他放了两遍，999都没有听懂，但是010听懂了。
很臭很脏骂人的话。
999不可思议道：【不可能，为什么你听懂了。】
010也很不理解：【不难呀。】
他看999气得在系统空间飞来飞去，想了想，慢吞吞道：【可能是因为你出场的时候带了防脏话的模块吧。】
主神说过，系统不可以学坏。
999半信半疑：【为什么你可以？】
010说：【我是很前面很前面的系统，当然没有啦。】
说实话，在现在编号已经上六位数的系统世界里，999也是数一数二的前辈了，但是它每次看见010都觉得心情复杂。
因为从一到九的系统都是系统里的高层管理员，唯独010十分神秘，它第一次得到惩罚信息的时候才知道010居然是主神空间里的装饰品！
999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相信了这个解释。
它看了一眼自己堆积如山发给上级的讯息，这个世界忽然全部显示了已读，不过上级要在世界结束时才能给出回复。
两个系统交谈了几句，远处两人已经交谈得越来越激烈，三奶奶太想拿回那笔钱，甚至说厉延川帮忙她可以分一部分给厉延川。
厉延川拒绝了，说公安办案不好插手。
三奶奶情绪激动地说：“他们凭什么扣我的钱？！你就不能打点一下，到时候你堂弟找工作的钱有了，他也能帮衬帮衬你！”
“我不是很需要帮衬，”厉延川道：“徐易和我说赔偿金有整整一千二，要是我帮他找到了，他分我一半。”
厉延川像是被三奶奶说服了一般，惋惜地叹了口气：“看来是拿不到了。”
三奶奶冷笑：“我就说那小子满口谎话，有一千二，找到了还分你，这种话你也信”
“怎么不信？”厉延川不在意道，“我都去问了，村长说差不多这个数。徐易还说来了，到时候抓到小偷，这个数够小偷判死刑，还得把钱给他补齐。”
三奶奶啐了一口，不屑道：“哪里有这么多，只有八百多，”
厉延川忽然勾了下唇角：“八百多？那也得是快九百，也不少了。”
“哪里有这么多？八百出头就不错了，”三奶奶毫无所觉，继续冷笑：“还补上，他是不是想要钱想疯了？家里一点积蓄没有，这些年过得一塌糊涂。”
厉延川的视线沉了沉，落在三奶奶身上，嗓音如常：“那我为着这钱最近还请他来家里住，他原来是想蹭吃蹭喝？”
三奶奶道：“肯定是！”
厉延川顿了顿，没有停下对话，反而是继续道：“他父亲以前在城里上班，怎么说也有点积蓄，我可以让他给我辛苦费，他上次还问我城里有啥工作可以做。”
三奶奶一听厉延川还想和徐易纠缠，立刻打断：“他没钱！”
三奶奶笃定道：“他穷鬼一个，不要信他！你帮你堂弟，我给你钱！五十！”
厉延川眼神冰冷了下来，三奶奶这么笃定，说明当时不仅是拿了徐易的八百多，还搜了一遍家里，一点也没想过给当时丧父丧母的徐易留条活路。
他觉得作呕，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朝树后招了招手。
林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来了，三奶奶傻了眼，想想刚才说过的话，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们干什么偷听别人说话？这是人民公安？！”
林顺双手插兜，示意两个队员把人带走。
三奶奶拼命挣扎：“放开我！你们是黑公安！我要上访！”
看着三奶奶吵吵嚷嚷的身影，林顺叹了口气：“抓起来问问是够了，也不知道审得出来不。”
厉延川看着三奶奶的背影，心里有一种直觉。
他缓缓道：“把她家其他人也找过来，分开问。”
林顺一顿，诧异道：“你是觉得他们团伙作案？”
厉延川“嗯”了一声，他想着徐易至今记不得那段时间的事，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三奶奶是快七十岁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从一个快成年的少年手上抢钱……除非有个同谋，还对徐易动了手，导致徐易失忆缺失了一部分。
厉延川难得有点懒倦的感觉，走了两步，像是散步的狮子，懒懒把尾巴拖在地上。他看向树后：“还不出来？”
010慢吞吞走出来，有点惊奇地看看走掉的人的背影：“她没有骂人耶。”
厉延川笑了：“她骂什么人？”
010不是很相信地看看林顺，林顺满头黑线，感情被骂的只有自己。
他摆摆手跟着两个公安一起走掉。
两人留在原地，厉延川居高临下地看他：“他们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
见人没说话，厉延川俯身，双手捧着这人的脸，低声哄：“哥都是骗他的，哥不图你的钱，你是好人。”
好人卡？
010不明白厉延川为什么说这句话，于是出声纠正道：“是好老婆。”
厉延川笑了一下：“My Good Wife。”
010赞同地点点头，厉延川捏捏他的脸：“你怎么会外文？”
010点头的动作卡了一下，脑袋飞快运转，数据库都要冒烟。
几分钟后，他慢慢地说：“高考恢复，我们老师教了我们几句。”
厉延川盯着他的侧脸，受过的训练让他轻而易举地看出徐易在撒谎。
厉延川笑了一声，没说估计老师也不会外文这件事，只是低头亲了徐易鼻尖一下，遗憾道：“好可惜，看来不能教老婆外文了。”
“不可惜，”010小声道，“老婆可以教你。”
厉延川“嗯？”了一声：“老婆要教我什么？”
010没有回答，四处看看，拉着厉延川到了刚刚自己躲藏的小树后头。
那颗小树完美挡住了徐易大半的身形，厉延川却冒出来一整个脑袋，几乎可以俯视路上的所有情况。
010拉拉他的袖子，厉延川顺从地低下头：“做什么坏事？”
“不做坏事，”010细声细气地问他：“我没有来之前，她用方言骂你了吗？”
厉延川怔了怔，下意识否认：“没有。”
010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
他补充道：“我会去问公安哦。”
“没有，”厉延川很相信自己能压住那两个公安串口供，笑着道，“她想我帮忙，怎么会骂我？”
他见徐易似乎变得有点苦恼，不愿这人再想那一家人，低头问：“要教我什么？”
说起这个，010眼睛就变得亮亮的，像是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那样兴奋。
他说：“可以教你吹口哨！”
厉延川一怔，又被拉了下袖子。
010小声说：“川子！给老婆低头～”
厉延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乖乖地低下头。
树后高大的男人俯下身，得到了一个羽毛一样的亲吻。
虽然川子不好听，但是亲到老婆了。
---
林顺很快把三奶奶一家抓了，三奶奶倒是咬死了没有交代，但是她的那个老实孙子顶不住林顺的审讯，招供。
几年前徐易家出意外，三奶奶手头的钱用的差不多，因为从厉延川那里尝到了甜头，想着趁徐易没回来，偷偷进屋子里偷徐父徐母的积蓄。
谁知道徐易放弃了期末考试，从单位拿到赔偿金后就直接回来了。
屋子里两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吓个半死，堂弟年纪还小，三奶奶鼓励着他拎着门闩，把进屋子准备收拾遗物的徐易打晕了。
徐易毫无防备地倒在地上，怀里的赔偿金露了出来，两人不甘心一无所获，索性把赔偿金全部拿走。
徐易被打中后脑，醒过来后记忆模糊，浑浑噩噩地过完那段日子，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丢了一笔钱。
厉延川知道这件事后脸色铁青，连后续都没来得及听完，拉着徐易就去城里做检查了。
厉延川身边不少战友受过这样的伤，他生怕徐易脑子里还有血块，不敢让人坐自行车颠簸，硬是背着人走了一大段路，等路上出现路人后才不情不愿地放下。
两人到了医院，挂号，拍片，影像要第二天才能拿到，厉延川急得原地打转，又拉着人去之前看病的老中医那里。
徐易在他面前一直活蹦乱跳，追鸭子赶鸡，他从来没有想过徐易身体可能有问题的可能。
这个可能性光是想想都让他肝胆俱裂。
谁知道那医馆今天没开，老大夫去了省城交流，还没回来。
厉延川等不了了，拉着人就去了火车站买票，打算明天拿到片子直接去省城问一声。
010乖乖地跟着人走来走去，看厉延川的眼睛急的红红的，伸手摸摸。
他说：“不怕哦。”
厉延川瞪他，怎么能不怕，徐易为什么不记起来！
可是徐易也是受害者。
厉延川心中鼓噪着愤怒，咬紧后槽牙。幸好已经从村子里离开，要不然他一定会冲进村长的仓库把那些人打死。
【反派值：＋5】
“……”
两人到了上次的招待所，开了标间。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旁边的床空着。
厉延川紧紧抱着010，半天不说一句话。
010看出来了，这个世界的男人胆子有一些小，不过没关系，系统的胆子都很大。
厉延川说话了，声音有点哑。
“哥执行任务的时候，几把木仓对着我都没怕，徐易，你真行，你要把我吓死。”
010“哎呀”了一声，拍拍他：“真的不怕。”
“我的头又不痛，视力也正常，就是记忆有点模糊而已。”
“闭嘴，”厉延川狠狠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你就祈祷吧。”
他又低声说了一句：“哥也祈祷。”
010摸摸他粗硬的黑发，一下一下，顺毛似的，把炸毛的大老虎给摸睡着了，才敲敲999。
999：【没事。】
010知道，他也可以检查自己的身体。他慢吞吞地说：【之后有这种事可以提前和我说吗？】
999说：【不行，我也是才知道。】
010小小叹了口气，抱着他的厉延川立刻皱起眉。
010于是摸摸他的眉心，小声说：“这样会变丑哦。”
厉延川的眉心立刻舒展开，怕留下什么皱纹，像是在梦里也记得，老婆只喜欢漂亮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东西。


第253章 
第二天一早厉延川就醒了， 他不敢自己出去留徐易一个人在房间里，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于是打电话叫了早餐，在床边静静坐着。
010醒了。厉延川看了一眼时间， 才七点， 于是低声问：“不再睡一会儿？”
010摇摇头， 昨天和厉延川好早好早就上床， 睡不着了。
厉延川眼底全是熬出来的血丝， 010看看没说话， 把东西吃完， 小尾巴一样跟着人去了一趟医院。
医院还没上班， 两人又去了一趟派出所，三奶奶和堂弟被关进了看守所，等这边准备好材料，就一起递交材料判刑。
三奶奶吵着闹着要见厉延川， 厉延川站在外面， 听她尖锐的声音， 低头点了根烟，叼着烟问：“不会吓唬人？就让她这么叫？”
林顺看看紧闭的门：“我还以为你会想见她。”
厉延川冷笑了一声：“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还是算了， ”林顺说，“已经有人没控制住了。”
昨天两人离开后，迟来的徐磊听见这事，气疯了。
虽然这个堂弟不是好人， 但是也是他的亲人，轮不到这些人这么欺负。
徐磊带着人把三奶奶家里给砸得稀巴烂，堂弟一家没人敢拦， 村长也没让人拦，毕竟这事儿确实是厉三奶奶做得不地道。
三奶奶被关在仓库里， 听见这消息时已经家里已经被砸完了，翻出来她藏在床底下的90多块钱，通通拿走了。
三奶奶眼前一黑，躺在了地上，奈何常年下地的身体太硬朗，硬是没晕过去。
林顺靠在墙上，说：“上面说要把这件事当成典型处理，你的也被立成失窃案了，估计能让他赔钱。”
厉延川听见后续，短促地笑了下，深沉的视线盯着忽明忽灭的烟头。
他没说话，看了一眼时间，把烟头拈灭，扔进垃圾桶里。
医院上班时间一到，两人就去了医院拿片子。
医生看完后确定颅内有血块，建议两人去省城里看病。
厉延川一言不发地直接带着人上火车。
010没有坐过这个年代的火车，有点好奇。
车厢里臭烘烘的，过道里有鸡有鸭，还有装着农特产的各种麻袋，看得010眼花缭乱。
厉延川坐在另一头，手上拿着半人高的影像反复看，他不是医生，但是牢牢记住了医生刚才指的位置。
徐易脑袋上有一个漂亮的旋，标志又小巧，里面怎么会有个血块呢。
010发觉厉延川又开始焦虑，连忙拉拉他的手，指了一下角落嘎嘎叫的鸭子：“之后去城里可以养鸭子吗？”
厉延川看了一眼，城里为了市容大多不让养，不过他们买一个带院子的房子，街道也管不上他们。
厉延川一锤定音：“养。”
010歪歪头，试探地问：“养两只？”
厉延川颔首，伸手让徐易靠着自己，试图让他更舒服一些：“还想养什么？”
010有点纠结，鸡和鹅都太凶了，他怕被啄。
他说：“先没有了。”
厉延川一只手捏着影像，一只手在档案袋的遮掩下，摸索着牵住身边人的指尖。
徐易的手有点凉，总是捂不热。
厉延川低声说：“还可以养鸡养鹅养狗，不过要自己养，我不管。”
厉延川又问：“老婆，答应我了？”
010把手往他的手心里挪：“答应啦。”
两人下了火车，省城比县里热闹很多，不过厉延川看起来熟门熟路。他在医院门口拉住一个人，给了钱，随后直接拉着徐易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拿到片子沉吟了一会儿：“位置不是很适合开刀，不过血块不大，这么久过来了，暂时还不会出什么大事，之后吃点药，看看能不能消掉。”
厉延川猛地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像是劫后余生。
他感谢了几声，医生摆摆手，让他们去拿药了。
厉延川一言不发地牵着人去拿了药。
医院的人都在为自己祷告，没人注意到这对牵着手的男人。
厉延川带人去药房抓了药，小小几包纸包着的白色药片就是能治他老婆命的药。
厉延川把小袋子死死捏在手心。
———
之后很多年，厉延川一直把徐易看得很紧。
他觉得徐易在自己没认识他的时候吃了大苦，恨不得一天到晚跟在徐易身后保护。
010非常忧愁，因为这样他溜出去吃小吃的成功性大大降低，每次都会被抓住。
然后厉延川就会开始生闷气，问他是不是不想久久地陪着自己。
每次都这样。
010愤愤把手上的烤串放下了。
厉延川心满意足地推着人回去，010抱着手机忧愁地和林顺说了这件事，林顺听完笑得前俯后仰，一本正经地回复。
“你就耍无赖。”
010若有所思：“耍无赖是什么。”
乖，太乖了。
厉延川不知道什么运气能碰到个这么乖的人。
林顺说：“你问他是不是不爱你。”
010：“可是他当然爱我呀？”
林顺：“你问就是了！”
010“哦”了一声，正大光明地把一堆小摊零食带回家里，厉延川回家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别墅。
这两年徐易不知道干什么，林顺正好在读大学深造，他隔三差五就跑去大学的实验室里，然后就受到了教授们的欢迎。
教授们也说他是天才。
厉延川每天都在学校后面的小吃街抓人，一抓一个准。
今天他回家看见家里那位懒懒地趴在沙发上，看见自己来了，还挥舞着棍棍朝自己打招呼。
厉延川换了鞋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把人扒拉到自己腿上，捏着这人的下巴凉凉道：“胆子这么大？”
010大胆发言：“你不让我吃，你不爱我！”
厉延川顿了顿，缓缓眯起眼：“觉得我不爱你？”
010觉得不是很妙，系统好像被人坑了！
他说：“爱——唔，爱窝。”
厉延川没让他说完，把人按在沙发上亲了个痛快。
010被亲得眼泪汪汪，把脸缩进了毛毯里不出来。
他们养的大狗坐在地上吐着舌头摇尾巴，蓬松的绒毛扫过010裸露在外的脚踝。
厉延川把人连着被子抱在自己腿。
010小声道：“罗尼在舔我的脚。”
厉延川看了一眼：“是尾巴。”
010狐疑，总觉得小腿有些湿润。
厉延川笑了起来，凑近低声说了两句话，010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人类好可怕！
两人折腾了一通，厉延川从被子堆里刨出脸红扑扑的老婆，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亲他唇角：“我错了，我不应该一点都不让你吃。不生气好不好？”
010往被子里缩，半晌，又慢吞吞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他说：“那今晚可以去吃麻辣小鱿鱼吗？”
厉延川：“可以。”
———
过了几年政策彻底放开，林顺看厉延川这些年的疯癫样子，还以为这人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医药领域，没想到这人第一个做的是服装行业。
林顺已经调到了省城，他端详着厉延川：“怎么没做？”
厉延川笑了下，目光很温柔地描摹010的轮廓，说出的话却很残酷。
“现在国内的技术太落后，想做医药没什么自由。”
林顺知道厉延川说的是事实，打了个哈欠没有接话，也跟着厉延川的视线看过去。
也不知道徐易是不是有魔法，这么多年他们都老了，徐易看起来还跟小孩子一样。
林顺又看了厉延川一眼，到时候自己兄弟不会还要进去医美行业吧，啧啧。
“…”
在010的血块确定消失的那天，厉延川沉着脸不说话，看起来非常可怕，气势汹汹拉着010回了家。
家里打扫的阿姨以为两人闹了什么矛盾，连忙收拾东西离开。
等她离开，厉延川闷不做声地把别墅门关上。
哐当一声，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厉延川的背影紧绷，隆起的肌肉像是迭起的山峦，把衬衫顶出好看的弧度。
厉延川感觉到了熟悉的火，很热，和他当年在村子里感觉到的一样，不过那个时候看见青年的腰才会冒出来，现在青年站在他背后，他一样冒出来了。
这些年他一直喝中药，生怕动作大点让青年脑袋里的小血块跑了，忍得自己都要出毛病了。
010觉得面前人看起来有点不对劲，蹲下来自己解鞋带。
鞋带是男人出门的时候帮他打的，打的方式和正常的蝴蝶结都不太一样，他摆弄了好一会儿都没解开。
男人一言不发地蹲下来给他解开，解开后抱着人的腿，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010面露震惊：飞、飞起来了。
厉延川把人抱紧，放在床上。
他低声说：“等会儿让你飞得更高。”
厉延川已经许久不曾下地了，也没有训练，但是那些训练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的浑身肌肉硬实，绷紧时好像美术馆里雕塑，优美又坚硬，细密的汗珠挂在上面，像是金粉反着光。
010喜欢漂亮东西。
厉延川低喘时的音色性感，单手可以轻而易举地抱着010，让老婆飞起来，感到失重的快感。
他狠狠亲了自己的老婆，摆了好久的计生用品终于派上用场。
“，..”
之后几年，010为了反派值，偷偷去了两趟看守所。
他见了主角，过了快十年，许蔚然的样子变了许多，和记忆里文弱的样子似乎一点也对不上了。
许蔚然听说有人要见自己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许家人开始一年还会来一次，现在已经许多年不来了。
他像是世界上被人遗忘的那个人，不明白还有谁回来看自己。
许蔚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恍惚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
当年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自己许哥的人。
许蔚然心底陡然生出来一种不甘，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自己站在监狱里，徐易站在外面。
一切的不对劲，都是从这个人开始！
他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在桌上锤出重重一声，低吼道：“你应该死了！”
010眨了一下眼睛。
世界线在飞快地往下落，反派值狂涨。
999冒出了一叠声的警告：【世界线跌至30%，20%…】
999：【主角好像不太对劲。】
010看着玻璃后的人，眼睛眨了眨。
他说：【没有呀。】
许蔚然癫狂道：“我让人把你推下水了，你怎么会活着？！我甚至还给你上了香，为什么你没死？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应该去死啊！”
警察冲出来把许蔚然按住：“冷静点！做什么？！”
许蔚然不断挣扎，手在桌上砸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有钱的应该是自己，自己有别墅，有情人，还有公司！
许蔚然死死瞪着玻璃外的徐易。
010在他的注视下，看着反派值的增长，认真地说：“不是哦，你现在在监狱哦。”
许蔚然崩溃地踹了一脚隔板，终于被冲进来的另一个警员按在地上。
徐易看起来一点也没被吓到，反应甚至有些冷漠，明明是一副无害的长相，却冷酷得动魄惊心。
带他来的林顺眼神奇异，和人一起离开时轻轻咳嗽了一声，和他说：“可别告诉老厉我带你来的，你就当今天没有这回事。”
010“唔”了一声，同意了。
但是出了看守所的门，林顺就发出了一声哀嚎。
厉延川的车停在正门口，见两人出来了，他才降下玻璃，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我还以为我要到看守所接人了。”
林顺目光游移，010毫无所觉，开心地趴在车窗上吧唧了厉延川一口。
“对呀，”010说，“接到老婆是不是很开心？”
厉延川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远处站岗的士兵。
010伸出手慢吞吞地把他的脑袋往回挪。
厉延川心脏砰砰跳，他低声说：“被人看见了。”可是捧住010的手却死活不放。
“是哦，被看见啦，”010继续吧唧他的脸颊，“怎么办呢！被发现了好可怕！”
厉延川抿了抿唇，耳根红了。
徐易总是这样，别人怕的东西他不怕，别人不怕的东西，又要惊慌失措地往自己背后躲。
“没办法了，”厉延川说，“快点上车，我们逃跑吧。”
“…”
两人后来只回了村子几次，010看了徐磊，徐磊知道自己的堂弟跟着人赚大钱，对厉延川态度非常客气。
后来徐磊也搬进来县城，和010的来往多了一些，发现他居然还跟厉延川住在一起，逐渐看出来两人关系有点不对劲。
终于在一次喝酒后，他拉着010到了角落，压低声音问：“厉延川是不是欺负你了？”
尽管厉延川已经是成功的老板，徐磊还是说：“你别怕，虽然哥不能给你什么，但是至少也能养着你。”
010摇摇头：“不是哦，他好喜欢我的。”
徐磊叹了口气：“我猜也是。”
他也是见过厉延川神经质地照顾徐易，生怕他磕了碰了的样子，也就这两年他弟弟脑袋里的东西没了，厉延川看起来才像是一个正常人。
厉延川在屋子里一会儿没看见徐易就找出来，他目光落在两兄弟身上，知道是这两人有话要说。
他担心自己表现得太明显，面色自然地转身准备进屋。
徐磊把人叫住，别别扭扭地让人过来。
厉延川诧异看了徐易一眼，在他点头之后才从门口走过来。
厉延川客气地开口问：“怎么了？”
徐磊又看了厉延川一眼，长得好，身形也好，这样的人也会是同性恋？
大家不是说同性恋是神经病吗？
他想不通，硬邦邦地说了两声没事，要回房间，走两步又转回来，黑着脸说：“对小易好点。”
厉延川心口像是被人用大锤打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010。
厉延川每次来徐家，都要把自己好好打理一遍。010凑过来亲亲他光光的下巴：“下次在堂哥家也可以牵我哦。”
厉延川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徐易对别人的看法一直不放在心上，他还以为徐易不会在意这种事。
他抱住010，低声说：“谢谢老婆。”
“不客气，”010舒服地眯着眼睛趴在厉延川的肩膀上，“那这么好的老婆，回去可以再钓一条鱼吗？”
厉延川：“…”
厉延川早就发现徐易对活物感兴趣，别墅里甚至还弄了水族箱，里面养着010从河里捞来的鱼。
徐易聪明，运气也好，每次钓鱼的收获堪称恐怖，好在他只会留下自己觉得漂亮的鱼。
就算这样，别墅里也已经弄了三个水族箱。
厉延川的心狠狠动摇，半天才说：“只能一条。”
010：“好呀好呀。”
当天晚上，厉延川带着010去了县城边的河里钓鱼，不出所料提了满满的鱼篓回家。
这群鱼在高档的水族箱里摇曳着尾鳍，如梦似幻地在各种景观中穿梭。
010扒着玻璃往里看，厉延川从他身后俯身，凑到耳边问：“一条都没出问题吧？”
里面的鱼都很有精神，静静地沉在水底。
水族箱边的人继续一动不动，继续点头。厉延川在旁边转来转去也没有得到目光。
他不满意地舔舔牙齿，下一秒俯身，猛地把人整只抱了起来。
他长臂绕过徐易曲起的腿，结实的手臂微曲，圈着人轻轻松松走到房间里。
010没被人这样抱过，有点震惊。
厉延川把人放在床上，单膝也压上床，极具压迫性地逼近，居高临下地俯视010。
“喜欢看鱼看鸡都可以，”厉延川说，“但是不能不看我。”
010眨眨眼睛。
厉延川见他没有反应，只好凶狠地威胁：“不然明天我就把它们全部给做了。”
010被狠狠威胁到。
老婆不喜欢吃醋鱼。
“…”
这个世界999一直都很安静，有时候010找它，会发现它在挂机。
厉延川一直很担心当年的伤会给徐易留下什么后遗症，每年都要去体检。
好在两人的身体都很争气，他们经历了无数的变迁，手上从BB机变成了轻便的智能手机，厂房变成了高楼大厦，就坐落在城市中心。
最后进医院的时候，厉延川甚至还往病房里放了一个大水族箱。
010趴在玻璃上，看了看里面慢吞吞的乌龟：“它活得比我们长诶。”
厉延川说：“不要说这种话。”
好凶。
010叹了口气，走过去抱抱病床上的人。
“好啦，以后你当乌龟，就不嫉妒它了。”
厉延川被气笑了：“我哪里有嫉妒它？”
010迷茫地看看身后：“你不是羡慕它活得久吗？”
厉延川说：“我没有。”
他死死看着徐易，半晌叹了口气。
他只是羡慕乌龟能活得比徐易久一点而已。
他不想离开。
010盯着他一会儿，像是明白这人在想什么，于是凑过去亲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很耐心地说：“不要难过哦，这样你会变成厉鬼，厉鬼很丑的。”
厉延川别开脸颊，不敢让这人看见自己眼底的不甘，只是轻笑了一下：“真的？”
他面前的人好心虚，心虚都要从声音里冒出来了：“真的。”
厉延川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很轻地捏了下010的手。
他轻声哄道：“不怕，不变鬼吓你。”
010忽然有点难过。
“…”
厉延川走的那天，乌龟也死掉了，浮在水族箱里。
010没有去看水族箱，厉延川紧紧牵着他的手，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里。
010安慰他：“我会找到你的呀。”
厉延川轻声说：“总是你哄我。”
外人总觉得是他在宠着徐易，可其实是徐易哄他多一些。
自己太爱吃醋，小心眼，神经质，但是徐易总是哄着他。
010不太明白，他活了好多辈子，有时候还是听不太明白人类说出的话。他说：“没有哄你。”
厉延川笑了一声，手上的力气却渐渐松了。
他低声道：“好喜欢你，老婆。”
他愿意爱徐易，用尽全力，每分每秒都掰成两份这样爱。
可还是不够。
一次不够，两次不够，永远都不够用。
010亲亲他：“老婆也喜欢你。”
喜欢了好多好多年的那种喜欢。
厉延川垂下的眼睫颤抖，指尖很努力地勾住了010。
010蹭他，细声细气地贴在耳边和他商量：“下一次也喜欢我好吗？我当鱼，当泥鳅，当水蛇也喜欢我。”
厉延川轻轻地笑了一下，他想说好笨，怎么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当。
又想说可以，下辈子他可以当水产养殖户。
但是他好像有点累了，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254章 
系统空间， 难得地一片安静，010站在里面，身后的粉色墙壁把空间里都倒映出粉色的光芒。
空气中忽然出现一道冰冷到无机制的电子音：【你好010， 我是006。】
010谨慎地说：【你好？】
006：【你的这面墙很好看， 我检查过了， 确实是封闭的。】
010“唔”了一声。
006：【检测到你前几个世界的完成度过低， 我认为是因为你提前知道剧情的原因， 之后的几个任务世界， 你需要自己参与世界发展。】
010认真地问：【那世界线取消了吗？】
006冷酷道：【没有。】
它继续说：【999还没汇报完， 下个世界， 我是你的监管者。】
010觉得有点奇怪，还是乖乖地点了下脑袋：【好的。】
“……”
【这个世界，人类在海中发现了人鱼，为了得到人鱼强大的力量和长久的生命， 人类开始大肆探索海洋。
主角江渔是曾经被他们抓住的一条人鱼， 虽然最后还是拼命回到了大海， 但是在逃离的过程中，他却爱上了一个人类。
江渔找人鱼王族换来了双腿， 换成人类的身份进入研究所，但是他的爱人已经因为上次的创伤离开，这时，人类捕捉到了一只新的人鱼， 江渔意识到，这是一个找回爱人的好机会。】
【你被抓住了，但问题是， 你是一只来自东方的鲛人。】
黑暗的夜中忽然射出一束巨大的白光，浪花翻涌着拍打在嶙峋的礁石上， 巨大的货轮缓缓岸边停靠，几米的玻璃箱被从甲板上运下来，底下立刻聚集起无数的人，七手八脚地把玻璃箱抬上装甲车。
望着装甲车远去的背影，有人低声赞叹：“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
装甲车里，010扒拉着顶部的玻璃，艰难地从里面露出半个脑袋。
玻璃箱由十四层特质玻璃制成，沉重又结实。顶部装有铁丝制成的细网，连通高压电，只要察觉到生物触摸，就会释放出足以把人点成焦炭的高伏电流。人鱼只能从里面伸出半个手臂，或者冒出一点脑袋，很大程度上缩减了人鱼的危险性。
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010不是人鱼，他只是一个亚成年鲛人。
水里的人鱼脸颊上布满了细细软软像是初生的鳞片，在冷白的灯光下依旧反射出绚丽的色彩。
一只难见的白色人鱼。
看起来精致脆弱，一点没有那些恐怖人鱼的杀伤性，就连牙齿也是和人类一样编贝般小巧整齐，脚踝细瘦白皙，要不是能静静在水里坐十多分钟，还有脸上的鳞片，没人相信这是一只人鱼。
有研究员狐疑地道：“这真的是人鱼？为什么和以前那只不一样？”
研究所在三年前在大海里捕获了一个人鱼，当时出动了最大型的热武器，直接把方圆十里的水里都铺满了电网，才勉强将人鱼捕获。
那条人鱼逃离时一圈打碎了四层的特质玻璃，杀死一路上看见的所有高层，从那件事之后，存活的高层都高升，从此不敢见水，就连清洁也是用最新型的清洁剂。
010趴在玻璃上，磕磕绊绊听着外面人说话，凭借着在船上的经历，勉强听懂了大半。
他说：“对哦，我不是人鱼。我是鲛人。”
可惜外面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话语，自己的设定是一条有点笨的东方人鱼，一直到世界线结束也没有完全学会西方语言。
010被放在玻璃箱里运到了实验室里，在接下来一个月，遭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围观和实验。
研究所的众人开始拿出了对待前一只人鱼的防备来对他，用最尖锐的针头和最坚固的镣铐，二十四小时的严密监控，甚至每天水里都带着微弱的电流，试图减缓他的移动。
010：。
010每天身上都麻麻的，虽然不影响活动，但是很怪。
他找了一堆水草把自己埋进去，抱着大片的海带把自己裹好：【之前跑掉的那条鱼就是主角之一吗？】
006：【是的，它现在已经变出双腿回来了，就在研究所里。】
010：！
他精神起来，认认真真地查看每天从自己水族箱面前路过的研究员们，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不对劲的。
010逐渐无聊，浮在水里吐泡泡。
因为010没有表现出太多人鱼的特征，除了脸颊上弄不掉的鳞片，他从外形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人类，要不是船上有人见过他露出尾巴，研究所里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一条真的人鱼。
拿到了010的血液之后，研究室立即开启了一系列的检查，发现010身体确实比人类好了很多，但是却远远比不上前一条逃走的人鱼。
研究员们认定他是一只被种族抛弃的劣等人鱼，之前高级别的守备也逐渐降低，甚至会有研究所躲到他的水族箱后闲聊。
小鲛人会非常贴心地用水草挡住他们，然后偷听他们聊天。
010听见了研究所三年内只进了一批新助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一个叫江渔的实习生。
他长得太英俊，而且对研究所里那些长相恐怖的海底生物接受良好，甚至知之颇深，仅仅用半年就当上了首席研究员的助理。
两个研究员刚聊了两句，就看见一旁的玻璃后头冒出个圆乎乎的小脑袋，似乎没察觉自己从水草里冒出来了，还眼睛亮亮地看着两人，似乎等待着后续。
其中一个研究员狐疑道：“……它在听我们说话？”
010心虚地缩回水草堆。
“听不懂吧，”另一个研究员听过010的叫声，知道人鱼的语言和人类的不太一样，他说，“肯定是看我们好玩。”
两人聊了几句就离开，010有些遗憾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耳朵动了动，隐约可以听见两人关门前的最后的谈天。
“江渔说今晚想进来看看人鱼。”
“他不是首席助理吗，没有权限？”
“所长还没回来，他没有申请进入的资格。”
“哎，里面这条还说不准到底是不是人鱼呢，让他进来看看也好。”
来看自己！
010精神一振。
当天晚上，江渔摸进实验室里，对上了一条眼睛亮晶晶的人鱼。
实验室里只保留了天花板上一盏模拟月光的灯，冷白的灯光从顶部洒进水族箱里，整个水族箱里如梦似幻，只有一条白色的人鱼趴在玻璃上，静静看着自己。
白色的人鱼脸颊上的细小鳞片像是散落的珍珠，一颗颗缀在脸颊上，人鱼就连睫毛都是白色的，随着水流微微颤动。
江渔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在那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被同族迷惑了，人鱼是凶残的生物，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鱼可以伪装到这种程度。
他下意识伸出了手，一直到碰到玻璃坚硬冰冷的触感，才回过神。
江渔的表情凝重了起来，面前这只人鱼身上的气息怪异又熟悉，说是同族，可是带着陌生的气味，并不是一只纯血人鱼。
江渔的指甲很快变尖锐，在玻璃上咔咔敲了两下，张开嘴，从声带的振动中发出纯种的人鱼语：“你是哪个族群的人鱼？”
010眨眨眼睛，听不懂。
江渔的目光落在这条人鱼的脸颊上。
他其实也不太确定这是个人鱼，他们人鱼族群身上都有特殊的能够辨认的气味，但是这个实验体身上的气味干干净净。
江渔换回了人类的语言，他变回了一部分的人鱼形态，脑后生出了尖尖的耳鳍，这样才能抵挡住水族箱里这条人鱼的魅力。
江渔谨慎地说：“你为什么被抓住？”
010这次听懂了，他端详着面前的主角，江渔是个人鱼，并不懂人类世界的规则，所以不懂得人类的示爱方法，在另外一个主角回来后频频示爱。
他在人家枕头旁边放生鱼，送他水草和水母，差点把另一个主角再次吓跑。
010生出了很好的想法，如果自己教他这些错误的追求方式，主角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坏！
计划通！
010摸着玻璃浮了起来，身上及腰的白发也随之浮动，像是人鱼漂浮的透明鳍条，柔软，像是某种活的生物，能把人缠绕而死。
江渔打了个抖，怀疑这是比自己更高级的人鱼血统。
他伸手敲敲，做出了很有礼貌的动作，声音卑谦，发出人鱼最悦耳的声音：“不知道您来岸上是为了什么？”
凭借人鱼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人类的防卫撕碎，江渔相信这条白色人鱼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就和他见过的另一条人鱼一样。
面前的白色人鱼静静凝视着他，没有回话，像是深渊里那些雕塑，神秘又沉默。
江渔的姿态放得更低，他说：“可以请求您露出尾巴吗？”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人是真正的人鱼，提高研究级别，让他的爱人回来。
010也伸出手，他的手指柔软而白皙，看起来比成年人类还要无害。
江渔抬起头，果然看见了面前人鱼无情又冷漠的目光，他知道了答案，人鱼对于除了自己恋人以外的生物都相当冷漠。
这只人鱼拒绝了自己。
江渔继续说：“我可以在陆地上帮助您，你是来找什么的？”
面前的人鱼张嘴说了几句话，江渔有些愕然，因为他听不懂。
人鱼似乎也察觉到这件事，接下来就闭口不言了。
江渔没有达成目的，之后还来了许多次，都请求他露出尾巴。
010坚守自己是一个破坏主角事情的反派，没有松口。
但是因为江渔在实验室里露出过人鱼的形态，留下了一些痕迹，实验室里的人相信，是010变成人鱼，顺便还毁掉了实验室里的记录，对他的态度重新狂热了起来。
010的研究等级重新被提升，没有到以前的S级，但也相当严密。
所长等人没有回来，江渔没有再进来的机会，010过了好一段无聊的日子。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已经习惯躲在他的小水族箱后头聊天，010每天的娱乐就是支起脑袋听他们说话，久而久之研究员也都习惯了，甚至一点不避开他。
010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许多研究所的消息，这个研究所是专门研究神秘的海洋生物的，里面很多厉害的组长都被研究员们讨论了个遍，但是只有那个首席，研究员每次都是匆匆掠过，似乎对这个人又敬又怕。
010得到了首席的信息，长得和江渔有的一拼，喜欢自己养东西，留在研究所是因为研究所给他在附近的海边圈了好大一片海，专供他养殖。
他有好———大一片海！
010捕捉到了这个重要信息，现在的水族箱有点小，他每天只能无聊地游来游去，斜着游，倒着游，每次都会撞上玻璃，还要小心翼翼地不让玻璃被自己撞坏。
鲛人变成人，力量会减退，只要不故意使用，看起来就和人类差不多。
因为江渔不能再进来，010也没再表现太多人鱼的特质，研究所的人现在怀疑这条人鱼智商超高，正在迷惑他们，试图逃跑。
010：。
江渔用声波吵过010好几次，想要和他交换目的互惠互利，010死活不动，就是不变出自己的尾巴。
江渔已经在考虑去海里抓一条自己的同族来了。
终于在半个月后，外出交流的研究所长和首席回来了。
010一个精神，漂浮在水面上，努力从顶端的高压电网露出半个脑袋。
海！有一片海的人来了！
研究人员注意到人鱼的异动，商量了一下，把他放在了走廊，能够观察到大厅骚动的人群。
010看见了江渔从某个实验室跑出来，手里抱着厚厚的文件，站在了门口等待的两排人员的首列。
江渔同样也看见了010，他表情怪异了一瞬间，似乎想起什么，和把010运出来的两人聊了几句。
两人又开始吭哧吭哧准备把010的水族箱运回去。
010：？？？
他挣扎的时候，门口停下了白色的悬浮车，所长和首席从里面下来。
首席似乎没注意到这边半个水族箱都进实验室的状况，冷淡地同众人颔首，就要离开。
海！想要住在海里！
010努力探出头：“你想研究我吗？”
他拖长了声音：“我是一条人鱼———哦。”
他下意识用的是属于鲛人的语言，没有人能听懂，只看见到了研究所就一直摆烂的人鱼忽然精神起来，对着他们的首席嗷嗷叫。
所长呵呵笑道：“教授，看来这条人鱼很喜欢你啊，要不要考虑把他当成研究对象？”
路过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来人的气息比实验室里的器具还要冰冷，面容俊美到邪异，身形甚至高过旁边的江渔半个头，肩宽腿长，看起来能把吵闹的人鱼轻而易举扼死在空气中。
空气里的海水味道似乎变浓了，有浪花打到鼻尖，010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头，对上一双非人的黑色眼睛，眼里野性，冷漠，没有一点属于人类的感情。
010在水中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慢慢从顶部孔洞中滑下去，沉进海草里。
他没从面前人身上察觉到人类的气息，奇怪。
那人的目光也往下落，准确在一堆水草中捕捉到了人鱼的身影。
他的视线落在了010脸颊上零星的白色鳞片上，细细打量了一会儿。
010生出种被捕食者盯上，毛骨悚然的感觉，用一坨水草砸在了玻璃上，钻进水草里藏了起来。
首席移开了目光。
所长微笑道：“人鱼也怕首席啊，首席真的不想看看？”
“一个没有进化完全的人鱼，”埃斯蒙德目光落在趴在玻璃上的小人鱼，目光冷酷的好像在看空气，“没兴趣。”


第255章 
010没听懂， 但是看出了面前人拒绝的意思。
他眼巴巴地看着这人走掉的背影，失望地钻回了水草里。
江渔跟在首席身后，一边快步离开一边朝所长抱歉地笑笑：“老师手头上项目太多， 没有空余的时间了。”
所长理解地点点头。
江渔说着， 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静静藏在水草中的人鱼身上。
似乎没有发现， 那条白色人鱼眼睛的瞳孔已经变大， 盯着首席的背影一动不动。
江渔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这两只闹起来， 他还找得回对象吗。
“……”
江渔跟着进了专用的特级研究员办公室， 里面摆着不少仪器， 他每天都要擦拭一遍，但是首席其实从来不碰。
江渔吞咽了一下口水，开口道：“您察觉那是什么种族的人鱼了吗？”
办公室里放着小型的水族箱，和010的水族箱比起来， 这简直袖珍得和玩具一样。
站在江渔面前的人正低着头， 手中拿着巴掌大的玻璃小碗， 仔细搅拌着什么。
听见身后人的声音，首席这才抬了下头， 他的嘴唇薄削，此时的眼睛比刚刚的白色人鱼看起来更像一只野兽。
埃斯蒙德搅拌食料的手指轻轻从玻璃小碗中抽出，来不及收起的尖锐指甲不留神在玻璃小碗下戳了一个洞。
他轻轻皱了下眉，在食料中捡出破碎的小玻璃， 然后才把食料投放进水族箱的饲养槽里。
水族箱的假山里慢吞吞爬出一只绿色的乌龟，乘着水流滑到了那堆食物面前。
埃斯蒙德看着那只乌龟的样子和看着圈养的海里饲养的那堆东方泥鳅一个眼神，神情专注得有点变态， 简直就像是希望这些来自东方的小东西忽然变成和他相恋一百年的恋人。
江渔打了个抖，他们的人鱼之王不知道为什么， 从诞生起就有养一些食物的爱好，前些年陆地上的人类从东方弄来几种奇怪的生物，人鱼王就为此踏上了大陆。
但是江渔也曾见过那些黑色的小东西死去，埃斯蒙德没有一点悲伤，只是用指尖插入那些小东西滑腻的身体里，挑出来扔掉。
尖锐的指甲会撕碎紧致弹爽的肉，人鱼能听见那些声音。
江渔知道埃德蒙德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
埃斯蒙德放下碗，发出的音节有些奇异，但是意思却毋庸置疑。
“他不是人鱼。”
“……不是？”江渔有些诧异，“可是他有尾巴，能和我们一样在水下呼吸。”
首席没有再回答，他从背包里拿出从其他研究所交流换来的新的饲料，准备去海边投喂自己养的小东西们。
江渔识趣地闭上了嘴，不管是不是，好在现在研究所的人类们都觉得那条人鱼是。
如果要抓来同族，他恐怕得消失个两三年，弄来一艘船那么多的食物，才能换来一个同族帮自己，前提是自己还得把那同族打服。
到时候他的爱人说不定已经有了其他的人类爱人，两个人会在一起生活，老去。
江渔一点也不能容忍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江渔谨慎地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一段时间，010在睡觉的时候第三次撞到脑袋之后，燃起了强大的信念，要被首席研究！
他凭借无害的模样成功偷听了半个月研究人员聊天，知道首席已经不怎么插手研究所的研究，但是因为许多年前在研究人鱼上有着巨大的成就，所以一直稳稳坐在首席的位置上。
010还听见，两年前首席和研究所申请了一片海，专门用来饲养用于研究的生物，首席的办公室就在他们这一层楼，距离这里只有一百米。
听见这个消息，010就有些蠢蠢欲动。
他一开始只是尝试从玻璃箱里出去，但是这样的尝试显然引起了人类的警觉，他脑袋上的高压电网很快变成了三层，只有角落留下一层较大的空隙方便投喂。
010只好很有礼貌地和实验室里的助理商量：“能不能不让我住在水里了呢？”
他伸出手，纤长的十指看起来柔软无害，轻轻扒在玻璃上。
010很认真地说：“看哦，我都被泡白了哦。”
研究员们对视了一眼，没有弄懂这条人鱼在说什么。
他们手脚麻利把这件事报给了上层，顺便往首席那里送了一份抄录文件，江渔看到后来立刻去了一趟实验室。
人鱼是被声音偏爱的种族，就算种族不同，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从其他生物的发声中听出声音里的感情。
江渔进了实验室，里面的白色人鱼无聊得在敲玻璃，看得出很小心，连指节上的硬棘也没有出现。
江渔谨慎地检查了一遍玻璃，确定上面没有出现任何的裂痕，才出声毁掉了监控器，开始和这只白色人鱼对话。
“你想做什么？”
白色人鱼恹恹地看了他一眼，纤长的白色睫毛太过漂亮，简直像是月光化成的种族。
江渔眩晕了一阵，才勉强从面前神迹一样的画面中回神，他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鸣叫声，是在警告面前的同族不要再蛊惑自己。
010没听懂，看过来的目光甚至是茫然的。
如果江渔在海中遇见这条人鱼，他绝对会以为这是哪里新生的高阶人鱼。
“教授不会研究你，他对人鱼没兴趣。”为了让面前人理解，江渔把这话说得很慢，同时还观察着面前人鱼的反应，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事实证明人鱼听懂了，白色人鱼甚至皱了下眉，显而易见，人类的语言对所有人鱼而言都轻而易举，不管这是不是一只异族。
江渔甚至能理解白色人鱼为什么不用人类的语言交流，因为对于一些高阶人鱼而言，人类的语言实在简单到有些过于简陋了。
怎么会没兴趣呢，实验室里的人看起来都很有兴趣。
010忽然直起身，他的双腿在水中依旧灵动，灵活得好像鱼尾那样，轻轻一摆，就来到了江渔面前的那扇玻璃。
水波流转出炫目的光晕，江渔仰头和他对视，终于在下一秒听懂了白色人鱼的声音。
白色人鱼正努力纠正：“……对人鱼……有兴趣。”
江渔：“……”
他不能说埃斯蒙德自己就是一条强大的人鱼，只张了张嘴，选择另一个方法：“你有什么需求？我也可以帮助你。”
010不说话了，他不是很想要和主角一换一。
他看了一眼自己来到研究所后，只有研究员们贡献了十点的反派值，没忍住用晶莹的指甲敲了敲玻璃，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主角。
他说：“你觉得我坏，我就答应。”
微小的电流从身体里窜过，006警告道：【禁止非法行为。】
……好吧。
010失望地收回手。
白色人鱼又切换回了那种听不懂的奇怪语言，江渔无奈，觉得面前的人鱼也很难搞。
他焦虑地走来走去，010的脑袋跟着他转，在实验室里的日子太无聊了，他每天除了看那些研究员严阵以待地给自己喂食，通过玻璃拿各种各样的东西检查自己反应，就没有其他事情做。
上一只人鱼给他们留下太过惨痛的教训，直到现在，010头顶的电网也没有被撤开过，甚至房间的暗中有着无数的热武器，只要检测到010强行离开水族箱，就会发动。
010闻见过枪管里传来的铝铜味，像是血腥味，不好闻。
江渔终于停下来不走了，他看了一眼手表，表情有些懊恼，又到了去检查仪器的时候，今天他轮的是夜班。
他低声**：“当首席真好，每天只需要喂喂鱼，养养乌龟。”
他朝实验室外走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坚硬的物体相互碰撞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见那条白色人鱼又眼睛亮晶晶地开始敲玻璃。
江渔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怎么了？”
010的发音磕巴，还有点晦涩，不过每个词咬得都很准。
“他，养什么？”
江渔觉得有点奇怪，还是说了：“他养一种来自东方的泥鳅，还有乌龟，养在海里，专门放了海水净化器。”
哦。
010的脚轻轻踩了踩水族箱底的细沙，要是变回尾巴，这个时候他已经激动得用尾巴扬沙子了。
水族箱里的水浪变大，打在天花板上，又兜头浇了下来。
江渔轻轻地吸了口气，里面放的是海水，让他有变尾巴的冲动。
然而他变出尾巴，只能待在水族箱里，等来自己的爱人研究，甚至碰不到！
白色人鱼说：“我、变尾巴。”
江渔像是被一颗甜蜜炮弹击中，头脑眩晕，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冲击得整头鱼发懵。
“为什么？”
他不由自主用人鱼语问，看见面前的人鱼皱起眉，才切换回人类的语言，音调怪异，急促得在几秒间发完了所有的音节：“为什么，我要付出什么？”
010浮在水中看了看他，随后指了指外面铁盘上摆放的生肉。
那是用来测试他的口味偏好的，这几天他只能被机械臂注射营养液，但是人类给他看了不下二十种深海生物的肉。
他说：“我、熟的、吃。”
江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件事简单至极，他开心得几乎要发疯。
010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意思很明确。
江渔凝固了：“你要我放你走？”
不对，人鱼自己就可以打破所有玻璃，江渔很快放弃这个猜测，重新问：“你要待在外面？不待在水里？”
010点了点头。
江渔有点焦虑地开始咬指甲，坚硬的鱼棘不断生长，又被他咔嚓咔嚓咬碎，吞进肚子里。
“好，”江渔说，“但是他们会给你带上其他的束具，你会被抽血。”
010又点头。
两条鱼达成协议，江渔兴奋地离开实验室，一头扎进海里疯狂地游了三十公里，等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进埃斯蒙德圈下的那片海域里，又吓得往回狂游到岸边。
主角的动作很快，两天后，010的投喂食谱上就多出了属于人类的熟食，他虽然不能多吃，但是至少能解个馋。
几天后，010所在的试验室里多了几个人，趴在玻璃箱的入口，手上拿着沉重的束具，还拿着010昨天多吃了两口的烤鱼。
经过长久观察，这条人鱼的危险性降低，只要把他从水里弄出来，就能进一步降低危险性。
玻璃箱里的水很快被抽干，010坐在变得干巴巴的水草上，玻璃箱上甚至传来了阵阵热风。
等到他身上的发丝也干了，那些穿着几层防护服的人类才站在玻璃箱口上让他从电网中伸出手。
玻璃箱里有一节节的玻璃楼梯，是为了方便人类进出的。
010不是很熟悉地踩在这些台阶上，差点因为失去水的浮力摔了一跤。
他扶着玻璃慢吞吞让人类给他戴上沉重的颈环，臂环，手铐和脚链，然后被扎了好几针。
010：。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手臂，扯得连在墙壁上的坚硬镣铐发出沉重的哀鸣，墙壁上龟裂开一条条纹路。
“加固！”有人尖叫，“快加固！”
面前看起来柔弱的少年能轻而易举承受密度极高、要两个成年男人一起使用的镣铐，这一点让所有人都精神紧绷。
010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浑身绷直，像是力竭一样啪嗒坐在了地上。
然而周围的研究员依旧警惕地盯着他，被身体下意识排出的针头一个接一个掉落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研究员们拿着抽出来的液体离开，010的锁链另一端连在沉重的机器上，只要他有绷断锁链的行为，机器就会把他电到失去行动力。
半夜，刚刚喂完泥鳅的埃斯蒙德回到了办公室，检查他水族箱里的绿色小龟是否好好地睡在石头上。
他刚刚检查完，就听见实验室外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种声音太过细小，只有非人类的耳蜗才能捕捉。
埃斯蒙德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全然的黑色，像是某种非人生物。
几秒后，他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门口，那只白色人鱼身上脖子上都戴着黑色的沉重镣铐，用来放电的机器被他拖出了实验室，实验室的大门因为强行拖出过大的机器，门口的金属被撞得稀巴烂。
面前的小人鱼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
“那个。”
小人鱼用奇怪的语言说着听不懂的话。
“我有好看的尾巴，你可以把海分给我一点点吗，我可以给你抓鱼吃。”
埃斯蒙德从他的音调中听懂了大致的意思，眉毛抬也不抬，转身把门关上了。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一种冷酷的金属感，幽深的走廊中，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洒进来。
“离开这里，”埃斯蒙德语调冷酷，用人鱼语严厉地命令，“或者你可以用一晚上想，明天要怎么解释这扇大门。”
好，又听不懂了。
010叹了口气，松开托着笨重机器的手，机器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面前的人忽然变高了不少，修长紧致的双腿变成一条鱼尾。
那尾巴似乎把走廊里的月光都夺走，上面也不是和人鱼一样坚硬到可以打碎钢铁的鳞片。
鱼尾上的鳞片和小人鱼脸颊上的一样，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白色。柔软、脆弱，在月光下折射出绚丽五彩的光泽，哪怕是用人鱼超越人类千百倍的视力，也无法冷酷地分辨到底是哪道光线产生了这样可怕的魔力。
埃斯蒙德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点，下意识伸手托住了站立不稳，往地上倒的小人鱼。
“看！”010熟门熟路地勾住埃斯蒙德的肩，认真地用东方语为自己正名：“我真的有尾巴。”


第256章 
埃斯蒙德没听懂， 只觉得耳边这条不知什么种族的人鱼对着自己嗷嗷叫了几声。
埃斯蒙德的目光下移，白色人鱼鱼鳞底下被保护着的娇嫩鱼尾隐约可见。
一条白色的，鳞片甚至无法保护自己的人鱼。
“异族。”
埃斯蒙德用人鱼语低低地说， 嗓音里带着警告。
面前无害的人鱼没有听懂， 只是毫无戒备心地在他身上继续挨挨蹭蹭。
埃斯蒙德的手指蜷缩了下， 耳鳍不受控制地出现竖立， 像是听见了伴侣的低鸣。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010新奇地抬起眼， 还没看清， 那双耳鳍就恢复了正常人类的样子。
修长冰冷的手指像是钢钳一样把他扶正， 埃斯蒙德轻而易举地把鲛人抱上了被挤压得破破烂烂的机器。
“坐好。”
010坐好了，只是银色的大尾巴还在努力往埃斯蒙德身上圈，鲛人喜欢把爱人用大尾巴圈住，绞起来， 越紧越好。
埃斯蒙德几乎要变出自己的尾巴， 他退开了一点， 用人鱼语冷酷地说：“然后，变回来。”
面前的异族人鱼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他， 埃斯蒙德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勉强相信这只不知道什么血统的人鱼听不懂自己的话，只好换回人类的语言说：“变回来。”
010还是没动。
埃斯蒙德的手钳住了面前白色人鱼的下巴。
白色人鱼捏起来简直比最娇嫩的水母还要脆弱，埃斯蒙德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捏碎了这条异族人鱼的下巴。
异族的鳍条像是活的一样缠绕在他，这里没有水，原本舒展的鳍膜不张开， 甚至蔫巴地蜷曲缩卷在一起，像是没有雨水浇灌的花朵。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异族人鱼， 但是显然没有得到任何妥善的照顾，埃斯蒙德一边告诫着这条人鱼不要乱动，一边控制着空气中的水汽聚集到了身边。
010舒服得尾鳍张开，在埃斯蒙德笔直修长的腿上挨挨蹭蹭。
他用鲛人语说：“我有尾巴，研究我呀！”
看看埃斯蒙德凝视他的视线，010磕磕绊绊地换成了人类的语言：“我、研究、住海。”
埃斯蒙德懂了，顶级的人鱼血统让他奇异地跨过了物种间的鸿沟，听明白了面前人鱼抽象的表达。
“不需要，”他冷酷抬手把异族人鱼的大尾巴拎开：“我不喜欢人鱼。”
010抬头看看他，没动，反正他也不是人鱼。
他是鲛人！
010低头给埃斯蒙德看看脑袋，继续磕磕巴巴地用人类的语言说话：“玻璃、脑袋、痛！”
他加重了语气，因为他不能说流畅地人类语言，必须这样表示内容的重要性。
面前的异族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埃斯蒙德的指尖掐在这人腰上，手下柔软的鳞片让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力道。
骗人，哪怕是新生的人鱼，也不会被那些脆弱的和贝壳一样一捏就碎的玻璃给弄痛。
埃斯蒙德说：“痛就回到海里去。”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已经变成废铁的重型机器上，还有已经变成稀巴烂的门框，这些都昭示着这只异族人鱼拥有对于人类而言不小的力量。
010：。
他把尾巴有点心虚地收回。
“我不会弄痛你的。”010用鲛人语说。
埃斯蒙德没说话，走到破烂的实验室门口，果然看见了里面不算大的玻璃箱。
他转回头看异族人鱼，那条白色人鱼正坐在冰冷的机器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下细小的白色鳞片好像在反光。
埃斯蒙德的心里奇异地塌陷了一小块。
第二天，来到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关着白色人鱼的实验室大门稀巴烂，千斤重压也无法扭曲的合金门框变成了稀巴烂的样子，隔壁首席的实验室也被轰烂，里面的器具都变成了黑色。
“天哪，”有人低声感叹，“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昨天晚上警报没有响？”
很快有研究员想起昨天被从水里弄出来的人鱼，脸色变了：“难道是那条人鱼？”
研究员立刻冲进了属于人鱼的实验室。
里面的人鱼乖巧地蜷缩在角落睡觉，身上还盖着条毯子，睡颜恬淡无害，好像外面的一切破坏都与他无关。
眼尖的研究员看见了那毯子角落上刺绣的暗色字母，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是首席。”有人道。
“…
江渔一早上还没睡醒就被叫来。
他昏昏沉沉，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设置这么恐怖的工作制度，人鱼在海洋里是自由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除非找到了伴侣，才会一天到晚想着离开巢穴。
他打了个哈欠，英俊的脸上带上写满倦怠，一进研究所就感觉到了过饱和的水汽，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淡淡的水气，但是没有人察觉。
江渔的鼻尖动了动，从试验所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残存的海洋的气息。
他立刻清醒了，快步走进研究所里，就被研究员拉住了袖子，指着一片狼藉的十号实验室：“这是怎么了？”
江渔虽然知道白色人鱼会如约变出尾巴，也不知道会弄出这么大动静。
他不太确定道：“里面那条人鱼弄的？”
研究人员很快把他引进实验室，展示那条被绣了名字的毛毯。
看着在水汽中睡得心满意足的白色人鱼，江渔的眼神微妙了起来，人鱼对除了伴侣以外的同族都相当冷漠，难道面前这条异族人鱼又要什么不同。
“我会问首席的。”
江渔的话音刚刚落下，不远处埃斯蒙德办公室的大门正好被从里推开。
埃斯蒙德从里面走出来，骨节分明的手上湿润地黏附着水珠，显然是刚刚又喂了养在屋里的生物。
他身后的大门合上，自动上锁，只有埃斯蒙德本人的指纹才能打开。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埃斯蒙德的视线冷淡地扫过众人。
江渔沉默了一下，在众研究员的目光下主动开口：“教授，这里发生了什么？”
埃斯蒙德面不改色地说：“昨天用人鱼做了实验，它暴动了。”
实验室里的人立刻齐刷刷看向了里面正安静乖巧坐在椅子上的人鱼。
白色人鱼看起来太过无害，以至于他们现在都没意识到，这条人鱼手上镣铐链连接的另一头机器已经报废。
江渔看过来的眼睛已经发亮，显然，如果白色人鱼展现了这样的实力，曾经研究过他的那些研究员就一定会被叫回来继续研究。
【反派值：-2，当前反派值12。】
010：？
他震惊地看着江渔，真的是好坏的一条鱼！
埃斯蒙德站在人群后静静看着，发现这条异族人鱼正盯着江渔眼睛一直不眨的时候，轻轻地眯了眼睛，妖异的脸庞上显出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冰冷。
有人情绪激动地叫了声教授，大步从人群中挤出来。
迪夫鼻头很大，棕色的卷曲头发打理整齐，他搓着手走出来：“教授，你叫他人鱼，你看见了他的尾巴？”
他见埃斯蒙德没有搭理自己，又搓搓手，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拿出自己的名牌，自我介绍道：“我是十号实验体的负责人，迪夫。”
周围研究员的目光顿时变得怪异起来，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迪夫是研究所里有名的研究狂，冷酷无情，全年都在研究所里。
十号研究对象刚来时迪夫就霸占了负责人的名额，但是因为一直没见过十号的尾巴，只在开始露了一次面，就不耐烦地不来了，要求研究员们加大点击的力度，直到露出尾巴再叫他。
江渔被抓的时候因为过强的恢复能力，曾经硬生生被抽走了三分之一的血液。
埃斯蒙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迪夫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一般，他很快理解了为什么研究所里的人都不愿意和面前人打交道，面前人长得比那些人鱼更像人鱼，妖异到了非人的地步。
埃斯蒙德没有说话，伸手握了一下。
迪夫的手抖了抖，感觉自己好像握在了某种冰冷湿滑的物体上，手心满是黏液，甚至出现了剧烈的灼痛。
他猛地把手抽出来，低头一看，手掌干燥光滑，没有任何伤口。
他难以理解地看看自己，以为是这些天忙得脑子出了问题。
迪夫讪讪道：“我失态了，不过——教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研究让他露出尾巴？这是一条顽固的、不通人性的野蛮物种。”
“我的方法？”埃斯蒙德漫不经心地打断他，“首先，你们应该给他一些纯正的海水，而不是用一些稀释后的盐水。”
迪夫吸了一口气：“我们有切实的数据，削弱海水的浓度能够降低这些野兽的杀伤力。”
江渔在旁边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当时他看见了梦中的伴侣。
说起来，他的伴侣真好看啊，穿着白大褂的腰好细，给自己绑上束缚带的手也很漂亮。
再说了，白色人鱼那个样子，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杀伤力，至少对于人类来说。
埃斯蒙德不是很感兴趣地说：“那你就求他吧，要是他听懂了，说不定会给你看。”
埃斯蒙德的语调有些奇异，像是在看什么好戏：“毕竟他看起来，是一只会心软的人鱼。”
迪夫脸色铁青起来。
研究员散去，有专门负责研究所建筑的队伍来修整门框，迪夫狠狠地站在门口盯着里面正满眼新奇跟着拎着锤子的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的人鱼。
呵，人鱼，一条不愿意变出尾巴的人鱼也叫人鱼！
他脸色扭曲地对身边的研究员说：“你没看见十号？快把他锁起来！”
站在他旁边的助手脸色尴尬地说：“所长刚刚也在这里，他说先让人鱼松快松快。”
毕竟首席的意思是人鱼开心了才会变尾巴出来。助手观察着迪夫的脸色，飞快地把事情一口气说完了：“所长还说，划一片水域出来给人鱼，不过他会找首席协调，您到时候负责配合就好。”
迪夫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放在海水里，人鱼逃走了怎么办？”
助手嗫喏道：“老师，这个您应该跟所长讨论。”
迪夫气势汹汹地去了楼顶。
另一头，所长笑眯眯地跟着埃斯蒙德进了他的办公室。
埃斯蒙德正在观察玻璃箱里慢吞吞的乌龟，但是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所长观察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教授的神情，出声道：“教授，你是不是也对人鱼有了兴趣？”
埃斯蒙德眼也不抬：“没有。”
“那就好，”所长笑眯眯地说：“两年前我们可是约好了的。”
埃斯蒙德没说话，两年前这具身体注射了从人鱼血液中研究出的试剂，暴毙而亡，他就此顶替，所长一直以为这具身体的主人现在属于变异的人类。
研究所现在还能有此地位，全因所长对外声称保留了不少当时逃离的人鱼样本，能够维系之后的研究。
实际上，他和首席两人达成了隐秘的协议，首席的地位不变，但是要定期定量给研究所血肉，保证对人鱼的研究，还要接受人类理智判定的检查。
埃斯蒙德保留了那个人的尸体，每个月都定时给。
他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舌尖舔舐了下雪白的尖牙，道：“当然。”
看见他古怪的笑容，所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脸色难看道：“你最近有没有去做测试。”
埃斯蒙德看向他，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即将找到属于自己的伴侣了。
他长长的舌头从齿间划过，抵住上颚，从喉咙里发出了人类简陋的语言。
“当然。”
他继续说。


第257章 
在埃斯蒙德的介入下， 010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一片研究所底下的海洋，虽然没有露天，但是靠海的整面墙都用了特质玻璃， 人鱼可以透过玻璃看见浅海里的那些生物。
010同时得到了来自006的通知， 世界线上涨了百分之二十。
江渔看见了这块区域， 晚上的时候偷偷溜进十号实验室， 询问010还有哪里想改善的， 他可以借助自己的身份暗中操作。
010贴在玻璃上看主角偷偷拍摄下来的实验室， 很满意， 又问：“埃斯， 研究我？”
埃斯蒙德的名字被他用一种奇异的语调叫出来，江渔就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条人鱼为什么这么执着。
江渔摇摇头：“首席已经很久不接新项目。”
010有点失望，他漂浮在水里， 身后的海草缠绕在身上， 看起来就像是深海妖异的精怪。
江渔靠在玻璃上敲敲：“还有别的要求吗？”
白色人鱼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江渔知道这条人鱼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江渔没忍住说：“我有一件事。”
010蹭着玻璃滚了滚，就算看起来变成了人类， 他的温度也比人类低上许多，玻璃摸起来比海水暖和，他靠在玻璃上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
江渔当他同意了，开始倾诉心事：“所长已经向其他研究所出示了借调请求， 之前还存活的研究员都要返回第三研究所。”
010期待地看着他，用鲛人语问：“那你的爱人，要来了吗？”
江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已习惯和白色人鱼鸡同鸭讲。
他嘴角噙着不明的笑意，自言自语：“人类是不是喜欢花？等他回来， 我就去海底把水母拧成花送给他，是不是比别人的花要别致很多？”
010一个劲点头，做出很期待的表情，他看着自己可怜的反派值，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可以！”
送了就掉好感，涨反派值！
江渔露出了一个惊异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听这条白色人鱼说完整的人类语言。
果然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我也觉得，”他满意道，“等我弄好了先给你看看。”
等江渔离开，010钻到水草堆里，拿出自己用水草扎成的花，问006：【人类不喜欢，但是人鱼会喜欢这个？】
006冷酷道：【我只知道，后期江渔差点没追到爱人。】
010说：【要是人鱼喜欢呢？】
006说：【江渔是少有的现在依旧单身的雄性成年人鱼。】
010懂了，吧唧把手里的海草嚼巴嚼巴吃掉了。
“……”
江渔走出研究室，看见了埃斯蒙德。
男人就站在门口，周身似乎有朦胧的水汽缠绕着，看过来的目光也显得相当幽深。
江渔意识到埃斯蒙德最近似乎频繁地出现在办公室，他想，说不定那条白色人鱼的意图有可能达成。
埃斯蒙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身上有那只异族的味道。”
异族。
江渔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埃斯蒙德在说那条白色人鱼。
原来是异族。
“我去找了他一趟，”江渔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第三研究所里的人都没有成功追到小余，所以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些新的方法。”
埃斯蒙德静静看着他：“人类进了海里，会死。”
“我知道，我会找到办法的，就和我长出腿一样，”江渔说，“那个异族看起来像是人类，我想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追求人类的好意见。”
埃斯蒙德目光闪了闪：“有什么收获？”
江渔把自己送花的想法说了：“异族也觉得好，还说人话了。可惜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深海水母，不然那种会发光的水母变成花一定更好看。”
埃斯蒙德若有所思。
江渔转而向埃斯蒙德空空如也的手心，谨慎地问：“您刚刚喂完鱼？”
埃斯蒙德会用他的血肉来投喂那些弱小的生物，江渔这次没有看见他手上的伤口，也没有在空气中嗅闻到血腥味。
埃斯蒙德笑了一下。
“他们吃得很饱，”他轻描淡写道，“暂时不需要了。”
“……”
010很快要被运进这个新的水池。
在规划这块水池的时候，第三研究所内所有的重要研究员都在场，甚至首席也出现了。
研究人员最开始的设想是隔断这块区域，加上和水族箱里一样的微弱电流来削弱人鱼的力量，埃斯蒙德静静地听完他们的打算，开口问：“你们是想电死我的宠物？”
这块流通的海水直接连通到他们首席的养殖场，研究室里的人都知道首席有多喜欢他养着的那些小动物，纷纷闭上了嘴。
所长乐呵呵地出来打圆场：“哎呀，要是人鱼跑了怎么办？你也知道，人鱼都是很凶残的生物，要是跑了，我们也没办法对上层交代。”
埃斯蒙德转过身，院长倏然收声，埃斯蒙德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深渊一般的黑色，像是某种警告。
院长从喉咙里发出僵硬的音节：“当然，我们也会对你的宠物负责，我知道，那些都是很珍贵的研究材料。”
埃斯蒙德这才微微地笑了一下。
时间一到，埃斯蒙德就离开去喂鱼了。
底下研究室里的研究员们像是卸下什么沉重的负担，连搬运机器的动作都快上不少。
迪夫看着他离开，没忍住对所长道：“所长，埃斯蒙德养的那些生物一定有秘密，不然他为什么盯得这么紧？”
所长的嘴唇翕动，发出几个很轻的音：“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不是没要过，但是埃斯蒙德对那些丑陋的东方生物的爱护地步已经超越了正常范畴。
他曾委婉地询问埃斯蒙德能不能分享一只宠物，下一秒就遭遇了这辈子不想再遭受的恐惧。
当年的埃斯蒙德肤色比现在更白，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
“你想要它们？”
面前的埃斯蒙德像是真的变成了那种深海里的怪物，露出的笑容怪异，牙齿洁白尖锐，能够把人像纸片一样撕碎。
所长像是身处海底，身上的骨骼被千百斤的海水挤压着，发出不堪重负的沉闷脆响，他听见自己的牙齿上下碰撞的声音，人身上最硬的骨骼相互碰撞，发出坚硬沉重的碰撞声，在这样的压力下却好像随时会粉碎。
埃斯蒙德的表情有些遗憾，唇角却弯到人类不可能抵达的弧度：“这可不行。”
他伸手放进玻璃箱里，指尖有伤口，玻璃箱里的各种生物很快寻着血腥味聚集起来，有的贪婪地吃了太多血肉，很快漂浮在浑然不知的同族之中抽搐着身体。
所长眼睁睁看着那双人类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穿过东方鳝的身体，撕碎，解剖。
所长移开目光，胃里翻涌，鼻尖全是血腥味，几乎要吐出来。
埃斯蒙德伸手慢条斯理地观察着东方鳝的尸体，像是确定了什么，遗憾地把鱼放进了嘴里。
所长看见了一条人类根本不可能拥有长度的舌头。
“它们之中会有我未来的伴侣。”埃斯蒙德歪了歪脑袋，用那条古怪的长舌头说话，语调奇异，像是从人的脑袋里响起。
“它们活着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
正是那天之后，所长在两人的合约上加了接受人类理智判定的要求，而且必须要求每半个月一次。
光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所长的脑中就一阵剧痛，刚刚记忆起的片段重新空白了起来。
他额角冒出细密的汗水，拒绝道：“不行。”
迪夫说：“所长，我的履历和埃斯蒙德一样，他有把握的事我同样有。”
所长沉沉地看了迪夫一眼，嗓音嘶哑道：“不是这回事。”
他想起自己两年前和埃斯蒙德的约定，第三研究所至今依旧是无数研究员魂牵梦萦的圣地全靠埃斯蒙德提供的血肉，可是他不知道留着这么一个怪物是对是错。
“前段时间，我派人去看他的宠物里藏着什么秘密，”所长叹息着说：“那个人消失了。”
迪夫一顿，消失了？
埃斯蒙德敢动所长的人。
所长看了他一眼，沉声警告：“所以不要用人类的想法来揣摩他，埃斯蒙德有些不对劲。”
另一头，装着010的水族箱被放在沉重的铁质推车上，五六个研究员合力将沉重的水族箱推进电梯里，在出来时，正好碰见了喂完鱼出来的埃斯蒙德。
首席正低头漫不经心地擦去手背上透明的水珠。
研究员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首席以堪称恐怖的方式来遵守他那些宠物的进食时间，可是……现在不是喂食的时间？
埃斯蒙德在研究所内拥有最高级别，几个研究员带着推车往旁边避开。
动静太大，水族箱顶部溅出了不少水，有研究员脱手，整个推车摇摇晃晃朝旁边的墙壁上撞去。
“完了。”
研究员惊呼，研究所里的墙壁都是坚固的特殊材料，加上特质玻璃，哪个损坏了都有他们好果子吃。
埃斯蒙德抬头，看见了里面依旧抱着海草睡得香甜的白色人鱼。
摇晃的水族箱忽然稳定下来，翻涌的水花不知为何平静了下来。
几个研究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埃斯蒙德收回手，脸色冷淡地从另一头和水族箱擦肩而过。
玻璃箱里的人鱼忽然醒了，蹦跶起来，反应太大，一头撞在特质玻璃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010抱着脑袋呜了一声，抬头就看见埃斯蒙德正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自己。
他立刻放下手，指了指玻璃，嘴巴里说了几句话，边说边吐泡泡。
扁扁的。
010挨个把它们戳破。
埃斯蒙德辨认了一下，从他的口型中看出痛这个词。
不痛才怪。
埃斯蒙德嘴角轻轻抿了下，露出了一个和人类一样的笑容。
010趴在玻璃上盯着他，埃斯蒙德发现这只异族人鱼还没有发现的意思，似笑非笑地挑起了唇角，伸出手指了指010扒着的那块玻璃。
010：？
他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扒着的那块透明玻璃上已经有了裂纹，随着动作越裂越大。
周围的研究员正震惊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到人鱼的破坏力。
010心虚地松开手。
龟裂的纹路越来越大，整块玻璃像是随时都要爆裂，好在特质玻璃足足有十三层，水箱不至于破碎。
埃斯蒙德收回手，走近了几步，伸手也轻轻敲了下最外层的玻璃。
010抬头看他，埃斯蒙德也低头看着他，启唇说了什么。
那双眼睛深邃，看起来异常无害。
010把耳朵贴近，没有听懂。
他不自觉地从喉咙中发出低声的鸣叫，像是在要外面人重复一遍。
埃斯蒙德静静耳畔异族人鱼陌生的鸣叫声，视线从这人小巧的趾间划过，强大的记忆力让他可以清晰地回忆起这条异族变成人鱼的样子。
那些透明的鳞片不值一提，起不到任何抵抗作用，只要想，他就能轻易地剥掉那些鳞片，触碰到底下的血肉。
人鱼没有这样脆弱的种族。
他曾经听闻流浪到深海的东方异族说过，东方的动物活得久了，会变成精怪或者鬼魅。
埃斯蒙德幽深的眸子注视着里面无害的人鱼。
他低声说：“你是水蛇变成的精怪？”
西方的语言里没有这些词汇，他只能用人鱼语问，不出意料，面前人没有给自己任何反应。
埃斯蒙德漫不经心地用指尖点了点玻璃，不着急，人鱼拥有最持久的耐性，能在深海中捕获那些狂暴的猎物。
他启唇重新道：“我教你人类的语言，好不好？”
010咕噜朝他吐了个圆滚滚的气泡。
埃斯蒙德：“我当你答应了。”
010点头，还没再吐一个，就发现玻璃裂开了第二层。
010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挡，但是没有用，根本摸不着玻璃。
埃斯蒙德轻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等010再抬起头，他已经走进电梯，高大的身影影在黑暗里，像是蛰伏在暗中的怪物。
身边的研究人员严阵以待地推着010往底下走，手里还紧紧攥着操控放电的按钮。
010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说：【他好像有点可爱耶。】
刚刚好像看见白白尖尖的牙齿了。
010“啊”地张大嘴巴，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平的。
周围的研究员惊疑不定地看着行为诡异的人鱼。
006：【……】
006的声音忽然响起。
【反派值：＋1，当前反派值13。】


第258章 
玻璃箱被推入地下。
研究所拨了巨大的空间来圈养人鱼， 玻璃箱里的水流直通海洋，只有一面玻璃阻挡。室内一角摆放着大大小小十数台仪器，顶端的高瓦灯管亮得眩目， 将整个室内都折射出冷白的光。
010精神了， 期待地游到顶端的电网边， 露出半个脑袋， 嗅嗅空气中的味道。
有血腥味。
他有点奇怪。
很快研究员们解除了电网的高压电， 打开水池上方的玻璃开口， 玻璃箱在机器的操纵下逐渐放倒。
010顺着倾倒的水流游弋进了冰凉的海水里。
他的双腿和鱼尾一样灵活， 轻轻在水中一摆， 整条鱼就自由地窜进了巨大的水池内，头发随着水流散在肩上，细软而有光泽。
水池的墙壁上掩埋着层叠的高压电网，一旦打开， 哪怕是成年的虎鲸也要失去意识。
010掉进水里， 咕噜咕噜吐出几个泡泡， 手上的锁链还没有解开，研究员正检查着仪器。
“心率正常、呼吸变快， 初步断定原因是回到海水。”
“鳞片增多，瞳孔呈收缩状——”
迪夫从另一个大门里进来，白大褂上带着血迹，010的瞳孔蓦然收缩， 像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
臭。
他沉到了水里。
被埃斯蒙德留下的研究员谨慎地说：“迪夫教授，你这样会刺激到人鱼，他的心跳也变快了。”
迪夫站在岸上不为所动， 冷冷地看着水池里畅游的人鱼。
这算什么？他们费了大力气抓来人鱼，只为了给这畜生提供一个更舒服的环境？！
两天前所长刚刚发布了借调令， 有不少曾经研究过鱼的研究员马上要回到研究所，等他们回来，自己的自主权就更少了。
迪夫道：“让它愉悦有什么用，就看他多长几片鳞片？多对你们吐几次泡泡？”
站在一旁的研究员们面露难色。
迪夫抬高的音量有点刺耳，简直就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地面上划动。
010潜入了水底后，鼻尖嗅到水中的血腥气，追随着这种气味一路径直地向下劈开水流，游进池底。
迪夫站在水池边，透过玻璃往水底看，眉头皱了起来：“这里面有多深？我不是说要保证能看见底吗？为什么下面那么黑？”
站在一旁调试着机器的另一人也往下看了一眼，讪讪道：“首席也来看过了，说还是要模拟深海的环境，调整了一些参数。”
迪夫咬牙，腮帮鼓动了两下，还是把心头的火气忍了下去。
“底下的监控器装了吗。”
研究员连忙道：“装了的。”
他的手指在操控面板上快速点按着，看见全黑的屏幕后迟疑地停下动作，关掉重来了一遍。
池底，
水池底部有很多藻类，看起来是专门用来模拟人鱼可能会喜欢的环境。
010看得眼馋，随手揪了点来吃，被难吃得冒出透明的耳鳍，疯狂在脸颊后抖动。
010不信邪地又揪了一条，忽然看见水底似乎有什么发光的东西，正静静随着水波起伏。
他好奇地凑过去，用手指拨开，指尖已经不知不觉间长出了尖锐修长的指甲。
他小心地挑开纠缠的水草，层层的深绿色水藻下，躺着五六个一动不动，泛着漂亮荧光的水母。
好漂亮。
010低头捡了一路，随后一脑袋撞上了用来和海洋隔断的特质玻璃。
他捂住脑袋，眼巴巴地靠在玻璃上看了一会儿，玻璃外面还有一滩水母，四五个堆在一起，好像都死掉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010缓缓把视线放在了自己捡的一堆漂亮水母身上，好像意识到这些水母还有点别的用处。
几秒钟后，人鱼钻出水面，嘴巴里咬着什么透明的物体，嘎吱嘎吱咬得脆响。
第一时间发现的研究员大惊失色：“你在吃什么？！”
水底投放的生物有过备案，甚至研究所还安装了监视器，能够看见人鱼沉在底下的一举一动。
众人手忙脚乱地聚集到监视器边，才发现那些监视器都已经被水草遮挡，屏幕上一片漆黑。
迪夫定定地看着一片漆黑的显示屏，转身，看见刚才还一脸茫然的人鱼已经窜进了海水里，显然是要毁尸灭。
他眯起了眼睛：“确实有一定智慧……”
一直留在研究室的助理磕磕绊绊地说：“可能是首席投喂的食物，他来过这里一趟。”
010趁着他们慌张，立刻潜下去，把底下能抓到的水母都吧唧吧唧塞嘴里吃了。
因为过于美味，他幸福地眯了眯眼睛，只是嘴巴有点麻了。
两颊上冒出浅色的腮纹，圣洁得像是神用月光刻印上的痕迹。
白色人鱼水里钻出来的时候，水花四溅，人鱼脸颊上的鳞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白色的鱼尾在水中一闪而过，滑落的水珠折射出眩目的光晕。
研究员低声喃喃：“神迹……”
010：？
他沉回水里，冲研究员吐了个泡泡。
怎么啦？
迪夫立刻道：“电击，采集他身上的鳞片。”
他的助手立刻按下了机器上的按钮，但是水里的人鱼毫无反应，依旧潜在水面下静静观察着他们。
“打开玻璃，激活电流，”迪夫飞快地命令道，“热武器对准他。”
水池上方的玻璃很快从两边收起，只剩下细密带着倒刺的高压电网。
人鱼似乎意识到了这些东西的杀伤力，仰头浮在水面上划来划去。
助手讪讪道：“电流已经启动了，教授，现在是中级。”
水里的人鱼表情舒适得像是在度假，背后和手臂上露出的鳍膜惬意地一张一合，在水中帮助主人浮动。
迪夫的表情也僵硬了，他沉沉道：“给我接通埃斯蒙德。”
助手立刻拿出通讯器，几分钟后，通讯器的另一头被接通，是江渔的声音。
“迪夫教授，有什么事？”
迪夫语调僵硬：“我找你的老师。”
“稍等。”江渔礼貌道。
通讯器那头窸窸窣窣一阵，随后传出另一个更为低沉的声音。
“说。”
原本整只沉在海水里，研究人员怎么逗弄也没有反应的白色人鱼忽然冒出了脑袋，眼睛盯着那个手指般大小的黑色通讯器，耳侧的耳鳍一抖一抖，像是看见了什么美味的食物。
迪夫紧紧盯着水池里的人鱼：“你投喂了什么？恕我直言，所有人鱼的食物都应该在档案里报备。”
“他吃了吗？”
埃斯蒙德似乎并不在意地夫的警告，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声音带上了点笑意，似乎相当愉悦：“哦，你拨通讯过来，我应该问，他喜欢吃吗？”
010立刻点点头，迪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通讯另一头说：“不，一点也不喜欢，我希望你下次不要不经允许，擅动我的实验体。”
“他没有抢走你的通讯器，看来是不够喜欢，”埃斯蒙德的语调像是大提琴，他正用浑身上下所有器官，极力模仿着人类所能拥有的最悦耳的声音，他说：“我下次会给你带更好吃的。”
埃斯蒙德并没有要迪夫转达的意思，他好像笃定那条人鱼能够听清，并且听懂。
迪夫脸色难看地挂断了通讯，回过头看见那条白色人鱼开心地像条小狗一样在水里追着白色的尾巴玩。
那条他用了不少方法，都没能看见的人鱼尾巴。
迪夫用西方话恶毒地咒骂：“一个畜生！”
“哗啦。”
听不懂的白色人鱼状似无意地掀了迪夫一头一脸的水。
研究员们纷纷往水池看，只看见白色人鱼无辜地抱着尾巴，见他们看过来，很没有杀伤性地露出了一口的小白牙，龇牙咧嘴做出威胁的样子。
研究员们：“……”
还是……有点可爱。
“……”
自从吃过上次的漂亮水母之后，010就开始不吃研究员们给他投喂的奇形怪状的水草了。
不知道是不是东方胃的问题，这些长在西方的水草的鱼类一进他的嘴里就又苦又涩，简直就是像生吃了章鱼的墨囊。
010自闭地结束了今天的用餐时间，沉回了水底，开始揪底下的水草。
迪夫因为这件事异常狂躁，打过去骂了江渔一通，大意是就是因为埃斯蒙德乱喂东西，导致现在他们对人鱼食谱无法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江渔笑呵呵地说那就是都不爱吃。
迪夫把他的通讯也挂了。
迪夫站在岸上，冷冷地看着穿梭在水草中的人鱼，嘴唇翕动着，像是在咒骂什么。
人鱼出色的耳力让010能够听清他骂的所有话，好在他现在对西方语言里的脏话还不是那么融会贯通，不能全部听懂。
迪夫走到了饲养员的旁边，扫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食物：“他今天吃了多少？”
白色人鱼虽然无害，但是对人类的防备心不算低，迪夫投喂过蕴含高剂量麻醉的肉类，人鱼一口也没吃，甚至把肉块扔出来砸他的脑袋。
那群还没有调过来的研究员们要求见到一只完好无损的人鱼，迪夫恨恨地想，人鱼强大的愈合能力能保证他下多重的手，这条人鱼都能完好无损！
迪夫对饲养员说：“停三天投喂。”
饲养员有些愕然，好不容易换了个环境让人鱼变出了尾巴，这样不会激怒人鱼，让那条漂亮的尾巴再次消失吗？
迪夫看出他的疑惑，笑了起来：“担心什么？”
他的大手拍了拍饲养员的后背大声道：“这些都是为了实验，如果人鱼的尾巴消失了，我们可以确定首席的结论。”
“心情，”迪夫嘴唇上的胡须抖动，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只人鱼也配说心情，“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我们的小人鱼才会变尾巴给大家看，多么伟大的结论！”
他是典型的西方上一辈人长相，大鼻头，高眉深目，甚至就连体格都高旁边的年轻人一截。
周围的研究员听着他恶劣得不加遮掩的嘲讽，纷纷安静了下来。
迪夫内心正畅快，身侧厚重的铁门正好打开。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因为埃斯蒙德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得体的西装，正缓缓走进来。
“这个发现不伟大吗？”
埃斯蒙德启唇笑了一下，他从领口到袖口都熨烫整齐，甚至领带上还佩戴了镶嵌暗色碎钻的领夹，手肘下夹着一本书，正式得能立刻参加研究所的高层会议。
他的体型比迪夫更健硕，却显得优美颀长，几乎挡住了迪夫面前大半的光线。
迪夫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埃斯蒙德的目光落在水池里像是自闭的人鱼身上，自言自语道：“他要心情好才会变尾巴给人看，这是多重要的发现。”
地下室内安静了下来。


第259章 
迪夫左右看看， 没有人通知自己埃斯蒙德会到来，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惊讶。
迪夫敛去脸上的笑容，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 眼角的皱纹看起来深刻而严肃， 就像是从教科书上面拓印下来一般。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迪夫深蓝的眼睛里带着毫不遮掩的评判， “教授， 你并不负责这块区域。”
埃斯蒙德走到水边放下书， 水池上方半米处也遮盖着细密的高压电网， 他的目光很快从电网的缝隙中看见自己要找的对象。
白色的异族正安静地漂浮在水中， 与他视线接触的那一秒， 眼睛亮了起来。
埃斯蒙德：“我现在负责教导这条人鱼语言。”
迪夫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又咽下去了，立刻示意身边的助手找最近研究所里的调令。
埃斯蒙德百无聊赖地等待他查看调令，手中拿出那本一指厚， 塑封过的书， 像是严肃的老师正在温习即将要讲的内容。
虚伪。
迪夫的目光落在埃斯蒙德优美的身材上， 机器扫描一般冷酷地来回扫视，最后道：“你的服装不符合要求， 教授，这是我的实验室，我希望你更换正确的服装再进来。”
同时，他身边的助手很快拿出平板开始翻看研究所的新调任， 果然看见半个小时前首席的新职位。
助手快步走到迪夫身边，示意他看上面的细节。
调令是所长亲自用自己的账号发布的，上面注明了首席用个人时间帮助实验室， 查看人鱼的可驯服程度，该实验室的人员要高度配合首席工作。
高度配合。
埃斯蒙德穿着这个样子， 难道是为了给人鱼看，看看人鱼会不会为人类的服饰倾倒吗？！
迪夫在心中狠狠地咒骂，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吧。”
“您也是第一个看见他尾巴的人，”迪夫露虚伪地夸奖了一句，很快换成另一种带着恶意的期待，“让我看看首席的能力在哪里，能把人鱼教成什么样子。”
埃斯蒙德像个绅士那样矜持地颔首，迪夫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几百年前拄着拐杖穿着燕尾服的旧贵族。
见鬼，谁现在还会这么一副作态。
埃斯蒙德道：“你可以看见成果，但是我在教导过程中不喜欢有其他人的介入。”
他扫视了一圈空旷的地下室，看见了不下二十台机器，和十三名研究员。
他道：“请你们都离开这里。”
迪夫猛地捏紧了手里的平板，手背凸起扭曲的经络，正因为过于用力而不正常地震颤着。
高度……配合。
他在脑中反复告诫自己，但还是狠狠地从胸腔喘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教授，只是简单的教导而已，不至于让所有人都出去吧。”
埃斯蒙德放下了书，没看他，迪夫闭上嘴，狠狠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离开。
他离开前，看着埃斯蒙德，脸上的笑像是一层假面。
“教授，我必须得告诉你，这只人鱼不是很温驯，你教学的时候需要注意点，不要被吃了，”迪夫脸上露出恶劣的笑，一字一顿道，　“还有，禁止投喂人鱼。”
“好的。”埃斯蒙德彬彬有礼地说。
研究室里重新陷入了安静，010趴在水箱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男人颀长的身体，还有身上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耳鳍激动地立起来，他喜欢男人这个样子。
埃斯蒙德转过身，在水池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把那本书放在身侧的地方，又伸手朝他招了下，他说：“过来。”
010浮在水里眨了眨眼睛，冲他指指头顶的电网，摇头。
埃斯蒙德转头在机器上撤掉了水面上的特质玻璃，随后在几个按钮中寻找一番，又按下了关闭电网的按钮。
迪夫在外面观察着，见状立刻按开了室内的广播，沉声警告：“教授，人鱼是很危险的生物，请你打开电流。”
埃斯蒙德赞同地点头：“人鱼确实是很危险的生物。”
他说完，手指按下一个按钮。
电网中立刻破开一道裂口，010飞快地摆动鱼尾，从缝隙中冒出脑袋。
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经过了专门的计算，就连额头微微偏过的角度，露出的也是一截堪称完美的人类下颚线。
迪夫狂躁道：“埃斯蒙德！”
“真吵。”
埃斯蒙德用人鱼语轻轻地叹息，迪夫不知道发什么了，下一秒，屏幕上操控实验室内器具的所有按钮都熄灭下来。
他冲到门口想用自己的权限进门，却发现埃斯蒙德已经把门口锁死。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狠狠砸了手里的通讯器。
--
房间里，010的水池上已经没了盖子，他趴在摆着书的水池边，沾着水的手在翻书，翻得哗啦哗啦作响。
埃斯蒙德走近了，从胸袋里拿出手帕，拿着白色人鱼的手指一根一根给鱼擦拭干，才原模原样地把手帕叠回去，塞回口袋里：“这样看。”
面前的白色人鱼乖乖地伸着手，还点了一下脑袋，水都干了之后新奇地拿到面前活动了一下。
修长指关节上的硬棘都被擦干了，在冷白的灯光下，像是削尖的白骨。
埃斯蒙德低声赞叹：“真漂亮。”
一只足够漂亮的异族。
010说：“漂亮！”
埃斯蒙德笑了起来：“看来你学得会得很快。”
010慢吞吞地缩回手了，真的要教说话呀。
他知道，自己是不应该学会的。
装笨，这个他会！
埃斯蒙德浑然不知面前鱼在想什么。他把书本铺在地上，直接掠过了前面的基础发音，翻到后面，口中发出了一连串优雅的发音，读完后，看着静静趴在自己腿边的人鱼。
010无辜地和他对视。
“太难了？”埃斯蒙德说着，把书往前翻了几面，退回一些，“那从这里开始。”
他指着最上方的单词，吐出了一个带着三个音节的词语，普通的人类语言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带了魔力，连音节都变得复杂梦幻。
010：“嗷？”
埃斯蒙德又念了一遍。
010不跟着念了。
埃斯蒙德忽然顿住，觉得人类的教材不是很适合异族。
他的目光落在了010脸上，异族的嘴巴这么小，说不定里面的发生器官还没有长好，如果随便发出这种简陋的语言，对里面娇嫩的奇怪简直是一种折磨。
“算了，这面太难。”
埃斯蒙德自言自语，他不小心露出他森白的牙齿，连忙闭上嘴，伸手撕掉这张纸，放在一边。
“我们学其他的。”
010眨巴两下眼睛，伸手把那张纸接过来，在指尖摆弄。
埃斯蒙德跳过那些晦涩的词汇，直接挨个字母地教导小人鱼，小人鱼很聪明，每个音都模仿得标准形象。
和埃斯蒙德发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埃斯蒙德合上书颔首：“学得很好。”
010兴奋地在水里游了一圈：“芜！湖！”
埃斯蒙德没听懂这句鲛人语，他远远望着人鱼撒欢的身影，从喉咙间模仿出一模一样的声调。
“……芜湖？”
是喜悦的欢呼。
他放任小人鱼撒欢似地在水池里到处乱窜，对岸上那些昂贵机器溅上的水渍熟视无睹。
010撒了一阵欢之后又凑回埃斯蒙德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吃的。”
这回倒是字正腔圆的外国话了。
埃斯蒙德从岸边拖来了一张椅子，正坐在上面翻着仅剩的几张纸，正在慎之又慎地思考人鱼下一个课程。
人鱼都是非常聪明的生物，人类的语言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吐个完美的圆泡泡那么简单。
埃斯蒙德顿了顿，抬起头看见水里人鱼吐出的泡泡，有点扁扁的。
010半张脸沉在水里，伸手揪他的裤脚，“刺啦”一声揪破了。
他收回手，冒出下半张脸，把话说得更准确了：“好吃的！”
“没有听见？”埃斯蒙德收回目光，翻过一面书，注意力重新落在纸张上，“负责人说禁止投喂。”
010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飘到水底下看水草，揪了一个吃，又吐掉了。
苦的。
他浮出水面，手里抓着一坨皱巴巴的海草，啪嗒扔到了埃斯蒙德面前。
原本就被弄得皱巴巴的书页上霎时多出了一坨深绿色柔软的海草，埃斯蒙德面不改色地用指尖把它挑起来，放在一边，竭力伪装成一个正常温和、魅力十足的成年男性。
“确实很难吃。”
劣质的培养皿里生长出的海草，没有一点深海的气味，寡淡无味，吃下去和干嚼人类飘来的塑料袋差不多。
埃斯蒙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簇水母花，水母的无数触须被扭在一起，透明的触须里似乎还闪着电花，哪怕通通卷在一起，也看得出有多美味。
“新口味，”埃斯蒙德把水母放在了水池里，“试试看。”
他注视着一点点靠近水母饼的白色人鱼，这条人鱼是这样的小巧，看起来比新生人鱼还值得呵护。
怎么会觉得这条人鱼不够好脾气？
埃斯蒙德想，要是研究所捕捉的是任何一条其他的正统人鱼，迪夫早已被撕成一片一片的用来喂鱼了。
这条异族还算可爱。
01摆动尾巴，把被水波推远的水母捞回来，拿到手里时才发现这是好大一只水母，可惜好像经过暴晒，反复晒干压扁，此时已经变成扁扁一只，吃在嘴里咔滋咔滋的，像是在啃饼干。
也好吃。
010的尾巴在水下甩得像是游艇的动力螺旋桨，整个水池的水都搅动起来，巨大的玻璃和水波碰撞，发出沉重的响声。
埃斯蒙德喜欢听这声音，像是小狗把尾巴甩得呼呼作响，哪怕把家里所有东西都不小心砸掉，也是悦耳的。
大狗可以负责把那些砸碎的家具统统吃掉。
埃斯蒙德愉悦地闭上了眼睛，手背上浮现了暗色的鳍膜，很快又消失在皮肤下。
小人鱼震惊地揉揉眼睛，一口把剩下的水母饼干吃光，靠近后围着他的手转来转去。
埃斯蒙德伸手把小人鱼戳走。
他才不会太早让这条人鱼知道自己也不是人，所有看过他尾巴的人鱼都吓得跑了，恨不得一瞬间跑到一千公里以外，才不至于在人鱼王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
一场教学下来，整本书只留下了两面，结束后埃斯蒙德让江渔去找了制作这本书的研究员，要下册。
江渔惊呆了：“这是那条人鱼学会了，还是学得不耐烦了，撕掉了？”
埃斯蒙德用手翻动着只剩下两面的纸页，薄薄的，还带着点小人鱼身上的味道。
“很厉害，”他说，“都学会了。”
说这话时，埃斯蒙德的人鱼痕迹终于不用再掩饰，锋锐蹼爪间带着黏液，正散发着某种只有人鱼能察觉到的攻击气味，把那本残破的书当成了所有物。
江渔理智地没有再要那本书。
接下来几天，埃斯蒙德每天傍晚都去研究室教导人鱼，研究室里的特质玻璃短短几天就出现了裂痕，换了两次。
饲养员在第四天给010喂食的时候，以为这条人鱼从挑食转变成了绝食，绝望得差点神情调离岗位。
006端详着010稳步上升的反派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迪夫观察了一会儿，很快把怀疑转移到了埃斯蒙德身上。
他没有找埃斯蒙德对峙，而是直接找了所长，把埃斯蒙德最近的所作所为控诉了一遍。
“我知道研究所很需要首席，”迪夫道，“但是——研究所也很需要我！”
或许说更需要他，在这几年，首席名下已经没有再出什么有价值的项目，迪夫盯着首席研究员这个名头很久了。
所长没看他提交的那份指控文件，只是慢慢道：“你没有看见我的调令吗？”
迪夫一怔，所长继续说：“埃斯蒙德过去，是为了看那条人鱼能够社会化的可能性，创造让人鱼依赖，甚至亲近的行为，都是我允许的。”
迪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是一条可以被人类驯服的人鱼……不知道能带来多大的好处。
他的心脏忽然疯狂地跳动起来，如果这条人鱼被他驯服……
所长递来一份新的文件，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份文件是第三研究所最近的人员调动。
迪夫接过，扫了一眼，面色有点难看，上面的人全部都是即将调动回来的研究人员，作为十号实验体的负责人，迪夫要为这些人调出合适的位置，他手下那些助理一个个都得腾出位置来。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落在了一个名字身上。
白山青。
这是曾经的人鱼的饲养员，前一条人鱼性格暴烈，据说只接受这个人的喂养。
迪夫沉沉地盯着这个名字，他记得这个人，也是个天才，性格很难搞。
他盖上合同，冷冷从喉腔里笑了一声。
让白山青和埃斯蒙德互相为难去吧。


第260章 
与此同时， 010脑袋里的世界线往上又动了一格，另一名主角即将到来，两位主角要相见， 世界线感人地来到了百分之三十的位置。
010感叹：【好慢！】
坐在他身边的埃斯蒙德的耳朵动了动， 他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 抬了下眼皮：“什么？”
010以为自己说出口了， 摇摇头， 甩着尾巴到了他身边， 看见了埃斯蒙德拿着的语言教程， 又游开了。
秉承着一次撕一本的速度， 010现在已经学到了人类的中学进度。
埃斯蒙德是个非常好的老师，他会让010自己玩课本，撕坏了也没有关系，现在010的水池底下已经藏着不少好看的插画。
010过了相当快活的几天， 埃斯蒙德给他找来了新的水草， 比之前的更软， 而且吃起来非常筋道，适合新生人鱼磨牙。
虽然010已经不是新鲛人了， 但还是啃得很起劲。
在那群研究员到达之前，研究室里的人员一批一批更换，010不知道是为什么，靠在玻璃边每天观察这些人崭新的长相， 都能津津有味地消耗掉他半天的时间。
他有时候甚至还能从其中几个研究员身上看出神似埃斯蒙德和江渔的地方。
010着重盯着那几个人好久，迪夫站在不远处，也盯着他的反应。
他的嘴唇弯起来， 看来人鱼无法分辨人类这样细节的长相，毕竟对于人鱼而言， 人类可能都是长着两个眼睛一个嘴巴的狗狗，区别只有肤色的不同。
010完全不知道有人正胆敢质疑属于系统的记忆，发现其中几个人特意在自己玻璃外走来走去，于是脑袋也跟着转了起来。
看来有用，迪夫下令让这些人拿着人类的食物投喂人鱼，这些人找做了，010凑上去闻了闻，鲛人的嗅觉和味觉太过敏锐，他很快被这些刺激的气味熏得满水池乱跑。
糟糕，有人要杀鲛人了！
迪夫让那些人停下，站在岸边让人更换海水，视线盯着底下的人鱼，过了一会儿，声音带着恶意地开口说了什么。
人鱼对人类声音里的情感极为敏锐，010能察觉到那恶意时就开始用尾巴往外甩水，不想听他说话。
迪夫开始还笑得出来，后来发现人鱼掀出的水波巨大，甚至拍得整面特制玻璃都出现了不堪重负的破碎声后，就笑不出来了。
他大吼：“停下！”
【反派值：＋3】
底下的人鱼连头也没有抬，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根本意识不到头顶的人类在讲话。
迪夫抢过了助理手中的遥控器，调到最高，可是里面的白色人鱼依旧无动于衷。
祂原本丝绸一般在水中飘摇的鳍带此时终于缩紧，紧紧贴在了手臂和背后，可是看来却不像是要发起攻击，只像是在考虑怎么弄死眼前这个讨厌的人类。
迪夫和那双白色的眼睛对视上了，几乎要为里面的冷漠无情所恐吓。
他嘴唇抽动着，一条愚蠢的，无知的畜生而已！
人鱼忽然一甩尾巴，又拍在玻璃上。
迪夫扔掉了手里的控制器，表情狰狞地踩坏了小小的黑色遥控器。
周围的研究员都观察着他的神情，迪夫冷静下来后，狼狈地遮掩了自己的神色。
这条人鱼顽劣且不堪教诲，他不知道埃斯蒙德到底是怎么让它乖乖听话的。
他一定隐藏了别的东西。
迪夫让人往水里注射麻醉剂，提高电流同时打开了所有的防护层。
010不动了，那些仪器自从之前进了水之后就不怎么好用，010在水里没太多感觉。
但是每次投放奇怪的麻醉剂的时候，研究员都会特意从投食口里往里扔，现在水里变得臭臭的。
他叹了口气，有点期待世界线快点完成了。
今天的观察结束，迪夫匆匆地换掉了身上的白大褂，等所有人离开后，关掉监控，又回到了研究所。
他打开了地下室的另一扇大门，这里是去埃斯蒙德的圈养区必经的一条路。
打开沉重的铁门，独属于海水潮湿咸腥的气味掺杂着铁锈味扑鼻而来。
迪夫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只剩下面前狭小逼仄的廊道。这条走廊只通往另一个海区，独属于埃斯蒙德的海区。
迪夫的直觉疯狂叫嚣着，他咬牙扶住了走廊上的扶手，沾了一手暗红色的铁锈。
他厌恶地皱起眉，从来不知道第三研究所内还有这样年久失修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他说，“研究所怎么会有这样的破地方！”
走廊不长，尽头处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铁大门。
迪夫走到跟前，惊异地发现上面居然没有任何指纹装置，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够把这扇门打开。
门把手上有些凹扁，上面还挂着粘液，像是因为水汽太重而产生的腐蚀。
埃斯蒙德作为首席在第三研究所非凡的地位，所有研究员看见他都会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其中有尊崇，还有畏惧。
迪夫想着那种目光，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轻轻一推，布满铁锈的大门就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门缝中透露出浓郁的水汽，好像一打开门，里面就会冒出来无数的海水把人淹没。
等他找到了驯服人鱼的方法，他就要骑着那条人鱼，拔掉它的指甲，一个一个研究。
迪夫咒骂出声，从害他来这里的白色人鱼骂到了第三研究所。
他平常刻板而严肃，那张嘴只会用冠冕堂皇的话来刻薄别人，从来没有这样不停的吐露过粗俗的词汇。
这扇门背后好像有什么令人恐惧至极的东西，以至于他不得不闹出这样的动静来给自己壮胆。
迪夫一鼓作气拉开了门，呆住了。
门后空荡荡的，只有和白色人鱼的观察室差不多的水池，但是水池上没有盖子，只有打理良好的水草，顺着水波飘摇，看起来好像是为人鱼准备的第二个观察室。
他刚才的恐惧看起来好像是个笑话。
迪夫的牙齿开始打架，满腔的愤怒找不到地方发泄，在胸膛里撞出砰砰的响声。
迪夫忽然发现了不对。
他的眼球僵硬地动了动，泥鳅呢？水蛇呢？那些埃斯蒙德定时会来投喂的东方生物都好像在某一刻从这里齐齐消失，只剩下一个适合生存、连通大海的水池。
“研究所怎么会有这么个破地方！”
他身后忽然传来了和他说话一模一样的声音，迪夫身上寒毛倒竖，甚至不敢回头看。
他低下头，才察觉面前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三米长的影子，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空气中满是冰冷潮湿的气味。
怪物，研究所里有怪物。
迪夫的身体开始发抖。
“你是谁。”
迪夫听见自己的喉咙里传出的话几乎不像人声，破碎的音节，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原本的意思。
一双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肩上，迪夫看清了，那双手的指尖锋锐，能轻而易举地把人像是纸片一样撕碎。
埃斯蒙德淡淡道：“是我。”
迪夫牙齿猛地上下撞击了一下，疼痛让他回过神，才发现手臂上是一双正常的人类双手，只是色泽过于苍白，淡青色的经络尤其明显。
迪夫牙齿还是在打架，强笑了一下：“是你啊，埃斯蒙德，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埃斯蒙德唇角划过一抹笑意：“你是不是听错了？”
是吗。
地下室太压抑了，迪夫只敢紧紧盯着一边，甚至不敢转移视线，像是低头就会看见什么怪物。
他苍白迪说：“可能是的。”
他低着头，摸索着扶手往回走。埃斯蒙德身形高大，半张脸掩在黑暗中，迪夫没有看清埃斯蒙德脸上的神情，否则一定会惊叫着大骂怪物。
看着迪夫的背影，埃斯蒙德站在他身后，像和身后巨大的黑暗融为一只蛰伏的怪兽。
怪物用迪夫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可能是的。”
“……”
几天后，第三研究员迎来了五位曾经研究过江渔的老成员。
江渔站在欢迎的队列前，痴痴地盯着对面末尾处站着的年轻人，就连身边的同时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颇有些奇怪。
白山青有所察觉，顺着灼热的视线望过去，看见江渔的脸怔了怔，心里涌起一阵古怪的熟悉感。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其他同事，却看见其他人面色如常地同江渔握手，放开。
白山青拧起眉，在记忆中努力翻找了一下，那段时间的记忆似乎始终笼罩着一团白雾，他眉头深深蹙起，终于记起来一张模糊的脸。
白山青神情越发古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觉得面前这人和之前跑掉的人鱼长得这么像。
他和人握了一下手，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这人手心潮湿，带着某种黏液般的触感。
白山青张嘴道：“你长得为什么这么像那条人鱼？”
江渔神情惊喜，人鱼可以干扰别人的记忆，他老婆还是第一个。
当然不排除自己功夫不到家的可能性。
江渔表情越发羞涩，他说：“我们有血缘关系。”
白山青一怔，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渔正在尽情向白山青释放自己的求偶讯息，白山青对人鱼的了解颇深，当然，这些都是他主动教给他老婆的。
江渔兴奋握手，绅士手，只握了一半，但是一点都不妨碍他向老婆释放自己爱的气息！
白山青猛地收回手，手心干燥，什么也没有。
他忽然想起，人鱼的能力能够释放足够多的信息，以至于让人类产生一些幻觉。
他看着面前这个首席的助理，江渔正目光热切地看着他，浑身上下的气味若能化为实质，就是七手八脚往白山青身上缠绕的触手。
他身边一起来的同事问在一边的所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人鱼？我们有很多东西需要核对。”
他说着，视线扫过所有的迎接人员身上，露出了更为不解的神色：“迪夫教授呢？我记得他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所长强笑了一下：“迪夫教授前几天出了意外，还在家里修养，但是你们的工作和需要的资料他早就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至于人鱼，”所长道，“人鱼刚刚接受完投喂，应该在午睡，明天会安排你们进实验室。”
午睡？人鱼没有这种习惯，他们的精力好到可怕，哪怕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不会有一丝困倦，这个习惯只可能是人类培养出来的。
白山青面色诡异地问：“你们抓的人鱼，脾气这么好？”
几年前那只人鱼脾气可谓是臭到无以复加，对人类根本不用正眼相看，只有白山青作为当时的饲养员会得到人鱼的回应。
所长道：“是啊。”
“……”
地下水池，埃斯蒙德正坐在水池边，手上拿着防水塑封过的书本，一人一鱼之间的气氛祥和。
负责这本书的研究员当初看见那本被撕烂的书思考人生，后来致力于做出一本能在两鱼教学中完好无损的教材。
没有成功。
埃斯蒙德面前平静的水波里冒出来几个泡泡，这段时间他每周都定时来上课，就算没有教学任务，也会来投喂异族。
埃斯蒙德能听见水底下异族不断摆动尾巴的声音，绕着靠近自己的池壁，一圈又一圈。
这是人鱼交好的信息，异族和正统人鱼并不那么融洽，埃斯蒙德有点惊讶这条异族居然不怕自己。
他原本正看着手中教材，忽然抬手，娴熟地用手中的书本挡了一下，窜出来的人鱼溅出的水花就被他挡下大半。
010露出一个有点失望的表情，尾巴摆动，很快窜到靠近埃斯蒙德的那一边池壁上。
埃斯蒙德放下书，面色平静地继续阅读下一页，010转着尾巴绕他游了两圈，伸出带着白色尖锐锐甲的手指在他身边拨了拨，小心翼翼把旁边的平板拨了过来。
埃斯蒙德坐在原地，好像对身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东西一到手，010眼睛就亮了起来，立刻游开点距离，抱着平板浮在水面上开始翻。
他的手指娴熟地在平板上戳戳划划，一不小心把平板上的玻璃戳出条裂缝，立刻心虚地摸摸，切换到另一个画面。
他很快找到了平板上带着监控标志的程序，戳戳点点，埃斯蒙德似乎早就进行过认证，他轻而易举地进了研究所的系统。
010熟练地点进了大厅的监控，果然在屏幕上看见正好将手握在一起的主角俩。
010的尾巴兴奋地在水上拍打了一下。
埃斯蒙德走到了他身后，不在意地看了平板上的裂纹一眼，视线落在了人鱼正津津有味看着的监控上。
他俯身问：“好奇？”
注意到人鱼的视线一直在某个人类身上打转，埃斯蒙德看了过去，他以为小人鱼在看江渔，于是也凑近了一点，视线落在江渔对面的人身上。
“这是他想要追求的人类。”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传出来的，并不怎么像人类，010呆了一下，慢半拍才指了指白山青：“这个！”
“嗯，”埃斯蒙德说，“就是他。”
010“哦～”了一声，很有兴趣地看着屏幕上两人握手还没放开，过了一会儿，平板忽然没有声音了。
010：？
他转过头想寻求埃斯蒙德的帮助，忽然“咦”了一声。
010眨巴了两下眼睛，怎么好像又看见了可爱的尖牙齿？
埃斯蒙德若无其事地闭上了嘴，从喉咙里发出了和用嘴说话别无二致的声音：“它可能坏了，人类的东西就是这样容易坏。”
白色人鱼赞同地点点头，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不少水顺着他的力度浇到了上半身，湿漉漉的发丝顺着锁骨一直黏在胸口。
埃斯蒙德的舌尖碰到了自己尖锐的牙齿，察觉了自己从胃部涌出的深切饿意。
他的胃为了弥补另一种欲望而不得不疯狂产生胃液，埃斯蒙德几乎能听见自己内脏里消化液嘶嘶的声音。
异族曾经穿着衣服，是一种埃斯蒙德没有见过的布料，薄如蝉翼，披在身上轻如无物，但沾水不湿。
现在因为主人变出了鱼尾，那件衣服已经被扔在了水池的角落，堆了很久。
埃斯蒙德看了一眼平板，忽然道：“从平板上看太没意思了，我带你去看真人，好不好？”
010：？
010：“好哦！！”


第261章 
010手脚并用地往岸上爬， 白色的大尾巴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打来打去，晚半拍地记起自己的衣服被扔在了水底下，又咕噜咕噜吐着泡泡去找衣服。
几分钟后， 人鱼湿漉漉地踩在了陆地上， 身上披着大大的鲛纱， 水珠顺着白色的发梢和皮肤往下落， 很快就在脚边积了一摊水。
埃斯蒙德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白色的大浴巾， 走到人鱼面前， 蹲下身， 从小腿开始往上擦拭。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狎昵意味， 正直得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
010低头看了看，虽然鲛人拥有强悍的力量，但是埃斯蒙德的手指节比自己粗上一个号，骨节分明， 淡淡的青色经络在手背交错。
010伸出自己的手背看看， 奇怪， 为什么他看起来更像鲛人。
埃斯蒙德从身后拿了新的衣服出来，是他的尺码， 对于人鱼来说有点大。
他纯黑的瞳眸扫过异族人鱼瘦削的锁骨，还有冷白灯光下几乎发光的皮肤，镇定地移开了：“穿这套。”
010把衣服穿上，又蹲下来叠裤脚， 卷上去掉下来，抬头看埃斯蒙德，发现他依旧把目光别开， 就低头自己继续努力。
事实上，异族人鱼身上的热度， 气息已经足够埃斯蒙德把异族感受得完完全全，至于在行为上保持人类的绅士的作风，这太简单了。
010较劲了一会儿，埃斯蒙德的裤子实在大太多，他伸出自己的指甲，轻轻绕着裤脚划了一圈，趁着身边人不注意，飞快把弄下来的两个圆圈裤腿提起来扔进自己的水池里。
“……”
研究所门口的一行人待了不久就往里走，他们都是曾经在这个研究室待过的高级研究员，不需要参观第三研究所，只想快点见到新的人鱼。
上次的人鱼逃走之后，他们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人鱼，这是一种太恐怖、太冷血的生物……
众人的思绪忽然断了，所长正带着他们去行政办公室办理权限手续，但是走廊上忽然多了两个人。
原本一直痴痴地盯着白山青背影的江渔也忽然打了个哆嗦，回了神。
在一众穿着正式，或是白大褂，或是西装的研究人员中，对面两人似乎惬意得格格不入。
所长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僵硬了，笑容从脸上皲裂，嘴唇哆嗦了一下。
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身形纤瘦，及臀的雪白长发如瀑，这人甚至连睫毛都是雪白的，整个人在灯光下看起来像是半透明一般，随时都会变成泡沫消失。
“埃斯蒙德……”所长盯着他身边眼熟的“人类”，白色人鱼的身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防护装置，要是现在发狂，只有走廊上时刻开启的重武器能够控制住他。
所长说：“你带它出来干什么？”
埃斯蒙德看了所长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人，示意了一下：“他好奇。”
所长知道人鱼的听觉神经比人类发达千百倍，在海里，就算几公里外有渔船驶过人鱼的领域，人鱼也能捕捉到细微的动静，甚至精确地赶到地点将渔船掀翻。
但是在特质的研究室里还对门口来的人感兴趣，是不是太过放肆了。
所长语气不太好：“它好奇，你就带它来了？”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看两边有点凝滞的气息，用鲛人语学着嘀嘀咕咕地重复了一遍。
埃斯蒙德多看了他一眼，耳朵动了动，才回了所长：“是。”
所长深深吸了口气，手背在身后，按了通讯器上的一级警备。
借调来的研究员们都看见了他的动作，不解地彼此对视一眼，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看着两人过于精致的长相，心中有所猜测，可是据说第三研究所只抓到了一条可以变出双腿的人鱼……
白山青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很快锁定了跟在后面的010身上。
他露出一抹笑，上前一步向010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白山青，以后会是你的饲养员。”
埃斯蒙德的视线落在了他伸出来的手上，所长下意识也停下了话头。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伸出手看看俊秀的白山青，很明显模仿地伸出手握住了白山青。
他说：“你好！你是饲养员！”
白山青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他早知道第三研究所所长在对人鱼进行社会化，没想到这条人鱼学得这么快。
他眼里很快闪过笑意，连带着整个人如冰雪一般的研究员气质也温柔了下来。
白山青握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这是握手，是人类的礼节。”
010学着上下晃他的手：“礼节！”
好可爱。
白山青深深吸了口气，站在他身后的江渔如临大敌。
为什么，为什么和自己握完手后气息是震惊掺杂着恐惧的，和异族握完就全部都是开心了！！
【反派值：＋5】
010：……咦？
他原本只是装笨，现在却很兴奋地停住了收回的手，又抓着白山青同样要收回的手上下使劲晃了晃：“你好！”
埃斯蒙德也扫了他一眼。
【反派值：＋1】
010：咦！！！
“……”
等一行人离开后，和他一起来的研究员低声问白山青是怎么辨认出来哪个是第三研究所抓住的人鱼的。
就算所长在和其中一个人交谈，但是那个人的气质可比身后那个真的人鱼凶残得多。
白山青笑了笑：“门口的宣传栏里有埃斯蒙德教授的半身照，太好看了，你们开始可能没注意到。”
“原来是这样，”同事低声道，又赞赏地看着他感叹，“刚刚登记的时候所长问了你好几句，要是迪夫教授退出项目，恐怕你就是下一个负责人。”
连这种情况都想到了可以继续做社会化训练，白山青确实很不一般。
白山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等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才抬起手，在鼻端轻轻地闻了一下。
他皱起眉，和之前握完手之后出现的气味不一样，难道当时真的是他的错觉？
“……”
白山青成为010的饲养员，知道这个安排后，第一破防的人成了江渔。
他原本已经想好了怎么优雅又不失格调地追求白山青，但是现在他的老婆要去喂另一只人鱼了！在人鱼的世界，绝对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除非是喂他们的幼崽。
他站起身进办公室的洗漱间洗掉了嘴巴上的黑色墨水，一颗一颗检查自己洁白尖锐的牙齿，确定没有一颗会影响自己几天后的模样，这才放心地出门了。
他到研究室的时候，埃斯蒙德正站在水池边和异族说话。
江渔的脚步猛然停了，表情怪异，好像看见了虾米吃鲨鱼这样可怕的事情。
里头的埃斯蒙德弯着腰，让白色异族扶着他蹬裤子，裤子沾了水非常不好脱，异族连蹦带跳才脱掉，飞快地窜进水池里，埃斯蒙德全程没有抬头，就连溅出来的水珠溅在他脸颊的时候，也无动于衷。
才怪！！
江渔看见他舌头变成了人鱼才会有的样子，伸出来舔掉水珠的时候，可以把看见的人类吓死。
江渔惊疑不定，他只在埃斯蒙德照顾那群东方丑八怪的时候见过这种级别的耐心和好脾气，就算连续戳漏了十八个玻璃碗，都会平静地换成新的。
他推开门的手僵住了，循声看过来的埃斯蒙德瞳孔已全部变成黑色，像是被打扰了进食的怪物。
江渔相当后悔，自己来得太早了，他应该等人类们都打完卡了再来找异族的。
埃斯蒙德视线落在被他捏扁的门把手上，胸腔里发出低低的震动：“进来。”
江渔同手同脚地走进来了。
研究室里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埃斯蒙德一个人，江渔硬着头皮顶着埃斯蒙德的视线敲敲玻璃，在里面找地方藏鲛纱的010立刻从水底浮出来，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奇怪地朝他吐了个泡泡。
扁泡泡一连串从水里浮出来，在空气中炸开。江渔轻轻咳嗽了一声：“你是怎么握手的？”
010：？
他有点奇怪，四处看看，浮上投喂口，伸出右手示意江渔握上来。
埃斯蒙德的视线随着人鱼的动作上移，投食口小小的，伸出的那只手臂像是春天的新生的白柳枝，很细，有种不堪一折的脆弱感。
江渔四处看看，从旁边找到了爬上去的楼梯，趴在玻璃盖上厚握住了010的手。
010立刻很用力地上下晃晃，还说：“你好。”
这样重复两三遍之后，他无辜地收回手，隔着特质玻璃看着江渔：“就、这样！”
江渔看着自己的手开始懊悔，他懂了，肯定是自己没有说你好，太不礼貌了，给老婆留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他说：“谢谢你，你是一个好异族！”
【反派值：-1】
010：？
他迷茫地收回手，看看自己的手心。
不是说，谢谢自己吗？
骗子！！
江渔手脚并用地爬下去，准备给白山青看一个崭新的自己，踩在最后一截台阶的时候像是踩上了滑腻的青苔，脚滑了一下从台阶上骨碌碌滚下去。
等滚到地上后，江渔毫发无损地爬起来，甚至有心情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试图保证每个地方都完美无暇。
埃斯蒙德的视线落在瘪了的楼梯上，一直拉平的唇线终于松了些。
他说：“你把饲养员的楼梯弄坏了。”
江渔：“啊？”
他很快也看见被自己砸出问题的铁质楼梯，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堪称求助地看向埃斯蒙德，又看向010，焦急得上手试图把楼梯掰平，结果一声脆响，那层金属板留在了他手上，彻底从不锈钢支架上掉落。
江渔浑身僵硬。
010：“哦豁。”
埃斯蒙德的耳朵动了动，又学会了一个词。
010趴在玻璃上看后续，跟着江渔一球往埃斯蒙德身上瞥。
江渔压抑着明显的恐惧，对爱的渴望让他战胜了这种实力的压制，把渴望的目光投向埃斯蒙德。
被两个人的视线看着，埃斯蒙德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可以把白山青吃掉。”
江渔：？
010：？
他不是很确定地看看两人，为什么埃斯蒙德看起来比江渔还不像人类？
埃斯蒙德被这样看着，才记起来自己的身份。
他薄唇很快又重新绷紧了，冷淡地对江渔说：“直接把这个楼梯扔了，让他们再做一个特质的，我批。”
江渔焦虑得啃指甲，咔嚓咔嚓，啃掉的坚硬黑块落在地上：“那青青用什么？”
埃斯蒙德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让他晚点上岗吧。”
江渔：…
他保证他闻到埃斯蒙德放出来的愉悦气息了！！他发誓！！！


第262章 
白山青得知这个消息半信半疑， 他看着面前的江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种呼之欲出的不对劲。
他轻轻咳了一声，江渔带着他去属于010的研究室看了一圈， 人鱼正在水底沉睡， 果然， 可以爬到上方观察口的铁质楼梯已经破破烂烂。
看见稀巴烂的楼梯， 白山青才勉强相信自己的任职得推迟一段时间， 他端详着上面像是被某种巨石砸过的痕迹， 惊讶地问：“这是人鱼上次出来， 不愿回去造成的吗？”
“不是， ”江渔万分羞愧，“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弄的。”
白山青更困惑了，他看着面前这个俊美健壮的首席助理， 又低头看看他一脚都踹不出一个坑的楼梯板， 不是很确定地问：“你弄的？”
江渔点头， 看起来诚意十足，他同时暗戳戳地黑了白色异族一句：“如果他想， 他也能弄出来。”
白山青陷入了更深的沉思：“那么，这段时间我负责干什么？”
迪夫教授前几天差点在浴室溺亡……哦，这也是一件相当荒谬的事情，可是身边人好像都觉得非常正常。
江渔一个兴奋， 还没有开口说什么，两人身后忽然传来有礼貌的叩玻璃声。
白山青一怔，转回头去， 才发现白色人鱼不是在沉睡，而是趴在靠近岩壁的墙上偷听。
他走近了， 弯腰问：“你想说什么？”
010眨了眨眼睛，他昨天发现换下来的衣服不见了，晚上偷偷沿着玻璃看了好几次，现在有点困。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露出里面两颗鲛人的小尖牙：“我、说，可以、我玩？”
白山青的目光跟着他走，惊讶这条人鱼居然不是满口尖牙。
回过神后，他又很快在脑内重新组合了一下人鱼说的那些词语，随后惊喜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他兴奋地说：“你想玩什么？我都可以！”
010也不知道，他歪头想了想，磕磕绊绊地说：“人类、玩，我玩。”
“人类玩什么你玩什么，”白山青懂了，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道，“好！我马上准备！”
白山青是一个研究狂魔，只要有他感兴趣的东西，就会立刻把身旁人忘得一干二净。
江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异常悲愤地看着010。
坏鱼，他就知道人鱼没有一条好东西。
【反派值：＋10】
【世界线：＋10%】
“……”
埃斯蒙德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静静地浮在海面上。
他的鱼尾有两三米长，从紧实的腹部开始细密地排列着一层黑亮的鳞片，一路蜿蜒至鱼尾，幽深阴暗的黑色像是深渊中喷涌出的黑色海水。
黑色的鱼尾轻轻晃荡着，周围浅海折射进的光芒没有一点被吸收，偶尔在水面上浮现出的一角像是某种蛰伏在深海中的巨型凶兽。
埃斯蒙德手边还浮着一个小鱼篓，被他用手托着。
人鱼的蹼爪非常小心地朝上张着，让扁圆的鱼篓稳定地停在他的掌心。这是埃斯蒙德闲来无事琢磨着编的，除了材料太过脆弱，其他都很好。
人鱼长老看见埃斯蒙德会制作这种人类的东西时诧异得说不出来话，埃斯蒙德朝他们解释，这是命运的力量。
埃斯蒙德之前用这几个字解释过为什么养东方小动物，为什么几百年了还不寻找配偶，后来也用这个理由坚持寻找变出双腿的方法。
人鱼族传说这一代是个疯王。
不过人鱼长老看见这个精致的小东西后，依旧笑眯眯地接了一句，埃斯蒙德的伴侣一定是很有生活情调的人鱼。
埃斯蒙德说了谢谢，不过他的伴侣可能不是人。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的伴侣会是最可爱的那一个。
他用海草系在了水底的礁石上，让鱼篓朝上随意漂浮在海里，等从深海区抓了水母回来放，就看见鱼篓里不少小动物。
其中甚至还有几条他挑出来的，长相并不那么好看，所以被抛弃的东方生物。
埃斯蒙德深深叹了口气，耐心地从十根尖锐的指甲上一个个摘下水母塞进去，又耐心地从里面挑出那些小动物。
这一片的海洋在黄昏时，海底的沙子看起来如同碎金，人类曾经想过开发，但是因为底下无数的暗礁和恶劣的沿岸情况放弃了。
不知道异族有没有见过这样的海洋，这一片海洋都是他们正统人鱼族的领地，不知道异族以前在哪个地方待着。
埃斯蒙德想着，对鱼篓里的小动物也难得地升起了点怜悯之心，他一个个扔进身边的海里，有的力气太大直接冲进海底的沙子里晕了。
路过的鱼立刻栽下去，掀起一阵沙子，然后饱饱地走了。
埃斯蒙德饶有兴致地看完这一幕，嘴唇掀了掀，带着一丝笑意：“哦，真是不幸。”
远处的海洋里忽然窜出一个深紫色的生物，炮弹一样横冲直撞，埃斯蒙德的尾巴在水底一扇，海水形成层层叠叠的水墙，把冲过来的人鱼打了个头晕脑胀。
江渔撞进埃斯蒙德附近的区域，才后知后觉海水中弥漫着的领地意味，撞墙后在海水中打了八个滚。
埃斯蒙德停下了扔海鲜的手，顺手把挑出来的一个明黄色，胖嘟嘟软绵绵的海星扔回去，准备之后给异族玩。
他这才把目光放在冲过来的江渔身上。
江渔浑身僵硬得要死，鱼尾巴都僵直了，像是一条浮在海面上的死鱼。
要死了，他这次冲又没有看方向吗？为什么又冲上了埃斯蒙德。
现在和埃斯蒙德说白色异族的事情有用吗，埃斯蒙德好像对异族很关注。
江渔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埃斯蒙德静静地看着他，人鱼语从喉间传出，像是化为细线，直接传进了江鱼的耳朵里。
【过来。】
江渔不受控制地摆动尾巴，人鱼的尾巴只是轻轻一扇，就到了黑色人鱼面前。
人鱼和鲛人不同，整个上半身包括脸上都没有鳞片，只看上半身的话，甚至会误以为他们是人类。
埃斯蒙德长相妖异，曾有渔民看见过他在近海出没想去救援，却看见了他藏在水下的尾巴，从此那个港口出现了海妖的传闻。
埃斯蒙德静静地看着面前人，尖锐的指尖点在了面前人肩上，江渔的身体跟着他的力气一抖。
埃斯蒙德缓缓道：“你身上有异族的味道。”
江渔说：“我见了异族。”
埃斯蒙德脸颊上的腮纹轻轻地动了动。
他清晰地闻见，白色异族见江渔的时候，内心是喜悦而快乐的。
“啊，对，”江渔说，“异族他可能是太寂寞了，投喂口不是坏了吗，最近用的都是机器，青青暂时没有事情要忙，异族叫他来陪他玩。”
埃斯蒙德的耳鳍陡然竖立，肘部的鳍条紧密地贴着手臂缩进，就连纯黑的瞳孔都瞬间冰冷下来。
他缓缓重复：“异族，觉得无聊？”
江渔也惆怅地说：“对！他让青青陪他玩！”
原本自己还想找青青玩呢。
埃斯蒙德缓缓收回了手，耳鳍抖了抖，他手背上缓慢浮现出一层层的鳞片，很快又消减下去。
江渔垂眸盯着他手背上的鳞片，江渔知道这是人鱼拥有双腿的副作用，会变得丑陋一点，他自己有时候也控制不住鳞片。
埃斯蒙德扯断了系着鱼篓的海草，仔仔细细检查完里面的东西。
他又说：“异族为什么会觉得无聊？”
埃斯蒙德在岸上后，精力都用在了养殖上，那些东方的小东西非常脆弱，一点水温盐度没有调好，就喜欢翻肚皮给他看，连研究所最有经验的饲养员，也不能打包票说把所有东方鱼都养活。
埃斯蒙德花了大力气学习，他希望以后给自己的伴侣一个最舒适惬意的居住环境。
但是江渔就不一样，从对白山青一见钟情后，他已经看了十多本人类对于追求的研究，顺便翻了很多心理学研究的书，人鱼的思维比人类简单很多，这样以便日后和伴侣不会出现太多矛盾。
江渔说：“可能是因为寂寞？毕竟水池里就他一个，怎么样都很无聊吧。”
埃斯蒙德若有所思。
寂寞吗。
“……”
当天晚上，沉进海底准备睡觉的010忽然发现今天的玻璃暗了好多。
研究所为了能更好监视人鱼的状况，在玻璃外的海底里也装了很多灯，在晚上时能把水下照亮一块昏暗的角落，010每天就靠在这附近入眠。
奇怪，外面水里的灯坏掉了吗。
他挨挨蹭蹭地到了玻璃面前，趴在玻璃上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灯似乎不是坏了，而是被一种薄纱般的东西挡住。
那东西如薄雾轻盈，带着淡淡的黑色，像是活物一样在海水中伸展着，很快把周围的灯光挡了个一干二净。
玻璃窗外的海洋变得阴暗起来，几乎全黑的海水在底部静静翻涌，冰冷的海流撞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010忽然顿住，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仔细地顺着黑色的薄雾一路往上看，仰起头，随后看见了一条巨大的人鱼。
人鱼同样靠在玻璃上，黑色的蹼爪按在玻璃上，手背上细密黑亮的鳞片时隐时现，一路蔓延至锁骨，像是从黑暗中化身的神明，只垂眸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内的异族。
010呆呆地和他对视，数据过载了。
一条，江渔之外的人鱼？
黑色人鱼很快沉下来，鲛人的视力足够010在幽深的海底也大致看清面前人鱼的样子。
他不是很确定地叫了声：“埃斯蒙德？”
这是白色异族学习西方语言后能说出来最标准的发音，黑色人鱼的耳鳍欢快地抖了抖，但是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埃斯蒙德没错过异族刚刚惊吓到失语的情绪。
黑色人鱼缓缓摇了摇头。


第263章 
010隔着玻璃朝他吐了个泡泡：“听不懂吗？”
黑色人鱼的蹼爪在玻璃外轻轻一抓， 平面上就出现了一条深刻的裂纹。
黑色人鱼低低地说：“听懂了。”
黑色人鱼的语调奇异，像是用人鱼本身的发声方式来说人类的话，010狐疑地看看他， 埃斯蒙德在他面前说过两种不同的语言， 这个听起来明明就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黑色人鱼的目光温和， 就连身后随着水波起伏的黑发看起来如同某种上好的绸缎， 反着暗光， 人鱼腰腹处的鳞片细密地张合， 像是呼吸。
【他是在求偶。】006忽然说。
010呆了一下：【真的吗？】
黑色人鱼的耳鳍很细微地缩了一下， 盯着010的脑袋， 目光在他的发丝处流连，像是想找出到底是哪里佩戴了人类那样的通讯器。
006轻轻啧了一声，人鱼真是不好对付，之后得再去升级一下程序。
006开始用完全静音的数据和010交谈：【真的。】
010抬头观察着面前的人鱼， 人鱼也凝视着他。
半晌， 010像是没有发生过和006的对话一样 ， 很费解地继续对黑色人鱼说：“可是你看起来就是他。”
黑色人鱼伸出蹼爪，小心翼翼地在玻璃对面叩了下， 正是010脸颊的位置。
“我不是。”
010于是点点头：“好吧。”
埃斯蒙德说不是就不是。
不过埃斯蒙德居然是人鱼，纯黑的、好看的人鱼！！
010完全没有因为埃斯蒙德突变的种族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反而满数据库里都是纯黑好看这些信息。
006在数据库里猝不及防被冲得七荤八素，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在这种事情上感受到了初代系统的威力。
黑色人鱼弯唇笑了一下， 人鱼眉目妖异到有些冰冷的地步，此时忽然一笑，反而让人有了些不真实感觉。
好好看哦。
010在内心里感叹。
010看他在水里自如的样子， 又好奇道：“据说埃斯蒙德在附近的海里圈养了一群东方鱼，那你见过吗？”
自己的鱼都只圈在一个地方， 几乎没有人能见到，更别提人鱼了。
埃斯蒙德面不改色地说：“见过。”
他看着流畅地说着西方语的异族，笑了一下。
异族果然会说人类的语言。
虽然没有告诉自己，但是告诉黑色人鱼了。
这是他和自己秘密。
世界上只有两条鱼知道的秘密。
010还在问鱼： “可爱吗？”
埃斯蒙德看着他，端详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没有你可爱。”
010的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摆成了残影，掀得水波一阵阵打在玻璃上，偏偏他还没有一点意识到这件事，又说：“可是，他们说那些鱼看起来又好看又可爱。”
埃斯蒙德皱起眉：“他们，是谁？”
010认真地和他数：“两个在研究室里聊天的人类，一个清洁工，唔，最近多了好多，他们都是当着我的面说的，还说我很吓人，明明是人身，长了条鱼尾巴很恐怖。骂我是，怪物！”
这些人或许是找了个地方聊天，又或许是得了别人的指示，过来激怒人鱼，顺便探查人鱼到底学会了多少人类的语言。
埃斯蒙德的笑容古怪，到底是什么让人类觉得，一条人鱼会在意人类的评价。
鲨鱼看见不顺眼的虫子，会选择撞塌礁石掩埋，而不是和虫子较劲。
埃斯蒙德长长的舌头有些不受控制起来，人类的音节变得含混，艰难地发出时像是某种古老的呓语。
“人类对于比自己弱小的生物，越容易掌控，越觉得美丽，喜欢，”黑色人鱼盯着面前完美的异族，他知道异族身上那些看似单薄的肌肉在爆发时会是怎样的力量，黑色人鱼低声说，“他们畏惧人鱼，又渴望变成人鱼，才会说你恐怖。”
010听完了，他看看黑色人鱼，似懂非懂：“那他们是喜欢厉害人鱼吗？”
黑色人鱼温柔地耐心说：“哪怕最瘦弱的人鱼，人类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
人类拥有璀璨的大脑，可是这种大脑也带来的贪婪的灾难。
“等人类真正看见了人鱼的强横，说不定就只剩下恐惧了，”埃斯蒙德笑了一下，他曾经为了东方鱼救过商船，那些看着见他尾巴的人类只有惊恐。
010看看他：“幸好我是鲛人，所以可以喜欢很厉害很厉害的人鱼。”
他不会说西方语的鲛人，话语中掺杂着鲛人语。
埃斯蒙德看着他：“是吗？”
“对呀，”010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我就觉得你很好看！”
完了。
这个白色异族拥有人类一般的诡计，埃斯蒙德觉得自己中了名为异族的糖衣炮弹，等他恶声恶气地捏住炮弹时，炮弹就在掌心炸开，带着甜甜香气，名叫异族的蜜糖就欢快地炸在他的身上，每一滴蜜糖都在耳边快乐地尖叫着，叫他一点都摆脱不了。
琥珀般金黄的蜜糖炸了满手，从指缝中流淌，甜得埃斯蒙德晕乎乎的，他终于触碰到了命运的指引，于是差点一头撞在了玻璃上。
010见他不说话，扒拉着玻璃又说：“你今天为什么出来呀。”
如果是人鱼的话，为什么不早早这样陪自己呢。
埃斯蒙德原本打着十二分的防备，此时高墙都被炮弹融化成甜水，在他的心里到处乱淌，顺便在各处打下，异族、白色，的标记。
埃斯蒙德下意识地说出了真心话：“你是不是，孤独？”
010懂了，原来孤独才要来陪自己，人鱼要这么坚强的吗，就不能平常也来陪自己睡吗。
他有点委屈，不过还是点点脑袋：“只有一点点。”
每天睡觉的时候靠在玻璃上，都想着什么时候世界线能完成呢，那样他就可以从玻璃箱里跑出去，主动找埃斯蒙德玩了。
黑色人鱼的神情柔和了下来，是他的差错，没有意识到面前的异族需要陪伴和保护，才会让异族想到去找人类玩。
他声音也柔和下来，从喉咙中低低发出安抚的声音。
“我以后，都来陪你？”
010奇异地感觉到数据库流淌的数据都缓慢下来，他听见006似乎咬牙切齿骂了句什么，不过没有听清。
他说：“真的？”
埃斯蒙德应了一声，端详着里面的水池，人鱼的眼睛能够清晰地看清黑暗中所有形状，他挑剔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确定这是个太差劲的巢穴。
如果小人鱼能出来，他可以把深渊里自己的家让一半给他住。
010有点高兴，没注意自己白白的蹼爪像是花瓣那样张了张。
他挪到玻璃的角落，找了个适合蜷缩的好地方，然后伸手拍拍身边：“那好晚了，要一起睡觉吗？”
黑色人鱼柔和的神色僵住，随后震惊地看着他，尾巴动了动，深色的鳍带漏出了一两束底下刺眼的光芒。
异族怎么第一次见面就邀请自己一起睡觉。
之前是因为自己是人类，所以没有办法邀请吗。
埃斯蒙德还没有从刚才的这种温情脱离，就重新陷入了混乱。
010已经重新调整好了姿势，去一边把海草编的小毯子拽过来，准备靠着玻璃睡了。
黑色人鱼在水里徘徊了一会儿，最后也靠在玻璃上。
埃斯蒙德小心翼翼地叩了两下玻璃板，不是很确定地用人鱼语言说：“晚安？”
010入睡很快，迷迷糊糊地用小蹼爪揉了揉眼睛，用鲛人语也说。
“晚安。”
埃斯蒙德静静地看着白色的小人鱼睡着，瞳孔异常兴奋地紧缩又放大。
他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精致这么小巧的异族？像是他从砂砾里捡出来的蚌珠，脆弱得都没有一个人鱼指尖大，又像是深海里鲸落的雪白骨骼，所有线条都透露着自然的韵律。
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再也没有造物主能够捏出这样完美小巧的骨骼了。
黑色人鱼伸出自己的蹼爪和小人鱼对比，小人鱼的脸颊小的可怜，像是刚刚出生需要精细照顾的初生人鱼。
埃斯蒙德爱怜地看着它，心里比照顾那些东方的生物时都要柔软。
“……”
等小人鱼睡着之后，埃斯蒙德才摇着尾巴离开。
他回到岸边，变出双腿换上了人类的衣服，这才重新进入研究所。
地下室的白色异族已经睡着，埃斯蒙德就随意了不少，吸饱了海水的衣服贴在身上，舒适得不行。
他径直从一楼离开，没有遮掩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鳞片，甚至连瞳孔也放大成了几乎整个瞳眸的位置，正盯着所长办公室的位置。
埃斯蒙德用声波破坏了第三研究所所有监视器，毫无障碍地走到了所长的办公室面前。
坚硬厚重的三层铁门被轻而易举地破开，埃斯蒙德甚至最后放轻了动作，把铁门拧成麻花，轻轻放在了地上。
砸在地上容易传导到楼下，他懂。
破坏完这一切，埃斯蒙德才在所长的办公室里梭巡了一遍。
所长办公室两侧都是巨大的书柜，埃斯蒙德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那些书柜上根本没有什么所长的气息，看起来比他摆在深渊巢穴里当装饰的海贝还要新。
埃斯蒙德找出了最近最常看的文件，是几份来交流的研究员的资料，其中有白山青，还有一个经常偷偷喂异族的研究员他也认识。
角落都用红色花体写了几个字。
埃斯蒙德像是机械一样冰冷地扫过上面的文字，待观察，可用。
埃斯蒙德一张张翻过，看见其中一份夹在资料里的研究计划后，目光一点点冰冷了下来。
他看完后扔到一边，又看见办公桌上被翻旧了的几份文献。
他眯起眼睛，从里面找出所长看的最多的一篇。
白纸上是彩印的原件，纸张发黄，有些破损，不过好在内容都能看清。
是一篇一百年前的文献，标题是，论人类改造人鱼基因的可行性。
埃斯蒙德的视线往下扫了眼，在署名人身上看见了自己这个首席的名字。
他眯了眯眼，明白过来。
原来这个首席以前就抓到过人鱼，甚至可能有所成绩，所以才活到现在，看起来还是一副三十多岁的精英模样。
埃斯蒙德放下了文献，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有点兴致缺缺。
他一不留神在木质的办公桌上戳了几个洞，怔了下，索性把整块木板都戳烂，露出抽屉里藏着的保密文件和几把纯黑枪支。
埃斯蒙德闲闲地拿起枪支玩了玩，空气中响起几声闷闷被消音过的声响。
他对准自己开了几枪，金属子弹弹开，没在手臂上造成任何伤害。
他愉悦地收起枪。
小孩子的玩具，可以拿去给异族玩，看起来很合适。


第264章 
第二天一早010醒来， 面前的玻璃外已经变得空空的，昨夜的人鱼像是一场幻梦。
还好系统不会做梦！
地下室外传来好多人声，脑袋顶上也有杂乱的脚步声， 研究所好像出了什么事， 乱糟糟的。
010双手捂住耳鳍， 小巧的耳鳍被他捂得耷拉下来， 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惬意地在水草里钻了一圈， 试图寻找一些好吃的。
这些研究员里面有一个会偷偷给他扔好吃的， 从投食口， 喂的都是人类的零食，非常好吃。
010摆着尾巴找了一圈，没发现那个研究员，不过白山青早早就来了， 一直站在水边往下望。
旁边精致打扮了的江渔都要碎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研究所里淡淡的海水的潮湿气味。
他来时甚至偷偷揣了江渔喜欢吃的肉粒。
江渔一见到他就闻到了肉粒香味， 开始还兴奋地围着他打转，后来就眼睁睁地看着白山青进了白色异族的实验室。
010浮上水面， 隔着玻璃朝他们打了招呼。
小人鱼看起来灵动活泼，一点不受外面环境的影响。
白山青朝他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肉粒，放进机器的投食口里。
机械安装在水池侧边， 平常多用于投放麻醉剂一类的东西，机械臂通身都是黑色的金属，关节处是坚硬的合金， 正好从侧上方预留的另一个口进入，离水面有一个人的高度。
010没去吃那个， 靠在水边好奇地想知道白山青怎么和自己玩。
白山青温声细语地哄他：“等我想想好吗？我昨天想了很多，但是今天研究所出了一些事，警戒级别提高很多，那些计划都不能实行。”
白色人鱼好奇地睁大眼睛，白色的睫毛忽闪忽闪：“什么？”
白山青被吸引得移不开目光，江渔幽怨的目光都要成为实质。
白山青以为这是首席助理在谴责自己不专业，他笑了一下，很快在脑中理解了一遍人鱼的意思，有点犹豫。
今天一早发现保安晕死在了监控室，送去医院不知能不能再次苏醒。整栋研究所的监视器都被破坏，同时损伤了不少珍贵的高精度仪器，所长办公室被暴力破开，保密资料泄露（其实是埃斯蒙德离开的时候顺手撕了）。
所长不仅要处理这件事，还要为泄露保密资料担责。
今早的研究所可谓是一团乱。
白山青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面前懵懂无知的人鱼身上。
警卫人员拿了一起探索到地上有海水的痕迹，一路追随痕迹到沙滩，就再也找不到踪迹。
当即有人提出是地下室这条人鱼做的，但是来查看后发现人鱼依旧呆在水池子里，做完这些事情后还乖乖地回到水池里，这种事情也解释不通。
最后好在有人发现地下室的门锁没被破坏，上面记录着昨晚门没有再被打开过。
白山青又叹息，他们这群人来到第三研究所后，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周围还有其他研究员，这些事不能对人鱼说，白山青只能说：“来了很横的匪徒，把整个第三研究所都弄坏了，你昨晚有没有事”
“没有，”010眨眨眼睛，重点有一点歪：“很横？有多横？”
弄坏了整个第三研究所还不算横？
白山青委婉地说：“大概有十个你那么横？”
白色人鱼看起来实在是太软了，又好脾气，白山青忍不住纠正道：“不对，要一百个你。”
010震惊地瞪大眼睛，那确实很横了！
可是昨天自己睡得很香，一点都没被吵醒，难道是静音的横吗，还是说黑色人鱼想办法给自己捂耳朵了？就像他哄自己睡觉一样。
白色人鱼鲜活的表情简直像是在说话，白山青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松快许多，还有心情朝他笑一下：“没关系，这人已经走了，不用怕。”
站在一台仪器后的研究员发出很轻的气音，像是在冷笑，声音太小，白山青没有察觉，倒是010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
陌生面孔，应该是前几天一起来第三研究所交流的研究员。
江渔也听见了，他侧了下头，目光扫过。研究室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这人的声音太明显了。
江渔不在意地对白山青说：“我们出去一下吧？”
白山青“嗯？”了一声，有些困惑。
江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和你谈谈肉粒的事情。”
“那个？你想买我可以告诉你具体的地址。”
江渔目光盯着白山青往机器凹槽丢肉粒的行为，眼睛直勾勾的：“我们可以出去说吗？”
白山青不太理解，皱眉道：“可是这样研究室里只有莫尔顿一个人了。”
莫尔顿对人鱼的敌意，白山青还是感受得出来的，这是一个和迪夫差不多的偏激派，恨不得把每一只人鱼都解剖了，最好片成一百八十片，一片片地研究。
那有什么。
江渔说：“一个异族可以捏死十个他。”
白山青投喂的动作因为他奇怪的称呼慢了下来。
江渔见状，终于大胆地把白山青手里的肉粒拿过来放在嘴里嚼嚼，吞下去，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江渔露出了满足又幸福的神情。
反正白色异族也不吃。
白山青表情更震惊了，几乎反应不过来他为什么这样动作，就被江渔拉出了研究室。
两人离开，莫尔顿摆弄机器的手慢了下来，他踱步到刚刚白山青操控过的机器旁边，望着玻璃里的机械臂，也试着动了动。
010脑袋边的机械臂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研究室大门又响了一下，是另一个研究员进来，不过他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打着哈欠，一进来就闷头调试着角落的机械，背对着这边，没有发现莫尔顿在做什么。
莫尔顿露出了个恶劣的笑意，操控着机械臂去抓水里白色人鱼的尾巴。
银色的机械爪张开，人鱼敏捷地躲开，机械臂抓了个空，莫尔顿看起来却变得更兴奋了。
010觉得不是很好，好像冒出来一个比迪夫还要变态的研究员。
他转头，看见旁边埋头调试机器的研究员打了个哈欠，眼角打出了眼泪，可是眼睛明明在往这边瞟，是看见了的。
010不是很懂人类的企图，经过这么多个世界，他唯一能懂一点就是埃斯蒙德。但是埃斯蒙德在这个世界里还不是人类。
010很忧愁地叹了口气。
莫尔顿以为人鱼是在害怕，操纵着机械臂大胆探入水中，要抓它的尾巴。
他注意那条人鱼尾巴很久了，要是能从上面拨下鳞片，他们对人鱼的观察肯定能更进一步！
莫尔顿在来第三研究所时提交的研究计划提出应该把人鱼当成鱼研究，刮鳞抽筋，正好人鱼强大的恢复能力能够阻止他们从这种行为上死亡，是珍贵的可再生研究体。
今天所有的监控设施损坏，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把这条人鱼唬住，之后的研究材料取之不尽，也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人鱼不动了，停留在原地。
010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龇牙，说出的话语头一次如此清晰：“不能用这个抓我的尾巴，我会生气。”
好丑的东西。
鲛人的牙齿和人类一模一样，010龇牙的样子像是什么无害的小动物，莫尔顿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嬉笑地看着他，以为这是求饶，操控着机械臂往人鱼身上抓去。
他身后的研究员不停打着哈欠，也不停往这头看，像是在挑选一个合适的出场时机。
010沉默地看着两人，脑袋里忽然想起了昨晚黑色人鱼和自己说的话。
人类只有看见绝对强势的实力时，才不会对美丽之物产生亵渎心。
白色人鱼盯着直直朝自己而来的机械臂，像是被吓傻了。
莫尔顿的嘴唇高高地翘起来，内心的快意几乎要涌出来，看看，这就是人鱼，所谓深海的霸主，海里的暴君，那些警告他要认真对待人鱼的研究员都该看看这一幕，人鱼不过如此——
下一秒，莫尔顿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冰冻住一般凝固了。
他看过无数的论文，虽然人类捕捉到的人鱼极少，大多数民众还停留在这是一种神话传说的认知上，但是他们的学术圈子里已经知道，这是一种现实存在的生物了，甚至有人曾经用过人鱼身上提取出来的药剂，解决了棘手的疾病。
莫尔顿清晰地记得论文里写，人鱼身上至少有几千块极为细小的肌肉块，使得他们能精准地操控身体，而人鱼的尾巴上布满了细密排列的鳞片，当它们全力游动时，所有鳞片都会严丝合缝地贴起来，形成钢铁一般的防线，就算是迫击炮也没有办法造成太大伤害。
但是他第一次真实地看见全力游动的人鱼。
莫尔顿瞳孔骤缩。
白色人鱼快如箭矢，白尾划过水面，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能承受千钧之力的机械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随后从玻璃口上整个脱落，跟随人鱼一起砸进了水里，发出了轰然声响。
巨大的水花轰鸣地撞在玻璃壁上，层层叠叠的水浪模糊了视线，水池的情状扭曲成奇怪的色块，随着水一点点流尽，逐渐露出了里面真正的情形。
白色人鱼的鳍条在身后随着巨大的水波扭曲着，支撑着他从水面上浮起，露出了大半的尾巴，像是被激怒的怪兽，白色人鱼的表情却是淡漠的，居高临下如审判者。
他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说：“我生气了哦。”
010想了想，补充道，“很严重！”


第265章 
刚刚推门进来的埃斯蒙德就听见这句话， 他刚从所长办公室回来，所长狐疑地看了他很久，要求他发挥一些人鱼的力量， 寻找里面陌生族类的气味到底去了哪里。
埃斯蒙德让他去找条狗用。
埃斯蒙德怀里揣着枪愉悦地走下楼梯， 今天研究室大乱， 没几个人守在这里， 小白人鱼应该很开心。
他在铁门外听见了小白人鱼的声音， 不是生气， 像是警告。
小人鱼甜得像蜜糖， 脾气那么好， 不知道哪个研究员居然把他惹生气了。
埃斯蒙德像是遇见了什么宇宙级别的大难题，眉头仅仅皱起来，动作迅速地推开研究室的铁门，就看见一个棕色头发的研究员正颤抖地躺在地上，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异族盯着他， 身上浅色的鳍带像是毛毛那样炸开， 张牙舞爪的，在给主人助威。
这是自然界常用的手段之一， 只有人类才会被这种事情吓到。
看来真的惹毛了。
埃斯蒙德的唇角翘了翘，可是这样的异族真的有点可爱。
听见声音，010的目光动了动，莫尔顿听见声音， 迅速看过来，像是看见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埃斯教授！救命，人鱼突然发狂了！”
埃斯蒙德询问地看向了白色异族， 人鱼生气的时候都是很有领地意识的，要是自己随便进去， 恐怕会被小人鱼赶出来。
得到允许，埃斯蒙德才姿态优雅地走进了研究室。
他扫了一眼室内，发现角落里还趴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研究员，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小问题，他可以找来一些小动物把这些人处理了。
“首先，请称呼我埃斯蒙德教授，”埃斯蒙德彬彬有礼地说，“其次，你怎么他了？”
白色人鱼吐着泡泡往水里沉下去了，莫尔顿觉得身上的压力松了点，剧烈地喘了口气，随后一口气道：“人鱼暴动了，他刚刚毁掉了两个机械臂，朝我冲过来盯着我，他一定是想吃了我！”
埃斯蒙德挑剔地看着他：“我觉得你不是很好吃。”
看起来干巴巴的，吃了会扎嘴。
“什么？”莫尔顿过载的大脑没有理解这句话，只是问了一句，随后继续飞快道，“他肯定是想杀了我！他甚至露出獠牙了！”
小异族还有獠牙？
埃斯蒙德饶有兴趣地看向水里，白色异族脸上的腮纹都反着光，看起来像是海里的精灵。
他说：“考不考虑一些更健康的食材？”
010安静地潜在水中，忽然吐了个泡泡。
埃斯蒙德端详了一会儿泡泡的形状，忽然开口道：“不要说脏话。”
白色人鱼无趣地用尾巴打了一下水，不过周身的气息看起来没有那么生气了。
莫尔顿说：“对了！这种杀伤力，昨天晚上的人肯定也是他！”
埃斯蒙德脸上的笑意陡然收起了。
他像是撕掉一张佩戴在脸上的假面，冷冷盯着地上软得像是和活体动物的人类，嘴唇微动，声音传进了莫尔顿耳朵里。
“请不要冤枉他。”埃斯蒙德嘴唇翕动，声音消失在视线传进耳朵里，在鼓膜上扎的生疼。
他冷冰冰地说，“他是一条好鱼，昨天的事——是一条没那么好的鱼干的，比如我。”
莫尔顿僵住了，他难以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感受到了熟悉的压力。
010咕噜吐了个泡泡，从水里又冒出来了：“你说什么？”
他尖尖的耳鳍抖了抖：“我没有听清。”
埃斯蒙德立刻温柔地看着他：“没什么。”
看白色人鱼好像又要不高兴，埃斯蒙德立刻重新道：“不过是教育了他一下，不能随便污蔑别的鱼。”
010赞同地点点头。
埃斯蒙德弯腰，提着莫尔顿的衣领，一路拖行到门口，把人扔了出去，转过身又走到另外一人面前，低头端详了一会儿这个装睡的人，不是很理解，也领着人扔出去了。
两人像是被人用铁拳打了一拳，浑身撞在墙壁上浑身剧痛，哀嚎了起来。
010一直趴在水边看，见埃斯蒙德走回来，就翘起尾巴朝他晃晃。
埃斯蒙德蹲在水池边，像是很不在意般开口：“我给你带了玩具，不生气了。”
010继续晃尾巴，把玩了几下那个黑漆漆的东西：“你在哄我吗？”
埃斯蒙德“嗯”了一声，010于是心情就好了，细声细气和他分享：“昨天我见了一条好漂亮的人鱼哦。”
埃斯蒙德的耳朵动了动，目光落在异族脸上：“嗯？”
埃斯蒙德说，“有多漂亮？”
010眼睛闪闪地盯着他：“比我漂亮一点点。”
埃斯蒙德嘴角勾了勾：“你有多好看？”
010双手松开，在空气中张开，整个人往下沉去：“有这么———漂亮，咕噜咕噜咕噜。”
水中冒出无数个标志的白色气泡，人鱼沉进了水池里，埃斯蒙德皱了皱眉，走到水池边往下看。
下一秒，白色人鱼窜了出来，把他整个拽进水里。
埃斯蒙德在以白色异族拽住自己的那一秒钟就绷紧了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但是很快他就放松力道，让异族把自己抓下水。
扑通一声，埃斯蒙德从水里冒出来，他手臂上的黑色鱼鳞接触水立刻浮现，一路攀爬到锁骨脖颈，给埃斯蒙德俊朗的面庞上添了几分妖异。
埃斯蒙德黑发湿透，水珠不断砸落在身上精实的肌肉上，看起来像是某种神秘的雕塑。
010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在水底下咕噜咕噜，边说话边吐泡泡。
“我就说，有这么漂亮哦。”
埃斯蒙德端详着他，浑身上下确实没有恐惧的气息。
黑色人鱼尾巴摆动，缓缓来到了010面前，指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异族的下颚。
鼻尖抵住小异族的鼻尖，用人鱼语说：“小流氓，你想和我结为伴侣，是不是？”
他又换回人类的语言：“或者，你在耍流氓。”
010：？
他用鼻尖也学着蹭了蹭埃斯蒙德：“耍流氓～”
透明的气泡一连串咕噜出来，埃斯蒙德凑近了，把小异族白白的眼睫，圆钝的鼻尖和小巧的嘴巴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是伴侣，”埃斯蒙德指尖划过异族柔软的脸颊，“是不是？”
010学着用鲛人的发声习惯，边点头边说：“是呀是呀。”
白色异族吐了个泡泡，缓缓飘到埃斯蒙德脸颊上。
气泡和主人一样小小的，颤巍巍在眼前爆炸开，埃斯蒙德的心似乎也跟着颤了颤。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这肯定是异族的一种攻击手段。
埃斯蒙德伸出手，把010吐出的其他几个泡泡也捏爆。
他担心异族听不懂人鱼语，尾巴试探地缠绕上白色人鱼，很快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两条尾巴交缠在一起，黑色的尾巴比白色大了一号，几乎狠狠绕了几圈，把整条白尾裹得密不透风，缠得鳞片都掉了几片。
半晌，一个白色鱼尾巴努力地从大尾巴里钻了出来，把岸上的枪挥到了更远。
“会被水泡坏的！”010脸颊通红，像是被剥开的桃子，正在往外溢着香喷喷的汁水，他大声说，“你不要朝那边甩尾巴了！”
埃斯蒙德轻轻咬他脸颊上的鳞片，010唇色红，眼尾也红，整个人像是快要被煮熟了一样。
“不甩。”
黑色的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010的唇边，难耐地用鳍膜蹭了一下他的唇。
“咬一下好不好？”人鱼王低声哀求着自己的伴侣，“咬一下吧。”
010“嗷呜”一声咬了上去。
“…”
江渔两人回去后，看见一片狼藉的研究室都愣了愣。
010趴在水池边摆着他大大的白色尾巴，脸颊上还带着未褪干净的潮红，嘴唇湿润，整个人都透露着活色生香的气息。水流从他的白色大尾巴浇灌下来，噼里啪啦地掉到头发上，肩膀上。
埃斯蒙德站在水边，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一不小心打翻个咖啡。
江渔狐疑地看看两人，在空气中努力嗅了嗅，随后一脸委屈地看向白山青。
他也想要。
———
两个警卫巡逻时发现了地下研究室门口瘫软的两人，立刻急呼报给了上级。
层层通报，所长正因研究所的意外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听见这事，他挂断通讯器后立刻把两人叫来。
两个优秀研究员形容憔悴，像是刚刚遭受到了什么怪物的恐吓。
所长沉沉盯着他们，这两人都是他从交流员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镇压人鱼和亲昵人鱼，总有一个能成功。
他说：“发生什么了。”
莫尔顿唇色苍白，蠕动了好几次嘴唇，才找到发声器官：“人鱼…研究所里不止一条人鱼，首席他不对劲…”
所长勾起一个古怪的笑，苍老的面皮抽动着：“我知道他不对劲。”
莫尔顿呆呆地看着他。
所长的指尖点在了桌面上：“他注射了初代的人鱼药剂，当然不对劲。”
“可是，”莫尔顿想不通，“他说，昨天闯进实验室的人就是他。”
所长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他心口压抑了许久的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这么久以来埃斯蒙德的性情古怪，就算有时候会发狂，也有个人样子。
“他…？！”所长咬牙说，“是他！”
埃斯蒙德确实拥有了人鱼的力量，但是最近行事越发嚣张。
不过他都有一只白色人鱼了。
就算动不了埃斯蒙德，还抓不了白色人鱼吗。
他看向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戴着眼镜的那个研究员：“你平常不是偷偷给它喂食吗？”
“你去问问人鱼，他想不想离开。”
莫尔顿松了口气。
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首席了，在回到第三研究所之前，所长曾经找到过他们，委婉地问他们是否想要单独做人鱼实验。
那时候莫尔顿就知道，所长想要把这条人鱼偷出来。
人鱼拥有比人类强大太多的基因，按照研究所按部就班的计划，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活着的时候得到这份成果。
当所长把那份人鱼基因适配研究放到自己面前时，莫尔顿就知道自己上了贼船。


第266章 
兴奋的人鱼可以整整三天三夜不睡觉， 初得伴侣的埃斯蒙德根本静不下来，从研究室被010赶走后，就一头扎进了大海里。
深海里的水生动物在傍晚被打劫， 贝壳失去了养了几十年又大又圆的珍珠， 甚至自己还被整个端进了人鱼王的巢穴， 被敲着壳威胁自己要做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埃斯蒙德满意地巡视了一番自己的宫殿， 柔软的海草， 有了， 舒适的大床， 也有了， 唯一差的就是一个美丽的伴侣。
深夜
010靠在玻璃上等待黑色人鱼来陪自己睡觉，他等了一会儿，有点无聊地用尾巴扫动周围的海草，忽然听见身后玻璃咔咔咔地响了起来。
010转身， 发现黑色人鱼正在透明玻璃上 用手指画圈， 他有点好奇地凑过去观察了一会儿。
黑色人鱼画了好几个圈， 画完后，礼貌地用指节在玻璃上扣扣， 下一秒，玻璃像是被什么高精度仪器切割了一样，一块圆形玻璃脱落了下来，顺着水流温柔地掉在了水底。
010：？？！
他惊恐地试图把玻璃安回去， 但是玻璃很快就被躁动的黑色人鱼掀起的水流带飞。
埃斯蒙德收回尖锐的指甲，无辜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出来？”
人鱼的黑色大尾巴在身后躁动地甩动一下，抽飞了一只试图往他尾巴上爬的寄居蟹。
010：？
白色异族摇摇头：“我不走。”
埃斯蒙德又伸手捏他的下巴， 小异族的脸比水母还要柔软：“我的屋子里有最漂亮的珍珠。”
010摇摇头，他可以给自己哭出漂亮的珍珠。
埃斯蒙德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了伴侣的拒绝， 他有些不知所措，尾巴悄悄地缠上异族的白尾巴：“还有软床，用了最柔软的海草编的套子。”
白色人鱼往他怀里钻，动摇地说：“不要不要不要！”
埃斯蒙德抱住了白发乱翘的异族，不理解地看着他，人鱼都是凶残蛮横的种族，在同族中如果有不同意见，都是斗殴出个胜负，哪怕伴侣间有时候也免不了一场架，只不过总是打着打着，最后都会变成孕育小人鱼的活动。
埃斯蒙德的声音放低：“可是，这里的环境很差，人类很烦，我想和你一起在海底生活。”
010持续耍赖，都快要钻进埃斯蒙德胸腔里砰砰直跳的那颗心脏里去了。
他说：“不！”
可是……可是……
埃斯蒙德底气持续变弱，小人鱼像是变成了人类的炮弹在他的心脏里横冲直撞，精神头十足地窜到脑袋里大声宣布自己的任性与娇气。
埃斯蒙德的耳鳍不断抖动着，往后缩，被伴侣的耍赖砸蒙了，心底涌出又无奈又甜蜜的汁液，被源源不断地泵到四肢，让他手尾发软。
伴侣不走，他也只能顺从。
他低声说：“好吧……那我把这里变成巢穴，但是水底要重新布置一下。 ”
这是他们结为伴侣后的第一个新巢穴，人鱼通常都会使尽浑身解数来讨伴侣欢心。
010：！
更不行！！
他慌张地用尾巴缠住黑色人鱼的大尾巴，柔软的白色鳍带也跟着缠绑，上下蹭蹭。
埃斯蒙德浑身都被蹭僵硬了。
010绕着他转来转去，尾巴上的鳞片都翘起来了，因为太过激动，用力得在埃斯蒙德尾巴上磨出了咔滋咔滋的声音：“不可以哦，我有用的！”
露馅的话，说不定世界线就直接死掉了！
埃斯蒙德嘀咕：“这个也不行吗？”
他眯了眯眼睛，之前就好奇异族为什么留在研究所不走，闻言，尾巴在身后慢慢地扫了一下：“好吧。”
他盯着白色人鱼看：“你有什么事？我来帮你。”
010不能说，不然006又要电自己了。他磕磕绊绊地说：“我就是想待一会儿。”
埃斯蒙德知道自己没有得到答案。
不过没关系，不走的话，他也能制造一些混乱让鱼离开。
埃斯蒙德又指了指外面：“出去玩？”
玻璃外的海底黑沉，冰冷的海水不断通过破口涌进水池内，对鲛人来说却拥有着不可言喻的吸引力。
010眼睛一亮：“那要准时送我回来哦。”
埃斯蒙德笑了一下：“当然好。”
第二天一早，010的玻璃盖就被敲响了。
他今天天亮才恍恍惚惚地从海里游回来，钻洞的时候差点迷糊地“哐当”一声撞在了玻璃上。
好在被大尾巴卷住了。
埃斯蒙德用他又大又粗的黑色尾巴把自己牢牢圈住，在水底睡了一个很好很好的觉。
“来了来了。”
010闷闷地从水底浮上来，瘦弱的研究员正站在水边，手上拿着010没见过的零食。
010歪了歪脑袋，视线在周围梭巡了一圈。
研究员温和地看着他：“你是在找江渔他们？”
“今早所长把他们叫去了，今天我喂你，”研究员说，“平常总是偷偷喂你，今天总算正大光明一次。”
所长找了个借口让人鱼青睐的人都去忙些其他的事，研究员有信心在这段时间把人鱼骗到手。
研究员操控着机械手臂试探地喂给人鱼，然而好像因为昨天的事情，人鱼对周围的警惕心高了不少，看着掉落的零食无动于衷。
研究员沉默了一下：“你不喜欢吗？”
他又说：“我可以像首席一样带你出去，外面什么好吃的都有，不止这几种。”
白色人鱼静静浮在水里不动，研究员被他像是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背后发毛。
他默默安慰自己人鱼听不懂太多人类的语言，好在这个时候江渔回来了。
江渔样子狼狈，垂头丧气地走近玻璃，没留意身边离开的研究员。
他身上还带了些褐色的咖啡渍：“我昨天送了青青水母花，可是他好像不喜欢 。”
010靠近他嗅了嗅，手磨咖啡：“他用咖啡泼你了吗。”
“那倒不是，”江渔诚实地说，“他被水母电了，没拿稳水杯。”
010瞟了一眼世界线，百分之六十！世界线里有白山青被枕头下出现的海草，桌上出现的水母吓得睡不着的情节。
010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可以送他别的、水母。”
江渔半信半疑： “真的？”
010把脑袋点的像是小鸡啄米，江渔觉得这个好像不是物种的问题，白山青从两人身后走过来 ，他刚才也沾上了不少咖啡渍，此时换了新的衣服，正低头整理着衣摆：“什么真的？”
江渔不好意思地和他道歉，实际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白山青的腰：“人鱼说你会喜欢其他的水母。”
白山青耐心听完了江渔的话，笑着点点头：“我才发现你送给我的一种很罕见的海底水母标本。”
他说：“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渔要把水母拧成麻花。
江渔惊喜地抬起头，原来异族说的是真的，送更多的水母，青青肯定会更喜欢自己！
【反派值：-1】
010：？
他自闭地沉进水里，看见江渔兴奋得耳鳍都露出来了，白山青怔怔地看了他江渔耳朵，过了一会儿，世界线缓慢地又往上爬行了一段。
010忧愁地叹了口气。
算了，江渔好笨，不生他的气了。
“……”
研究员坚持不懈地来投喂了三天，每次都会给010看外面人类好看的好玩的东西。
终于有一天，人鱼如他所愿地开口了。
“这是、什么？”
研究员看了一眼自己拿着的东西，是人类世界的奢侈品，他经常在来研究所的那些高管手腕上看见这款表。
研究员笑意深了：“是手表，防水的，你想要？”
010直勾勾地盯着那块通体漆黑，但是折射出好看光线的手表，点了下脑袋。
研究员说：“过几天你需要接受一次转移，只要你不乱动，我就给你弄一块来。”
010点头了。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价位表，他不知道现在人类世界的珍珠卖多少钱，不过看后面跟着的一连串零，恐怕自己要哭好久好久才能换来。
他最近身上总是沾染这个研究员的气息，埃斯蒙德晚上 搬开玻璃的时候满脸阴沉，用尾巴把他身上的气味蹭了个干干净净，等整只异族又是自己的味道了，才满足地松开。
然后就听见了白色异族和自己说要跟那个人类走。
他脸色阴沉了下来，看起来像是要被人类夺走伴侣的可怜孤寡人鱼。
埃斯蒙德显出属于人鱼的凶残，露出的白色尖牙看起来能轻而易举咬碎人类的骨骼：“去干什么？”
面前的白色异族却完全不害怕他，甚至凑上来摸摸他露出了一点的尖齿：“哎呀，我看见人类好看的东西，他说可以给我。”
埃斯蒙德立刻警惕：“你说的东西是人？”
人鱼的家里不可以放人！
010摇摇头，细声细气地和他说是手表，埃斯蒙德听完，端详伴侣的神情，来确定自己是否被诓骗：“他们最后不会给你的，人类是不守信用的东西。”
“没关系呀，”010很好脾气，唇角一闪而过，也露出了独属于鲛人的尖牙，“我看到了，就可以抢过来了。”
埃斯蒙德有点新奇地看着他，亲昵地贴上去蹭蹭伴侣的脸颊。
“好，”他说，“我们一起抢过来。”


第267章 
研究所这段时间的工作就像是雪花一样多， 不停地压在了人鱼的研究员身上，所长甚至还叫来了休假已久的迪夫。
自从上次传言迪夫差点在浴室中溺亡，研究所的众人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此时看见迪夫纷纷吓了一跳。
迪夫瘦得像是只剩下一副骨架， 原本威严高大的身材干瘪了下来， 脸颊都有些凹陷。
众研究员惊疑不定：“您怎么了？！是生了什么病吗？”
迪夫摇摇头， 他只是最近在不停地做噩梦， 只要闭上眼就是浓郁到黑色的海水迎面压来， 哪怕服用了安眠药， 也会从梦中惊醒。
迪夫目光不敢往水池中多看一眼， 只是定定地盯着地面，声音嘶哑：“忙你们的。”
身后人鱼似乎也对他很感兴趣，正凑在玻璃边有节奏地叩着玻璃。
这有节奏的声音像是在无数个漆黑的梦里听见的脚步声，迪夫牙齿打战， 喉间几乎要冒出血腥味， 一条人鱼， 一条活生生会给自己施压的人鱼……
010好奇地看他跑掉，埃斯蒙德从另一头过来， 伸手也敲敲玻璃。
010：“他怎么走啦？”
“不知道诶。”埃斯蒙德自从拥有了伴侣就没有再关注过这些无聊人类的动向，他的手指隔着玻璃在010的手指边蹭来蹭去，像是一尾小鱼绕着人打转。
010说：“那他为什么回来了呢。”
这个埃斯蒙德知道，迪夫正好休假避过了这次研究所的意外， 而自己这个首席更是很多年没有插手过研究所的事务，没有人担责，所长再不把自己人叫回来， 迪夫的位置也要保不住了。
埃斯蒙德说完，注视着白色人鱼迷惘的眼神， 笑了起来：“不懂是不是？”
“我也不懂，”他坦坦荡荡地说，“我偷听的。”
010：。
他晃了晃尾巴：“下次我也要听。”
埃斯蒙德长相过于俊美，长久看起来会有一种非人感，此时连勾挑的眼尾都带着温和：“好。”
其实不是，埃斯蒙德在所长找了迪夫之后就去迪夫那里晃荡了一圈，然后直接逼问一通就知道了答案。
没关系，如果小异族想的话，他也可以逼迫那一群人演一出戏，说点有意思的事情来给异族听。
所长的计划很快启动，这几天那人喂的零食里甚至掺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010假装不知道，带着零食沉进池底后，都从埃斯蒙德弄出来的破洞里扔了出去。
埃斯蒙德有时候从外面的海里游过来找他，还嫌弃地把那些东西抽飞，连带着地上试图加餐的鱼虾也一起飞了。
白色人鱼水池玻璃外停留的研究员越来越多，010可以看见他们互相间的眼神交流，有点奇怪，为什么大家把人鱼当成笨蛋。
江渔听见这个问题后也很疑惑，因为当年他被抓甚至自己主动留下来之后，研究所对他的看管是相当严格的，当时首席还是真的首席，对人鱼的监视是二十四小时不松懈的。
010知道了。
是把自己当成笨蛋。
他差点气成河豚，鳞片炸起来，对着无辜的江渔竖尾巴，被赶来的白山青看见了。
白山青皱着眉，以为江渔在欺负小白人鱼，拎着江渔的领子去了一边开始教训。
江渔一开始有点委屈，后来就直勾勾地盯着白山青薄薄的嘴唇，因为教训自己情绪有点激动变得红红的。
青青的嘴看起来好好亲哦。
白山青发现面前这条蠢鱼又开始发呆，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后，白玉般的耳垂染上红晕：“江渔！”
他气得走开去找010了，埃斯蒙德在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其他人鱼和伴侣间的想出，等白山青离开，他才施施然走出来。
“矜持一些，”埃斯蒙德说，“你的人类看起来有点害羞。”
江渔幽怨地看着他，他不相信埃斯蒙德有多矜持。
埃斯蒙德朝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尖锐的白牙。
另一头，白山青凑到玻璃边，他左右看看，低声和010说：“你最近要小心，我总觉得研究所里的人对你态度不对。”
010眨眨眼睛点头，当然不对啦，因为自己要被偷走了。
但是他还是很喜欢这个世界的主角。
010把这事说了，白山青一怔，笑着说：“是首席把你偷走吗？”
首席对这只人鱼的喜爱研究所众人有目共睹，要是被偷走，最有可能被怀疑的还真是首席。
白山青低头看着水里无忧无虑的人鱼，低声说：“要是首席把你偷走，我会帮他的。”
人鱼不属于人类世界。
小白鲛人闻言兴奋地在水里打了个转，看起来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白山青无奈地朝他笑了一下，准备待会儿去和很关心这条人鱼的首席说一声。
“好啦，”白山青说，“我去干活了。”
白山青走到一边调试机器，出神地摆弄上面的按键。
人鱼不属于人类世界，那江渔呢。
埃斯蒙德不知道江渔的伴侣和自己的伴侣说了什么，两人聊完之后，自己的伴侣身上就散发出了和冰淇淋一样的甜味。
简直就是诱鱼剂。
埃斯蒙德昏头转向地想。
“……”
小鲛人因为要干坏事兴奋得睡不着觉，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在水底揪水草玩，底下的水草被他揪得这里秃一块那里秃一块。
埃斯蒙德有些费解，因为对于人鱼而言，去海底逛一圈时直接把喜欢的东西端走和人类吃自助餐一样简单，就算遇上的东西是大白鲨的珍宝，人鱼也能硬抢。
不知道为什么小异族会因为抢人类的东西这么兴奋。
埃斯蒙德用一根手指戳中小鲛人的眉心，把鱼戳回柔软的海草堆里去：“你该睡了。”
010又蹦起来，吓得埃斯蒙德赶快收回指甲，深怕在小人鱼柔软的面颊上多戳出一个红印字。
010：“我可以不睡！”
埃斯蒙德无奈地看着他，目光温柔得好像要淌下蜜来，他说：“要睡。”
小人鱼看起来发育的不太好，说不定就是缺乏睡眠。
010很不乐意，低头嘀嘀咕咕用鲛人语说了些什么，这里没有人听得懂鲛人语言，这段时间以来，010已经习惯说一些自己想说的话就用鲛人语。
“我不，”他说：“就不睡！鲛人也可以不睡觉的！”
埃斯蒙德在一旁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你在骂人？”
010被吓了好大一跳！
他手臂上柔软的鳍带都跟着瞬间缩到了皮肤上，围绕着棘刺团绕在一起，形成钢铁一样的铠甲。
“不对，你不是在骂人，”埃斯蒙德自言自语地自我纠正，说出口的话都是标准的鲛人语，“你在说我坏话，你在说什么？”
010惊得不行，眼睛睁得滚圆，震惊地看看面前的黑色人鱼。
人鱼学习语言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这句话里他还是有些词语没听懂，听起来像是白色异族呆的部落里特有的词。
鲛人。
他轻轻咀嚼这两个词，看着白色异族，心底有一种柔软的感觉油然而生。
靠着不是很娴熟的鲛人语，埃斯蒙德勉强把010哄睡着了，010睡之前还瞅了一眼自己的反派值。
呜，好低。
结果当天夜里，010就被人吵醒了。
同样被吵醒的还有埃斯蒙德，黑色人鱼的手臂呈现占有形态圈住010，鳍条环绕着白色异族的身体，黑色人鱼手背上的鳞片像是刀锋一样竖起，眼睛森冷地盯着发出躁响的头顶。
水面上正在操控机器的莫尔顿莫名背后一寒。
010连忙伸手顺他的鳞片，黑鳞像是怕刮伤了小异族的柔软的指腹，立刻一块块软软地趴了下去，像是驯服亲人的野兽。
埃斯蒙德的耳鳍轻轻抖动了一下。
010有点困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点泪光。
埃斯蒙德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笨拙地用指腹抹了一下，发现自己抹到了圆滚滚的东西。
他一怔，收回手后发现手上黏着好小好小的一颗珍珠，不是那么饱满，像是水滴，但是和小异族一模一样的可爱。
埃斯蒙德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异形珍珠，等它快要被水流带走，才手忙脚乱地收进了自己的鳞片里。
010说：“拿了我的眼泪，就不能生气了哦。”
埃斯蒙德想问他为什么眼泪会变成小颗小颗的珍珠，还没出口，听见这句话差点魂飞魄散。
他说：“不拿，不哭。”
小异族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等我被送到了，你就跟着所长找我。”
埃斯蒙德总是能找到自己，自己可以随便乱钻各种各样的珊瑚礁，甚至有一次掉进了其他鱼类钻出来的水底大洞里面，埃斯蒙德也都找到了。
当时周围还有好多白白的鱼骨头，010还想捡一些看，被埃斯蒙德拉走了，严肃地告诉他危险的地方不能去。
010想到这一点，补充道：“人类，不危险的。”
埃斯蒙德缓缓颔首，010于是愉快地宣布：“那我先去啦，你晚一点跟过来。”
埃斯蒙德皱眉：“为什么不一起？”
看见有两条人鱼，那些研究员也只会狂喜而已。
可是埃斯蒙德看起来就很凶，要是那些人一下子又决定推迟做更稳妥的计划，他的手表就也要推迟了。
010摆着尾巴，终于从黑色人鱼的怀里钻出去，浮上了水面。
水面上的几个研究员急得正准备抽干水池里的水，忽然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水里冒出来，都愣了一下。
之前从没有进过这间研究所的人看愣了，原来这就是人鱼啊。
010很配合地从水里钻出来，通过一个横形的通道溜到这些人准备的玻璃箱子。
即将进去前，010忽然用手停住了自己的身体，他甩甩尾巴：“手表、呢？”
那个喂他吃东西的研究员立刻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色的盒子晃了晃。
人鱼冷酷地凝视着他：“里面是空的。”
研究员这才记起人鱼非凡的听力，他后背一下子被冷汗浸透，脸上笑了笑：“已经买了，盒子就是证据，不过要和我们去了才能给你。”
人鱼没有动，冷漠的目光好像要变成一柄刀，把研究员里里外外全部都剖看，看看手表藏在了哪里。
研究员开始感觉到周身如深海一般的寒意，他哆嗦了一下，拿出手机给他看自己拍的照片，那是他拿到手后为了纪念特意拍的一张：“我没有骗你。”
010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完全看不出刚刚的杀伤性，扑通一声掉进水箱里。
瘦弱的研究员忽然怀疑，他们这样偷走人鱼到底是对是错？
这群人显然预演过很多次，010的水箱顺利地从高层专用的通道里转移，在电梯里，还碰见了迪夫。
莫尔顿上前，打量着迪夫：“老师，所长好像让您休息。”
“我不放心，”迪夫的声音嘶哑，看着水箱里面的人鱼，白发白尾，就连眼睫毛都是白的，任何一个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现实中能存在的物种，“接下来要送去哪里？”
莫尔顿笑了一下，示意一个研究员把人带走，等迪夫被引走后，有人奇怪道：“好像不是那个方向？”
莫尔顿眸光闪了闪：“所长没有安排老师来，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010趴在玻璃上幽幽地看着这一幕，在黑暗的过道中，白色非人生物目光幽暗地盯着几人看，这个场景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快点吧，”有人低声道，“时间不多。”
研究所各个部门间相互独立，安保值班的漏洞几人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出来，要是迟到，鱼就送不出去了。
“好，”莫尔顿说，“运输的车还是老位置，到时候你们左拐出去，我从右边走，去制造点混乱。”
他说完，就发现一旁的水箱里白色人鱼丝毫不掩饰好奇地趴在玻璃上听着他们说话，在那一秒钟，莫尔顿甚至有一瞬间事情败露的恐惧。
010端详着他的表情，觉得事情有一点不对。莫尔顿很快收起了脸上那种微妙的神情，想狠狠锤一圈玻璃警告，但是又不敢，只好转过身背对着白色人鱼，语气不是很好地说：“快走。”
水箱一路来到了地上，准确无误地被送入停在角落的货车中，010希望去的地方不要太远，不然的话他赶不及在天亮之前回来，研究所会乱的。
送他上水箱的几人显然没有这种忧虑，瘦弱的研究员抓紧了手里的黑盒子，坐进副驾，让人快点开。
010美滋滋地在里面等待送上门的反派值，他已经想好了，等自己被抓到地方，他就变成人形冲出来，把所有人打劫一遍！
白色人鱼兴奋地在水箱里晃尾巴，沉重的水跟着摇晃起来形成旋涡，连带着整量货车也摇摇晃晃。
路上有警察觉得不对，拦下后查证是研究所的车辆又放行了。
010觉得这条路有点久，他在黑暗的车厢里犯起困来，脑袋一点一点的。
坐在副驾的研究员逐渐觉得不对，他皱眉说：“怎么走这条路？之前不是这么走的！”
司机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研究员发现不对，浑身发抖，瘦弱的身体像是一杆要折断的稻草，脑子像是被雷电劈中一样，忽然清醒过来：“莫尔顿想把人鱼抢走自己研究，是不是？！”
研究员还要再说话，忽然脑袋上被人抵上了冰冷的枪口。
他一呆，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人冷冷道：“没走错，我们专门走这里送你上路。”


第268章 
“砰”的一声， 010从梦中惊醒，揉了揉不停颤抖的耳鳍，四处看看。
车厢里空荡荡的， 浓郁的铁锈味从空气中透进海底， 人鱼瞳孔不自觉地收缩， 呈现一种防备状态。
010小声嘀咕：“有点臭。”
车辆很快停下， 车厢随着晃动的水箱险些侧翻。
司机骂骂咧咧从座位上下来， 冲到后门打开车厢：“我就说， 给这么多水干什么？哪里有鱼不怕干的？就应该晾着它！”
他臭骂着拉住把手， 下一秒愕然地停住了动作。
把手不知为何从厢门上脱落， 身后的光芒朝车厢里投入，泡沫般掠过里面静静看着这边的人鱼。
刚刚从水箱中收回手的人鱼面容妖异，这头通常在深蓝海水里蛰伏的怪兽，此时漂浮的白发犹如活生生的触手在身后扭曲起伏着， 随时都会从水中激射而出， 将人卷入水中溺死。
被发现的人鱼朝光芒处笑了一下。
司机像是被拖进了海底。他的呼吸陡然沉重， 鼻腔口腔不断地涌进冰冷的水汽，牙齿打战， 一直到咬出了血腥味，才陡然回神。
刚刚出来转了一圈，又用手指在箱门上划了几个叉叉的010表现得十分无辜。
他看着人群把他抬进一幢不知名的建筑，这个地方的守备看起来比研究所森严得多， 沉重的门锁锁住时，整个大厅都传着沉闷的回响。
010的视线划过，在心底评估着逃出去要多久， 忽然他的玻璃被从后面敲响了。
他转过身，莫尔顿正微笑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是到了我手上。”
010不解地甩了一下尾巴， 人鱼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冷冽，没什么感情的目光在四周划过：“手表呢？”
莫尔顿知道人鱼和所长的契约，他笑了出声：“我可没有，我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和你履行这种条约。”
迪夫从他的身后走来，莫尔顿神色自然地后退，喊了一声：“老师。”
迪夫淡淡道：“不要激怒它。”
迪夫盯着在水里甩着尾巴的白色人鱼，手在细微地颤抖，有兴奋，也有恐惧。
他知道埃斯蒙德到现在展现的所有能力都是从那个人鱼药剂里得到的，只要自己能研究出自己，就不会再被噩梦缠身。
他低声说：“我们还会和它待很久、很久！”
迪夫独自离开，周围的研究员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着，水箱被放进一个钢铁浇筑的牢笼里，人鱼是极其珍贵的资源，010到现在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好像又被抢了。
白色人鱼急得团团转，手表呢，手表怎么办！
——
另一头，埃斯蒙德，从办公室里走出，他特意在办公室里换了一身衣服，打扮得体地准备去接伴侣。
之前总喜欢背着自己投喂小异族的该死研究员已经跟着离开，埃斯蒙德在剩下几个眼熟的人里随机选中一个，施施然跟在后面。
埃斯蒙德跟着研究员穿梭过人群，笔挺的西裤上线条像是凌厉的山峰。他的比例太过优越，几乎光看那一双长腿就会生出人类能不能生出这种线条的怀疑。
埃斯蒙德的姿态自然得没有一个人产生怀疑。
他跟着研究人一起上了辆停在后门的车，双腿交叠，整条鱼看起来矜贵优雅。
一句正停在一栋陌生的建筑前，埃斯蒙德跟着走进。
他的目光划过建筑物内部，墙面冷硬的线条上放出金属般的光泽，兴致缺缺地又移开，无趣。
看起来既没有小异族柔软，也没有他灵动，每一处都透露着死板而无趣的思想。
人类明明精神丰富，却总是将这些东西放在奇怪的地方。
他跟着走到顶楼，听见里面传来惊慌而失措的声音：“你说什么？！”
埃斯蒙德停住脚步，知道自己大概就走到这里为止。
他静静站定，耳朵动了动，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好安静。
埃斯蒙德困惑地皱了下眉，想再走近一步，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声杯子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人类的咆哮。
他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办公室内，被重新翻修过的室内失去了之前几十年沉积下来的肃穆感。
所长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怒吼着摔了手里的东西：“车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们，居然让一辆车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站在办公桌前面的研究员嗫喏：“希菲亲自带上车的，我们也不知道他跟着车去了哪里。”
所长脸色沉沉地思考了一会，忽然问：“莫尔顿呢？”
他的目光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几个人中来回转动，目光像是苍老的秃鹫，泛着狠厉的冷光。
他问：“他为什么没有在这。”
几个站在桌前的研究员一怔，莫尔顿？莫尔顿在上车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他全程根本没有沾手关于人鱼运输的事……
研究员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们在路上看见了迪夫教授，他问人鱼接下来送去哪里，莫尔顿担心他出岔子，专门去料理了。”
肯定是他们。
偷了人鱼，何愁出不了研究结果？
所长听完，脸颊抽搐着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挥落：“找人！在我面前杵着干什么？！”
埃斯蒙德在门外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脸色渐渐凝固，严肃。
他的老婆，好像，被搞丢了。
埃斯蒙德的表情逐渐空白，原本俊美的脸庞融化掉的人皮，露出里面阴暗湿冷的内在。
办公室的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冰冷的水汽迅速涌进了室内，空气变得潮湿阴冷。
激情怒骂的所长声音陡然一收，卡在喉咙里的余音像是一声尖叫。
他背后寒毛倒竖，额上的冷汗不停冒出，眼睛死死盯住门口，终于随着潮湿的白雾看见了一个颀长的人影。
埃斯蒙德朝他们缓缓启唇说了什么，在场人的大脑像是受到重创，耳膜刺痛，双目流出鲜血，视线里只剩下薄唇中露出的白色利齿，森寒尖锐。
人类脑花好像被人一点点撕扯开，挑剔地用指尖来回翻找着大脑沟回，人类意志不得不拼命在脑中翻找白色异族可能停留的地点。
海边，用来迷惑视线的五个附属研究院，家里被特意改造过的地下室。
视线勉强恢复时，研究员满脸是血，视野里黑色的鳞片顺着脖颈爬满了人鱼的半张脸颊，淋漓的鲜血顺着黑色人鱼手背上的鳞片尖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知道了……”有研究员捂着脑子，音节从胸腔里传出来，破碎凌乱，“我们会找到他的。”
“…”
另一头，010慌张地在水箱里打转。
莫尔顿已经启动了里面的电网，目光死死盯着里面无动于衷的人鱼。
人鱼在水中的姿态看起来一如往常的闲适，又大又白的尾巴拍打着玻璃。
白色人鱼也盯着他，像是确认一般：“没有手表？”
莫尔顿露出了带着恶意的笑：“我可以用你的骨头给你做一个。”
“人鱼的骨头又白又坚硬，要是做出来一定是人人追捧的奢侈品。”
人鱼脸上最后一点表情也消失了。
人鱼温和的外表彻底褪去，当脸上所有表情消失的时候像是人类幻想中邪神的雕塑，昳丽的五官显示出某种被刻意捏造的非人感，耳畔漂浮的白发像是水蛇躲在身后伺机而动。
莫尔顿下意识抓紧了电击器，尖锐的棱角刺得他手心生疼。
鉴于研究所里的电击器似乎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他们这次动用了三十几台设备，只为了削弱人鱼的行动力。
看着周围逐渐慌乱的人群，他嘴唇蠕动：“都冷静！”
一个个的按钮被点亮，人鱼的瞳孔终于紧缩成竖形，水中响起噼里啪啦的电流的，耀眼的电流炸开，却不像是对人鱼的攻击，更像人鱼发出的警告。
010的视线在周围搜寻了一圈，落在了侧面准备的投喂口上。
这次的投喂口甚至连研究员也只能伸进一个小臂，周围的几个研究员眼睁睁地看着白色人鱼游到投喂口边，伸出手按着金属制成的牢笼，一点点把金属扭曲。
人鱼用他们听不懂的奇怪语言抱怨着什么，很快，坚硬的连高温都难以熔化的金属在人鱼的手下变成了泥巴一样的玩具，被随意的扭曲变形。
电流、强酸、安定剂，无数高强度的药品被投入了狭小的水箱内，在发现连炮弹也无法对这条人鱼产生太大影响后，甚至有人提议把水箱的水抽干。
【反派值：＋1】
【反派值：＋5】
有人磕磕巴巴道：“跑出来了…他要跑出来了！”
众人这才察觉白色人鱼不知道何时变出的双腿。
“警卫！”有人尖叫道，“让警卫开门，放我们出去！”
为了保证保密性，研究人员每七天一次轮换，在此期间都只能在这里所封闭的房子内生活，想要出去，只能用迪夫或者莫尔顿的密令。
他们呼叫了警卫，可是警卫迟迟没有动静，有人跑到楼上去开窗，这才发现所有的窗户外面都被特质的金属封死。
他们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为了防备人鱼逃跑的，直到此时，才从骨头深处生出寒意。
来到这里的研究员都是为了亲眼见证甚至解剖这条珍贵的人鱼，是没有一个想过自己会被人鱼杀死。
他们的目光饿狼般看向莫尔顿，急切地包围了他。
莫尔顿被他们簇拥着走到了大门门口，当他把手指放在金属大门的门锁上时，头顶传来一声冰冷的通知声。
“权限过低，无法打开。”
怎么会？
莫尔顿大脑疯转，脸颊连带着嘴角都在不受控制地抽动，他疯狂地试遍每一个手指，得到的都是冰冷残酷的否认声。
不对、不对、不对！
试完十根手指，权限通通不够。
出不去，也就意味着要在这栋建筑里和那只人鱼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那是只能够扛下高压电流，甚至炮弹的怪物！
周围的研究员眼神逐渐变得凶恶。
莫尔顿被从身后包围，当第一个泄愤的拳头落在身上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痛苦地吼叫起来：“求求你们，不是我的问题，是迪夫，是他动了手脚！”
没有人在意他的辩解，无数的拳脚落在他身上，击打着柔软的头颅和腹部，坚硬的指骨碰撞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一直到走廊深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这群研究员才作鸟兽散，涌入各种岔路，急切地寻找迪夫的踪迹。


第269章 
通体银白的建筑坐落于孤岛的高崖之上， 进岛的路已经收起。
潮湿浓郁的水汽不断向建筑内涌入，天色黑沉，就连远处的灯塔也看不见一点光， 翻涌的风浪好似随时要将上方的悬崖打断。
埃斯蒙德的身形在海浪中穿行， 身后的公路上狂飙着十辆黑色跑车， 人鱼的速度可以达到一小时几百海里， 比人类的汽车还要快上几倍。
一直到视线里出现了那幢悬崖上的建筑， 埃斯蒙德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他湿漉漉地爬上岸， 皱起了眉， 深黑的眼眸望向远方的方向。
他似乎听见了江渔的哀鸣。
“……”
此时， 迪夫正站在关押人鱼的房间。
这里空空如也，因为躁乱的人群，无数珍贵的研究仪器被扔在地上，有的甚至已经被踩断。
010费劲巴拉地用鲛纱把自己裹了一圈， 确定自己不是一条会耍流氓的好人鱼后， 这才放心地离开。
迪夫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控制器， 水箱里的液体甚至有沸腾的迹象，出来的白色人鱼却堪称完好无损， 看起来甚至没有一点痛苦。
他查看着监控器上到处乱走的人鱼，被人鱼逼跑着仓皇逃窜的研究员像是一只只老鼠。
迪夫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事情也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过没关系。
建筑内的广播响了起来， 迪夫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010的耳朵动了动，抬起头， 精准无比地对上角落里直直对着自己的监控。
【反派值：＋5】
看过来的人鱼瞳眸皆白，看起来像是从屏幕里直接看见了自己， 看过来的眼瞳像是异种。
迪夫强忍着不关掉监控。
“怪物，我知道你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他观察了这条人鱼很久，看见了人鱼和江渔交谈，甚至意识到十号研究体可能不比前一条逃走的人鱼弱，看起来温顺只是因为他好脾气而已，“你听得懂我说话。”
狭小廊道内狂奔的研究员们一个个停下了脚步，他们警惕地四周看着，审视任何一个有可能突然冲出人鱼的转弯。
010歪了歪脑袋，迪夫像是从他这个动作中汲取到了力量，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你们交流的很隐秘？我早就看出来了，江渔也是人鱼吧。”
010没说话，他对江渔被发现这件事早有预料，毕竟江渔看着白山青都露出了好几次耳鳍了，要是一个人都没察觉，他才要震惊！
白山青这种优秀研究员居然接受了畜生的示爱，甚至在人前为江渔打掩护，迪夫只能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白山青想要把江渔这条人鱼独吞，说不定，他们还要一起带走这条白色人鱼！
迪夫不能接受意外的出现，这才急急忙忙动手。
“我知道这里可能拦不住你，所以准备了其他惊喜给你，”迪夫笑着按了一个按钮，010附近的墙面上很快出现投影，上面是白山青被捆绑在悬崖上昏迷的状态，几百米下是海洋，人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只能接到一块肉泥。
010甚至看见了江渔的身影在地下一闪而过，正难受地喊着老婆老婆。
江渔不敢乱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了他的尾巴，上面缺了好几块，正在往下淌血。
迪夫原本只是打算两边的人鱼一起研究，没有想到这条白色人鱼比自己想的更加强悍。
006忽然出声：【看来要加临时任务了，就叫拯救主角计划，怎么样？】
010：？
他慢吞吞地说：【很烂！】
006：【临时任务完成度：10%】
也身为别人的老婆的010深深叹了口气。
他费解地看着摄像头，像是在看着那头的人：“可是，白山青不是我的老婆，你为什么要用这个要挟我呢？”
当然是为了采集更多的信息，迪夫已经收集到了埃斯蒙德和江渔身上的基因，人鱼的样本越多，他就越可以做出完美的人鱼药剂！
迪夫癫狂地笑了起来，埃斯蒙德的力量算什么？等他研究出完美试剂，他就可以碾压埃斯蒙德！
迪夫盯着屏幕上的白色人鱼：“白山青是你的人类朋友吧，你只要提供给我你的鳞片、血液、头发、指甲……”
不够。
这些都不够！
迪夫看着白色人鱼的身影，眼中流露出痴狂的神色，他看得出，白色人鱼比江渔在人鱼中的等级更高！
“你乖乖给我研究三天，我就放了白山青。”
三天？
010歪了下脑袋，白色的发丝从肩上掉到后背，人鱼字正腔圆地拒绝：“不行。”
太久了，他害怕回去的时候埃斯蒙德会把研究所拆掉！
看着像是要谈判的人鱼，迪夫的脸抽搐了一下，退步道：“两天。”
白色人鱼露出了个淡漠的笑容，这个笑容在他冷漠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昳丽，甚至带了点蛊惑人心的意味。
“我不和你谈判。”010知道，和人类谈判，全部都会输光光！
以前的世界他和埃斯蒙德谈判，说一天不能亲太多次，埃斯蒙德都会把他忽悠得晕头转向。
忽悠系统，坏蛋。
白色人鱼说：“他活着，你活着，他死了……”
010沉思了一下，虽然自己弄崩锅很多世界线，但是也不知道主角死掉世界会不会塌。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迪夫一定会死。
010很有信心地说：“你也要死掉！”
迪夫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凹陷下去的皮肉像是贴着骷髅：“你在威胁我？！”
要不是不愿意死去，他不至于在夜夜溺死的噩梦中挣扎这么久！
010说：“是实话。”
【任务进度：-6%】
010：。
人类怎么懂听不实话呢。
白色人鱼往窗外看了一眼，铁丝网外的世界暴雨如注，悬崖下的海浪咆哮着，似乎在往山崖上扑，和安静的室内截然不同，偶然有一两束刺目的灯光划破盘山公路上的雨幕，照射进了010的眼底。
“你还在犹豫，三天就是三天！”迪夫癫狂道，“你不知道我每天做的都是什么噩梦，这样下去，我不如死了！”
【进度：-10%】
010：【为什么可以负！】
束缚着白山青的绳子已经断了一根，悬在高崖之上，看起来像是一个随时要坠落的断翅鸟。
底下的江渔控制不住地露出愤怒狰狞的神情，发出的怒吼连建筑内也能听见，潮水随着他的叫声疯狂拍打在崖壁，只是离顶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迪夫发出了猖狂的笑。
白色人鱼露出了一个费解的神情：“你听得见他的声音。”
听见人鱼这样痛苦的声音让迪夫感受到报复一般的快意，就连研究室通道里零零散散分布的研究员们也不免有几个期待地屏住呼吸，希望白色人鱼答应这个条件。
只要答应，这三天他们会抽干这条人鱼的血，拔了他所有鳞片，人鱼的恢复能力这么强，只要十分钟就能恢复如初。
他们听见广播中人鱼那清冽到有些刺耳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我不。”
下一秒，广播传来刺入脑髓的嗡鸣，所有人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后周围的机器一个接着一个炸开，原本矗立于山崖之上的房子内的灯光接二连三地熄灭，随后很快沦为暴风雨中一目不起眼的建筑。
建筑内全黑了下来，周围只有人类的呼吸声，不、或许还有那个人鱼拖行着尾巴的声音！
有人转过身，看见了白色人鱼微微卷曲的白发，还有一双纯白的眼瞳。
他们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指甲被扒光，手臂上鲜血淋漓，刚才想过的一切都在自己身上实行了。
研究员们嚎叫着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幻觉，监控室的迪夫用脑袋砰砰撞着面前的机器，满脸是血，手中紧紧捏着控制器。
操控白山青身上绳索的机器接二连三的报废，他快把手里的控制器按烂了，也没有如愿听见江渔的哀嚎。
身后的门似乎被打开了，汹涌带着腥味的水汽涌了进来，海潮像是也渐渐漫过了脚背，膝盖，随后淹没他的口鼻。
迪夫终于溺死在了自己的梦境里。
010还和006在吵架，因为任务完成度突然爆了，他要求下个世界有一个大大的奖励！
006滋味复杂，原本的白色鲛人没什么戏份，它也不知道白色鲛人还有这种技能。
两个系统纠缠一番，006答应了，下个世界会给一个便利。
010有点期待，高高兴兴地就跑出房子，之前在研究员们眼中难以撼动的铁门确实有点扎手，010选了一个靠近悬崖的窗户，伸手把带电的铁丝网拧断，然后高高兴兴钻了出去。
他沉思地看着已经涨了一大半的海水，试探地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后，快乐地跳下去了。
人鱼在空中划过一道线条，随后扑通一声落进水里，对于人类来说太高的高度对于人鱼的肌肉强度而言，只是有点发麻。
010笨笨地甩了甩麻麻的尾巴，整条鱼在海水里窜了起来。
下面的江渔看见一个人影掉下来，哀嚎的声音像是泣血。
“……”
埃斯蒙德从车上下来，黑色的眼眸扫过大海，眼中有着慌乱。
江渔的哀鸣就在耳畔，过于凄厉，让他也产生了一种失去伴侣的恐惧。
他好像失去过白色异族千万次，才会让埃斯蒙德连在暴雨中呼吸都觉得艰难。
他的视线终于在捕捉到海水中陡然划过的一抹光亮时忽然停住。
巨大的风浪吹得埃斯蒙德及腰的黑发在身后乱舞，他身上穿了人类最得体的一套西服，此时却有些累赘。
他脚步不停地走到岸边，看见了自己自由的伴侣。
他眼眸微动，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忽然面前飞快地划过一个浑身**的男人，抱着被从悬崖上解救下来的白山青从他面前狂奔而过。
埃斯蒙德：。
010看见了江渔窜上岸，浑身**地冲上了悬崖，人类的眼睛只能捕捉到江渔的残影，但是010清清楚楚地看着江渔冲上去的全程。
他慢悠悠地从越涨越高的海面里游出来，拍拍海边，示意埃斯蒙德过来抱自己。
他大大的尾巴没收，还没抱起来就把尾巴缠绕在埃斯蒙德笔挺的双腿上，把昂贵的西装都弄得湿哒哒。
江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开始以为埃斯蒙德放上岸的那些人也是迪夫的人手，慌乱之下抢走人还打伤了几个。
此时惊魂未定，正抱着白山青哇哇大哭，说什么是自己的问题，不要喜欢人了。
白山青早就在恢复了微弱的意识，此时很努力地朝他笑了一下，安抚着拉了拉他的袖子。
江渔哭得更惨了。
埃斯蒙德没有挡010的眼睛，目光也落在了一人一鱼身上，声带低低地震动，从喉中发出鲛人语。
“幸好我们不是人。”
010：？
这个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埃斯蒙德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启唇道：“江渔为了拥有人类的双腿付出了代价，如果他想要白山青能和他生活在一起，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哦，”010慢吞吞地点头。
目光忽然落在了埃斯蒙德修长笔直的双腿上，他抬起头，费解地问：“那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埃斯蒙德一怔，露出了笑：“只是变丑了一点而已。”
010想起他激动时上半身也会出现的黑色鳞片，懂了什么。
010有点害羞地说：“不丑。”
摸起来好舒服好舒服的。
埃斯蒙德也勾了勾唇。
原本的世界线里，江渔追求白山青的路上，也在后期被揭露了人鱼身份，甚至被这群人以白山青为要挟再次成为了研究体，不过没待几天，江渔就带着松动的老婆高高兴兴从研究所逃出去了。
010有点震惊地看了眼世界线，今晚一晚之间已经过了七十，就连自己的反派值在刚刚的追逐中都莫名巧妙涨到了五十。
006说：【恭喜你，看起来你这个世界又要轻松完成了。】
010礼貌地说：【谢谢，但是待在水箱里也会觉得很累的哦。】
006说：【我以为你动不动在小盒子里面沉眠，已经习惯了。】
小盒子是系统进入沉眠时都会被收进的地方，010的小盒子有三十个！是所有系统中最多的，主神还在不停地给他做新的。
【哎呀，】010说，【怎么一样呢？】
006的语气好像和他很熟悉，两个统之间像是老同事，010不太确定：【我的数据好像意外清空过，我们以前很熟吗？】
连这种事都要说好像吗。
【看出来了，】006说：【还可以，你和初代系统都很熟。】
010更迷茫了，小触手在已经被粉色数据淹没的数据库里到处乱翻，也没有找出来一点关于这些初代系统的回忆。
006端详着他的粉色数据库，010又遇上这种情况了，不愧是他。
这个世界任务快要结束，它也松懈了不少，开始发现惩罚世界数据紊乱成这个样子它都要打报告了，进来监督才放下心。
010眨了下眼睛，纤长的浅色眼睫扫过，俯视着远处的两人，像是刚从银色的钢铁牢笼中逃脱的神明。
埃斯蒙德大步走过去，弯腰，一把把白色神明捞起来，抱在了自己怀里。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紧紧抱在一起的小情侣身上，010偷偷摸摸往埃斯蒙德怀里钻，心想这个世界任务结束了，自己可以和埃斯蒙德去东边玩。
然后众人就看见江渔哭哭啼啼地松开了白山青，扭身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水里。
【世界线：-10%】
010：？
江渔！！！他真的要生气了！！


第270章 
江渔一头扎进了海水里， 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一口气游出了几千海里，一直游到尾巴发酸。
周围的鱼类尖叫着逃窜， 江渔窜得比它们还快， 在场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渔一骑绝尘的背影。
010陷入了一种震惊的茫然， 看起来好可怜， 埃斯蒙德没忍住捏捏他的脸颊， 好软。
白山青也怔了一瞬， 药剂让他现在手脚还有些发软。他哭笑不得地从地上爬起来， 环视过四周， 看向了埃斯蒙德，哑声道：“能让人帮我开船吗？”
埃斯蒙德从研究室里胁迫来的研究人员都会这项技能，船开得又快又稳，只是比不上人鱼的速度。
010慢悠悠地跟在旁边， 看了眼世界线， 还好， 还活着。
他又看了一眼主角，白山青看起来还晕船， 坐在甲板上，整个人看起来随时要死掉了。
这个额不太好。
白山青的脸色在风雨中太过惨白，像是随时都要失去意识昏迷。
不过周围的风浪很快就变小了，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鸣叫，是人鱼的语言。
“江渔， 再不来，白山青就要死掉了哦。”
江渔在水底下看得心痛， 埃斯蒙德和白色异族居然真的就这么看着青青难受，也不劝他回去。
埃斯蒙德甚至还在亲白色异族！没看见异族都用大尾巴甩他的吗！
江渔缓慢地从水下冒出了脑袋，迟疑地停在几米外，只是望着白山青，没有靠近。
哎呀，这个接下来就看白山青怎么办了，不是他的业务了。
010满足地吐了个泡泡。
从船上能隐约看见江渔藏在水底的紫色尾巴上缺了不少鳞片，水面上时不时浮现出几缕浓重的血色。
白山青轻轻倒吸了口气。他坐在船上，脸色还是发白，见状很轻地叹了口气，张开手说：“过来。”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这个时候的白山青好好看。
他学着在原地挪了挪身体，然后试探地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埃斯蒙德也伸出了手，小巧白皙的手指朝他勾了勾。
010学着说：“过来？”
埃斯蒙德尾巴一甩，凑上前把人抱住。
010歪歪脑袋，期待地说：“我好看吗？”
埃斯蒙德一怔，不太明白小异族的脑回路，但还是点了点头，诚实道：“好看。”
010美滋滋地扒拉在埃斯蒙德身上，被埃斯蒙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黑色鳞片硌了一下。
010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头嗷的一声咬了口。
埃斯蒙德的身上的黑色鳍条缓缓地缠绕住了他。
船边的江渔试探地靠近，凑到甲板边，试探地伸手勾了一下白山青的裤腿。
白山青往船边靠了点。
这个动作让江渔一下子破防，他迅速窜上甲板，身上还是**的，抱着白山青嚎啕大哭：“都怪我是人鱼，不然你不会差点死掉了。”
要是他想要青青做伴侣，以后青青还会遇上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青青是人类中的佼佼者，轻易可以找到同样优秀的伴侣，确实没有必要和他这条人鱼搅和到一起。
010有点似懂非懂了，他看看自己，看起来是人鱼，其实是系统，又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埃斯蒙德，好多好多世界了，埃斯蒙德应该也不是人吧？
这是一件好事！
白山青开始还抱着他安慰了几句，等身上都被江渔流出来的泪水沾得湿乎乎的时候，白山青忍无可忍道：“让我看看你的尾巴。”
江渔愣住了，狗狗眼里的泪水还没掉完，下意识把尾巴往身后藏了藏。
白山青被他的动作气笑了：“说了还躲？现在不治的话，以后说不定长不出新的。”
他的话清晰地落在了在场的人鱼耳中。
原本专心咬鳞片的010也跟着惊了一下，迅速低头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尾巴。
他刚刚闹了好大一通，尾巴说不定也受伤了。
010边转圈边问006：【为什么世界值还没有涨上去呢？】
人类的感情很复杂，系统也无法给出答案。
006觉得010说不定比自己更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010能决定的世界线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江渔和白山青自己努力了。
埃斯蒙德原本噙着笑看着他的动作，等010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忽然如临大敌般凝固了，黑色的眼眸中全是凝重。
小异族今晚见面后大多时间都藏在水里，一直到现在，埃斯蒙德才看见白色人鱼漂亮的鳍带此时边缘有些焦黑，看起来像是被狠狠伤害过。
埃斯蒙德目光冷了下来，心口像是有飓风闯过，连带着手背上的黑鳞浮现，一路爬到了尖锐的指节上。他的瞳眸变黑，已经进入了攻击状态。
小异族浑然未觉，还欢天喜地在海里打着圈地游泳。
埃斯蒙德沉默地看着焦黑了一小片的鳍带，默不作声地靠近，伸手把黑了的那一块撇断了。
010听见声音，转回头绕着自己看了好几圈，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他身后的浅色鳍条嗖地缩回主人的皮肤上，像是受到什么欺负。
埃斯蒙德佯装不解：“怎么了？”
010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回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没有找到哪里不对劲。
010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看看那边已经抱在一起的主角，悄咪咪地凑近埃斯蒙德，小声问他：“我们也跑掉吧？”
埃斯蒙德一怔：“跑掉？”
010点头，他的反派值已经七十了，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大反派做完坏事都跑了！
埃斯蒙德听完他的解释，唇线勾起，露出了一个觉得很有意思的笑。
他没有纠正小异族他们这两个坏人已经快把研究所弄坏了，只是点点头，点完脑袋的下一秒就抱着小异族窜了出去。
人鱼王的爆发力比高阶人鱼还要厉害，几乎转眼间就窜出了能看见船的范围。
010搂着他的脖颈小声尖叫了一声，是人鱼欢快的鸣叫。
海水翻涌起来，打出层层的白色浪花，折腾了一晚上，浓重的深蓝色海雾中终于隐约出现了一抹赤金的阳光。
伴侣温凉的气息打在耳鳍尖。
埃斯蒙德忽然慢了下来，看着他，一本正经地从喉间发出两个音。
“芜湖。”
010：！
“好厉害，”他说：“你连这个都学会啦。”
埃斯蒙德很骄傲地笑了一下，抱着自己的伴侣继续往深渊去。
一路上010夸埃斯蒙德的黑色尾巴好大，游得快，天好蓝，但是海水是黑的，还有住的地方有一点远，不过远远的很清静也很棒。
埃斯蒙德就微笑地在一边看着小话痨甚至连身边游过去一条彩色的小鱼都要好奇地跟着游几米，然后趁着010不注意，飞快地把那条彩色的小鱼捏住，塞进嘴里吃掉。
嘎嘣脆。
010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话痨，蹲在水底看在沙子里拱来拱去的海星，忽然在海水中嗅闻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但是很快就没有了。
他看完海底胖嘟嘟的海星，转身开始找刚刚看见的小鱼，发现不见了，很迷茫地看着埃斯蒙德：“鱼呢？”
“跟着族群走了吧，”埃斯蒙德不经意地说，“迷路了，真可怜。”
他说着，长长的舌尖很快扫过嘴唇，将最后一点沾上的细鳞也卷入齿间吞掉。
不好吃，自己一定比它好吃。
010信了。
“……”
白山青成功地把人带回了陆地上，之后一段时间的江渔和白山青简直像是连体婴，只是010掉下去的世界线始终没有向上动的迹象。
010那天去深海玩了一圈，看见了埃斯蒙德给他准备的大床，还有真的很大的珍珠。
010都震惊了，因为那颗珍珠有眼睛那么大，他完全哭不出这么大的。
埃斯蒙德对他会变出珍珠这件事也很感兴趣，但是发现只有眼泪会变成珍珠后，就整天在住的地方到处挖沙子，检查是不是今天没有一颗珍珠。
人鱼就像个笨拙的怪兽，就连在蚌壳床上时，埃斯蒙德也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愿意看见掉一滴眼泪。
010就边打嗝边哽咽地跟他说：“看我这次，哭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出来！”
埃斯蒙德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黑色的尾巴松懈了点。
第二天，埃斯蒙德锁骨上就多了一颗又大又圆的粉色珍珠，被010用一根头发串了起来，坠在锁骨黑色鳞片上。
两条鱼玩够了才去岸上，010的世界线很微弱地涨了百分之一，看起来白山青因为他差点死掉这件事还是给江渔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说不定出了什么事江渔又会立刻跑掉。
白山青也很头疼，研究所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作为仅剩的几个清醒的研究员，被扣押轮流审讯了几天，这才放出来。
江渔很小心地看着他：“青青，你以后还能做实验吗？”
他知道白山青有多爱他的事业：“要是不能，你把我抓进去，是不是就可以了？”
这次人鱼的事情闹得太大
要是上面知道自己又整了条人鱼来，说不定就要崩溃。
白山青摇摇头拒绝了，看失落的江渔，难得地拉过江鱼，吻了下他的嘴巴。
江渔脸红了。
今天的青青看起来脾气真好，他虽然想走，但是今天接吻了，说不定明天也有，走就亏了！
两条鱼肩并肩齐齐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010又看了一眼世界线，哎呀，又涨了一格。
他细声细气地和埃斯蒙德说：“江渔好好哄哦。”
010刚刚来的路上又要看小鱼，一群，埃斯蒙德背着他全部吃掉了。
埃斯蒙德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是哦。”他亲昵地蹭蹭小异族的耳朵，低声道：“我也很好哄。”


第271章 
白山青看见了远处的人影， 白玉般的脸庞上显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出来，但是很快又收敛了，回复成平日里清冷不近人情的模样：“你们来了。”
010也点点头， 兴高采烈地说：“我们来啦！”
白山青露出个温柔的笑， 埃斯蒙德警惕地起来， 总觉得这个人类对自己的伴侣有些图谋不轨。
江渔早就闻到了他们的气味， 但是难得有亲吻的机会， 于是装傻假装没有发觉。
两条人鱼散发出的气息都不是很愉悦， 彼此对视了一眼， 江渔摸到埃斯蒙德身边， 低声问：“现在知道他是什么异族了吗？”
看起来能自由地变出双腿，真好啊，自己现在亲吻的时候都不敢摸青青，生怕上半身那些丑陋不规则的鳞片会吓到人类。
埃斯蒙德看了他一眼， 口中吐出几个陌生的音节， 和那条白色异族平常嘀嘀咕咕的语言听起来一模一样。
“是鲛人。”
埃斯蒙德垂下眸， 他一直在学习东方语言，终于在小异族哭的时候意识到别的可能性。
他说：“是东方人鱼。”
江渔听懂了。
他挠了挠头， 发现自己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往外冒鳞片了，脸色一黑，把手背在了身后。
埃斯蒙德很快掠过了这个话题，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上次把他关进房子里的那会儿怎么样了？”
江渔毫不设防地说：“迪夫自己把自己撞死了， 莫尔顿被打成了重伤，青青说应该醒不过来？”江渔不关心这种事，只能努力在脑子里挖掘白山青曾经和他交代过的事：“剩下的人好像被关进了第三看守所等着审讯。”
埃斯蒙德应了一声， 视线深沉。
江渔的视线跟着白山青的动作转来转去，顺口还说：“研究所有关人鱼项目的人也被监视， 你如果想找的话，可以问青青。”
人鱼是报复心极强的物种，当天江渔就找要了他鳞片的迪夫报复，结果没想到等找到人的时候，迪夫已经先出事了。
江渔盯着一人一鱼。
010在偷偷摸摸和白山青告状，白山青好喜欢他，一见到他就去办公室拿了最近攒了一堆的零食，一样一样给他介绍。
010抱了满怀，听一个吃一个，脑袋还很认真地一点一点：“你要看好江渔哦，他跑到海里去，你就找不到了。”
白山青一怔，转头看了一眼，江渔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很依赖的样子。
他视线一定，发现江渔看的应该是自己手里的零食。
白山青很无情地把零食往010手里一塞，声音放低：“我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010卡了一下，眼神飘忽了一瞬：“人鱼可以闻出来的。”
白山青以为这是人鱼的什么种族天赋，点了一下头。
010抱着满满当当的零食往外走。
白山青跟在他身边，白色人鱼长得太过精致，和江渔与埃斯蒙德这种风格截然不同。
这两个像是自己野蛮生长出的海神，白色人鱼就不一样浑身上下像是被人虔诚信仰供奉出来似的。
江渔和他说埃斯蒙德也是人鱼的时候，白山青甚至没有多惊讶，毕竟埃斯蒙德长得实在是太有冲击性了，要说不是人类，居然也可以接受。
但他还是对白色人鱼感兴趣一些。
白山青很礼貌地提出想再看一眼010的人鱼形态，如果可以的话，再给他摸一下尾巴。
埃斯蒙德和江渔的表情一起凝固了，人鱼的尾巴这么私密，不是随便给人家碰的。
打架除外。
010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声地对白山青说：“好哦，你快快地摸，不要被他们发现。”
埃斯蒙德额角一抽，忍无可忍地上前把小异族提溜走。
最终白山青还是如愿再次看见了白色人鱼，他专门到了海边，期待的样子看得江渔的目光越发幽怨。
青青都没有主动想摸过他的尾巴。
事实上，白山青秉承着人类的习惯，每天都要给他上药，失去鳞片的鱼尾变成人腿后，上面也是一块块的伤痕。
白山青每次看了都会抿唇，更不用提起点一起泡水的心思了。
010躲到树后脱掉了衣服，整整齐齐非常珍惜地叠好。
这是埃斯蒙德给他找的衣服，好好看的，不能打湿了。
埃斯蒙德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繁复衣物会被这样脱下，他额角突突地跳。
过了一会儿，010从树后出来，他已经变成了人鱼的模样，脸颊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白色鳞片，像是洒落上去的珍珠。
埃斯蒙德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虽然是叫人，小异族有没有可能有贝壳精的血脉？东方书里总是有这个成精那个成精的。
白山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抬头看着人鱼。
他的视线掠过白色人鱼带着鳞片的脸颊，尖尖的耳鳍，和折射出五色光彩的尾巴，迅速在脑中搜索着，忽然想起来江渔和自己说过，埃斯蒙德曾经拿着一个很奇怪的珍珠和江渔炫耀，说这是白色人鱼变出来的。
白山青说：“所以，你是东方人鱼？”
010：！
好！聪！明！
白山青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入了海中，海水漫过他的大腿，通常在这种时候，人鱼蛊惑成功，就要把猎物拖进水里溺死了。
不过白山青身边只有一条震惊的人鱼围绕他游了好几圈，还用西方语夸他厉害。
埃斯蒙德看着这一幕，手背上接连冒出了黑色鳞片，江渔看得后背发凉，连忙上去连拖带拽地把白山青拉开了点，顺便羞涩地也让他看看自己的大尾巴。
这么闹了一通，010变回了人形，抱着白山青又给他买的好多零食准备离开。
010拿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埃斯蒙德，说：“我拿了哦？”
埃斯蒙德挑了下眉，不知道小异族怎么问自己，还是颔了下首。
010有点开心，这个世界埃斯蒙德不会说零食不好了。
他喜欢没文化的鱼！
埃斯蒙德见他这么开心，自己也跟着勾了下唇。
两人准备离开时，江渔忽然迟疑地抬手，叫了一声010：“异族。”
埃斯蒙德心脏一跳，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抬手就把江渔的手给按下，只不过江渔的嘴比他的动作还要快，已经先一步秃噜出话了
“你这里怎么缺了一块？是你们这种异族特有的象征吗？”
010：？
“哪里？”
江渔也很茫然：“背上啊，好大一块呢。”
010怀里的零食一包一包掉在了地上，然后哗啦全部撒了。
010等不及，急急地圈住了埃斯蒙德的脖颈，在陆地上就变成了人鱼。
他转着脑袋看了自己好几圈，终于转头抓住了自己被电焦后蔫巴巴蜷缩在肩胛的鳍条，过去了好几天，鳍条上焦黑的部分依旧还剩下不少。
他呆呆地说：“是哦，我这里怎么缺了一块呢？”
然后江渔被埃斯蒙德打了一顿。
又被白山青也打了一顿。
自闭的010躲进了深海里，埃斯蒙德在深海的洞穴外敲了好几次也没有得到回应。
埃斯蒙德转头又去抓了三群小异族很喜欢的那种漂亮小鱼。
他咬牙切齿地在洞穴门口把鱼都往里放，自己杵在门口，要是有鱼敢出来，他就吃一条。
过了一会儿，小异族惊喜地叫了起来：“埃斯蒙德，这里好像是漂亮鱼的巢耶！”
埃斯蒙德心想，什么漂亮鱼，尾巴还没有自己强壮，鳞片花里胡哨的，而且不好吃。
他“嗯”了一声：“既然是它们的巢穴，你就出来，不要吓鱼。”
010知道，人鱼作为深海的霸主，性格残忍气息强悍，平日里都不会有小鱼主动往人鱼身边凑。
不过没关系，他是鲛人！
虽然鲛人的性格也有暴虐的，不过至少没有人鱼那样看起来鱼见鱼怕。
010伸手玩了一会儿，发现小鱼在绕着自己白色的头发打圈，终于从鳍带焦了的悲伤中脱离。
于是埃斯蒙德就听见洞穴里面说：“我不！我要和它们一起睡！”
埃斯蒙德捏裂了手里的海螺。
白山青据说有其他促进生长的办法，埃斯蒙德去找他拿药剂的时候，顺便去了第三看守所一趟。
里面的人他都很眼熟，在研究所的人鱼保密文件里看见过。
他离开后，第三研究所出了一些奇怪的传闻，比如人鱼会诅咒、会寻仇，以至于相关的研究停滞了许多年。
埃斯蒙德捧着白山青弄来的药剂回洞穴，小异族应该已经睡醒了，他原本以为那些丑陋的鱼会趁机跑掉，谁知道他进洞穴的时候，看见那群丑鱼一堆堆地躺在他老婆身下，像是要把他老婆驮起来抱走。
被抢过老婆的埃斯蒙德当场大怒，小鱼瑟瑟发抖，这个未知生物虽然长得和人鱼一模一样，但是气息却很温柔。
它们想要把未知生物也救走，谁知道人鱼回来了！
小鱼一散而空，埃斯蒙德闷闷地游到小异族身边，伸手把他在水中漂浮的鳍条拉扯平了，又开始用白山青给的方法处理。
鳍条没什么痛感，010眨巴着眼睛看他上药，用鳍条偷偷摸摸地勾埃斯蒙德的鱼尾巴。
黑色鱼尾巴上还有尖锐的黑棘，平常至于要轻轻一扫，就能刮破人类船只的外表，但是白色鳍条靠近时，硬棘立刻变得毫无自主性，被怎么摆弄也不绷直。
010用手戳戳：“好像是有一点硬耶。”
他忧愁又羡慕地看了一眼埃斯蒙德：“要是我也是黑色的就好了。”
就不用担心自己的鱼鳍会被电焦变黑。
埃斯蒙德沉默了，揪住他的鳍条问：“想变成黑色，你还想被电一次？”
010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010的鳍条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恢复，他觉得可能因为自己是一条东方鲛人，所以对西方水域不够习惯，这才导致了恢复缓慢。
埃斯蒙德耐心听完了他的分析，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可怎么办。”他说：“我在西方，你在东方，是异国恋，真可怕。”
他说着，很虚情假意地叹息，010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条鱼在憋其他的坏水。
果然，下一秒，埃斯蒙德话音一转：“那我们去东方过一段时间吧？”
他唇角挂着虚情假意的笑容，小异族这段时间总是关注江渔那边的动静，脑袋里还有个声音会提醒他。
埃斯蒙德观察了一下，发现是江渔和白山青感情有波动的时候就会动弹，甚至有时候大晚上在自己亲亲异族的时候也会响起来。
真是没有眼色。
埃斯蒙德唇角的笑淡了一点。
006忽然觉得整个光球都有点冷，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自己管辖的所有任务者。
没事。
它奇怪地又走了。
“……”
两条人鱼带着他养的一堆泥鳅水蛇去了东方。
010还问过埃斯蒙德为什么会养一群东方鱼。
当时埃斯蒙德皱着眉想了半天，没有给出答案，如果硬要说，就是一种直觉。
当他在某次逗弄那些来自东方的船只，看见上面千里迢迢运载而来的东方鱼时，就出现了一种命运一般的召唤。
埃斯蒙德孤独了几百年，终于在看见那些灰不溜秋黄不拉几的鱼时，有了一种灵魂触电的感觉。
人鱼族以为他们的首领疯了要找一群丑鱼过日子，结果没想到埃斯蒙德带回来的是一条漂亮得和他们截然不同的白色人鱼。
白色！
010的到来轰动了海底人鱼，就连远隔海峡的人鱼也游过来想看看埃斯蒙德选了哪条又黄又黑的东方鱼。
看见后相当震惊，埃斯蒙德这个骗子！
“……”
人鱼的一生有几百年，埃斯蒙德离开一段时间对人鱼族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毕竟之前沉迷养东方鱼的时候，埃斯蒙德也没在族群里出现过几次。
东方和010记忆里的一样，繁华热闹，就连海水里面的也比西方鱼好吃！
埃斯蒙德不是很赞同，他不理解为什么东方鱼为什么更喜欢吃熟的鱼，不过发现小异族嘴巴辣得红红的很好看的时候，他也有点喜欢东方食谱了。
人鱼的体温偏低，亲亲起来能很有效地止辣。
小异族变成人鱼后会有消不掉的白色鳞片留在脸上，好在他长相实在精致，就算有鳞片，也只让周围的路人以为这是什么特别的造型而已。
埃斯蒙德沉沉地盯着第十个盯着异族看的人类，开始怀念深海。
算了，那群族人也很烦。
在一起度过十年后，010的世界线终于缓慢地爬上了八十，这意味着江渔和白山青会共同度过这一辈子。
010去找了白山青一趟，很快对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有了头绪，白山青会变成人鱼和江渔共享寿命，等这件事完成的那天，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会满。
因为这个，010意外知道自己最少可以活一百年，人类变成人鱼寿命依旧比不上真正的人鱼，江渔会和白山青一起幸福快乐地死去。
白山青来找了他们一次，因为突然变长的生命，他准备前半段用来研究，后半段用来陪伴江渔。
到时候人类的白山青死去，留下的就是全心全意陪伴江渔的伴侣。
010听完了，很高兴地对埃斯蒙德说：“我可以都用来和你一起耶。”
埃斯蒙德从喉咙间发出愉悦的鸣叫，用耳鳍尖尖蹭小异族的脸颊，鼻子。
“……”
两条人鱼仗着有腿，满世界乱跑，几乎十几年才和主角们联系一次。
埃斯蒙德恨不得就此和世界失联，到了极北之地时高兴得差点在雪里游泳，因为这里信号太差，010只能和他玩。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白山青已经收尾完人类所有的研究，和他们告别之后，和江渔也周游世界去了。
看着白山青和江渔离开的背影，010很有活力地转回头，眼睛亮亮地看埃斯蒙德：“我们也来亲亲吧？”
故事的结局就是要亲亲才好哇！
埃斯蒙德颔首，没有多问，低下头。
人鱼的舌头比人类长太多，湿滑冰冷，能灵活地探入深处，极具侵略性，能把鲛人亲出窒息的错觉。
又过了一百五十年，010的世界值满了。
010呆了一瞬间，想到了傻傻的江渔，有点难过。
他躲进了埃斯蒙德怀里。
人鱼是对待死亡很坦然的生物，在伴侣死后，他们也会跟着死去。
两条鱼在深夜的大海里游荡，埃斯蒙德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圈着白色人鱼微卷的白发，扯直了，又松开。
“怎么不开心？”
010小声把这件事说了，埃斯蒙德笑了起来，黑色的眼睛温柔深邃地看着他，低下头时柔软的黑发也落在010脸颊上。
埃斯蒙德伸出手指帮他拨开，又用鼻尖蹭他的鼻尖，也低声哄他：“好可怜，死掉了怎么办？”
像是在看热闹！
010很生气地揪他头发，埃斯蒙德被他揪得脑袋晃来晃去，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把白色人鱼抱紧：“我第一次见到人鱼怕死。”
010：“是鲛人！”
“好，”埃斯蒙德从善如流地更改，“我第一次见到鲛人怕死。”
他很轻地吻过人鱼白色的眼睫，看它胡乱地颤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埃斯蒙德轻轻地吻他，从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吻到耷拉着的嘴巴。
“好了，人鱼死后，真的会变成泡沫，”这是埃斯蒙德偷偷从小异族的童话书里看来，他说，“不怕，你会变成很漂亮很漂亮的小泡泡。”
“……”
之后的很多年里，埃斯蒙德洗劫了很多鱼群。
后来这片海域的漂亮鱼群通通搬走了，碰上其他海域的时候，还会痛骂这一块很过分的人鱼统治者。
因为这条人鱼还会去其他海域洗劫别的鱼！
埃斯蒙德在第三百年的时候有所察觉，带着伴侣回到了深渊的家里。
010也意识到了什么，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游，有时候弯着尾巴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只小海马。
埃斯蒙德每次看到这个场景就会很心软，他知道小异族有一点点怕，所以每次都会把尾巴后面跟着的伴侣抱起来一起走。
日子一天天过，埃斯蒙德的活动范围从这片海域缩小到了深渊内，现在只会在住处附近抓路过的可怜小鱼给010看了。
这次出门，他一回头，发现小异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跟在了自己身后，吓了一跳。
又一次抱起来，010抬头看着他，眼神好亮，像是海面之上的月光破水而入，藏进了他的眼睛。
埃斯蒙德也意识到了什么，把白色人鱼抱得更紧了一点。
010蹭蹭他的胸口：“我是非常非常漂亮，你看见第一眼就爱上了的人鱼吗？”
埃斯蒙德一怔，脑中似乎有什么疼痛了一瞬。他下意识地点头：“是。”
010看他，说谎，明明当时都不养自己。
不过一个好老婆不会计较太多啦。
他于是安心地点点头，靠在埃斯蒙德胸口细声细气地说：“好棒。”
下次就不要求你了叭，每次都要凶一下。
看着白色人鱼闭上眼睛，埃斯蒙德脸上的笑渐渐淡了。
他带着人鱼沉进了深渊，里面有他们布置了好久好久的家，大贝壳，小异族喜欢的小鱼雕像，从人类沉船那里捡来的奇怪书籍。
人类喜欢童话。
小异族翻这些书的时候也会很认真，就像里面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真的一样。
他现在蜷缩在埃斯蒙德怀里，漂亮鱼尾巴像是月光照射下的大理石雕像，一动不动。
埃斯蒙德要死死地按着他，才能不让他从怀里溜走。
埃斯蒙德叹了口气，人类的童话好多，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亲了一口，希望伴侣能和故事书里写的一样睁开眼睛。
白色人鱼没动。
埃斯蒙德把小人鱼抱去了大贝壳里，自己也窝了进去。
在睡着前，埃斯蒙德做了个梦，梦里小异族还是有点怕死，一下午都闷闷不乐，终于在人类的书籍里找到了解答。
“人鱼死后会变成泡沫。”
小异族躺在贝壳床上看书，浅色的头发像是海藻一样铺在贝壳床里，看完西方的童话故事后，合上书拍拍身边的座位叫他来，认真地对他说：“到时候我们要靠近一点死掉，这样就可以变成同一个泡泡。”
这样死掉也是在一起了！
埃斯蒙德低声喃喃，“你会变成很漂亮很漂亮的小泡泡。”
小巧，漂亮，泛着五彩的光，好像一戳就破的泡泡。
有这么近，他也会变成一个这样的泡泡。


第272章 
寒冬凌冽， 碎雪随凛风而下，勾叠的屋檐上反着白光，照得人眼睛疼。
这天气光是地上都积了及人脚踝的积雪， 厚厚地踩上去时， 会把鞋袜浸透。
忽然白茫茫中出现一抹鲜红的亮色， 来人用暗红的发带挑了高马尾， 一身衣裳也是红的， 容貌昳丽， 偏偏肤色还是和雪一样的白皙， 看起来异常鲜活。
010认认真真地挑被人铲过的小石子路走， 006在他脑袋里翻数据。
上个世界完成，两统直接就被传送到了这个世界，就连006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006的声音好严肃， 他说：【惩罚世界数据可能出了点小问题， 我要上报。】
010说：【好呀好呀。】
那样999就回来了。
006看穿他的小心思：【已经报过了， 主神还在检修，暂时腾不出手检查这边， 所以，你的监管员还是我。】
010露出了个有点失望的神情。
主神检修了好久哦，是和自己一样出问题了吗？
006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已经传送了这个世界的基础情况。
这是个修仙世界， 却不是人人都能修仙，大多数人都没能摸到踏上仙途的门槛就老死了。
好消息是，在这个修仙者才有话语权的世界， 010的身份是魔道少主，修为不低， 能够单挑一个中型的宗门不带喘气，甚至恶名远扬，曾经因为有趣一天内挑翻了五个小型宗门。
010看一眼反派值，足足有六十，简直是一开始就完成任务了！
006：【但是这是一个要坏掉的世界，主角要换人了。】
010一怔，他知道这些世界的主角不是固定的，只要一个下去，就会有一个上来，可是一般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主角还是不会变的。
006说：【这个世界，你是诱导天之骄子堕落的魔道少主嬴漆。】
010听完了大概，这个世界原本的世界之子是仙尊，仙尊修剑道，性格却很好，在整个修仙界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没有人看过他拔剑，
但是他久为心魔所扰，道心不稳，正道有一个很厉害的大能测算出仙尊最后会堕魔。
仙尊实力强盛，要是堕入魔道，无异是给魔道增添了一大助力。
这预言一出，仙魔二道大乱，魔道想尽方法叫应元仙尊堕魔，而正道则是想把仙尊掐死在摇篮里。
仙尊莫名奇妙就成了两道追杀的目标，新的天道之子就出现在追杀他的那批正道中，正是叫嚣仙尊应该自裁最欢的那一个，在仙尊死后拿到了仙尊的仙骨，一跃成为正道最有潜力的新一代领头人。
嬴漆也参与了这场追杀，把仙尊逼到绝处的时候就是他负责游说仙尊加入魔道，不过最后被黑化的仙尊一剑穿心杀死，然后新的世界之子把原本的主角杀死。
010有点纠结，这个世界线看得他眼花缭乱，不知道这个世界自己要找谁谈恋爱。
要是一起死掉了也可以，可是他要怎么哄别人堕魔呢？
010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站得久了，鞋袜被化掉的积雪浸湿，湿寒缠附上身体。
010蹙了下眉头，虽然是魔道的少主，可是他的外表看起来简直没有一点攻击性。
守在廊下的奴仆瑟缩了一下，他们知道这位少主虽然看着好看，手段却是残忍无比。
魔道，本来就是谁更恶谁才能当的了，这位少主年纪轻轻就稳坐接任之位，平素里也性格乖张。
守在门口的奴仆颤巍巍地道：“少主，已经备了新衣物。”
010把鞋子蹬掉，点点头没说话。
他前几天一不小心在别人给他端东西上来吃的时候，眯着眼睛说好好吃。
结果世界线突然就往下掉了。
010都懵了：【为什么要世界线往下掉？】
006说：【世界线里你是最后引诱仙尊堕落的坏蛋，如果你在这些人眼中不够坏，最后没有十足的证据说明是你引诱仙尊堕魔的，世界线当然往下掉。】
010听懂了。
他只好把手中的糕点丢掉，用少主常有的那种语气盯着仆人，语气凉凉地说不要再拿上来了。
他的变化太突然，就连仆人都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刻跪着收拾完地上的残渣，端着盘子出去了。
世界线很快又涨回来，看来大家能接受一个性情古怪的魔道少主，不能接受一个可爱的魔道少主。
010当时看着盘子走掉的方向望眼欲穿。
雪还在下，面前几个奴仆面面相觑，见少主迟迟不说话，身体已经僵住了，不仅是站在廊下久了被冻的，更是被吓的。
010脱掉鞋袜，赤着脚踩在青玉雕刻的玉砖上，修仙之人不怕寒气，就算是让他直接站在冰上，他也能融出一大块窟窿来。
见少主没有追问的意思，其中一名看起来是领头的奴仆才低着头瑟瑟道：“午前大护法来找您议事。”
010知道，护法是来说关于围剿仙尊一事的，他点了点头，没有很感兴趣。
刚刚从雪里走过来，身上的衣服也湿了，此时黏黏的有点不舒服。
他说：“让他傍晚再过来一趟。”
他叫人都出去，屋子里终于清净了些，010在桌案上看见了大护法留下的玉简，拿过来贴着额头看了看，发现是汇报最近追杀应元仙尊的状况。
大护法在玉简里大肆嘲笑虚伪的正道，说仙尊已经被正道追杀的力有不逮，今日清晨的时候连御剑都出了问题，在少主的住处附近摔了下来，正道不知道附近也是魔道少主圈的地，正准备大肆搜寻。
他来是想借赢漆的人手一起搜，早点收到就早点抢到人。
010用灵力在玉简里画了个勾，出门把玉简交给门口守着的奴仆，淡淡道：“我知道了，让他看着办，你去帮他。”
站在门口的奴仆受宠若惊，他们这些人都是想要有机会进入仙道才自愿为奴的，没想到少主今天心情这么好 ，真的赏他做事。
等把门口的两人都打发了，010开开心心地关门上锁，还用新学来的手法掐了一个结界，这才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从少主的寝宫到后山有一条路，010刚刚来的时候走过，因为这个还在魔宫失踪了一下午，弄得人心惶惶，众人生怕是正道那些道士用了什么诡计把它们少主给抓走了。
要是少主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他们这些看守的人都要被追究到死。
不，死还是痛快的了，想到少主惩罚人的手段，众人就打了个抖。
010那次之后就学精了，出去前都摆出一副不要来烦我的样子，那些人就算发现少主不见了，也知道他是自己跑出去找乐子。
后山在碎雪里被冰封，010在一堆结了冰的枝丫径直走向白雾氤氲的地方。
修士有灵力护体，周身沾雪不化，010越靠近，气温越高，周围树枝上的雪也化干净，正往下滴着水珠，片片雪花从头顶落下，落到地面上化为雪水，留不下一点痕迹。
他边走边解开腰带，腰带太过繁复，上面玉勾和丝绸缠绕在一起，逐渐打成死结。
010埋头朝有温泉的地方走，手上不停，一个劲地在和腰上的腰带做斗争。
忽然他的额头被一双微凉的手抵住。
那双手修长、像是玉石那样透着凉意，抵住他的脑袋后就往下移，力度温和，指尖轻轻一拨，就帮他把玉勾弄开了。
010呆了呆，按理来说他是修仙者，要是周围有什么陌生人的气息出现都可以感知的到，可是现在面前人手都碰到自己了，他还是一无所觉。
010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眼，只是那双眼睛虽然很温柔的弯着，眼底却没什么真切的笑意。
来人坐在温泉边的石凳上，姿态看起来很从容，像是看出他的疑惑，笑了起来，轻声细语地解释。
“别怕，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你才感受不出来。”
应元逃了一路，还是在最后被友人暗算，约莫知道今日可能就是自己陨落之时。
从天上掉下来的之后还庆幸有个好地方，原本正坐在那里等死，谁知道面前突然冲出个不看路的小孩儿。
仙尊露出了一抹笑，看清那人的面容后，俊美的脸上出现几分怔松。
他下意识收紧了手指，柔顺的布料在手下划出道道褶痕，他轻声问“是谁叫你来的？”
他支着下颚，整个人看起来懒散又倦怠，宽大的白色袖袍滑落，露出的手肘上血迹斑斑，看起来触目惊心。
010嘴巴扁了。
应元端详着面前呆了的少年，想起来这附近是嬴漆的地盘，目光扫视过少年身上繁复华丽的服饰，又失笑着否定了自己：“不对，你应该是自己来的。”
他说：“你是嬴漆？”
仙尊成名的时候嬴漆还没出生，嬴漆成名时，仙尊已经很少参与正邪的斗争。
面前人和他听闻的魔道少主看起来有很大的不一样，眼神清澈得像是从山里钻出来的精怪，倒不像是传闻中阎罗一样的魔道少主了。
倒是和传闻中一样好看，只不过没想到是这个好看法子。
应元想，他怎么会是这么一张脸？
谁知道他刚问完，面前人的眼睛就和被欺负一样变得水汪汪的了。
应元愕然，以为是自己猜错。
面前人说不定是被嬴漆绑来的可怜少年，他出声安慰：“若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010看着他浑身的伤，有一点不高兴，听见这话又心虚起来。
应元看着少年黑澄澄的眼睛转来转去，眼看着越来越心虚的样子。他善解人意地说：“不回答也可以。”
或许是邪道有什么计划，这位少主不得不说谎。
于是应元就看着面前少年摇摇头 ，小声说对自己说：“没关系，我就是嬴漆。”
他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应元一怔，然后笑了起来：“那也行。”
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不在意自己落到如今的境地亦有面前人的一份功劳，听见这人之后的问题只是笑笑，并不作回答。
过了会儿，010小声问他：“你为什么笑？”
“嗯？”应元说，“你长得和我的心魔一模一样，我有些惊讶罢了。”


第273章 
010呆呆地抬起手， 指了指自己：“心魔？我吗？”
面前少年竟然显出几分可爱的模样，应元漆黑深邃的眼眸看了他一会儿，勾了勾唇， 很耐心地给他解释：“是我要走火入魔了， 所以看什么都是心魔的模样。”
010慢吞吞地放下手指 ， “哦”了一声。
他觉得可能不是这个原因。
不知道， 为什么面前人看起来更心虚了。
应元看得有趣， 他没忘了这一处是魔道少主自己划出的寝宫， 恐怕嬴漆来这里就是为了身后的温泉。
失血过多让他的动作有点慢， 应元扶着石桌原地转了个身， 010迷茫地看着他的动作：“你在干什么？”
应元声音温和地回答他：“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要沐浴，我只能转过来。”
他一副很担心冒犯的样子，反倒让010有点不知所措， 他说：“不说心魔的事了吗？”
“有什么好说的？”应元笑了笑， 指尖点在石桌上， “你洗吧。”
他说着垂下眼睫，长长的睫羽沾了碎雪， 纤长浓密，侧脸看上去好像是从画里跑出来的一样，线条温和流畅，就连过于苍白的脸色也只让人不敢随意触碰。
010第一次对了仙尊有了实际的认知。
他干巴巴地把刚解开的玉勾又扣回上去， 因为不会弄，还胡乱打了个结。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洗啦。”
想带应元回家，呜， 为什么这么好看。
应元懒懒地看着他：“那是现在就要把我抓回去？”
010觉得，抓回去和带回去应该是一个意思， 于是认真地点点头。
应元伸出手，伸手妥帖地帮010重新整理了一遍腰带。
原本复杂缠绕在一起的绸带被挑起，解开，应元声音沉稳：“劳驾，我身上没有灵力了，恐怕得扶我去。”
010伸出手，刚刚搭上应元的手心，就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一个趔趄。
他惊得眼睛浑圆，没有想到应元看起来高高瘦瘦，原来这么重！
应元也没想到嬴漆居然一点灵力也不用，就企图只靠肉身的力量来扶自己。
两人一起趔趄了一下，身体贴在了一起，010闻见应元身上带着凌冽的冷香，体温也很低，冰冰的。
他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几乎要怀疑身后的正腾腾往外冒着白气的温泉是假的。
应元也跟着趔趄了一下，身体里的暗伤随着牵扯疼痛起来。应元无奈，几乎要怀疑这个魔道少主是故意这么折腾自己。
他索性坐回原位，温温和和地躲开了嬴漆第二次伸过来试图扶自己的手：“我也炼体，恐怕不是很好扶。”
嬴漆不炼体 ，魔道少主好逸恶劳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有绝佳的天赋，以至于在道法一途上费点心思就能一日千里，从来不考虑炼体的事。
010“哦”了一声，收回了手，他左右看看，这里是他的地盘，没有一个人敢过来：“那你等等哦。”
应元端坐在原地，刚才的动作花掉他所有的力气，想动也没办法。他唇角依旧挂着笑，神情温和：“嗯，我等等。”
他看着面前人还不放心地在周围不熟练地布了个连鸟雀都飞不进来的结界，神色不变，等着嬴漆叫上魔宫守卫来一起把自己抓了。
昨日被投了毒，今日强行逃脱已经让毒深入灵根，现在连剑诀也捏不出，就连自爆也不行。
应元唇角露出了个自嘲的笑容。
等了约莫一刻，应元又听见了路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杂乱，应元睁开眼，准备迎接包围自己的魔宫守卫，谁知道刚看清面前的场景，就是一愣。
一只甩着大耳朵的凶兽顶着嬴漆一颠一颠地跑来。
010特意去后山绑架了一只漂亮灵兽来，谁知道冲过来的时候没解结界，灵兽撞了个四脚朝天，嗷呜嗷呜地绕着010撒娇。
一起摔下来的010：！！！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灵兽毛茸茸的脑袋，好软，再摸一下！
那灵兽比他整个人都要大一号，发现人类喜欢摸自己后，把脑袋拱到010怀里的时候，010抱着它差点被拱起来。
“哎呀，”010把结界解了，拎起凶兽耷拉着的大耳朵对它说，“对不起哦。”
灵兽用大舌头舔了他一下。
应元认得这头灵兽，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凶兽，没有想到被嬴漆训得和平常的灵宠一般。
他原本等着这位少主用凶兽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没有想到最后少年敲着凶兽的脑袋让凶兽趴下。
应元坐上了凶兽，狐疑地看了嬴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己坐上来之后，嬴漆好像变得很兴奋。
010左看右看就是不和他对视 ，两人在回寝宫的路上，010说：“你身上还在流血耶。”
应元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迹已经氤氲透了衣物，他“嗯”了一声。
010不是很理解地问他：“我们修仙的人，不是都可以自愈吗？”
何况他还炼体呢？
010拿到的世界线并不全面，上个世界线起，006就只给他基础的世界背景了，要详情一概没有。
听见这话，应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黑眸深邃，声音温和道：“我中了毒 ，所以没法用灵力治。”
010呆了一下：“什么毒，可以解吗？”
应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见他像是真心发问，笑了一下，特别真诚地说：“我也不知道。”
“……”
010借着灵兽把应元偷渡进了自己的寝宫，他寝宫很大，床上能放下三个他也不止。
010端详着寝宫里的布置，空、大，看起来不适合病人养病。
他从床头藏好东西的暗柜里翻出几瓶药放在应元手边：“这个可以补灵力，你吃。”
应元唇角含笑：“谢谢。”
他说：“只是我中的毒接触到灵力就会侵蚀心脉，恐怕用不了。”
他看着面前人又开始呆住，甚至脸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不由觉得有趣。传闻中这次魔道的追杀都是这位魔道少主安排的，手段之残忍酷烈，实在让自己无法脱逃。
怎么这人现在这么个反应？
好无辜。
010绞尽脑汁想了想，嬴漆的记忆里除了怎么折磨人，就是怎么把别人打的屁滚尿流，他努力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给你找圣手。”
魔宫的圣手是医毒双绝的大夫，肯定能够治好他！
应元声音平和，像是完全不知道圣手最喜欢的就是养药人：“好。”
010看看他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声音低落了点：“那我先去给你找药，再叫他来看？”
应元脾气很好地都应了，末了还朝他笑笑。
010被他这一笑笑得晕头转向，身上的灵力都蹭蹭往上涨了一截，回过神后又噔噔噔跑出屋子，先找门口守着的人去要东西了。
他跑出门口，找属下要了最好的伤药叫人送去，结果叫人的时候正好被大护法逮到，拉着他要商讨怎么对付周围越来越多的正道。
010还想着要找圣手，飞快地就溜走了。
“……”
偌大的屋内安静下来，只留被放在床榻边的应元静静地坐着。他神色平静，一点没有因为被单独冷落在这里生出不适感，甚至还懒倦地阖了阖眸，袖子下的手随意搭在腹部。
忽然门口响起一声嘎吱的推门声，应元抬起眼，黑眸如点漆，准确无误地看向了来人。
那一眼看得推门进来的仆从浑身发冷，虽然他张得和想象中的仙人一样好看，但是却不敢让人再多看一眼了。
他不知道少宫主寝宫内忽然变出来的男人是哪里来的，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托着托盘走进来，放在一旁的雕花矮几上。
“这是少主让我们给您送的灵药。”仆从低垂着眼说。
应元视线落在仆从脸上，端详了一会儿长相才开口。
“嬴漆呢？”
仆从愣了愣，他们少主性情乖张，他还以为这位见少主没来应该会很高兴的。
“少主在和大护法议事，暂时脱不开身。需要我为您上药吗？”
应元靠在身后的靠椅上轻轻笑了声。
刚才那一眼仿佛是幻觉，面前的仙人嗓音温和，伸出的手也和雪捏的一样，没有一点瑕疵。
“不必，多谢。”
仆从看见玉砖上落了几滴鲜血，没忍住道：“您伤得很严重。”
应元温和地打断他：“你们少主说要亲手给我上，还是让他来好些。”
仆从的脸色立刻失去了血色，像是想到了什么酷刑，浑身发抖，要是让少主知道自己居然差点看了这位的身子。
他脸色苍白地摇摇头，退了下去。
等他走了，应元的脸色平静地挨个打开玉瓶闻了闻，果然都是上好的伤药。
他褪了外衫，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身躯，他身形修长，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不少伤痕，像是布满裂纹的白玉。
应元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慢腾腾地自己上了药。
他弄不清这个魔道少主在想什么，不过还好，至少这魔道少主长了张很好很好的脸，他乐意在这里待着。
另一头，010让人送药之后就冲去了圣手那里。
魔尊特意划了一块地方给圣手当药庐，里面中了不少毒物，长得奇形怪状，毒性也强，平日里魔道中人都是绕着走的。
010冲到门口就停住了，很有礼貌地敲敲门，等门自己开了后才进去。
圣手是个白胡子老头，010很喜欢他的样子，觉得长得看起来就很像一个好大夫。
圣手抱着水壶在自己的药田里浇水：“少主怎么来了？”
010站在篱笆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诚实道：“来找你帮忙。”
圣手摸了摸胡子，他和少主原本没有交集，思来想去，最近闹得最大的事情也只有应元仙尊失踪这件事。
他说：“少主，追踪蝶大护法已经拿走了，恐怕老朽帮不上其他忙。”
010目光飘忽了一瞬间，不会他回去之后，看见的就是一堆蝴蝶停在应元身上的画面吧。
他有点心虚，绕着篱笆转来转去：“不是，是想让你帮我看一个病人。”
看病啊。
圣手眉头一松，只要不是那摊子浑水就好：“小事，病人在哪里？”
010诚实道：“在我寝宫。”
“哦，在你寝宫——”圣手的声音卡了卡，随后表情古怪了起来，他们的少主虽然行事狠辣了些，但是却没有收人的爱好，难不成这是变性子了。
圣手心情复杂，他倒是也可以看这个。
圣手回屋拿了专门的药箱，颤巍巍地跟在010身后：“走吧。”
他在心里唉声叹气，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被少主看上了呢？自己能救就救吧。


第274章 
圣手在一路上设想了很多， 少主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甚至对自己会见到的惨烈画面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然而等拉开大门后，少主的寝宫里安安静静， 空气中甚至隐秘地透露着一种冷香， 缠绵地缠绕过每一个推门而入的人。
010推门的手慢了一拍， 下一瞬， 宫殿里的气息就像是幻影一样消失了。
应元一怔， 没想到嬴漆这么快就带人回来了。他笑了笑， 合上用来解闷的书， 语气温柔地说：“你回来了。”
010努力吸了吸鼻子， 有点困惑，还是点点头：“我回来啦。”
圣手闻声看去，看见坐在窗边静静翻书的人，眼前一黑。
虽然周身没有一点灵力波动， 但是这模样， 谁认不出来是正魔两道最近抢得昏天黑地的仙尊啊？！
谁知道他们少主一玩还玩个大的， 圣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过去。
他给自己扎了一针，清醒了几分， 嘴唇颤抖地抬起手指了指面色镇定的嬴漆：“你……他……”
010慢吞吞地旁边挪了一步，躲开他的手指。
圣手直面了面色平静的仙尊，那可是仙尊！他没有堕魔之前都只能在坐下仰望，听人家布道的人。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010， 010躲了两下，可怜兮兮地缩到应元后面去了。
应元身上还带着伤，此时看起来像是一折就坏的纸鸢， 还是把嬴漆挡住了。他伸出手，温温和和地说：“前辈， 麻烦你了。”
圣手差点被这声前辈叫得原地升天，同手同脚地走过去给应元把脉，然后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这……”
他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少主，又看了一眼应元：“这……”
010竖起了耳朵：“怎么怎么？”
“尊、”圣手差点一个磕巴把尊称说出来，他囫囵他一下，说道：“他身体里毒性太杂，引发了身体里的暗伤，灵根都污染了，要不是蛮横一点毒压制了其他毒，现在可能正道那些人已经在放鞭炮了。”
就算如此，面前的应元也确确实实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圣手看着仙尊俊美温柔的脸，心想完了，少主不会真的动了奇怪的心思吧，那预言确实有点靠谱啊。
应元面色温和，完全看不出一点失去灵力的惶恐。他收回手，很耐心地坐在原地听人说话。
010眉头皱起来，像是遇上了天大的难题那样，看得应元觉得有趣。
010：“那要怎么办呢？”
“要先疗好身上其他的伤，最后才能解开毒。”圣手说着，捞了一下带过来的药箱，010顺手拿起来，圣手下一秒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乎的，死死护住了自己的药箱：“不准动！”
010一呆，被这一声震得懵了一下，随后更好奇地看向药箱。
药箱上面的皮盖已经被翻开，应元的目光在里面瓶瓶罐罐中一撇而过，伸手拉住像是被吓到的赢漆宽大殷红的袖袍，轻轻往自己身后拉了下。
他又安抚一般对圣手说：“劳烦您回去再给我开药。”
圣手感觉自己快被这道温和的目光看成筛子了，他合上药箱，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讪讪道：“好说，好说。”
010也跟着点头，又插嘴问：“治好其他的伤，要多久呢？”
圣手说：“快则半年，慢就不知道了。”
010说：“那最后的毒好治吗？”
圣手看着嬴漆欲言又止，应元知道他为什么这个表情，因为自己身体里最蛮狠的毒就是魔道下的。
他曲指支着下颚，觉得有些有趣，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黑发垂在肩上，另一只手还拉着赢漆的袍角，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只是长得过分好看的凡人。
圣手跟被恐吓了似的，立刻闭嘴掠过这个话题不谈：“要治的话，我先开药，内服外用。”
只要最后的毒不解，仙尊就是少主的掌中之物。
想到这一点，圣手痛苦地闭了闭眼，最后该不会魔道多了个尊主，但是少了个少主吧，要死。
圣手答应之后会把药送来，他一离开，010像是小狗似的在空中努力地闻了闻，他说：“有药香，你用药啦？”
应元轻轻“嗯”了一声，他松开拉着人袖子的手，端详了一会儿面前似乎有些过分可爱的赢漆，伸手帮他把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忽然道：“我有些困了。”
应元现在不能动用灵力，困是正常的。
010一个精神，跑到床铺边，果然看见自己出去前嘱咐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他转过来拉着应元的袖子往床榻边走：“那你睡吧，我准备了好多好东西。”
好东西？
应元上了药，身上的疼痛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于是微微偏头笑了一下：“什么好东西？”
魔道少主终于准备拿出那些折磨人的东西了么？
他眼睛形状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桃花花瓣堆成的湖泊一样，温柔的让人晕头转向。
010眼睛亮亮的，动作却跟着走的并不快的应元到了床边，哗啦一下拉开床幔：“被子！软软的！床，会发热的！”
床上摆了至少三层松软的被褥，让整张床看起来分外柔软，光是看着就有躺上去的欲望。
应元一怔，他修仙多年，为了磨炼心性，都是睡最简单的玉石床，除了方便修炼，也能炼体，还没有见过这样温柔乡一般的床榻。他的气息更温和了些：“就是这些？”
010觉得应元有点奇怪，他犹豫地看向应元，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床榻边，声音有点飘：“还有一个抱枕。”
抱枕？
应元字面理解了一下这两个词的意思，目光在一览无余的床榻里扫了一眼：“在哪里？”
“在这里，”010指了指自己，他的脸都害羞得漫上一层薄红，像是刚成熟的桃子，连细小的绒毛看起来都软绵绵的：“一个长得和心魔一样的抱枕。”
他眼巴巴地看着应元，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可以吗？”
应元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温柔地拒绝：“恐怕不行，我睡相不好。”
心好像不跳了。010有点失望地摸了摸心口，又点了一下脑袋：“那我看着你睡？”
应元没想到魔道少主这么难缠，他顿了顿，转开话题：“可以沐浴吗？”
010的注意力被轻而易举地转移开，他的视线落在应元身上，因为应元处变不惊的从容气质，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人身上的衣物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上面甚至还沾了血迹和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
010震惊地睁大眼睛，像是看了什么魔术，盯着衣服和应元的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遭。
饶是应元心性沉稳，也不由得被他露骨的眼神看得微微有些脸热：“怎么了？”
010摇摇头：“我去问问圣手你能不能沐浴哦。”
他说着，眼神却在应元身上晃来晃去，两人对视着，不知道为什么脸一起红了。
010蹦起来，揪住还没走出寝宫宫门的圣手回来上药，应元还是温声地拒绝：“不用，我自己上过了。”
010拧着眉：“不行哦，你又不是圣手。”
他就跟一定要走程序的数据一样，一定要圣手亲手检查一遍，应元没办法，只好松开了自己拽着的衣服说：“那就我和他。”
这话听得圣手的表情又扭曲了一下，不会是他们少主把人弄回来之后忍不住先下手了吧？畜生啊……算了，魔道都是这样的，自己也爱养药人。
010奇怪地看着应元：“可是你还要沐浴，难道让老人家在这里等着吗？”
应元温和的视线也看向了圣手。
圣手：“……我不老。”
在应元的坚持下，010只好跑掉了。
屋内，应元简单地沐浴完，他褪下外衫，修长结实的身体上伤痕纵横交错，道道深可见骨，电光在皮开肉绽的血口中乍现，还在不断撕扯着伤口。
圣手一脸凝重地给人上药，等上完后摇了摇头：“这些药虽然是上好的，可是里面都含了灵气，会让你的毒更痛，更深入。”
应元额头上已疼出一层薄汗，日光下的脸庞看起来像是泛着光的白瓷。他摇摇头：“没事。”
010在门外不知道干什么，只好绕着屋子转来转去，忽然从一个窗口看见这样的应元，忽然从数据里生出一种做坏事的心虚感。
006：【……出什么事了，你数据怎么全变红了。】
还不如粉色！
010脸也跟着红了，他说：“没有没有。”
他移开视线，很有道德地换了一个地方转，结果又被不知道为什么晃过来的大护法抓走处理魔宫的事务了。
010：…！
屋里，应元蹙着眉望了一眼窗外，看见空空如也的地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灵力没了，反而变得疑神疑鬼。
圣手说：“这些伤我都可以给你调养好，但是最后的毒，少主不发话，我治不了。”
应元唇色苍白，很轻地勾了下：“我晓得，多谢。”
圣手走了，应元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嬴漆没有进来。
他疑惑地蹙了一下眉头，叫人进来问了一声，仆从低着头，盯着地板回话：“少主又被大护法叫去了，事务繁多，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要请他回来吗？”
应元神色淡了点。他摇头拒绝，神色浅淡地回到床上，双手放在小腹上，睡姿规整，一点没有乱动的意思。
安静偌大的屋子内，体内的灵力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流转起来，开始大口吞掉蛰伏在骨髓伸出的剧毒，每一下都像是在剜他的经脉。
应元灵根特殊，修的功法也特殊，世人只知他功法强横，却没有人知道，只要时间足够那些毒除了让他更痛，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阖上眸，指尖轻轻点在身侧，修长的手指微曲，整个人依旧跟坐在清虚殿里一样。
少主不发话，治不了啊……
“……”
另一头，010看着堆得快成小山的玉简一阵错愕，他不明白，为什么修仙也会有这种阵仗。
大护法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摇摇头：“这些都是不重要的，我让人给您拿去，半个月内给我就好。”
010含泪点头，好多哦。
大护法眉头皱得死紧，伸手召出了追踪蝴蝶：“我带人搜了附近的山脉，没有一点应元仙尊的消息，少主，你说会不会是正道那些人抢先一步，先把人抢走杀了。”
他召出的蝴蝶翅膀上布着一层浅紫色的光，在视线下潋滟着，像是随时会消失在空气中。
010跟着蝴蝶转来转去，有点移不开眼睛了：“不是让你带了人吗？他们的人手比我们的还要多？”
“不，”大护法说，“您给我的人已经足够，那群正道虽然人多，但是心却不是很齐，个个都背地里偷偷搜寻，明面上还没达成协议呢。”
他说着，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显然是对这些正派人士很不屑。
010皱起眉：“我的山，派人警告他们。”
要是什么时候应元和自己一样，出去遛弯被抓走就不好了。
“是。属下还听说，已经有人暗中讨论仙尊身上的仙骨灵根的归属了，领头的就是妙元宗的人，他们的宗的天才急的要死，要不是仙尊师门压着，这群人恐怕要抬到明面上来。”
哦，新的主角。
010心不在焉地逗蝴蝶，心思很快飘到寝宫里的人身上去。
唔，睡着了吗，睡着了抱枕可以偷偷上床吗。
010有些走神，紫色的蝴蝶像是寻找着什么，不断绕着他的手指打转。
大护法嘲笑完后，很快又谈起了正事：“说起来，这么点地方找人，追踪蝶是最快的了，那应元仙尊修的噬元诀带着特殊气息，追踪蝶不会找不到——”
他说着，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一样断在喉咙里，因为在他的眼皮底下，那轻盈的追踪蝶忽然轻缓地扇动了两下大翅膀，下一秒，轻飘飘地落在了少主的衣袖上。


第275章 
010抖了抖手指， 袖袍跟着颤了一下，被驱逐的蝴蝶翩翩然换了个位置，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010：？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 扶应元的时候， 应元确实在自己的肩膀上靠了一下。
大护法错愕地看着他：“少主……”
要是没有要找的气味， 这蝴蝶只会像刚刚那样停留在空中， 并不落下， 可是这蝴蝶怎么， 怎么就停少主身上了呢？！
010镇定地抬头与他对视：“我以前用过这蝴蝶， 它可能是认得我。”
大护法没有被忽悠过去， 他拧着眉看着010，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少主，我和这蝴蝶结了契，它就是说你身上有仙尊的味道。”
联想到手下告诉自己少主下午似乎有些不对劲， 大护法神色一变：“您已经找到人了？！”
010：“我没有。”
大护法才不信， 拉着人要去他的寝宫：“带属下去看看。”
他原本以为是少主情窦初开， 或者是跟着手底下的人学了些坏习惯，没有想到少主居然藏的人居然是仙尊？！
010“哎呀”了一声：“他在睡觉呢， 会吵醒他的。”
这么镇定，大护法的神色变来变去，一会儿是这仙尊真可恶，居然看准他们少主未经人事从这种地方下手， 一方面忧虑地想有没有可能不是仙尊：“睡什么觉，修仙之人不需要睡觉。”
010很担忧地看着他，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 听起来好难过哦：“可是他受伤了，受伤就会想睡觉呀。”
两人一路到了少主寝宫门口， 010说：“你不要拉着我嘛。”
大护法没松手，他害怕自己一松手，少主就真的走上了把仙尊养成禁娈这种不归路。
010拍拍他的手，见人不撒手，有点蔫巴地说：“衣服会皱的。”
大护法面色难看地看着自己的几只追踪蝶跟闻到美味一样往屋子里冲，拦都拦不住，脸色都要凝固了：“您现在还想着衣服？！”
010歪了歪脑袋：“不好看了呀。”
大护法觉得自己要昏迷过去，平日里少主这不着调的性格给正道带来过不少困扰，这是第一次让他这么吃到苦头。
大护法的牙齿咔咔咔地在打架：“您就这么让他堂而皇之地住入您的寝宫？”
说起这个010就更蔫巴了，哪里有堂而皇之，分明是偷偷的，只不过露馅了。
他把大护法的手拍开，整个人蔫蔫地往屋子里走，大护法警惕地跟后面，手已经压在了腰间的佩剑上，起了杀心。
原本站在窗户外往里面探头探脑的010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一路上都是不着调的人，这一眼却叫大护法遍体生寒。
“属下……”大护法艰难道，“属下担心有诈。”
010认真说：“不可以哦。”
“进我这里武器要卸下来。”
里面的应元一点灵力都用不了，一点点灵力都会伤到。
大护法脸色难看，他卸了剑才得以走进殿门。
里面的应元睁开眼，体内的灵力已经停滞下来，他虽然不能动用灵力，但是毕竟修炼了多年，耳聪目明，要是有人在窗外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而自己都听不见，这才是见鬼了。
他身体没动，静静侧耳听了一会儿，听见嬴漆对身边的下属说：“他真的睡着了。”
他？
是自己么。
“那属下进去看一眼。”
那个下属的声音应元也很熟悉，这一路被追杀，都是老熟人了。
魔教的大护法。
应元轻扯了下唇，轻轻阖了阖眸子，听着外面的动静。
窗外，
010死活不让大护法进去吵人家睡觉，大护法压低了声音愤怒道：“殿下，你是被仙尊迷惑了！”
010声音压得和蚊子一样：“可是，他又不是妖尊。”
大护法被堵的说不出话，要气死了。
他们和正道那些人辛辛苦苦地抢时间搜山，结果少主去泡个温泉就把人捡回来了，还藏进了寝宫。
图谋不轨，那仙尊一定图谋不轨！
大护法咬牙切齿地说：“少主，那仙尊心术不正，预言也说日后定会堕魔，你要多加提防才是。”
010：“嗯嗯嗯。”
大护法：“……”
大护法悲愤交加地大吼：“少主！”
010的耳朵又被震了一下，他有点委屈地捂了一下，今天被震两次了，这些魔道的人说话都好大声哦：“听见了。”
大护法深呼吸了两下，开口道：“那您让我怎么对尊上交代？现在还有人手在山脉搜寻，正冒着生命危险和正道抢时间，就是为了找应元那厮！”
他知道应元可能会堕魔，谁知道应元堕魔堕的是这种臭不要脸的路子！
勾引他家少主，呸！
010也有点纠结，现在应元算一半的主角，还有另一半主角正在搜山，试图把应元身上的灵根抢过来。
他正思考着，屋子内忽然响起了轻微的咳嗽声。
应元咳完说：“劳驾，我这里还有几件随身的东西，或许可以用。”
010呆了一下，脑袋从窗户往里探了下：“你被吵醒了吗？”
这话一出，大护法身上的皮立刻紧了紧，生怕少主因为这件事生气，好在应元摇了摇头：“我没睡着。”
两人进了屋内，屋子里好像有股香气。应元靠坐在床榻边，漆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愈发显得他的皮肤像冰雪一样苍白。
大护法盯着原本属于嬴漆的床，神色挑剔地在应元身下转来转去。
嚯，看起来是真的受了重伤。
大护法放下点心。
应元在他的打量下面不改色。刚才换下的衣服都被妥帖地整理好了，他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两枚看起来平常至极的玉佩，递给了大护法。
大护法反复摆弄，没看出什么名堂，嘀咕道：“你身上还戴这种凡人的东西？真稀罕。”
除了他们少主，居然还有人会因为花里胡哨戴满身的东西。
应元唇角含笑，语气温和道：“不是，这两枚玉佩封印着我的剑意，有人碰了就会打开。”
“砰。”
大护法的手抖了一下，两枚玉简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仙尊顶峰时的两枚剑意，这应元不会是想等着自己一出门就把自己炸死吧。
010也呆了一下，觉得应元不太对劲，趴在床榻边看了他两眼：“会炸？
“一般不会，”应元垂眸看他，神色依旧温和：“用这个应该能拖住他们几日，他们都认得这是我的旧物，你随意找个地方扔了，他们发现，自然会在附近多搜寻几圈。”
看起来仙尊是不打算用它炸人了，大护法又有些遗憾，也是，都没灵力要找少主了，肯定也用不了了吧。
大护法转身颤巍巍地走了，一直到宫门口才记起来，自己应该把少主一起拉出来啊！那仙尊看着就不正常！
被他遗忘在寝宫里的010眼巴巴地隔着床幔往里面看。
两人屏气凝神地安静了一会儿，应元被他这么看着，也没办法入睡，只好无奈地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我不是诓你，身上伤口没好，我半夜会不自觉出声。”
010以为他又睡了，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
他的手嗖地一声收了回来，原地蹦了起来，像是只兔子。应元看着笑了，觉得有几分可爱，他忽然问：“殿下，你没有折磨我，是不是也想直接杀了我？”
毕竟对于魔道少主而言，多一个堕魔的仙尊并不是什么好事。
010被他问得懵了下，又摇头：“不想。”
010低头看看他，也有问题：“为什么见面的时候你不炸我？”
应元相信他的回答，嬴漆见到自己时浑身上下毫无防备，要不是身上那繁复华丽的服饰，应元还以为自己碰上的是山中的精怪。
他淡淡道：“长的这么漂亮，炸成一块一块的，会难过的。”
面前人抖了一下，应元像是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逗你的，殿下，我现在打不过你。”
010不是很相信，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啪叽在床榻上坐下。
一个软乎乎的人拱了过来，应元很轻地挑了下眉。
010往床榻上爬了一点，和应元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了一下应元的表情，见他没有讨厌的意思，骨碌碌舒服地滚了两圈。
应元支着下巴看着他，目光扫过，温温和和的像是羽毛抚弄了一下脸颊：“床上是不会长抱枕的。”
“我说会就会，”010恶声恶气地恐吓他，“心魔是会打人的！”
“哦，”应元笑了一下，好声好气地说，“那你轻一点，我现在有点怕疼。”
他垂下头轻声细语和人说话的时候，简直像是在哄了。
010骨碌又滚了一圈，背对着他，随后整个人像是煮熟红透的虾米，往外冒着热意，一点点蜷缩了起来。
“……”
寝宫里的日子和外面截然不同，010每天在看一眼应元好了多少，被赶出去，在外面乱逛，被大护法抓去做事几件事中来回横跳，规律的好像这个世界里的NPC。
然而寝宫外的世界却没有那么平和，正道已经把方圆八百座山都搜完了，他们甚至还遇上了几次魔道的人，双方起了不小的争执，却还是一点应元的踪影也没有找到。
接下来的这几天，圣手每天都定时定点来给应元针灸，修仙界的针灸看起来好痛，灵力还要在身体里窜来窜去，应元每次都会痛出一身冷汗。
他还是不让010看，010愁的可怜巴巴地，和他发誓自己只是看看，又不会摸。
应元还是不让。
010要可怜死了，坐在凳子上和他怄气，一点堂堂魔道少主的魄力都没有拿出来，甚至没有克扣应元一道菜。
应元坐在一旁，手上翻着从圣手那里要来的医术，这些医术都是圣手自己的经验，一个字一个字写的，相当潦草又晦涩难懂，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得懂，只有他会拿来打发时间了。
010坐在凳子上挪来挪去，应元忽然抬了下眼睛：“你最近是不是没修炼了？”
010僵了一下，好像一个突然被老师查作业的学生一样，而且这个老师居然还不是006：“……是叭。”
应元重新低下头，又翻了一页书，语气柔和：“你的灵气跑出来了，有点浮躁。”
010“嗖”地把周身浮出来的灵力收回去了，其实应元说的好委婉，他的魔气刚刚已经泄成了八爪鱼，正围着应元的脚边张牙舞爪地跑来跑去。
没事干了，010只好趴在小花桌上。他软塌塌的好像一块无精打采的糯米团，花桌上繁复的雕花纹路把他的脸压出了一点红痕，惹得应元多看了好几眼。
010：“好无聊哦。”
他说什么话应元都认真的接了：“怎么不修炼？”
010把脑袋埋起来了，这回连额头都抵着硬邦邦的花纹。应元看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把他拨正了：“不可以这样靠着——”
他唇角的笑停滞了一秒，在这一秒间，他的身体里泛起熟悉的疼痛，原本被针灸舒缓的经络一寸寸紧绷，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扯断声，像是被层层崩断。
有人用灵力触发了一枚玉佩。
应元唇上浅浅的一层血色迅速褪去，动了动唇，几乎无声地说了一个字。
“砰。”
随着一声炸响，郁郁葱葱的山头被削掉了一大半，震天动地的声音，就连宫殿似乎也跟着晃了晃。
010抬了一下脑袋。
应元伸手过去，他的手凉凉的，摸起人来很舒服：“没事。”
010“哦”了一声：“发生什么了？”
应元表情不变，神色淡然地说：“玉佩炸了。”
嬴漆的脸上划过一丝愕然，显然是因为这个回答出乎意料：“怎么会炸呢？”
“是呀，”应元声音懒懒的，“好奇怪，要是只看一看，怎么会炸呢？”
“……”
一片狼藉的山头，从折断的树木下爬出来几个人，几人往外咳着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看来应元他还有余力，居然有心思和我们布这样的局周旋。”
他身后的人拖着断掉的腿爬了出来，身上血迹斑斑，神色阴狠地说。
他们都是应元的旧识，对他身上佩戴的旧物熟悉的很，看见了这枚玉佩，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就连仙尊也要保存的宝贝，一打开差点丧命。
“他敢闹这么大动静，就是笃定了我们找不到他，”有人嗓音嘶哑地开口，目光投向了众人身后，“这么大一块地方，只有那里我们没让人搜过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一起看向这些山脉正中央。
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坐落着华丽的宫殿。
那是嬴漆的地盘。


第276章 
众人的印象里， 嬴漆是个和魔尊不太对付的魔道少主，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他确实修炼天赋卓绝， 还有着魔宫大护法的鼎力支持， 自己也够疯， 时常在正魔两道兴风作浪。
应元的消息不太灵通， 以前对嬴漆的印象只局限于天赋卓绝有大护法撑腰为止， 这么相处了几天， 嬴漆原本的形象很快摇摇欲坠， 飞快地朝不受宠， 但是天资聪颖自己成长的小可怜形象倒去。
终于在一天晚上嬴漆看似偷偷摸摸，实际正大光明地摸进屋子里后，应元睁开眼睛，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010在原地站定了， 狐疑地看着他， 怀疑他要把自己赶出去：“干嘛呀？”
应元见他不过来， 自己靠着床坐了起来。他睡前要换药，身上的衣带系得并不紧， 薄薄的白纱贴在胸口，若隐若现。
应元面不改色地揪住被子往上扯了点：“殿下。”
“嗯。”010下意识应了一声，又奇怪地看向他，“为什么叫我殿下？”
仙尊的话， 应该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叫魔道才对。
他的话简直像是写在脸上，应元看着笑了一下：“殿下，这样做是很没有礼貌的。”他顿了顿， 又说：“我有话想问你。”
要在正道傲立了几百年的天才说这话实在不容易，应元实力强横， 就算是脾气好，平常一旦敲定的话就没有人会反驳，更别说这么请求了。
他面前的少年很好说话地往床边走了两步：“什么呀？”
又是“呀”，不知道嬴漆在下属面前是不是也这么说话，软乎乎的，像撒娇。
应元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又停下：“殿下，近日附近有没有异动？”
要是有人把自己的消息偷偷报给了魔尊，应元担心嬴漆说不定就要被魔尊抓走处罚了。
010这几天关心世界线的动静，还真揪着大护法问了好几次，此时很诚实地摇摇头：“没有哦。”
应元信了，然后等到每天吃饭的时候，看着端着饭菜上来的仆从，都气乐了。
还没有？
正道百般挑选，才放了几个探子混进嬴漆的地盘，正好混进了每天准时准点给嬴漆送饭的队伍里。
嬴漆原本是不需要吃饭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过得和凡人一样，一日三餐，反而便宜了他们安插人手。
应元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仆从，探子都到眼前来了，恐怕这所寝宫已经成了个筛子，就是嬴漆不知道了。
应元想起嬴漆性格这么软，传出去的名声却不好听，轻轻地叹了口气。
010还以为他又不想吃饭，应元的身体是灵力千锤百炼出来的，以前不吃饭也没关系，但是现在没有灵力用了，这人还是老不吃饭：“又怎么啦？”
他忧愁又严肃地看着应元，好像是看着一个不乖又挑食的小孩，应元被他看得有些无奈：“我真的可以不吃饭。”
010很不同意，这人每次都教训自己要按时吃饭的，这对健康很重要。
按照世界线，现在应元的身体就是强弩之末，不能不吃饭。
应元听了他的理由，沉思了一会儿：“可是，你说的那些是凡人的东西，修仙者吃了体内反而会有杂质。”
010说：“才没有！我给你准备的都是灵谷和小灵鱼！”
他特地去温泉泉眼附近，一条一条抓来的小灵鱼，小小的，红色的，在清澈的泉水里摇曳，看起来就很好吃。
“真的？”应元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故意逗他，“那我多吃一口。”
面前人看起来好像要气死了，用脑袋顶着自己，凶巴巴地说：“我要自爆，炸死你和小鱼。”
应元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被顶得后仰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少年的腰，又整理这人拱得乱糟糟的黑发：“好吧，那我多吃一点。”
正道的探子来送饭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么一番对话。探子面露不屑，要不是据说嬴漆在娈宠身边时性情会温和很多，自己才不混进这个队伍里。
这么看来，这个娈宠确实很会哄人。
探子低眉顺眼地把饭放下，他是四十年前仙门大比的魁首，得到过应元的亲手指点，这才有资格做这种任务。
他盘算着魔道少主说不定会在这种放松的时候说出什么秘密，上完了饭没走，站在两人身后，像是准备着伺候。
应元扫了他一眼，目光随后落在了桌上的这盘菜。
嬴漆的话倒是真没有说错，这些饭菜全部都是灵植灵谷，一顿饭之奢靡，就连仙门也只有几个掌门用得起。
应元已经很久不食五谷，对这些东西也兴致缺缺，他们修仙的修的就是克制欲望，他看着这些食物，甚至想不起来它们的味道，反而是嬴漆看起来像个凡人。
应元支着下巴看吃得欢快的赢漆，心底忽然冒出个想法。
好像确实是魔道活得快活些。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应元脸上呈现出几分愕然，随后重新燃起兴致，伸手拿起面前已经被放下的玉箸又吃了几口。
应元心无波澜地又放下了，算了，还是一般。
010谴责的目光投来，像是当场抓住了小偷恶行的地主。
还说你不挑食！
一餐用完，应元吃的还没有010多，010好忧愁地坐在他身边，视线在应元平坦结实的小腹上晃来晃去：“吃得这么少，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呢？”
“圣手说了，至少半年，”应元说完，有点忍无可忍地把人的脑袋扶正了，“到底是谁教你受伤了要多吃饭的？”
谁敢这么教坏魔道少主？
010的脑袋跟着他抬起来，圆滚滚的眼睛显出几分小动物一般的无害：“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大家……
应元想说才不是，但是顿了顿，记起来嬴漆是魔尊和凡人女子生下的，还是误打误撞入了道才被魔尊接回来。
说不定凡人是这样的。
应元把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说的也是，那我再试试。”
010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他正好想吃饭后点心：“那我们再吃一点？”
应元戳了戳这个小饭桶：“好。”
魔道有一些特色小吃，是魔气浇灌血花花蜜，口感甜腻，只是花蜜只能留存于花瓣上，所以吃的时候都是连着花瓣一起，对于魔道中人都是大补之物。
010吭哧吭哧捧着花吃，整个人都香香的。
应元吃普通的糕点，嬴漆养他养得很精细，他的身体吃了含灵力的正餐，再吃带灵力的食物可能会疼。
应元对糕点的兴趣也不大，草草吃了两口就不再动了，他身后的仆从看了好几眼，应元注意到，也看了眼糕点，自己拿了完整的一块吃，剩下的都是没动过的。
等仆从要撤下去的时候，应元让他分了。
仆从恭恭敬敬地应了，拉了下旁边似乎还想留下的同伴一起离开。
010很快就被再次晃荡来的大护法抓走，这几天大护法来得异常勤快，应元看得出来，大护法似乎担心嬴漆被自己带坏了。
他原本觉得有趣，一个正道带坏一个邪道，听起来就很有趣。
但是现在他觉得大护法做得有点对了，嬴漆这么可爱，是要看着些的。
他漫不经心地目送两人离开，手指在扶手上摩挲了两下，对身边010留下的属下淡淡道：“去把刚刚送菜的人叫过来。”
“……”
另一头，捧着盘子离开的几个仆从飞快地走到后厨，他们用筷子把糕点夹碎，反复查看，就算不是什么灵材制成的，也希望是人间什么大补的人参一类。
探子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还以为他们也是其他势力派来了，谨慎地没开口说话。
等碟子里的东西都成了碎末，几个仆人才失望地停下动作，没想到就是普通的糕点。
端着碟子的那人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了路边，口中不屑道：“平日里那些带灵力的食物也就罢了，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怎么赏得出手的。”
有人抱怨：“我还以为少主多宠爱他，没想到自己吃着好的，也用这种东西打发他，叫他这么打发了咱们。”
魔宫用的下人大多都是修道中人，嬴漆身边的却不同。嬴漆喜欢看凡人为了修仙的欲望沉沦，所以他的仆从用的都是没有灵力的凡人。
虽然嬴漆恶名在外，但是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因为他心情好的时候真的会出手让人入道。
站在010身边的大护法放轻了呼吸，他把少主拉出来后为了快，走的是后面的小道，没想到撞上了这么一群不长眼的。
这糕点虽然不珍贵，但却是少主仔仔细细从凡间的铺子里挑选出来的，甚至还考虑到了应元仙尊口味淡，选了不怎么有味道的一种。
010面无表情地听着，大护法浑身僵硬地站在旁边，自从应元来了之后，少主好久都没有发过脾气了，他一下还真没准备好。
里面的人还在说：“要不是看他长得不错，我们才对他态度好些，不然看看他在这里待了多久，我们待了多久，要想哄少主欢心，他还不是得问问我们老人？”
大护法心想，不用问，你们马上就要被烧死了。
嬴漆自己入的道，火灵根，入道的时候吞了魔火直接修为暴涨，修炼的路子在魔道里都有点偏，所以影响的心性比别人都还多一点。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身边越来越烫的温度，前面的人似乎也觉得不对，问起周围人有没有觉得热。
010意识到了自己在生气，他还是第一次生气的时候有这么具象化的表现，要是放在平时，肯定要新奇好一阵子，可是现在身体里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窜来窜去，烧得他心情浮躁，连数据库的数据都开始乱蹦。
嬴漆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他生气生得脸颊都红了，唇红齿白，看起来像是艳鬼，还阴森森地问大护法：“你还看着？”
大护法懵了，以为嬴漆想自己动手，没想到最后居然让他动手？
010又看他一眼，皱着眉说：“把他们赶出去，我这里不准用灵力——魔气也不行，你来。”
毕竟不用这些力量，嬴漆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
大护法没想到嬴漆这时候还记得应元不能碰灵力，他没说您只要往外面一站那群人就得全部跪下了，他点点头，撸起袖子往前面去了。
前面那群碎嘴的仆从很快惊恐地跪成一片，开始有人还想狡辩，看见后面沉沉站着的殷红人影后，都瑟瑟发抖着不敢说话 了。
大护法伸手，把四个人小鸡仔一样地拎走，神色凶残，要怎么处理呢
这头，010没有再看后续，原路返回走回了宫殿里。
应元坐在窗边，手边盖着本书，看起来一点不知道有人在背后那么臭骂他。
010生气地一头扎进了应元怀里，应元下意识把人接住，看人气得周身气息浮动，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了？”
是魔尊上来要他交人了，还是刚刚自己要找的人被他知道，这人知道自己的寝宫成了筛子，不高兴了。
都不是。
010埋着脑袋不愿说，觉得应元会不开心，结果三言两语就被应元套出来了。
010更生气了，整个人往他怀里钻。
应元知道这件事之后失笑，他原本打算借着那探子做点事情的，没想到嬴漆误打误撞倒是把人弄死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更重要的是把要气炸了的嬴漆哄好。
“不是什么大事，”他哄着道，“以后我凶一点，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010鼻尖贴着应元平坦的小腹，鼻尖动了动，应元身上香香的，他很明显地走了下神，被应元看出来了。
应元说：“喜欢这种香？”
010慢吞吞地点了下脑袋，应元用指尖摩挲着他的后脑勺，指尖拨弄了一下他如瀑的黑发：“那躺一会儿吧。”
应元含笑道：“或者我拿里衣给你？”
原本不开心的010脸红了，听起来好变态哦。
他看了一眼自己迟迟没动静的反派值，慢吞吞地说：
“好呀。”


第277章 
应元一怔， 还没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
两人循声往外一看，见大护法脸色扭曲， 手中是碎成了一块一块的窗棂， 木窗整扇掉下来， 随着大护法松手， 木屑从他手里纷纷扬扬掉下来。
010：？
他的房子！
010大怒， 勒令大护法用手一点点把窗子修回来， 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大护法表情很冤枉， 还夹杂着一点愤怒， 他就说这个应元会把少主带坏！
大护法愤怒地去修窗户了，走之前还没忘记把010一起带走，正道派探子混入少主的宫殿，少主自然也要谋划着怎么回敬！
010又被拎走了， 拎走的时候还一脸迷茫， 明明失去了窗户的是自己， 为什么要干活的还是自己？
应元看他被拎走时脸上的表情几乎要被逗笑了，等人离开， 唇角那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才明显了起来。
“真可爱，”他自言自语，“要是魔宫的人都有这么可爱就好了。”
应元接下来还在更衣，出门散步时捕捉到了熟悉的面孔， 正道的人好像混进房子里的白蚁，一旦发现了一只，其实有一群密密麻麻地在偷偷啃柱子。
应元想到嬴漆失去窗子时痛心疾首的表情， 有点好笑地想，还是不要让嬴漆再失去一个宫殿比较好。
毕竟嬴漆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座宫殿。
这些探子对嬴漆的寝宫都很提防， 神情紧绷，好像这宫殿里养什么会择人而噬的凶兽似的。
在又一次散步，转弯发现角落里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后，应元停下了动作。
看来大家都对赢漆最近在忙什么很感兴趣。
他最近顺手解决了不少探子，恐怕正道要按捺不住了。
好不容易混进打理花园的探子也正心里暗恨，这魔道的日子过得太好，连浇花的壶都是镶金嵌玉的，这么奢靡，实在叫人不爽。
他早就注意到不远处那个传说中的娈宠一直站着，也不知道得了这千娇百宠的人长什么样。探子边想，边偷偷用余光睨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浑身僵硬。
那人坐在站在原地，脸色淡淡地看着他，显然就是在等自己发现。
仙尊……怎么会是仙尊！
探子捧着玉壶的手陡然一颤，通体晶莹的玉壶直直往地上坠。
应元伸手托住了玉壶，他扫了一眼玉壶。
“昆山玉，”他淡淡道：“别摔了，嬴漆会不开心的。”
一种死亡即将降临的直觉立刻吞噬了他，探子背后汗毛倒竖，下意识腿脚软倒，跪在地上。
“仙尊。”
应元轻轻放下玉壶，壶底和桌面发出了极轻微的碰撞声。
他轻轻说：“原来你们还记得我。”
跪在他面前的探子抖了抖，好像听见了自己骨骼破碎的声音。他的灵力在经络里乱窜，他曾在高台下看过高高在上的仙尊一眼，几十年前他感受到那种迎面而来漫不经心的威压，好像跨越时空重新向他压来。
探子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不是说应元已经中了剧毒，灵力尽失了吗。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同伴，发现同伴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身体里的骨骼都被碾碎，像是一滩人形的肉泥。
探子额角淌下了一滴冷汗。
应元淡淡睨着他，手指动了动，空气中原本弥漫的淡淡香味消失殆尽。
他修炼的噬元诀原本就是靠着吞噬壮大，以前他都是吞噬周围的灵力，现在把对象改成人了而已。
不过这么点灵力，却还不够他身上所有经脉走上一圈的。
探子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渐渐流失，脸上全是惊恐的神色，变成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比让他死了还可怕。
“仙尊饶命！弟子只是被派来打探消息的，之前的事一概没有参与啊！”
应元在花园嬴漆特地为他弄的小石桌石凳上坐下，手支着下颚，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你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探子立刻道：“能为尊上效力，是我的福气！”
应元勾唇笑了一下：“这话我听得多了，以前是因为我是仙尊，现在是因为什么？”
探子立刻道：“自然是因为您依旧是仙尊！”
哪怕走火入魔了也是仙尊。
应元扯了扯唇角，脸上浮现嘲讽一般的神情，很快就消散不见了，他把玩了一下玉壶：“你去吧，回去告诉他们，我不在这里。”
他瞥了探子周围已经失去气息的同伴，淡淡道：“把他们也给处理了。”
探子低声应是，已无需应元再威胁什么，他身上一直流失的灵力就是最恐怖的威胁！
探子想去托起同伴的身体，刚刚触碰到，就发现同伴变成整个人像是纸一样轻，内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血肉的支撑，再用灵识一探，同伴的灵府已是一片虚无。
这种邪门的法术，仙尊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是正道逼得他走火入魔！
探子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再多说，扶着同伴的尸体一起离开。
等他回了正道的大本营，神色悲伤地告诉他们所有探子里只有自己逃出来了，不出所料地遭遇了搜魂。
没想到妙元宗那个天才皱眉搜了半天，收回手说：“师尊，他的灵府被人伤过，看不出东西了。”
灵府受伤对于修士而言无异于自断前路，灵虚真人听见这话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探子口中的话有了几分信任。
嬴漆的宫殿也没有应元的踪迹，附近的山脉也被他们搜过很多遍了，灵虚真人沉吟片刻，提议先撤退，去给应元师门一些压力。
他含笑道：“说不定应元身上还有什么宝贝，让他直接回了师门，倒是把我们这群人刷得团团转呢。”
他面前其他几个门派的人听得有理，都同意了，薛闻皱着眉，他的直觉叫嚣着事情不对，这直觉从几年前就开始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他上前一步抱拳道：“弟子愿留下做最后一遍搜查。”
灵虚真人皱了下眉，上元宗占着第一仙门的位置太久了，这次失去应元势必要元气大伤。他原本想让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在这次在前线好混点身份，没想到薛闻自己拒绝了。
他想到薛闻近些日子来堪称魔幻的好运，还是颔首，伸出手点在薛闻眉心：“我传你几道剑意，要是遇见意外可以抵挡一二。你留下后动作迅速，到时候同我们汇合。”
薛闻眼睛一亮：“是！”
到时候如果真的被他找到应元，那应元身上的宝贝，他就是第一个挑的了！
另一头，010站在一群群情激奋的下属面前，有点迷茫。
最近嬴漆手下这群人和正道那群人的摩擦越来越多，这众多山脉原本都被划入嬴漆的地盘，但是正道却和小虫子一样混进来十分烦人。
“我看什么狗屁仙尊就是正道扯的幌子，”一位穿着铁甲的大汉狠狠啐了一口，“就想给我们找不痛快呢！少主，带我们去掀了他们！”
010看他：“不准说脏话。”
大汉愣了一下，发现少主的眉眼有点冷，似乎没有被正派的行事激怒，反而被自己激怒了。他说：“好，那狗屎仙尊！”
010：。
旁边锯木头的大护法神色扭曲，想笑又要硬生生忍住，差点把刀割在自己手上。
010从来没有见过比自己还要奇怪的人，新奇地多看了大汉好几眼。
算了，不和笨蛋计较这个！
他要了最近正道的消息来看，大护法通常只会挑拣重要的告诉他，现在要给正道找麻烦，010要一条一条自己看过去。
他看的极快，几乎是碰一下扔一枚玉简，站在周围的魔将们神色诡异，少主这好像是在很认真地敷衍他们。
最近正派的动作越发猖狂，像是准备找完最后一波就跑。
010看完了，揉揉有点痛的额头：“去堵他们的路叭。”
这片山脉虽然四通八达，但凶狠的灵兽注定这么多正道只能走最常规的两条路。从这片山脉出去的路只有两条，他的宫殿坐落于其中一条的必经之路上，另一条就很明显了！
010下达了这条指令之后就发现没有自己的事情了，他的手下井然有序地开始谋划要怎么给正派找麻烦，流程之娴熟，010觉得他们随便揪出来一个反派值肯定都比自己要高。
说到反派值，010忧愁地叹了口气，上次变态好像没有做成，反派值都不动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最后一块玉简，准备找个舒服的地方好好躺一躺，一转身发现大护法眼神发亮地看着他。
010：？
大护法的语气虽然强行镇定，但是发光的双眼挡都挡不住：“少主，原来你方才是认真看了的！”
010“唔”了一声，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很快在打护法死活要拉他去书房时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书房！会有！小山一样的玉简！
大护法神色舒畅：“没想到您神识已经到了这种出神入化的地步，这些都是之前积压的公文，您一直没看，我以为是想拖着，原来是根本不用费什么功夫啊。”
010呆呆地看着那堆玉简，拿起一个贴在脑门上，发现这玉简里面还有大概像是三个系统文件夹一样的分类，点进去还有好多好多东西！
010只是系统的处理速度快了些。
他委屈巴巴地放下了玉简，坐在案前一块一块地批阅，等太阳落山才把这一座小山改完。
脑袋涨涨的，010晕乎乎地站起来，觉得自己的数据也乱糟糟的。
旁边还在修木架的大护法满脸欣慰：“真好啊，看来明天的也能及时批了。”
元元，救，有人要虐待统！


第278章 
把探子打发走之后， 应元拢了拢肩侧的发丝，神情惫懒地把玩着手边的玉壶。
头顶浓重的树荫遮盖了大部分身体，周围的仆从不知为何都下意识地绕开了这一处角落， 只看见层层的白袍曳地， 黑发也如流水般倾泻在身后。
他让仆从拿来了针线布匹， 没有说做什么用， 弄了一会儿后就放在一边睡着了。
应元睡了一觉， 醒来时按了按依旧在隐隐作痛的额角。他扶着石桌起身， 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不知道嬴漆有没有找自己找得团团转。
想到那一幕， 应元唇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笑意。
等他回到屋内坐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天日西沉，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仆从小心翼翼地进来， 问他要不要燃烛火。
偌大的宫殿里太过安静， 应元陡然生出了一种自己处在凡间的错觉。他的指尖轻轻在身边的桌面上敲点了几下， 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总不会是魔道少主这么容易就腻了罢。
“不必，”他淡淡道， “你们少主呢？”
看出这位美人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仆从的头埋得更深了，他也听说了前几任前辈丧命的原因，因此对应元的态度格外恭谦：“属下不知。”
他说这话的时候额角汗涔涔的， 看起来实在心虚，应元支着下巴，浅色的眸子盯着他， 语气温和：“那你猜给我听听？”
仆从立刻道：“属下傍晚的时候听其他人说，午间议完事后， 大护法带着少主去一处偏僻宫殿，一待就是一下午，有人说是大护法看少主开了情窦，想请人教导一二……”
仆从的声音越来越小。
应元那种凡间的留守寡夫感更重了，现在还活像个被抛夫弃子的可怜人。他拧起眉挥散这种古怪的错觉，起身准备去找人，没想到宫殿大门被人砰一下推开，随后嬴漆像是一道红色的小旋风一样撞入了应元怀里。
黯淡的房间顷刻就亮了起来。
应元接了个满怀，脸上冷漠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绷不住，他侧了侧脸，嗓音还是淡淡的：“怎么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嬴漆，又开始吭哧吭哧往自己身上钻。
应元身上的肌肉不多不少，轻薄的一层白衣遮盖住底下修长结实的**，010每次抱着他都要偷偷摸上两把。
应元原本只当感受不到，但是今天嬴漆的脑袋尤其不老实，神情憔悴，身上还带着乱七八糟的香味，看来下午时教他的人还不少。
应元脸色越发挂不住，将人往外推，嘴上说：“身上什么味道？臭死了，不要贴着我。”
谁知道他这么一问反倒像是捅了马蜂窝，原本安安静静摸他胸口的嬴漆可怜巴巴地抬起脑袋，又漂亮又大的眼睛亮得像是盈了泪水，简直在某一瞬间，与他日夜纠缠的心魔那张脸完全重合。
应元攥着他袍角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抖了抖，灵府中原本蛰伏的心魔陡然壮大，应元修长的指节绷紧，用力得指节泛白。
010没发现，还可怜巴巴地贴在他胸口，小声说：“是勤快的味道。”
那些玉简是不同下属递上来的，层层审核，到了他手上会沾染很多味道当然不奇怪。
他下午看了有自己人这么高的玉简！
应元身体里仅剩的灵力暴动，他很快想明白，是这几天吞噬了太多人的灵力，一下子牵动了心魔。
他咬紧牙关忍过着一阵痛楚，一字一顿地问：“是不是勤快过了头？”
010很认可地点头，没错，勤快过头了就是虐待系统！
他觉得应元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正要抬起头看看，忽然一双手按在了他的后颈，冰得他打了个抖。
应元不让他抬头。
010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顺着人的力道埋进这人胸口，暖呼呼毛茸茸的发顶拱来拱去：“你怎么啦？”
应元额角已出了一层薄汗，他痛得唇色殷红，漆黑的头发更是好几缕都黏在了脸庞上，只不过怀里的热源让他舒服了些。
他低声说：“下次出去，可不可带上我？我想和你一起。”
“好呀，”010小心地蹭着他的胸口，连偷偷摸的手都放轻了好多，“你是不是好疼？”
应元见嬴漆这么乖，松开一只手，用发着抖的手拨开挡住视线的黑发，又将自己被拱松散了的衣带拉紧了些。
“只是有点疼，”应元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每次心魔袭来时，应元身体里的灵力都会倒行一次，修士修炼功法在体内运转都有定数，要是倒行，无异于自费灵脉。灵力一根根刮过经络，应元眉头微蹙，有时候他还会看见幻觉，看见嬴漆长着尾巴趴在水池边和自己聊天。
要是他真的能养一只这样的灵兽，应元最开始见到的时候就在想，自己会给他占来天下间最大的灵池，让漂亮的白色尾巴能够想怎么甩就怎么甩。
应元自然也感受出来了，嬴漆对自己异常的亲昵。
他觉得有趣，毕竟赢漆长得和他的心魔一模一样，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第一怀疑的就是魔道是不是偷偷在他身上下了什么邪恶的术法了。
可有时候他看着赢漆，觉得那些邪恶的术法看起来也变得可爱多了。
应元痛得回过神，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是考拉一样挂在了自己身上，手还在背后拍拍，像是试图安抚他体内的疼痛。
好像还有点用。
应元苍白的唇弯了一下，闻到嬴漆身上丰富的香味后又迅速扯平，他说：“你刚才还点头？”
010歪了歪脑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试探着看看这人的脸，发现应元没有再按自己，于是道：“我找圣手来。”
“不用，”应元阖了阖眸子，身体里的疼痛已经在渐渐褪去，他重复了一遍，“你刚才点头了。”
010更迷茫了，不知道应元为什么揪着这个不放。他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刚刚的对话：“对呀，我下午就是很勤快嘛。”
应元：“……”
他轻声道：“圣手说我的病要静养，你不要气我。”
他说的温温和和，010听得不知道怎么一股心虚涌了上来，他奇怪地看了一眼数据库，没有坏掉。
应元的指尖摩挲了一下，他想，还是要先处理大护法，把这座宫殿握在手里，他们教魔道少主什么不好，教这种东西。
简直……简直就是带坏嬴漆！
应元隐忍地皱了皱眉头，010担心自己把他压坏了，慢吞吞地从这人身上爬下来，戳戳006：【圣手说他在好转，为什么还会这么痛？】
006掉线去查询了一会儿，再次上线时语气叼叼的：【新的世界主角正在靠近，应元在和他抢天道光环，出现点状况是正常的。】
010皱起眉，有点忧愁：【我可以帮他吗。】
系统手册有严格的要求，在没有确定主角之前，完成任务的系统最好是什么措施都不采取，要是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还需要主神大人亲自来修复，会浪费很多能量。
唔，好像好久没有见到主神大人了。
010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那点熟悉感很快消失不见。
006说：【当然可以，你又不是没做过。】
他没说的是，现在明明是应元势强，世界在试图掰正原本的命运之线，所以应元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010以为他在说之前把好多世界线崩掉的事情，数据库里的数据都心虚得要遁地。
他又伸手揪了一下应元的衣角，很欢快地说：“我找到了让你不痛的方法哦，过几天就好了。”
应元还没过自己心上的坎，闷闷地应了一声。
010又拉拉他：“那好了之后，可以帮我改公文吗？”
好乖，可惜是个坏蛋。
应元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嬴漆眉目间隐隐约约的疲惫，叹了口气，好脾气地道：“不好也可以。”
010：“真的？”
应元弯了下唇，还未褪去的血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了不少，他捏着010的脸颊道：“不然？我说不行，然后殿下就把我赶出去，找新的人住进来？”
010觉得应元说话怪怪的，有点人类说的那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他奇怪地揉揉耳朵，怀疑是自己的仿真体出错了。
应元松开手，转而帮他揉，嘴上还道：“我改了，你也就有更多时间去找别人了。”
010亲昵地蹭蹭他：“没有别人呀，那间屋子里只有我和好多玉简，要是你来了，就多一个你了。”
还会多一个不用看公文，在旁边转来转去的快乐11！
应元一怔，从这话见听出些端倪。
他伸手抚摸着应漆细腻的后颈：“午间是去看公文了？这么辛苦？”
010点点头，茫然地抬眼看看他，为什么应元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看玉简很累的！
然而应元力度轻柔地揉按着他的额角，010很快陷入了困倦之中，他迷迷糊糊地抱住了应元，和006说话，一不留神就秃噜出了嘴巴。
“要提醒我，明天去找薛闻哦。”
应元揉按的手顿了顿，他听过这个名字，自己之后第二个顶尖的天才，妙元宗全宗上下都指望着这么一个弟子。
自己也和薛闻有过几面之缘，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后辈。
应元垂下眼，想站起来，怀里人还一无所觉地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人起身。
010说：“记得哦。”
应元不动了，坐在原地轻轻地应了一声，神色却越发浅淡。
第二天，010神清气爽地起床撒欢，应元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神色温和地说：“你昨日说要去找薛闻，不要忘了。”
010：！
他居然说出来了。
应元神色自然地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010诚实地道：“找他麻烦。”
010脑子转得好快，描补道：“大护法说最近你们正道很讨厌，所以让我找他们麻烦。”
他说着，偷偷扫了应元的表情一眼，声音小小的：“我去啦？”
应元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伸出指尖轻轻在010眼尾点了点。
010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应元轻声问：“心虚都要从眼睛里面跑出来了，知不知道？”
010慢吞吞地说：“下次知道了。”
难道说谎要闭眼睛吗？好难哦。
应元收回手笑了笑，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去吧，我在家等你。”


第279章 
010抖擞地去了， 为了圆谎，他还带了一部分侍卫。
006划了一个大致的范围，薛闻就在那片山脉里活动， 010带着人把山脉都逛遍了， 还是连薛闻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追踪蝶在山脉里停来停去， 证明薛闻确实在这里逗留过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 薛闻不见了。
010看了眼天色， 要是找不到， 中午就赶不回去和应元吃饭了。
唔， 要不吃完饭再来找也是一样的叭。
006评价：【需要吃饭的修仙者只有你。】
哎呀，010用来寻人的魔气随着心虚钻进了地底，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又放出来一缕， 和众人一起在山脉间寻找薛闻的踪影。
众侍卫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一缕消失在泥土里的魔气， 纷纷当做没有看见， 转过身后，彼此间就开始用眼神交流：少主这是太久没修仙， 对魔气的掌控水平下降了？
他身边的侍卫有点费解：不会吧，我觉得是少主最近沉迷美色导致生疏了可能性大一些。
两人忽然感觉背后发寒，转过身发现大护法正幽幽地盯着他们俩，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意思是再敢说少主的坏话，你就死定了。
侍卫纷纷闭嘴，倒是010困惑地皱眉感受了一会儿， 随后蹲下来用手摸摸泥土。
潮湿的泥土沾染了他白皙的指尖，大护法立刻上前：“少主， 不过就是一抹魔气不听使唤了而已，不比这样脏了您的手。”
010摇头说：“不是，底下有东西。”
他的魔气不见了。
他说着，手下魔气氤氲，纯黑的魔气很快凝结成实体钻入土壤，掀飞土壤，露出了底下的一角灵阵。
大护法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随后很快地转为崇拜。护卫们挖开这一块的土地，发现下面不知道什么之后居然藏着一个完整的传送阵。
大护法原本回春的脸色迅速变得不太好看，少主时常来这一块住，这么大一个破绽露在这里，是生怕那群正道不来找麻烦吗？
追踪蝶轻飘飘扇动着浅紫色的翅膀，接二连三地落在了上面，最后密密麻麻地停满了整片法阵，看起来居然有一丝悚然。
这时候众人才记起来这只蝴蝶是圣手用尸体养出来的。
虽然魔宫众人不怕尸体，但是也不想看见这些以尸体为食的蝴蝶。
有侍卫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狠狠道：“看来是薛闻那小子精明，发现我们在搜他的下落，就很快逃走了！”
010的眼睛一亮。
他要！准点回去吃午饭！
“……”
另一头，应元在宫殿里待了好几天，终于起了点出门的欲望。
他这几天给嬴漆做了个和自己身上一样味道的香囊，配方里还少了一味药，他最近看了点圣手的书，正好附近的山脉里有相似的花可以替代。
应元让人带他去魔宫附近开着花的山谷，远远就看见了不少毛茸茸的伴生兽，是嬴漆之前曾经找来载自己的凶兽。
这一处是凶兽的休憩之地，毒瘴密布，难得有人靠近。
应元准备摘点花就走，没想到刚靠近，就听见里面伴生兽痛苦的嘶吼。
他怔了怔，这种凶兽，看起来还是被嬴漆圈养的，怎么会有人胆大包天在嬴漆眼皮子底下对他们动手？
应元摘花的手慢了下来，他拧起眉，嬴漆说不定今晚就就会蔫头耷脑地找过来，和自己说养的宠物都死光了，到时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还要卷着被褥自己闷在里面。
想到这个画面，应元就觉得一阵不渝。
他直起身，缓步穿行在花丛之间，沾了雾气的花瓣落在衣袍间，被轻轻抚落。
等穿过花丛，看见哀嚎的几头凶兽围住的人，应元很轻地挑了下眉，难得地显出几分惊讶。
他扫过地上几头濒死的凶兽，明白薛闻在这里是干什么了。
这些凶兽罕见，又凶名在外，从皮肉到兽骨都是相当宝贝的天材地宝，要是能捕上几头，对修炼大有裨益。
薛闻也握紧了手里的仙器，浑身紧绷。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猝不及防地找到众人搜了半个月的山都没搜出来的应元仙尊。
从前对应元仙尊只是远远见过，更多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应元是怎样的天资卓绝，就连自己，也不过是够到他背影的一员而已。
薛闻看着面前的的应元仙尊，手中还捻着花，宽大的袍角垂在身侧，神色是和无数次曾在画像上见过的一样温和慈悲。
薛闻的直觉却比他曾经遇见过最凶狠的凶兽也要叫的狠。
逃——
他的直觉在嘶吼，薛闻却有些不甘心，他能感受到天道对自己愈发浓重的喜爱，杀！在应元受整个正道追杀，在应元最虚弱的时候杀了他！
等杀了应元，天道的眷顾就全是自己的了。
他目露凶光，面前的应元却像是没感受到一样，凤眼甚至弯了弯，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会儿，含笑到：“哦，我认出来了，你是薛闻？”
薛闻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暗中调动了浑身上下的灵力，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仙尊，我是妙元宗的弟子，前辈们留我下来，他们已经转了念头，希望你能回去。”
传闻中，应元仙尊最是好脾气，就连冒犯他的人尚不会被一把捏死。
只要能糊弄过去，靠近应元，给他致命一击……
应元唇角的笑意更深：“真的？”
薛闻点头，脚下不断地靠近。
应元看着他一会儿，忽然道：“嬴漆正在搜捕你，你可知道？”
薛闻下意识说：“自然知道，我就是逃脱了他的搜捕，才找到了这一方宝地。”
应元：“你动了嬴漆的私藏。”
薛闻冷冷一笑：“魔道罢了，东西不都是抢来的？他们抢别人，我抢他们，很正常。”
他说着，屏住了呼吸，几乎已经要贴在了应元身上，他能嗅闻到应元身上天灵根的香味，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应元忽然说：“你靠得太近了，我不喜欢。”
薛闻笑道：“事急，弟子要带你逃离这里，总归在意不了这许多——”
应元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靠的太近，会溅了血，恐怕嬴漆会闻出来。”
喜欢像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的嬴漆，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个很灵的鼻子呢？
应元侧过身，伸出的手修长苍白，轻轻搭在了薛闻身上。他说：“罢了，也算是灵血，一起吞了也无妨。”
薛闻陡然察觉了一抹浓重的杀机。
这头，010正在琢磨怎么用魔气激活灵阵，忽然脑袋里的世界线就开始叮叮当当地往下掉。
他一个精神，小触手在数据库里慌张地转来转去，魔气也开始焦虑地在地上乱爬：【怎么了怎么了？】
远处山脉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震天撼地，众人摇摇晃晃地几乎要站不稳。
远方传来的震动像是要把这一处山脉都移平。
“有人斗法，”大护法神情凝重地说，“谁敢在此地斗法？！”
他心里提起了一点，魔宫的守卫分了三批，一批前段时间去拦截那些正道，一批留下来保护应元，剩下的就是他们带的人手。这种实力，要是仇家找上门，他们势必要死伤惨重。
010戳006：【是薛闻？】
006传了一部分数据过去看。
山谷，应元已经收回了手。
他身上白色的衣袍依旧干干净净，没有染上半分血渍，收回手时轻声道：“多谢你的灵力。”
他面前已没了人，只剩下几头凶兽在周围徘徊，看见他后夹着尾巴嗷嗷了几声。
应元有些意外，薛闻的境界不高，可是杀了他之后，应元能感觉到自己恢复得更快了。
他抬头瞥了一眼天空，眼中闪过冷笑，察觉到有东西的窥伺，很轻地蹙了下眉，抬起手。
“砰！”
006爆了个配件，他骂了句脏话，薛闻那边能量波动太大，把它的数据炸坏了一部分。
他没有看到太多，只捕捉到了薛闻眼底失去光亮的画面。
006说：【薛闻死了。】
010呆了一下：【啊？】
【他误入了凶兽的地界，没打过，死了，】006说：【恭喜你，这条世界线不用做了，应元的世界线原本就完成了的，不过接下来，你要配合我再完成几个情节收尾。】
010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晕乎乎：【这么说来，是忽然一下就完成任务了吗。】
006检查到他在想什么：【还有反派值，不过之后的情节应该够你刷反派值了。】
010有点好奇：【之后的情节是怎么的？】
应元还是主角的话，正道是不是都要跑过来和他道歉，赔偿，然后欢迎应元回去。
010有点纠结地蹙起了眉头，可是，自己是魔道少主，应元好像不能带自己回去。
006说：【还不确定，等世界稳定下来，看世界线怎么发展。】
“……”
010紧赶慢赶终于在晚一点的时候回到了宫殿里。
应元果然没吃饭，面前摆着丰盛的一桌子菜，独自坐在桌后，显然是在等010。
010好喜欢应元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数据库都会变得像是进水了，还是热水，温温的泡起来很舒服！
应元看见他来了，还笑了一下：“你来了，上午顺利么？”
010微妙地察觉到应元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要真的说起来，好像是周身隐隐约约有了点灵力的滋养，整个人都变得缥缈了起来。
他“啪叽”在缥缈的人身边坐下：“一般耶，你今天是不是觉得更舒服了？”
应元笑了一下：“嗯。”他问：“你是不是给我用什么法术了？”
010纠结地皱起眉头：“我还没有来得及用呀。”
薛闻就死掉了。
应元也学着他歪了歪脑袋，黑发垂在肩侧。他神色温和地说：“那可能是圣手的药好用。”
上元宗，
上元宗一共三门十二峰，原本和妙元、灵空两宗共为天下三大宗，后来出了应元这么个天才，才力压了其他宗门好几百年。
应元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后来更是在上元宗中地位超然。
上元宗在应元这件事上本来就处处回避，态度暧昧，甚至他们还发现有上元修士偷偷给应元通风报信。
迟迟找不到人，回来的时候又遭受了魔道的伏击，损失了不少人手。
妙元宗集结了大半门派上前讨个说法，此时正殿门口两拨人呈现对峙的形势，掌门和三大长老的身后站着上元宗大多的内门弟子，对面正是妙元宗和其他宗门的人。
灵虚真人厉声道：“谁知道你们上元宗是不是私藏了应元？我有寻人的法器，若是不心虚，让我一搜便是。”
掌门脸色难看，周身气息躁动，身后的剑已出窍半指：“你不要欺人太甚。”
上次这群人为了抓应元在主峰的泉水里下毒，现在居然又想来欺负上门。
灵虚真人嗤笑：“不过搜一搜罢了，我看你们是心虚，才这么大反应罢？”
他上前一步，咄咄逼人：“你原本就是应元的师父，现在应元失势，第一个想到的应该就是你才对。”
掌门最近也在暗中寻找应元，听见这句话后心底反而一定。他怒喝道：“大胆！一个出窍修士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他身后的剑猛地出窍，灵虚真人立刻后退两步，妙元宗主同样外放灵威，压得在场的弟子都抬不起头，有的上元弟子甚至闷哼一声，口中溢出血迹。
妙元宗主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何必动怒呢？我们也只是想找到应元而已，预言里说了他要堕魔，我们也不得不防啊。”
掌门看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弟子，脸露怒容：“我怎么听说，预言不仅说了应元，也说了薛闻呢！”
妙元宗主拊掌笑起来：“不错，不错。”
几百年前应元横空出世的时候，预言里说应元当是天命第一人，可是前段时间的预言忽然变了，天命第一人变成了他们宗的弟子，薛闻！
仙人陨，后星出。
上元宗出了个应元可逍遥了好几百年，他们有薛闻，同样可以把其他宗门踩在脚下！
掌门脸色难看，当年出了这一出预言，应元就受了一路的追杀，最后要不是生死间突破，恐怕下场也是死。
他咬牙道：“我一定会把预言的人找出来的，一定！”
妙元宗主和蔼地看着他：“那可是天人，你怎么找的到呢？”
闻言，一直站在掌门身侧的一个紫衣男人忽然摇了摇头，温声劝道：“掌门，还是弟子们重要，不过搜山而已，我们问心无愧，就随他们吧。”
可只要松口，就是把上元宗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仙界众人践踏。
身边的弟子一个接一个扛不住，掌门握紧了拳头，周身灵力暴动，发丝无风自动。
“你们——”
站在后方的灵虚真人忽然惊呼起来：“徒儿！”
妙元宗主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一顿，很快转头：“怎么回事？！”
方才开口的紫衣男人同样神情紧张地看了过来。
灵虚真人很快唤出薛闻的命灯。
薛闻用了他留给他的两道剑意，他好歹也是出窍后期的修士，要知道那魔道少主不过元婴而已，根本不会把同为元婴的薛闻逼死。
到底是碰上了什么对手，才会把两道剑意都用了。
命灯中的烛火摇摇欲坠，过了五息，在众人的注视下，里面的火光忽然灭了。
薛闻死了。
妙元宗长脸色一白，他精通命理，自然也能感受到自己徒儿的大造化，可是现在薛闻居然死了？！
妙元宗主脸颊抽搐着，伸手捉向命灯，远方的山谷里也出现了一双大手的虚影，捉住了薛闻留下的一抹残识。
薛闻生前的最后一幕很快投射在众人面前。
在众人的视线下，那个白衣仙人轻飘飘地捏碎了薛闻的灵府，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注视，抬起眼冲他们笑了笑。
白衣仙尊周身没有一点灵力，可是杀人的时候，周围的灵力却在源源不断不断往他的手下涌。
“诸位，”应元仿佛透过画面注视着他们，语气温和地说，“不要担心，应某不会堕魔的。”
他的眼里明明写着，他要当正道，也要杀干净这群人。
另一头，说着不会堕魔的应元正被010缠着修魔道。
起因是这样的，圣手听说自己的药相当管用后就急匆匆地过来给应元把脉，谁知道他输进应元身体里的灵力全部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动静。
圣手皱起眉，强行送了一抹灵识进去，流窜过应元的经络，顺便还去灵府看了一眼。
他收回手欲言又止：“您真的觉得自己身体好了不少。”
应元颔首。
圣手汗涔涔地出去了，还把嬴漆也喊了出去。
“少主，他体内的毒已解了小半，只是灵府似乎也毁了，”圣手愁眉苦脸地说，“里面看起来一点灵力也不剩下了，也不知道仙尊能不能受得了这个消息啊。”
010有点茫然，意思是应元报废了？可他是主角，不应该报废的。
圣手看嬴漆同样愁眉不展，试探地开口道：“要不，您劝他修魔道？”
010抬眼看向他。
圣手立刻摆出一副相当正直的脸色：“毕竟灵力他已经修不通了，若是以后改修炼魔气，说不定还能重新拥有些力量。”
他见少主像是被自己说动了的样子，趁热打铁：“您也找个理由，应元在您身边带了这些时日，肯定是对您有感情的，要是直说，要是仙尊一时间想不开了怎么办？”
毕竟仙尊能落在今天这个境地，大多还是因为他不愿堕魔，不然他一堕魔，魔道追随者众多，又怎么会被正道追杀至此。
010若有所思地回了房间。
应元刚刚陪他吃了午膳，此时身体里没有灵力，就像个凡人一样生了些困倦，他眉眼懒散地看着进门的嬴漆：“怎么了？”
难道是发现凶兽死了几只？一脸愁容。
010也观察了一下应元，看起来比自己还看了一天的公文还要蔫巴。
他更纠结了。
应元看着，伸出手，微凉的指尖碰上了010的眉心，010下意识闭了闭眼。
应元把他微蹙的眉心揉开，温声说：“再养几只逗趣就是了，我也陪着你，耷拉着脸干什么？”
010没听懂，但是迅速从他的话里得到了启发。
他伸手把应元的手从自己的眉心扒拉下来，攥在手里，几乎是熟门熟路地爬上了应元的膝上，伸手环住这人腰身。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应元脸上闪过一抹愕然，随后很快想不到其他了。
010说：“修魔道好不好？我好寂寞哦，要有人陪我一起修炼！”


第280章 
应元的脸上闪过一抹愕然，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怎么这么想？”
“这么想？”
应元的表情太过愕然，010以为自己露馅了。
010学着他说话，围着应元低下的脑袋一起转来转去， 试图看清他的表情， 好确定接下来要怎么撒娇， “这么想是怎么想？和我一起修嘛， 修魔道很好玩的。”
嬴漆果然和小兽一样围着自己绕来绕去了。
应元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唇微微抿起来， 脸上难得地有了血色：“修魔道好玩， 你还偷懒这么多天？”
“哎呀， ”被发现了，010无形的尾巴在身后翘了翘，他闭起了眼睛，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没有偷懒呀， 就是很好玩。”
又是“呀”。应元凑近了， 见他轻轻闭着眼，才低声道：“说谎。”
怎么能说说谎呢？
010也抿起唇了， 他生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一块，跟藏了颗糖果似的：“我闭眼睛了，你不能说我说谎。”
应元目不转睛地顶起来他微鼓的脸颊，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指腹， 着魔一般低下头凑近了。
他鬼使神差地想，修炼魔道的，果然有一些迷惑人心的手段。
发觉应元迟迟没有和自己说话， 010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应元在对着自己发愣， 于是小炮弹一样一头撞上了他的胸口，然后又软绵绵地蹭了两下。
“是诬陷！”因为应元没有伸手接住他，010挂不住开始往下滑了。
他奋力地向上挣扎两下，嘴上还要说：“我才没有说谎，也没有偷懒。”
他很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你看，我修了魔道，就能够成天和你待在一起玩了。”
原来嬴漆的修魔道就是消极怠工。
好有道理。应元闷笑：“可是我不修魔道，也能成天和你待在一起玩。”
010被他这句反问问得一呆，脑袋里的数据都停滞了一瞬。
他很轻地蹙起了眉。
应元这个时候终于记得用手托着他了，带着他坐上软榻，让人横跨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应元说：“是不是？”
010的眉头越蹙越深，他说：“我觉得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应元笑了起来，他说刚刚圣手鬼鬼祟祟带着嬴漆去干什么，原来是想要赢漆劝自己堕魔。
嬴漆想要自己堕魔，一定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好，可是圣手就不一定了。
应元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还伸手给010理了理被拱乱的黑发。
他说：“我答应你，就算不堕魔也一直陪你玩，好不好？”
010犹豫地看向他：“大护法和我说，你迟早会离开，你不会只当我身边的一个娈宠。”他顿了顿，又问：“娈宠是什么？”
应元的笑意没变，眼神却冷了点。他音色温和的好像是浓稠得要滴下来的蜜糖，轻声纠正：“不对，我以后就只是你身边的娈宠。”
他说：“你以后只养着我一个，我就叫你的娈宠，懂了？”
010：“懂了！”
“……”
大护法来禀告正道众人昨日在上元宗集结，不止为何又纷纷散去。
上元宗也一反常态地启动了护山大阵，拒绝任何人的进入。
010认真的听完，有点捉摸不透现在世界线是个怎么样的发展了，他问006，006意味不明地回他：【那要看应元现在想怎么走了。】
看他想怎么走？
听起来好厉害。
010于是转身就跑回书房，应元刚刚把桌上的一对公文批完，见他回来了：“怎么了？”
010说：“你接下来想干什么呀？”
应元看他明显一副“快问我我也有计划”的神情，笑了起来：“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应元凑得好近，身上凉凉的冷香一个劲地往010身上飘，010小声说：“想出去玩。”
应元笑道：“那我也想去玩。”
他气息温和，随意束起的黑发垂在肩头，不像其他灵修或者魔修那样会不自觉地带着威压，010一见面，不是得用魔气把对方压下去，就是被压。
010喜欢应元这样温温柔柔的，看起来好漂亮哦。
应元说完，沉吟片刻，又问：“想去哪里？”
010把最近从奇怪的游记书上看见的名字都报了一遍，应元听完笑他起来：“最近我忙着，你就到处乱看了些什么？”
010说：“可是，那本书上说那座城池养了很多很多的骆驼，很壮观。”
应元说：“我去过，毕竟是凡人的城池，养了太多牲畜，整座城池都飘着臭味，你确定要去？”
010又犹豫了，臭臭的，那不想去了。
应元也不提醒他可以封闭五感，毕竟嬴漆怎么看，都不会愿意变成一个臭臭的魔道少主。
他想了想，报了一个修仙者的城池：“此地聚集了最多的散修，我们可以去逛逛。”
010眼睛一亮：“说定啦？那我们先在附近玩一圈，玩完之后就出去好不好？”
应元神色温和地“嗯”了一声：“自然听你的。”
010说完之后，又有点发愁，虽然应元的样子在修仙的人里面并不出名，但是嬴漆这一身魔气地出去，简直是在叫整个城池的人出来打他。
010忧心忡忡地又走了。
应元看得发笑，伸手又翻开新的公文。
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006：【……】
要不是之前确定了不能给010透露太多世界线，他真想给010看看应元是怎么恐吓别人的。
“……”
接下来的半个月应元都信守承诺，有时候监督一下嬴漆修炼，有时候和他去附近的山脉到处乱逛，最多不过是顺手把正道派来的探子都给杀了，然后挑着赢漆自己出去玩的日子，抽空去附近的正道屠个门派。
正道人心惶惶，终于受不了了，在某天由两大宗门牵头要去讨伐应元。
而这头，一直到魔尊来信，应元都保持着听从嬴漆的好脾气。
010看完了魔尊来的信，上面说正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集结人群向魔宫逼近，已经到了某个城池，要010快点回来一起抗敌。
这封信还是应元帮010批公文的时候看见的，010为了他能批公文，特地让人把送过来的玉简都写在锦帛上，现在宫殿上下都在传嬴漆真的被蛊惑了心神。
所以这封信还顺便把嬴漆臭骂了一顿，质问他为什么被一个娈宠迷惑了心神，荒废修炼，还想不想当魔宫的少主云云。
应元面不改色地毁掉了这封信，结果过了几天，送这封信的魔将亲自找上门。
魔将一进门就看见堂而皇之坐在书房里批阅的应元，脸色扭曲了一下。
魔将并不认得应元仙尊的样貌，只是挑剔地端详面前这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满脸的不满意，在他看来，只有身材够健壮才能吸引到伴侣。
不知道少主是个什么眼光。
魔将厉声呵斥：“大胆！你怎么敢坐在这里？！”
应元被他吼得揉了揉耳朵，还好，嬴漆没有学魔道这些大喊大叫的坏习惯。
最近嬴漆从那群凶兽那里发现了一头小的，成天窝在兽堆里被舔得身上都是口水味，应元每次都得把人拎去沐浴。
原本010也要带他去的，结果那些凶兽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应元就四窜得和逃命一样，就算抓来一只给应元摸，也耷拉着耳朵，半点没有趣味。
010只好自己每天一个人去，留应元一个人好几次了。
想到这件事，应元微微笑了一下，门口的仆从低头带上了门，转身就去找少主来救场了。
应元站起身，随意地把手边刚刚批完的东西放下：“不如换个地方聊？这里毕竟是嬴漆的地盘。”
他周身分明没有半点力量，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魔将冷哼一声：“我看嬴漆最近也越发忘本了，尊上看中他才让他做少主，他最近都在干什么？”
应元低头把衣袖上的褶皱抚平了，淡淡道：“去后山吧。”
嬴漆后面有温泉的一众山脉都被叫做后山，平日里都知道嬴漆喜欢，没几个主动去那里打扰人的。魔将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觉得这个地方也不错，正好把这个娈宠敲打几分，也算是敲打少主。
结果等010接到消息“噔噔噔”地跑来，应元已经重新理着袖子往书房走了。
010迷茫地看看他身后：“不是有人来找我吗？”
应元笑了一下：“已经走了。”
他的视线落在嬴漆回来也不忘抱着的白色幼兽上停了下，幼兽似乎感受到他的威胁，正嗷呜嗷呜咽地朝赢漆怀里钻。
应元指节分明的手拎住了幼兽的后颈皮，010也跟着像被拎住了似的，束手无策地看着应元把小兽递给旁边的仆从。
他眼巴巴地看着仆从把小兽带走，应元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人跟着小兽一起移开的脑袋转过来朝着自己：“我改公文，还陪你睡觉，你自己去玩灵兽，怎么这么没良心？”
他说着，注意到嬴漆的袖子上全是幼兽躺出来的褶子，又松开手给他整理。
010小声说：“不是哦。”
应元说：“不是什么？”
010于是警惕地四处看看，拉着应元的袖子进了书房。
应元一点也不反抗，好像刚刚在后山眼也不眨地杀了魔将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看着赢漆甚至把殿内的窗户都一一合上了，难得地来了点兴趣，好奇起来赢漆想做些什么。
010确定没人偷看了，又布下结界，神神秘秘地走回应元身边。
“不是在玩灵兽哦，”010慢吞吞地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应元好笑道：“什么惊喜？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他的话音陡然端在嗓子里，因为面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见，一身殷红的衣服都落在地上，底下只留下一个巴掌大小的动物在衣服底下努力地拱来拱去。
应漆一顿，心中生出个荒谬的想法。
010在衣服堆里嘤嘤嘤，这种幼兽的叫声就是嘤嘤嘤的：“好重哦，可以把我搬出来吗？”
应元连忙俯身把幼兽弄了出来，这种凶兽幼年时身上都是细短的白色绒毛，几乎有身体那么大的耳朵，看起来毫无杀伤性。
应元轻轻地吸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
010说：“我发现，魔气可以用来变身耶。”
应元居然对赢漆喜欢变来变去这件事不觉得意外，他察觉自己久久没有动静的心魔似乎蠢蠢欲动起来，皱了下眉压下。
010看到他皱起眉头，于是绕着自己短短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我变成这种灵兽，身上也臭臭的吗？”
应元总是说这些灵兽身上有口水味。
应元说：“不，怎么会？”
白色的幼兽于是亲昵地拱进他的手里，毛茸茸的屁股翘起来还不自知。010说：“那好哦，那我给你摸，你就可以摸到了。”
他就不会跑掉！
应元的心好像放在温水里一样，一种奇怪的感情流过四肢百骸，他轻轻叹了口气：“就因为这个变成灵兽？没关系，我不想摸的。”
修仙之人看不起灵兽一类，将他们归结于天材地宝，总不会主动变为这些畜生的。嬴漆总是出乎他的预料。
白色的小兽抬头看看他，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他的掌心，整只灵兽看起来都小小的：“因为你看起来很寂寞呀。”
又不和自己修炼！
每次改完公文之后应元就坐在窗边，要是没有自己陪，一坐就是一个下午。010偷偷蹲在外面看过，他不知道应元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人好像有点提不起兴趣。
010好开心地朝应元的掌心拱，好像要带着欢快的情绪钻进应元的身体里面一样：“变成这样，你可以想带我去哪里就带我去哪里了。”
应元一怔，这才知道前段时间嬴漆为什么问自己想做什么。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捧住幼兽软软的身体，生怕把他摔了。
他没说自己心里想的都是些杀人灭口的坏事，也没说这些事情做完，自己也会觉得无聊，只是手上紧了紧，怕把手心里暖呼呼的幼兽吓走：“那我们出去玩？”
010有点害羞，其实他变成灵兽，也有一点点原因是这样身上没有魔气，可以出去到处乱跑了。
“好呀，”他连去哪里也没有问，自顾自地矜持点点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要记得帮我跟大护法说一声哦。”
应元弯腰收起了嬴漆掉落在地的衣物，揣着赢漆出门，准备去找这种兽喜欢吃的灵植看看赢漆是不是也会喜欢吃。
站在门口的仆从脸上闪过愕然，揉了揉眼睛。
奇怪，难道少主刚刚带回来了两头幼兽？
010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他撅了撅短短的尾巴，尾巴下面的幼兽屁股圆滚滚的，被应元用一根手指按下了。
应元放低声音说：“你要做一个有兽德的灵兽。”
010的耳朵动了两下，难得地觉得在别人面前以兽形在应元怀里有点害羞，奇怪，兽形和人形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尾巴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还说：“我是的呀。”
应元目光都移不开了，幼兽的屁股看起来又圆又软，白白的短毛覆盖了一层，看起来格外好摸。
哪里是了？
应元说：“那你就不该随便给别人看你的屁股。”
010：“可是兽有毛毛。”
应元不说话了，把他藏进了胸前。
小兽在他衣服里不安分地拱来拱去，忽然奇怪地到处嗅了一遍，随后大大的耳朵耷拉了下来，捂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黑漆漆的一双眼盯着他。
应元居然被看得有几分心虚。
010小声说：“你身上为什么又臭又香？”
和应元身上那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冷香混杂在一起，那点臭味就显得更刺鼻了。
好娇气，这都闻得出来？
嬴漆的鼻子果然很灵，应元松开了他，低头解开了腰带，仔细看了看，果然在袍角看见了一抹浅淡到几乎消失的血迹。
他面不改色地将外衫脱了，扔在一边，魔将的血都是臭的，记住了。
他又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件新的外衫披上，想了想，又绕回了寝殿里，把赢漆的衣物全部带上了。
010狐疑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应元，还想说什么，应元伸出一根手指把他戳翻，他只能啃应元的指尖：“嘤嘤嘤嗷嗷嗷嗷呜！”
应元又戳了一下，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他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淡了，捏着幼兽的尾巴毛毛，低声说：“学得一点都不像。”


第281章 
应元抱着嘤嘤嘤叫的幼兽到了大护法面前， 提了要和赢漆出去玩这件事。
大护法狐疑地看着他：“少主呢，我要听少主自己说。”
应元神色不变，袖子里藏着正翘着尾巴拱来拱去的嬴漆， 他用指尖卷着赢漆几乎有身体那么大的耳朵玩， 嬴漆就趴在衣服上开始啃他的手指。
小小的乳牙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啃起人来和挠痒痒一样。
应元：“他已经先走了。”
大护法居然觉得这是少主能做出来的事， 他皱起眉看了一眼应元：“你先去拖住少主， 我带十二守卫随后就来。”
嬴漆行事乖张， 结下的仇家不知凡几， 在魔道地界内出行也要小心。大护法语重心长地同应元说：“你动作故意慢些， 少主会慢下来等你的。”
010不满地在应元微曲的手指下拱了拱，很不满意大护法居然在背后说他坏话。应元伸手按住他，唇角含笑地对大护法说：“好。”
等大护法转身走了，应元才把嬴漆捧出来。
他手指修长， 拢在一起时像是从天而降的牢笼。在牢笼里的幼兽没有半点察觉， 应元低声道：“我们快跑， 好不好？”
怀里的幼兽抬起脑袋，歪了歪脑袋：“不等他们吗？”
应元说：“可是， 我想和你去。”
他垂下眼睫，浓密漆黑的长睫掩去了眸中的神色，鼻梁秀挺，薄唇殷红， 看起来像是画中人。
“我专注修炼百年去，其实未曾出去玩过几次，”应元温和道， “我想和你出去玩。”
010的尾巴被好看得翘了一下。
“好嘛，”他说， “我们偷偷的！”
“……”
006自然不同意，应元的世界线太不可控了，010还没有收到后续要完成的情节点就走，到时候情节点出现了怎么办？
010听完之后，小声问：【可是，情节不应该是发生在主角身边的吗？】
006被问住，010亲昵地在数据里蹭他：【我走了哦，真的走了？】
006：【……你明明已经在路上了！】
嬴漆自然有飞舟一类的魔器，可惜这些若是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修仙者的地界，他可能刚刚露面就被抓起来了。
应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叶飞舟，外表平平无奇，里面倒是非常舒服。
010有点好奇地踩着肉垫进去，小兽的小尾巴不自觉地抖来抖去，吸引了应元的目光。
白色幼兽顶着小尾巴掉进了坐垫里，乱蹬着四肢，又被应元伸手解救出来了。
006凉凉地说：【你是出来寻找情节点的，还是出来度假的？】
哎呀。
010趴在软垫上听训，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播报声惊醒的。
【当前情节点完成。】
010：？
010醒来，发现飞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好缓慢，应元刚刚从甲板上回来，身上还沾着水汽，看起来刚刚沐浴过，去吹风了。
010好奇地上去蹭蹭，应元温和地把他抱起来。
010说：“你去哪里了呀？”
他努力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只有好闻的淡淡冷香，应元笑了笑，学着他说话：“出去吹风了呀？”
他肩头垂落的黑发还残留着潮湿的水汽，010大大的耳朵扫过应元的手背。
他说，“好叭！”
010睡觉的时候完成了一个情节点，006给他播报的时候看起来要气死了。
010很满意地在飞舟里面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位置，软榻的另一边就有及腰的玉台，上面满满当当摆着好多高级灵石当做动力，远远看来甚至有一层如有实质的灵气环绕，看起来相当诱兽。
应元闭眼打坐着，一旁堆积如山的灵石时不时抽出来一丝汇入他的体内。
010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悄咪咪地扒拉了一块灵石放在肚子底下，看似在专心打坐的应元忽然睁开眼，伸手把他拎起来翻了翻肚子里的毛毛。
010挣扎着去捂住自己的口袋：“不能抢兽的！”
这种凶兽雄性也有口袋，不过很小，平常都只用来给孩子和伴侣带食物，但是放下一块灵石绰绰有余。
应元在软乎乎的肚子里找到了灵石，伸出两根手指把灵石夹出来，拿在手里把玩：“有棱有角的，这个放在肚子里面不舒服。”
小兽有点不开心，护住了自己的口袋：“可是魔石黑黑的，而且我有好多啦。”
应元很专制地说：“那也不行。”
小兽只好趴下踩软垫，踩了一会儿后很快又忘记这件事，在仓内晃晃悠悠地走了一圈。
明明应元开飞舟开得很稳，可是010却走出了颠簸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晕乎乎的。
010：“这个是从哪里来的呀？”
应元坐在矮榻上看他：“许多年前放在戒指里，前段时间翻了翻，正好拿出来用。”
这东西是他刚刚入道的时候意外得到的，之后许多年没有动用，没想到现在正合适。
010听完：“你能用灵力开储物戒啦？”
“嗯，”应元神色不变，“圣手的药有些作用，前几日从梦中醒来，发现体内有灵力。”
010的尾巴抖了抖：“可是，圣手说你应该没有恢复呀？”
甚至报废了！
应元镇定道：“他医术不精。”
010觉得这话有一点矛盾，不过应元以前是仙尊，现在重新变成这个世界的主角，恢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幼兽没心没肺地抖了抖耳朵，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他后知后觉变成兽形好像对自己也有了点影响，皱了下眉头，自己玩了一会儿后又迷迷糊糊地站起来问：“那你现在是什么实力呢？”
应元亲昵地蹭了蹭小兽脑袋，把小兽蹭得跌坐在原地。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我现在约莫刚刚入道，日后还要靠殿下保护了。”
010一屁股坐下后就不起来了，动动耳朵：“好呀好呀。”
他好像还没有保护过应元！
010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的飞舟，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应元揣在怀里。
应元还在打坐，身上凉凉的，010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应元注意到他的动作，睁开眼：“醒了？”
010嗷呜嗷呜地应了两声，应元就起身带着小兽一起下了飞舟。
他选的这座城池果然热闹，刚一下飞舟，010就被热闹非凡的集市惊了一下。
010毛茸茸的脑袋从应元胸口的衣服底下探出来，四处看看。
“好多人耶。”
应元“嗯”了一声，没有说平常并没有这么多人，倒是旁边的路人听见后往这边看了一眼。
路人看见身边的修士衣冠楚楚气度非凡，以为是他说的，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莲花城原本也没这么热闹，近些日子大家说要一起讨伐魔道交出应元仙尊，这才都聚在了这里。
这人要是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挑现在来？
应元伸手摸了摸嬴漆毛绒绒的耳朵，在路人困惑的注意下离开。
他先试图带嬴漆在附近最热闹的地方逛一圈，到了之后发现都在商讨怎么从魔道的手中搜出自己，又沉默地离开。
好在他离开得够及时，没有被还在胸口和他的领口打起来嬴漆发现。
应元终于发现为什么很多修仙人士不愿意变成灵兽的另一个特点了，因为这好像确实会影响到修仙者的灵智。
他视线扫过城池中心那座显眼的高台。
莲花城是无数小岛构成的，每五十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场仙盟的擂台，不过今年变了些，这些人角逐的不是灵器，而是一个和两大宗门一起去围剿自己的名额。
毕竟参与者就能进两大宗门，对很多散修来说是不小的诱惑。
应元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他原本想住在飞舟上，但是看嬴漆一上飞舟就蔫巴巴要睡觉的样子，福至心灵地在能看见热闹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
最近莲花城人满为患，客栈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不少散修都睡在自己的灵器上。应元问有没有空房时，小二还多看了他一眼，虽然长得好看，周身空荡荡的，半点灵气也没有，不会是刚入道的散修吧。
应元放了一枚高阶灵石在桌上。
他觉得有趣，修仙者自诩与凡人天差地别，差的也不过就是岁数而已。
不如养灵兽好玩。
小二见到那枚上品灵石，眼睛直了直，这些东西都被大家宗门垄断者，那些穷散修身上可没几块。他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不少，引着这位客人上楼：“我们这里可是离擂台最近的一家客栈，往日里都是没有空房的，今日还是灵空宗的人都回灵舟上去，才空出了这许多。”
应元觉得他有些聒噪，揉了揉额角，低头看了一眼，嬴漆倒是听得很认真。
小二一路上把莲花城的历史说了个遍，意犹未尽地要说起近日的擂台时，忽然被眼前的客人淡淡扫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闭上了嘴。
他注意到这位客人胸前似乎有什么灵宠在拱来拱去，好奇地看了一眼，没看第二眼，面前的修士已经将衣服笼好了。
他视线没移开，嘴上继续说：“您靠着这牌子，我们能给您提供所有修炼要用的东西……”
应元拿了灵牌，淡淡道：“有餐食吗？”
小二愣了一下：“啊？”
应元道：“饭。”
小二没见过这样的要求，就算是顶尖的那批修仙者，平日里吃的也都是些灵果灵丹，也轮不到他们准备。
想着那块灵石，小二说：“有！”
应元颔首，又摸出了一块递给他：“劳驾，先给我准备些兰草。”
这就是幼兽喜欢吃的了，出来得急，也不知道嬴漆喜不喜欢吃。
小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笑眯眯地捧着灵石去找东西。010终于从应元胸口把脑袋探出来了，好纠结地说：“他刚刚没有说完，什么擂台？”
应元带着他进房间，扫了一眼能自动开启的结界，不是很感兴趣，打开一面房间的窗，发现正对着擂台附近正唾沫横飞宣传一轮的一群人，面不改色地又关上了，去另一头。
他的手轻轻按摩着凶兽的脑袋，幼年形态，似乎连骨头都是软软的：“天下三宗，上元、妙元、灵空三宗每五十年都会在莲花城举办一次擂台，前三的散修能进入宗门成为内门弟子，三大宗也会带自己的弟子来参加。”
他细细把莲花城繁荣的原因讲了一遍，010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人形，骨碌碌在床榻上滚了一圈，又坐起来问：“那你也参加过擂台吗？第几名？”
应元失笑：“我没有。”
他原本是凡间的王族，因为天生灵骨被上元宗带回宗门，倒不是散修那样一步步走上来的。
他回忆着：“原本前些年是要参加一次的，但是当时莲花城底下出了水鬼，我收拾完水鬼后就回宗门复命，也没来得及参加。”
当年一场惊心动魄的时间被应元轻描淡写地带过，当时差点导致莲花城变成死城的十三水鬼个个连元神也被碾灭。
010的好奇点又歪了：“前些年？是多久以前？”
应元支着下巴笑眯眯道：“记不清了。”
他简直在光明正大地撒谎，010有点分不清人类的神情，看了好久，困惑地说：“真的？”
应元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轻轻闭起了眼睛，一本正经道：“真的。”
010：。
闭眼睛了，在撒谎！
可恶可恶！
010愤怒地扑上去咬他，幼兽抱着应元手指啃了好一会儿后，忧郁地放开了他的手，用屁股对着人了。
应元伸手戳他短短的尾巴：“用屁股对着我，不守兽德。”
010把尾巴翘起来了，用白白的屁股对准应元。
他说：“臭你！！”
应元尤其不喜欢这些凶兽身上的口水味，然而010却被应元一把抱起，应元笑眯眯地把脸埋进他雪白的毛里，短短的尾巴搔在他下巴上。
应元继续一本正经道：“被臭到了。”
“……”
在莲花城没魔气补充，又晕飞舟，010很快就犯起困来。
他这两天为了身上没有魔气的动静，甚至连心法也没有运行，精神也不如以前好。
应元见他睡着了，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才走到窗边。
从飞舟进入莲花城以后，好多人的灵识就投射而来，徘徊在附近迟迟不离开，好在嬴漆是灵兽的样子，没有叫这些人看见。
应元的指尖摩挲了下，他回头确定嬴漆睡得正香，才伸手轻轻推开窗。
微凉的夜风中，他修长的手穿过了布下的结界，体内灵诀运转，轻而易举地把在外面不断徘徊的几缕灵识捏住。
灵识在他指间疯狂挣扎，城外窥伺的大能中不断有人睁开眼。
应元的掌心燃起灵火，把灵识碎片烧了个一干二净，顺便吞噬了里面残留的一些意识，这才收回手搂着嬴漆睡了。
另一头，原本在某个灵舟上的灵虚真人突然哇地一声吐了口血。
身边的弟子慌忙地上前给他喂丹药，被他挥开。
“果然在这里，”灵虚真人嘴角带血，语气却兴奋，“快！传讯让师叔祖他们来！应元自投罗网了！”
自从应元从正魔两道搜捕中逃脱甚至恢复，他们这些人寝食难安，谁想到应元还有主动跑出来的一天。
甚至还带了一只没有杀伤力的灵兽！
“……”
接下来的几天，应元没有急着找人麻烦。他抱着赢漆把莲花城出名的几座岛屿里乱转。
010眼花缭乱，正道看起来比魔道好玩，他不想应元修魔道了，他自己都想修灵力了呜。
小兽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得嗷呜嗷呜叫，应元皱着眉安抚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带赢漆去吃岛上特有的莲花丹，据说这东西入口极甜，和人间的糖豆差不多。
他抱着小兽走，迎面走来有两个散修，其中一人兴奋地说：“据说妙元和灵空两大宗主都来莲花城了！他们果然很看重这次的结果。”
另一人说：“可是要来早来了，怎么突然就来了？”
应元面不改色地抱着010和两人擦肩而过，过了一会儿，010狐疑地转回头：“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有吗？”应元伸手把小兽的脑袋拨回来，他端详着幼兽严肃的黑眼睛，笑了起来，轻声细语地说，“可能是看见你了，奇怪这种凶兽怎么会这么乖。”
010费解地回想大灵兽用鼻子拱自己的样子：“可是它们就是很乖呀。”
应元说：“没见过你这么乖的。”
他说着，煞有其事地把赢漆又往袖袍下揣了揣：“要藏好。”
他露出个笑，语气斯文：“要是谁敢抢，我就把谁杀了，元神也劈成一块一块的柴，烧着玩。”
010：…
可恶！到底谁才是反派！


第282章 
010原本以为应元这么说是说着玩的， 可是到了莲花城几天，他夜间都要睡觉，有时候醒来就会发现应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一趟。
自己稍微走两步， 他又回来了， 手上还拿着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我去给你找吃的了， ”应元换了一身新衣服， 头发也是潮湿的， 整个人站在夜风里， 像是要散去的一团雾。
010变回人形。
应元这段时间实力恢复得更多了， 捣鼓了一会儿后下了阵法， 让他的魔气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应元放下手里的吃食，温和地看着他，“喜欢吃这个吗？”
010用指尖拨弄了一下，手下的冰糖果子骨碌碌滚了一圈， 从桌上掉下去。
他说：“十二护法到哪里了？”
应元唇角的笑淡了一点：“怎么了？”他状若无意地问：“和我玩的不开心吗？”
010摇摇头， 用手指把果子戳来戳去， 一不留神还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窟窿，他说：“这个是魔道的果子耶， 不过我们也不吃，里面都是狂暴的魔气，我还以为是他们带来的。”
应元眼底陡然冰凉了下来，这是他专门从莲花城有名的小食铺买的， 看来那群正道是发现打不过自己，开始试图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应元弯腰捡起果子，掌中燃起一团灵火， 等火熄灭，黑色的灰烬被他随意撒在了窗外。
010抬头看了一会儿， 火光映照在他黑色的眼睛里，他忽然出声：“你现在有多厉害了呀？”
应元也回视他：“一点点厉害？”
010叹了口气：“可是，我怎么还是觉得你不开心呢？”
这个世界的应元好难哄哦。
应元笑了起来，他坐在010身边，语气也很苦恼：“那你要怎么办呢？”
010想不出来，他往应元怀里一扎，语气苦兮兮的：“灵兽没有脑袋想这些。”
怎么想不出来就耍赖？
应元笑个不停，手指轻柔地在010后颈摸了摸。
他说：“这样就很好。”
第二天，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很漂亮的小灯，冒着绿色的火光，010有点喜欢这个小灯，不过应元每次都把它扔在角落。
有一次010走近了听见里面有惨叫，被吓的都炸毛了。
应元发现后拿灯过去捣鼓了两下，又放下，淡定地说灯坏了。
说完就把灯烧掉了。
010狐疑地看着应元，他总觉得应元这段时间总是在骗自己。
可恶，说谎都不闭眼睛！
几天后，他在半夜被006戳醒。
他还好困，变成兽形趴在应元胸口，应元在玩他的爪子，被010扒拉开。
【怎么啦。】
006凉凉道：【应元要完蛋了。】
010精神了。
应元再次伸出手，怀里的幼兽用爪子扒拉开，他再伸出来，幼兽再扒拉。
010生气地说：“不要吵兽！”
你都要完蛋了！
好凶。
应元无奈地收回手，觉得嬴漆变成幼兽后对心性好像也没有太大影响。
006说：【应元原本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但是薛闻出现后，他就要下线，没有问题吧？】
010点脑袋。
应元支着下巴，端详着不知道在自己和自己玩什么的幼兽。
006说：【薛闻之所以可以顶替他，是因为应元的世界线完成的太早，当时强得破坏了世界的平衡。之前薛闻死了，应元实力大退，也没有其他主角可以代替他，他才没有受到世界线的针对。】
【原本他慢慢恢复实力，只要不堕魔，解除和正道的矛盾就可以重回仙尊的位置，】006“哈”了一声，前段时间应元帮010完成情节点他就很生气了：【现在他在堕魔。】
堕魔？
010歪了歪脑袋，可是前段时间自己才邀请过应元，他都拒绝了。
010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应元看得有趣，又很可恶地伸手戳他，被咬住了。
有点疼。
他轻轻吸了口气。
010没松，含含糊糊地问他为什么要堕魔。
应元挑了下眉，周身的灵气氤氲：“我没有。”
010被周围的灵气弄得直打喷嚏，应元又无辜地把灵气收回了。
他叹了口气，魔道总是有一些独特的传送信息的方式。
应元语气温温和和的：“谁和你说我坏话了，我怎么会堕魔？”
他说着顿了顿，摸了摸灵兽的脑袋：“没有说魔道不好的意思。”
010被他摸得眯眼睛，爪子不自觉在地上扒拉了两下，很快又停下。
006说：【心魔越来越重，但是应元管都不管，他这不是等着堕魔？】
010把这话转述了，应元的手顿了顿，这下没问嬴漆是从哪里听来的了。
总归是那些讨厌的正道嘴里。
应元把小兽抱起来：“会没事的。”他的指尖在幼兽短短的绒毛间穿梭，像是安抚。
006几乎被应元这笃定的态度弄得怀疑自己，他又检查了一遍世界，应元最近确实是在大开杀戒，甚至准备在莲花池众修士聚集的时候把在场修士都一网打尽。
预警程序都响了。
010听完他的话，陷入了沉思，006说应元的心魔还有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这些追杀他的正道。
010不确定地问：【莲花池上聚集的修士都是来杀他的？】
006卡了一下，忘记010还不知道这件事了。应元在010面前还是装得柔柔弱弱的。
010又说：【而且，只要解除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好了？】
006很谨慎地应了一声：【理论上是这样，只要解除他们之间的矛盾，应元也不会大开杀戒，就不会堕魔了。】
010异常高兴：【我来！】
回过神来，010才发现应元已经无聊到在拿衣服上的衣带给自己打小蝴蝶了。
他的耳朵都被扎在一起了！
灵兽震惊地在原地团团转，耳朵也努力地支起来，应元还以为他不喜欢，沉吟片刻，准备给人解开。
谁知道010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想要的，累得趴在他的膝盖上：“镜子呢？屋子里怎么没有镜子？”
应元笑了起来，五指张开，给他凝结出一面灵镜。
里面的灵兽身上的蝴蝶结小巧又可爱，关键是非常标志，看起来和010费大力气打出来的也一样。
有点好看。
010的尾巴又开始翘了。
应元从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了几件小小的衣服，看起来非常适合灵兽穿。
010说：“不行不行不行。”
换衣服要被摸来摸去，好奇怪哦！
“……”
应元注意到了嬴漆的不对劲，平日里，忽然来了个什么蝴蝶、嗷呜嗷呜叫的幼兽，嬴漆一定要好奇地过去扒拉下才叫完，可这几天嬴漆既没有无聊到扑城里的莲花弄得一身湿漉漉，也没有半夜不出来侦探一样看自己到哪里去了。
应元很轻地蹙了下眉头，难道是腻了？
他不能接受这个理由，魔道众人虽然都有这样那样恶劣的习惯，可是嬴漆不一样。
他顿了顿，看着嬴漆吃了一口塞给自己的糖果，还有穿了一次就不穿的小衣服，又沉默了一下。
010对自己的露馅浑然不觉，每天都在努力伸耳朵，试图从路人那里得知关于围剿应元的最新消息。
应元有时候还会捂住他的耳朵，灵兽耳朵太大，他捂住就得把灵兽一整只捧在手里。010就会很稀罕地看看他，甚至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心。
“你想抱我了吗？”010很好说话地说，“可以给你抱，但是不可以换小衣服穿哦，也不可以扎耳朵。”
上次的蝴蝶结虽然好看，但是毛毛被压出了印子。
应元叹了口气：“好。”
他把赢漆整只抱进了怀里。
就这样过了几天，终于有一天006又把010戳醒了。
【剧情点来了，正道现在准备弄心魔阵伏诛应元，你可以混进去。】
010看看身边的应元，应元睡得好熟，可是眉心还是轻轻拧着。
他凑过去，用鼻尖蹭蹭应元。
“不要不开心啦，”010说，“上次没有成功，这次看我给你变魔法！”
应元迷迷糊糊地被赢漆蹭醒，他皱起眉，轻声道：“什么？”
这几天沾了太多血腥，心魔躁动，一时间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只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人。
010拉长声音说：“上次你疼的时候我没有变魔法，这次可以变给你看哦。”
只要出去几天就可以解决应元烦恼的魔法！
应元清醒了，靠在床头，伸手揉了揉额角：“什么法术？”
010说：“魔法！”
应元没听懂，不过他已经习惯赢漆时不时冒出来几句他听不懂的话了。
应元人抱进怀里，他身形修长，腰腹劲瘦，身上的肌肉薄而紧，010非常喜欢在他身上踩爪子：“现在变？还是起来变？”
他胸口的肌肉放松时软软的，010忍不住又开始伸爪子了，粉粉的肉垫踩在他的胸口。
应元低头看了一眼，笑了一声：“看来是起来变了。”
他顿了顿，又慢条斯理地说：“色鬼。”
反派值安安静静的，应元说的很不走心。010踩完后，满足地张了张爪子。
“才不是色鬼，”他说，“是小色兽！”
“……”
应元一觉醒来，发现赢漆的那什么魔法把嬴漆给变没了。
应元开始还算镇定，起身找了一圈，没发现小兽的身影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应该和赢漆说外面最近不太平的，有要抓兽吃的变态。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个繁复的纹路。
他的境界只恢复了大半，但因为推翻重来过的法诀强横，正道才溃败的这么快。
应元收回手，半空中的灵阵亮了一瞬，很快变成四只爪爪的印记，一路从窗口蔓延出去。
还是用兽态出去的。
应元眉心一跳。
--
应元起身跟着法阵显出的踪迹出门，一路上逛完了街上的小摊和河边，几乎要被着这路径气笑了。
他一直走到莲花城的正中心，在一户人家的面前，踪迹迹忽然消失。
“怎么回事？”
应元自言自语，抬手画了个更繁复的出来，可是路线还是断在了这里。
应元唇角噙着的笑意淡了点，他视线扫过附近，看出这一处曾经有个传送阵，只是被毁了。
想到赢漆看见什么都要好奇过去扒拉一下的习惯，应元轻轻地蹙了下眉，不知道赢漆是不是误入这个地方。
还是嬴漆觉得腻了，专门找个魔法的借口离开？
应元皱眉站在原地沉思，面前的木门忽然有人推门而出，看见应元时瞳孔收缩了一下。
怎么会是应元！
这里是他们正道的据点之一，闹中取静十分隐蔽，就算是莲花城的几个长老也没有几人知道这里的。
是谁给应元传了消息，还是这只是个意外？！
那修士镇定道：“道友何故在此？”
应元抬了一下眼，很快从记忆中找到一张和这人一模一样的脸。他微微笑了一下：“原来这里也是你们的地方？”
听见这话，修士就觉得不好，他率先拔剑，寒芒和灵力冲天，掀飞了地上的地砖：“魔道受死！”
应元后撤一步，用手指夹住了薄薄的剑锋。
他叹了口气：“我还没堕魔，为什么不信？”
这些人不信，好像嬴漆也不信。
应元手指用力，那锋锐无匹的剑就在他手下折断。应元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忽然伸手。
修士痛叫了一声，整个人凌空飞起，到了应元手下。
后院的同伴察觉异动，接二连三地冲出来，通通被应元抓在手下。
应元的五指微拢，那人颅骨发出咔咔的碎裂声。像是一把笔直的匕首插进脑子里翻搅，修士发出的惨叫前所未有的惨烈。
这阵法原来是通往莲花城外的。
应元松开手，修士软绵绵瘫软下去，抬手笼罩在了其他人额上。
修士一个接一个瘫倒下去，应元确定后不再耽误，转身朝城外掠去。
城外营地的修士愕然地看着他，像是没有想到应元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应元也并没有搭理他们的心思，抬手画出了一个又一个阵法，发现这些阵法都没有动静后，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修士身上。
等他离开，整个营地的修士都倒在了地上。
应元神色寡淡地要离开，忽然被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抓住了袍角。
“你在找谁？”那人嘶哑地笑道，“堂堂仙尊竟屠戮同道，不管你找谁，那人都不会出现的，你是个疯子！”
应元垂眸，对上了那人疯狂的视线。
他笑了一下。
他记不得这人，不过看这人的记忆，在追杀自己的路上也用了不少叫人不齿的手段。
应元伸手按在了这人的额角，灵识像是到一样扎进去翻搅。
他找不到赢漆，这些人也没见过，不过他们的打算可真是叫人惊喜。
妙元宗的人也发现他养了只十分宠爱的小兽，引诱不出来，正准备弄一只赝品来替代。
应元周身灵气暴涨，光是在身侧，就足够让金丹期的修士爆体而往，足下灵力凝结成实质汇入他的身体，比巅峰时期威压更重，可是看起来没有一点晋升的意思，反而更像是要走火入魔了。
应元的灵府隐隐作痛，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心魔察觉到他心境不稳，试图再次出来翻天覆地。
他用指尖狠狠按了按额头压下那阵痛楚。
“……”
另一头，010万万没有想到006说的机会是让他变成凶兽。
他踩着肉垫，轻手轻脚地跟着006的指引走到高台，眼前一花，就被传送去了另一个地方。
周围人声嘈杂，和莲花城内悠闲的氛围不同，这里的众多修士似乎紧张忙碌。
010立刻窜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这里的灵气太过浓郁，他有一种一走过去，就会被天罗地网抓住的错觉。
他走到角落，变成了一只蝴蝶，不太熟练地扇了扇翅膀，往那边飞了点。
营地附近花草茂盛，他混在里面并不起眼。
006说：【这是那些正道的大本营，现在应元在莲花城内坐镇，这些人不敢随意进去，准备到时候一气呵成攻下莲花城。】他顿了顿，又说，【他们的方法之一是用你这只兽形刺激应元，所以派了很多你这种凶兽喜欢的灵兽去城内，城内的灵宠已经被他们骗来许多了。】
010飞了一圈，果然在营地周围看见了不止一只白毛毛的灵兽，不过他这种灵兽太难得，骗出来的更多还是常见的灵兽。
几个妙元宗弟子正在低声议论。
“应元居然还有心情养宠物，想必实力恢复了不少，不知对上咱们的老祖宗，有几成胜算。”
“老祖宗早就算好了，他对宠物那么好，到时候我们就先抓他的宠物来泄愤，之后再引他过来！”
“等应元心魔发作，就是丧命之时！”
010沉默了片刻，觉得这些正道也很像反派。
想到自己的计划，他扇了扇翅膀，又换了个地方飞，又看见不少正道修士都在低声议论这件事情。
010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在岛上时，从来没有听见这些呢。
006出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现在正魔两道都要剿杀应元，你要是想要他继续当主角，就帮他化解危机。】
010“哦”了一声，很快变回凶兽形态，假装成被吸引来的灵兽之一，混进了被抓来的大批灵宠里。
这里已经被引来不少幼兽，全部都是毛茸茸的白兽，010挤在里面一点也不显眼。
他巡视了一圈，很满意地收回视线，虽然大家都白白的，但是只有自己的毛最蓬松好看。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修士模样的人过来一只只拎起来查看。
他认得这个人，在城里和他们擦肩过好几次，最后一次的时候，应元还掰自己的脑袋，不让他看。
010记得他，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瞬。
那修士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应元那只凶兽动作间都带着未驯服的野性，时不时还会攻击应元，眼前这只和应元那只，未免太过相似。
010听见他的理由很不服气，他才没有攻击应元。
他就啃了几次而已！
那修士迟疑道：“这只倒是相似，可是最近未听闻应元丢了灵兽，反而是到处大开杀戒，神色愈发癫狂，看起来有走火入魔之征兆。”
大开杀戒？
010支棱起耳朵，谁知道修士很快闭嘴不说了。
走火入魔之人心性最为脆弱，应元现在不过差那临门一脚，我们送他又如何？”
有修士走到他身边，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露出一个笑：“我前几日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应元那厮出门时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说不定是他发狂杀死了疼爱的灵兽。”
有老道摇头：“不可妄断。”
修士说：“那又如何？凶兽未开灵窍，到时候我们拿着这只去，他未曾和凶兽结契，只要我们说调换了，他还是得迟疑一瞬。”
修士狞笑道：“只要他迟疑，就足以我们启动诛魔阵了。”
010听完他们说话，忧愁的在原地转来转去：【他怎么会浑身是血呢？】
006凉凉道：【不是他的。】
010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爪子：【哦。】
010还是有点担心，应元是爱操心的性子，要是自己好多天不回去，会不会愁得不给他做衣服呢。
当天晚上，他趁着修士不注意，把关其他白色幼兽的笼子都咬碎了，所有白色幼兽一涌而出，纷纷冲进进莲花城内寻找主人。
慌张的修士连忙跑出来看，看见他们选中的那头站在原地没动，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大怒，开始找罪魁祸首。
站在原地的010摇摇尾巴，这么明显，应元应该看得出来是自己干的了叭。
不要担心了哦。


第283章 
当天晚上， 数位丢失了灵兽的修士都找到了自己失去的灵宠，数十头白团子从莲花城门口冲进来，像是要把城池攻下的军队， 嗷嗷叫地奔向主人。
应元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等了半天， 也没有等来属于自己的那只。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了好几下， 手边一盏灯幽幽燃起， 绿色火光像是鬼火， 映照着他的侧脸。
应元收回手， 窗外立刻出现了几道人影， 有人低声喊：“尊上。”
短短几日的功夫， 应元脸色苍白了不少，只是周身过于压迫的灵威就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让人忽略了他过于病态的脸色。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半跪的人，淡淡问：“怎么？”
属下被他视线一扫， 没敢再开口， 应元仙尊这两天在莲花城内以无可匹敌之势清扫了城主府， 吸引了不少亦正亦邪的散修拥趸。
昨日应元还带着人去了魔宫，众人士气昂扬， 眼看那魔尊都被逼到角落，谁知道大量灵兽回归的消息一出，应元架都不打了直接回来。
当时还有拥趸提出质疑，应元只是看了那人一眼， 就抬手把人的肉身捏碎了。
逃窜的元神虽然被放过，但修士的元神在魔道的地界上徘徊，恐怕还不如死在应元手上。
下属不敢再说什么， 他押着魔道的大护法，觉得相当烫手， 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珠，只是道：“属下问了，附近没有出现白色灵兽。”
应元“嗯”了一声，揉了揉额角，挥手让人下去，把大护法留下。
他从魔尊那里抢来了嬴漆的命牌，嬴漆身为魔道少主，魔宫总是要留下寻人的手法的。
他从怀里拿出命牌，推到大护法面前：“这个，你应该会用。”
大护法被仙法捆着，眼睁睁看着押送自己的人走了。他神色扭曲地看着应元，他就说少主不应该养虎为患，看看！应元连魔宫的主意都打上了，现在甚至还打算找出少主斩草除根。
应元一看大护法的神色就知道这人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额角又开始疼了起来，这几天心魔翻涌，灵力在全身横冲直撞，叫他夜夜不得安宁。
他没有闲心像对待嬴漆那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人，身边的威势越发沉重：“你不会？”
大护法说：“不会。”
倒是个忠心的。
应元阖了阖眼，想到平日里嬴漆对大护法的亲昵，还是拿出了为数不多的耐心：“嬴漆变成灵兽失踪了，正道最近正在追杀他。”
听见这话，大护法神色更难看了，难怪应元要打上魔宫：“你把少主弄丢了？！”
说完，大护法想起他家少主的实力，又嘴硬道：“少主说不定就是腻了你了，才偷偷出去找快活。”
应元眼底的神情更淡，他盯着大护法，那一瞬间，大护法不受控制地抬起手，魔气不听使唤地从他的筋脉中汹涌地汇入命牌。
大护法大惊失色，不知道应元怎么会这种比魔道还要邪门歪道的术法。
难道应元真的像那些正道说的那样，即将堕魔了？！
半空中很快浮现一抹黑线，从窗户直通户外，指向着某一处的位置，在月光下散发着危险的暗光。
应元眸色暗了暗，跟着起身。
他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泻，脸色却极苍白，像是已至枯萎的兰花，看得大护法胆战心惊。
这人不会还没找到少主就先倒下吧。
他咬牙说：“我也要去，要是你对少主不利，我会杀了你！”
应元看了他一眼，嗓音平静：“嬴漆看中你，我不杀你，下一次再说这种讨人厌的话，我就和赢漆说你去偷抓魔兽，被弄死了。”
应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半空。
另一头，010早早被灵虚等人运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修士们们打算把心魔阵布在整座莲花城内，到时候叫应元怎么也逃脱不得。
几位大能聚集在一起，正寻了一处灵流紊乱的布阵练手，得到了应元似乎因为走火入魔发狂的消息。
010困惑地问006：【可是应元走火入魔，杀掉的不是这些人的同伴吗？】
为什么他们表现得很振奋。
已经有修士开始说为死去的同伴讨公道了，006趁机说：【没错，你看看，人类都是这样虚伪的生物。】
消息很快传开，这些人脸上都出现了惊喜的表情。010不是很惊喜，这些人的消息好迟，他现在才知道应元要发狂了。
上次还是说即将走火入魔来着，怎么现在就发狂了！
006看了一眼应元那边的情况，应元闭目在厢房的床上吐息，手边是010变成幼兽时最经常咬的小衣服。他周身灵流暴动，原本碧绿的灵力不断环绕，却浓重得像是要泛出黑色。
果然，应元就是要走火入魔了。
006说：【还好，他还能撑。】
010叹了口气，忽然收到十二护卫传来的讯息。
他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那些修士正聚在一起侃侃而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他偷偷摸摸用爪子戳了一下面前魔气化作的黑色小虫，小虫化作黑雾汇入他的耳朵里，很快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是大护法。
“殿下，正道打上魔宫了，您在哪里？尊上唤您来。”
010认真听完，表情呆滞了一瞬，神情之明显，就连那张小巧的兽脸上都表现出一二。
大护法的讯息不止一条，010挨个把面前排排站的蚂蚁全戳了一遍。
“殿下别来！是应元！他果然狼子野心，甚至逼迫尊上交出您的命牌，”大护法声音沉重，“尊上已经交了出去，殿下您藏好，别被那厮发现了，我帮您去探探消息。”
好怪。
010说：【应元打了魔宫？】
006：【……】
010持续迷茫：【可是他打魔宫干什么呢？好怪！】
006：【……】
他咬牙切齿地道：【是很怪，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妙元宗主忽然皱眉：“怎么回事？我怎么感受到了魔气？”
一听这话，周围的修士都开始搜捕四周，010端庄地站在原地，就差变成一个兽兽雕塑。
他看着从自己身边窜过去的修士，翘了下尾巴。
没发现！
他伸爪子把周围无头苍蝇一样绕着自己的小虫子全部埋进了土里。
过了一炷香，修士摇摇头：“我未曾感知到什么魔气，可是这处灵流混乱，叫宗主产生了错觉？”
魔气通常暴虐无序，当人身处灵力乱流中，确实会产生相似的错觉，若是修士在这种乱流中待久了，亦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妙元宗主也安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再出现后，冷哼了一声：“要不是那应元灵气狂乱，我们也不必在这中破地方吃苦头。”
“我倒是有个好有趣的消息，”之前曾开过口的老道道，“昨日应元带人去攻打了魔宫，今日灰溜溜地回来了。”
有人嗤笑道：“做什么？应元总不会以为这样我们就会相信他还是正道吧。”
“是也，”老道道：“他屠戮正道修士不知凡几，已是入了魔修，老衲提这件事，就是望诸位勿要被他的伪装骗了！”
在场人都知道，短短两日莲花城内就有修士因为应元的展现的恐怖实力倒戈向应元，听见这话纷纷颔首。
“也好，他攻打魔宫想必也要吃些苦头，反而方便了我们，”有人叹息道，“想不到堂堂仙尊最后居然因为心魔落得这种下场。”
老道身边一个紫衣男人冷冷道：“应元入道时就心境不稳，进阶快又如何？我们人人都有心魔，也只见他落得这种境地，还是修心不到家。”
男人轻笑一声，神态间看起来竟有几分像是应元，只是和应元比起来，却更像是个拙劣的伪装者。他道：“若是他活着出了这个心魔阵，也算是我们助他降服心魔，诸位，专心布阵。”
众人更有干劲地动起来，白色小兽的脑袋转来转去，看得眼花缭乱，正道虽然奇怪的话很多，他们的招式却都长得很漂亮。
应元老是说正道的术法花哨，可是真的很好看耶。
010认认真真把阵法记了下来，顺便在嬴漆的记忆里翻来翻去。
心魔阵。
据说这个阵法正道用就是诛魔，邪道反而会更容易叫人堕魔。嬴漆也入过，不过他随心所欲，在心魔阵里待得也很开心，一直等大护法来接他出阵时，嬴漆也未曾陨落。
心魔阵本就需要布阵者内心坚定，010注意到这群人通通带了清心石，蠢蠢欲动地耙了耙爪子。
他被放在了正中心，到时候在城内，他也会被这群人传送到高台之上。
白色的幼兽甩了甩尾巴，站了起来。他爪子周围繁复的花纹明明暗暗，越来越浓郁的灵气冒了出来，缠绕着010。
006很敏锐地察觉他的动静：【你打算怎么做？】
黑色的魔气慢吞吞地侵蚀起了周围的法阵，010从困住他的法阵里钻了出来。
006迅速看了一眼依旧在灵气乱流中的众人：【你可以不用着急，到时候他们开心魔阵的时候毁掉阵眼效率更高。】
【这样效率不高呀，】010慢吞吞地说，【他们之后还会继续来第二次第三次情节点的。】
他总不能每次都来，他不想让应元撑着，很辛苦的。
006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所以？】
010的小尾巴又骄傲地翘了起来。
他说：【那我只要让他们堕魔，他们反对的应元就是正道啦！】
006：……


第284章 
胸有成竹的010布置下白色幼兽的替身， 娇小的身体从修士身边窜了出去。
灵力乱流将他他身上的毛毛搅弄乱糟糟的，010来不及舔顺，迈着小短腿奋力在阵法外围转了一圈。
他伸出了爪子， 一下子拍在地上。
黑色雾气从他的爪尖飞快涌出， 漆黑的纹路爬进地下， 像是八爪鱼那样张开触手， 向四面八方伸展成为诡异扭曲的图案， 明明和几个正道画的一模一样， 却带来截然不同的气息。
010操控着魔气沿着这些人的阵法再走一遍， 心魔阵就染上了邪气， 又在外围重画了一遍，与内阵相接，足以反过来将这群人困住。
006说：【要是他们有人心性坚定不堕落呢？】
【可是这里是灵气乱流，】010不太确定地说：【就算不堕落， 境界也会掉下来， 那在正道里应该就没人听他说话了？】
【……】006赞叹：【你的反派值涨的还真不亏。】
还得是010。
咦？
半空中突然多出了一抹黑线， 在微曦的晨光下不是很起眼，却牢牢指向了010。
010歪了下脑袋， 原本静静等待的他又往旁边走了两步，那黑线就像是有定位一样牢牢地指着他。
010震惊得在原地转了一个圈，那黑线也跟着他原地转了一通，甚至还腾出一根分叉指向了阵法中心沾染了他气息， 正活蹦乱跳的替身身上。
010迷茫地问：【我被发现了吗？】
很快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有人捕捉到那头在阵外逃窜的白色兽影，惊叫道：“怎么又冒出来一头凶兽？”
010有点不好意思地踩了踩爪爪， 都是他呀。
其他人来不及回答，纷乱的灵流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狂暴的灵流几乎将布阵的几人冲得七零八落。
有人敏锐地从阵法中察觉一丝不对劲，在汹涌的灵流中艰难地灌入灵力要探个一二，抬头时捕捉到空中的一抹白色人影，突然惊叫起来：“那是谁？”
众人纷纷抬起头，瞳孔骤缩，一个修长的身影映入了他们的视野。
应元落在黑线停留的一端。
他往日总是从从容容的，这次却带着一阵狂风，周身紊乱的灵气带动本就混乱的灵流更加紊乱。
应元的视线扫过周围，在阵眼中心看见了这群人准备用的赝品，唇角扯出一抹冷冷的笑。
他说：“你们倒是很会打主意。”
——应元。
竟是应元！
在场的正道修士骚乱了一阵，很快又镇定下来，应元竟会自投罗网，还偏偏撞进他们的阵眼中心，可见他们才是天命所在！
来的正好！
010也呆住了。
应元怎么会来呢？
小兽看着应元指节分明的手指捞起替身的后颈皮扔了出去，随后顺着黑线，直直投来视线，看见了自己。
站在原地的小兽同手同脚地朝这头走了两步。应元唇角的笑终于真切了几分。
他束发的银色发带被乱流切断，黑发披散在肩头，唇色苍白，脸上却反常地涌上红晕。
阵法开始运转，狂乱的灵流将在场的修士都锁在原地，应元站在原地浑然不觉，只怔怔看着这头。
应元低声说：“找到你了。”
010：哦豁。
应元也在阵法里了！
应元想要动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刚刚被他扔开的白兽也跟随着主人的心意，在原地急得嗷呜嗷呜地叫。
他神色冷冽，抬手想要强行将这块阵法轰开，吸取灵力的时候察觉了灵气中的魔气，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眼看灵阵要碎了，周围布阵的几位修士立刻加大了灵力：“决不能让应元脱逃！”
哪怕010已经停下了动作，也眼睁睁地看自己输入的魔气立刻遍布全阵，把所有人都笼在了其中。
站在应元不远处的紫衣男人猖狂地大笑：“应兄，未想到上次一别，你我还能再见。”
应元一错不错地盯着010，010朝他挥了挥爪子，意思是站在原地不许动，11会来救你哦！
应元理解错了，以为嬴漆又要变什么魔法。
他手下不停地冒出汹涌的灵力，将越来越稳固的阵法撕扯成一片一片的，拖着狂乱的灵力往外跨了一步，灵气炸开的电弧在身旁噼里啪啦响起。
眼看自己说的话被当做耳边风，紫衣男人脸上的笑陡然冷了下来，他冷笑道：“不用白费功夫了，心魔阵一旦开始，你是走不出去的。”
阵中之人会看见无数关于心魔的幻觉，除了耗尽灵力而死或者破心魔，没有更多的可能。
应元抬眼冷淡地睨了他一眼，随后继续看向了010，像是生怕一错眼嬴漆又被什么奇怪的魔法变没了。
紫衣男人被这一眼激怒，手下灵气在轰轰炸响，竟是直接凝结了灵力攻击应元！
应元用三年入道，百年就站在了一众年轻修士之首，紫衣男人与他是入上元宗时就结识的好友，看着原本比自己慢一步的应元一步步踏上众人不敢妄想的仙尊之列。
……天资纵横，凭什么他天资更好！
紫衣男人体内疯狂运转的灵力一滞，他呕出一口血，脑中清明了一瞬。
“阵法不对……”他低声喃喃，可是看见最中心的应元神色清明地站着时，疑问就变成了嫉妒，汹涌地将他吞没。
应元在阵眼出不去，连运转的灵力也被冲得七荤八素，他眼都没眨，试图破阵的同时，抬手就硬生生抗下了紫衣男人砸过来的攻击。
他闷哼了一声。
010变成了人形，他说：“等我哦——马上来！”
这几日应元心魔愈发猖狂，甚至在白日也隐隐约约有要冲出来乱他心神的意思。
应元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确定般地问：“来我这里？”
010：“嗯嗯嗯！马上！”
应元说：“真的？”
他浅色的眸子已经有些涣散了，启动的阵法飞速旋转，不断拉人入魔，周围的灵力乱流像是刀片一样在空中飞舞，一个个吞噬了阵中人。
010：“真的！”
闻言，应元立刻站在乱流中不动了，乖乖等着嬴漆来找自己。
紫衣男人看他一动不动，唇角的笑抽搐了一下，有人大喊：“仙君冷静！这魔头已在阵中吐血，你何必急于一时？”
紫衣男人没有听他的话，手中的灵力轰击不断，那修士这时才发现紫衣男人眼中已布满红血丝，貌似癫狂，看起来比应元更像是走火入魔。
他下意识看向周围人，发现大家都不太对劲，有的在呓语，有的在自残，似乎都被梦魇所困。
他瞳孔骤缩，倏然回头。
到底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他们这群人都入了心魔阵？！
他回头，看见身后朝阵法中心飞奔的灵兽身形正在飞快地拔高，最后变成一个样貌昳丽的少年人。
少年**着双足，长长的殷红衣尾曳地，精致的长相犹如鬼魅，路过他时震惊得猫眼睁圆，黑亮的眼睛新奇地看着自己，甚至伸手戳了一下：“咦！你没有事耶！”
还真的有这样的人。
修士体内的灵脉已经被乱流冲爆，他七窍流血，还在沙哑地说：“……你不是灵兽，你是谁？”
010的视线往下移，才发现这人腰带上镶嵌的都是价值万金的清心石，每一块都在飞快地褪色、裂开、最后化成粉末。
原来不是没事，是准备够充分。
010很耐心地给他解释：“我是你们以后的头子！我是——”
还没说完，他腰上一紧，捆上一道碧绿的灵力。
那灵力汇聚成的线如同绳索，牢牢困住010，把他拉向了阵法中心。
010飞在空中，努力把最后两个字秃噜出去，年轻修士耳中落下他欢快轻松，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声音。
“嬴漆～”
【反派值：＋10】
哎呀，被拉走了。
应元知道他是谁，在心魔阵中把人拉进来了。
他抱着人，依靠着最后的清醒，捏着人软软的脸颊，小声抱怨：“谁不知道你是嬴漆？嗯？”
010被人抱了个满怀，没有一点反抗，甚至低头调整了一下藤蔓的位置，力求不要把衣服拉皱了。
他漂亮的黑色眼睛看着应元，看应元苍白又泛着红晕的脸色，伸手摸摸，好烫。
010歪了歪脑袋，应元也过载了吗？
他伸出在夜风中被吹得冰冰凉的手贴在了应元的额头上：“不怕哦。”
010努力往上秃噜了两下，试图获取一些自由好把应元拉出去。他把手移开，又拍拍应元的背。
“不怕。”
应元蹙着眉，陷入心魔显然让他很痛苦，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用力得凸起，可依旧死死地把人按住。
他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烫得惊人，只有刚刚入阵时要抓住嬴漆的信念还支撑着不松手。
010努力踩在了地面上，手上拉着这人的手臂，和他说：“接下来要跟着我走哦。”
只要出阵，心魔自然而然就会消减下去。
应元又说：“我会一直跟着你走。”
他轻轻地补充：“不怕。”
010这才发现应元好像没有在跟自己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
完了完了，刚来的时候还可以和自己抱怨，现在真的要烧坏了。
010吭哧吭哧抓着藤蔓往外面拖了两步，应元好乖，乖乖地抬脚跟他走，一点力气都不用出，就是死活要抱着他。
可惜010也走不出去，他走了两圈，有点疑惑地站在原地，才发现周围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是工作间。


第285章 
010呆了一下。
系统也会有心魔吗。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 才发现这个工作间似乎和自己不小心损坏的那个长得不太一样，更简陋，更不完全， 就像个还没有升级好的地方一样。
006也惊了一下：【不是， 你就因为这个被投进惩罚世界的， 你怨气这么大？】
010小声说：【没有呀。】
006又端详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 开口道：【这是上个纪元的工作间吧， 看这台机器， 早就报废了。你没事想这儿干什么？】
010不知道，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拉着的应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只好沿着走廊一路走到底，是一间很熟悉的办公室，平常自己就是悬浮在里面睡觉的。
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看起来和主神的工作间一样， 可是里面好多布置， 010都没见过。
010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也没有人，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在工作台上的专属位置。
主神的工作间上面有一整排的展示柜， 里面全是漂亮的小盒子，当他不在休眠状态的时候，主神就会把他从小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旁边，陪着一起工作。
可是， 这些都没见过。
010翻了一遍漂亮盒子，好不容易从里面看见几个自己眼熟的，也没从盒子里看见自己， 疑惑了一会儿又去拉开抽屉。
006说：【这些地方都有权限限制，你现在打不开。】
010拉开了， 他在主神工作间里有很高的权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见了躺在小盒子睡觉的自己，好标志漂亮的一颗小光球，因为在沉睡，所以光球上的流转的数据缓慢到几近凝固，可以轻易地看见上面的1和0。
006难得地跟着010参观了一遍主神的工作间，点评道：【这地方有什么好是你的心魔的？还是说你缺失的数据，现在补上了？】
010缺失了一部分数据是高级系统里统尽皆知的事情，因为所有高级系统都忙得团团转，只有010这个位列第十的系统可以正大光明主神的工作间里休眠，甚至拿着主神的密令在自己的数据库上加花玩。
010也不知道，好奇怪哦。他好奇地戳了一下沉睡的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段记忆，还没进一步的动作，身后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010转身，看见了主神的仿真体。
系统都喜欢用球当拟态，但是主神格外偏爱人形的仿真体，主神的仿真体有银色的头发，身形修长，手指像是雕刻出的艺术品，伸出来的时候能把010整颗球牢牢地捧着。
010喜欢被捧着。
哎呀。
010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松开了手。
主神目不斜视地从010身边擦肩而过，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才意识到主神现在看不见自己。
再一眨眼，他发现自己是主神视角了，视野里是自己漂亮的小光球外壳。
010对着外壳发了会儿呆，好漂亮哦，不知道系统这几年有没有出新的外壳可以换？
光球表面相当光滑，透过光芒，能看见干净透亮的外壳，010甚至从上面看见了主神的模样，主神的眼睛也是好看的白色，白色的长睫垂着，目光静静地落在光球身上。
主神轻声说：“快醒过来，我做了新的小盒子。”
在看见反射画面的一刹那，010的神情奇怪了一瞬。
他从来没有见过主神脸上这种神情，只是觉得光是看着，自己的数据就变慢了一点。
好奇怪。
010摸了摸心口。
面前的画面很快变浅变淡，变成破碎的白光消散在跟前。心魔阵会把人的元神拉入心魔构成了世界，最后只有打破心魔的人才能够恢复神智。
010知道这一轮心魔结束了，抓紧时间四处溜达，试图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找到应元的踪迹。
他边走还边想，为什么自己的心魔世界是白茫茫的，照理来说自己的心魔世界不应该到处都是漂亮东西吗？
这个问题深深困扰住了010，甚至让他眉头微蹙，试图在白茫茫的边界里扒拉出一点其他东西的痕迹。
无果。
周围的画面变了好几次，010都专心埋头扒拉边界，他得先打破心魔才能出去把应元救出来，也不知道这样起不起作用？
正在他吭哧吭哧忙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010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应元的声音。
他转过身，发现应元正站在不远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自己。
见010转过身，应元的视线落在010沾满了土壤的手指上，他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抓住这人的手，细心地给人一点点擦干净了。
被松开手后，010绕着他转了两圈，还是很迷茫：“那，不用11救了吗？”
他一不留神地把名字秃噜出来了也没有察觉什么不对，甚至更困惑地看着应元，又看看自己，抬头问：“心魔还可以互通吗？”
应元唇角的笑意深了点，看嬴漆的反应，他就知道这人没有发现这其实不是他的心魔，而是自己的。
“可以吧？”他浑不在意似的，“我也不知道。”
从记事起，应元一直在做奇怪的梦，梦里翻来覆去都是不同的人，就算开始不明白，后来也明白了。
他曾经和某人定过几世的情。
应元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过赢漆的后颈，他曾经在梦境中触碰过无数次这个人，可是醒来后只有空旷的寝殿。
日复一日，应元心就空了，等这个身影出现在面前时，反而觉得有趣。
像是被关在玻璃瓶里的恶魔，呆久了，看见要把自己救出来的，反而会生出些恶意。
应元也不急着死了，观察这赢漆，发现这人比梦里还要可爱上一万倍。
应元想，我的当然比他们的可爱，那些人不会养叫人鱼的生物，不会养小孩儿，也不会养丧尸。
……甚至连个光球也养不好。
应元的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心口传来抽痛。以往他看那些世界都只有破碎的片段，今天倒是补全了不少，唯独光球的世界还很残缺。
不过没关系，他刚刚才发现，自己灵府里躲着的心魔似乎也可以被吞噬。
面前人还在好好奇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他想出一个答案。应元收起思绪，注视了他一会儿，淡然地微笑了一下，语气波澜不惊地转移话题：“我想起来一些事。”
010立刻惊醒起来，因为他脑袋里的006还云里雾里，甚至很有兴趣地问：【想起来什么了？我检测到他一切正常。】
010连忙上前捂住应元的嘴巴，要是应元是病毒，被006发现上报就完蛋了。
应元垂眸，并没有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吓到，反而是垂下温和的眸子静静看着他，哪怕被捂住嘴巴也没有一点反抗。
006：？
【你捂他嘴干什么？】
010不说话，他感觉手底下温凉的唇似乎温和地贴上来碰了碰他。
010“哎呀”了一声，脸颊红了，但是没松手。
应元眼底浮现出浅淡的笑意，伸手点点他的手背。
010用眼睛看看他：“你想起来了什么？”他拉长了声音说，有点期待，又有点儿担忧应元露馅似的，努力问他：“是不是想起来了很喜欢漆漆？”
应元眼底的笑更深了些，他说：“这个倒不需要想。”
006还没有从刚刚的警惕中脱离出来，听见后立刻冷笑道：【呵，花言巧语！】
010不存在的小尾巴翘了一下。
11喜欢听花言巧语！
“我想起来，”终于被松开嘴巴，应元还没有放弃把刚刚的话说完。他的语调慵懒，甚至带了一丝调笑的意味，像是想看着面前人是怎么炸毛，“我的心魔总是一到晚上就跑到我的梦境里哭，不管我是打坐还是修炼，他都要在我梦里哭。”
“修士本来不会做梦的，”应元说，“我苦恼了很久，天天在梦里哄人，梦都要被淹了。”
010震惊地看着他，他知道应元的心魔好大一部分是自己。
污蔑，绝对是污蔑，系统才没有那么会哭呢。
应元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白皙的手指支着光洁的下巴，目光落在010的脸颊上，像是一把小刷子一样扫来扫去：“呜哇呜哇的，让我活久一点，说他做任务好累。”
应元低声说：“我就想，我提前变厉害一些，他也能轻松一些，你说是不是？”
010沉默了一下，忽然小声说：“这个可以。”
应元笑了起来。010好贴心地等他笑完，小小声地说：“那你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心魔了哦？”
应元“嗯”了一声。他说：“很喜欢。”
010有点高兴了，没意识到身后真的冒出来一条晃来晃去的小尾巴。
他说：“你的心魔也很喜欢你！”
这里是应元的心魔世界，应元虽然比心魔所困，但还是可以对赢漆的元神做一些更过分的事。好在他压下了奇怪的冲动。
应元捏了捏010的后颈，嗓音懒懒的：“好了，那现在你醒来，把我带出去好不好？”
他说：“我还是很需要漆漆救的。”
010立刻答应，应元告诉他醒来的方法是睡觉。
为什么醒来的方法是睡觉？
这个逻辑绕得010有点晕乎乎，不过在应元的诱哄下，010还是马上在应元弄出来的床铺上睡着了。
看着010睡着，应元唇角的笑容才淡了点。
他骗了赢漆。
他的心魔才不是小光球，而是无数个经历不完的世界，他看着那些世界里的人，嫉妒就像是疯长的杂草。
凭什么他们有，自己没有？
应元轻轻叹了口气，好在现在赢漆出现了，他那些不着调的心魔以后自然就会消退。
随着这声叹息，他周围的世界一点点崩塌，随后陷入黑暗，应元就坐在浓重的黑暗里，静静等待着有人把他拉出去。
这头，010虽然意识睡了，但是没有关机，正在数据库里被006追问得到处乱跑。
006：【你什么时候和应元说你要做任务了？】
还是说漏嘴了。
010的小触手都要扭在一起了，小声撒谎：【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呀。】
006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尤其是应元和010黏在一起那段时间。
006：【？？你什么时候和他谈恋爱了！】
006的情绪有点激动，听起来好像是被抢走了工作下属的老板，不过他没有说什么系统是不会谈恋爱的，他只是说：【你又谈恋爱！】
010以为他说的是上个世界和埃斯蒙德，小触手身上发出粉嘟嘟的光，兴高采烈地说：【是哦，我是一个花心的小系统。】
006震惊得失语，回过神才发现010不知道什么时候切断了和他的通讯连通。
不是，010！！！


第286章 
010再次睁眼， 吹过的微风微微带起他的衣袂。
心魔阵中的灵流还在乱舞，不少人在随着幻境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果然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只不过拉着应元的动作变成了扒拉在他身上， 应元还好配合， 伸手牢牢托住了他的腰。
010立刻站直了，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凑近看看。面前的应元垂着眼， 浅色的眸子涣散， 和心魔幻境里的样子有点不太一样， 不过察觉010靠近的时候， 还是下意识地靠近了点。
元神混沌的身体只凭借本能行事， 010蹭蹭他，安抚地说：“马上就出去了哦。”
他吭哧吭哧拉着人往外走，这一块灵流混乱，到处都是灵气的爆裂声。010周身弥漫起黑色的迷雾， 把蔓延过来的乱流通通吃掉了。
呜， 灵气不是很好吃， 吃起来又苦又涩的。
010甚至还路过了那个紫衣男人，紫衣男人双眼血红， 看过来的眼睛失去了焦距。
他是为数不多伸出幻境中还能保持风度的人，甚至能看见现实，只是现实与幻境相互交错，看起来好像要让这个人崩溃了。
010路过的时候顺手戳了他一下， 本来应该只剩本能的应元硬是靠着本能把他的手拉回来了。
【反派值：＋1，当前反派值：71】
010呆了一下，随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了已经失去理智的紫衣男人。
男人盯着他， 又盯着他身后的应元，似乎看见了什么幻境， 身上的杀气更重了。
010蠢蠢欲动。
原本乖乖跟在010身后的应元似乎也察觉了凶狠的气息，依靠着本能抬起头，把010按在了身后。
010挣扎着要出来：“哎呀，没事的，让我戳他一下嘛。”
明明失去意识的应元又把他按回去了。
010：。
奇怪！ 应元的本能好奇怪哦！
“……”
一直把应元从阵法里拉出去之后，010才有空闲停下来查看应元身上的伤。
虽然应元的元神看起来正正常常的，但是他没有忘记这人肉身烫的像是要坏掉了。
010伸手摸摸应元，应元好温顺地把脸颊贴在他的手心，浅色的眸子阖上，温热的气息洒在010的手心，带起一阵痒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通讯开开的006忽然说：【你都能醒为什么他不能？】
010被问住了，他不是很确定地说：【可能因为他睡不着？】
应元修仙了太多年，平常睡觉也是在不停地打坐打坐打坐，还是这段时间身上灵力没有了的那几天才睡过，之后每次010在床上醒来的时候，这人都是醒的。
不过通常都是闭着眼睛，等自己爬起来了再一起起来。
阵法中的几名修士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010可以看见他们身上逆行的灵力有的把筋脉炸开，有的已经是走火入魔了。
确定应元只是衣服破烂了一点，010开始啪嗒啪嗒捏信息给自己的护卫，他捏出来的不是小黑虫，是很漂亮的蝴蝶。
当他蹲在应元身边捏了一会儿后，应元终于逐渐恢复了意识。他好看的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看起来在专心致志捏小蝴蝶的010却一下子就察觉了，他很开心地抬了下脑袋：“你醒啦！”
应元眉目间一点没反应过来的冷冽顷刻间褪下，应了一声：“嗯，醒了。”
他闭了下眼，伸手揉了揉还在抽痛的额角，方才坍塌的幻境花费了他不少灵力。
010拍拍手上的魔气，刚刚因为无聊，他已经捏了十五只小蝴蝶了，一只给大护法，十四只给应元，不过现在应元刚刚从心魔里出来，容易沾染魔气，先不给他。
010把小蝴蝶一股脑收进自己的储物袋里，应元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动作。
好乖。
应元的神情都要融化了，静静看着赢漆的动作，完全忘记了这人在前段时间给自己变的那个消失魔法。
应元好不容易安安静静地看了人一会儿，010忽然眼睛亮亮地也看着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应元心头生气了一阵熟悉的，不妙的预感。
应元开口问：“怎么了？”
010指了指被他抓住了衣摆，有点期待地问：“我现在可以去打他一下了吗？”
010离开阵法的时候甚至特意选了离紫衣男人比较近的位置，就为了能够在应元一不留神的时候浑水摸鱼一下，可惜应元没意识的时候都把自己看得很紧，醒来就更不可能了。
应元怔了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记忆刚刚被混乱的碎片冲刷过，此时微微皱了下眉，花了点时间才从记忆中把这人找出来。
是他啊。
应元道：“你打他做什么？”
010不太确定道：“给你报仇？”
这阵法里面的人好像都和应元有仇。
听见这个回答，应元笑了一声，伸出手轻轻敲了下010的额角：“说实话。”
可是实话不能说呀。
010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终于把能加反派值转换成了一种可以理解的方式。
他说：“他很厉害！”
应元“嗯？”了一声，眉目间染上了淡淡的阴翳：“他不是很厉害，入道三百年也不过出窍。”他说完，想起来嬴漆好像还没到这个水平，于是语气转为温和：“但是你还小，他和你不一样。”
哎呀，不是这个厉害。
010有点着急，他只要一着急就喜欢围着应元团团转了，不管是当幼兽的时候，还是当人的时候。
应元静静看他走来走去一会儿，无奈地笑了一下。
“要打也不是不可以，”应元平静地说，虽然心魔会让人元神混沌，但是他还是清楚赢漆都做了什么的：“他身上都是，用魔气戳一下就好，不要乱戳。”  ！
010连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头，确定没有变黑，这才松了口气。
他珍惜地摸摸仿真体的手指：“可是我刚刚没有发现他身上有毒耶？”
应元眼也不眨地说：“他现在是了。”
给自己下毒，当然要让他也尝一尝剧毒侵身的滋味。
好不容易把人说服的010连忙跑过去戳了一下，发现反派值没有动静后顿时有些失望，觉得可能是要趁着当时涨了一口气戳完。
010沉思了一下，问应元：“我可以再戳一个吗？”
应元同意了。
几分钟后，应元把蠢蠢欲动想把整个阵法里的人都戳一遍的嬴漆从这块地方捞走了。
010死活不愿走，还企图再戳两个，看看会不会冒出新的反派值。
应元盯着他那跟已经戳了至少三个人的手指，伸手牵住了，默不作声地用自己的灵力在上面缠绕了一遍又一遍。他说：“不行，你是什么坏蛋吗？就算是魔道少主，也不会做这种无聊的坏事。”
“可是，”010乖乖地跟着他走，只是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软，好像是人间最松软的糕点，“他们看起来很好戳，我好想戳哦。”
他说着伸出手，没有茧子的手指修长白皙，完全看不出是这幅乱像的罪魁祸手。
应元看看他蠢蠢欲动的神情，面不改色地说：“看不出来很想。”
真的？
010有点为难，他已经努力做出很想很想的样子了。
他想了一下，那双细细白白的手就向下移动，偷偷地勾住了应元垂在身侧的手指。
010说：“我的手也很想！”
应元被他勾得愣了一下，010的力道轻轻的，比他捏出来的小蝴蝶扇翅膀的动静还要小，却把应元很硬的嘴融化了。
010抬头找他的表情：“同意了哦？”
应元：。
他叹了口气：“同意了。”
010欢天喜地地往心魔阵跑，应元原本看着这人没心没肺的背影有些好笑，谁知道010忽然又跑回来了。
跑回来的010站在应元面前，用魔气凝结成漂亮的黑色丝线，套在了应元刚刚被勾过的手指上，还很认真地打了一个标志又漂亮的蝴蝶结。
不可以冷落人类。
010认真地说：“那你等急了，勾勾手指我就回来啦！”
人类都是这么说的！
应元垂着的长睫颤了颤。
又是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坏话。
他看着认真说完后一点儿不带犹豫跑掉的背影，轻轻地，带了点宠溺的抱怨。
“你确实是个小混蛋。”
【反派值：＋5】
“……”
等010好不容戳完所有人死心，两人回到他们住的客栈，应元把这几天都没有回来的嬴漆好好刷了一遍。
应元让小二上水的时候上下打量一下010：“变成臭的了。”
010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想到应元这么好看的嘴巴居然能说出这么冰冷无情的话。
他说：“才不臭！”
他每天都用法诀洗澡的，洗两次！
应元听完了，漫不经心地说：“可是你平常在寝宫里都会沐浴，而且还会用魔气捏那种香香的小泡泡用来沐浴。”
010一下子瘪掉了，这样的话，看起来是有点臭。
他很不服气地等来了热腾腾的洗澡水，小二早就习惯，这个天字间的客人不仅要和凡人一样要一日三餐，甚至还要洗澡。
他让人把水抬进去，又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客人，那今晚的饭食还要吗？”
这几天饭菜什么样送过来什么样端走，他都要以为这客人是闲着无聊，才要看那些价值千金的灵食扔着玩了，也不知道这从莲花城主府送来的灵泉会是什么下场。
应元询问地转头看向010。
010正专心看着刚搬进来热腾腾的水，试图伸手摸摸，看看应元刚刚嘱咐小二都加了什么。他察觉到应元看过来了目光：“不用了叭？我不饿耶。”
吃灵气都吃饱了。
一想到那些难吃的灵气，010的表情又变得相当凝重，为什么灵气浇灌出来的食物这么好吃，但是灵气却这么难吃呢。
应元颔首，转头对小二道：“晚些送点点心来。”
小二连忙应了。
等把水送来的人走了，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静，010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这里没有准备类似屏风的东西。
应元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木桶里飘出腾腾的雾气，很快氤氲了整个室内，010能闻到里面一些珍贵的天材地宝的气味。
他忽然歪了歪脑袋看，看着应元：“你要帮我洗澡吗？”
应元原本正捏着玉诀处理最近的事宜，既然嬴漆找到了，就不必和正道僵持，再有就是心魔阵中的人大多都要堕魔了，恐怕正道也要元气大伤。
应元原本在专心处理琐事，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才找回来嬴漆，自然不愿和人分开，虽然注意到了嬴漆那边的情况，原本打算布个结界背过身去，听见这话后心里反而升起了奇怪的想法。
他说：“可以？”
010很期待地看着他：“当然可以呀！”
应元手里的玉简被收起来了。他靠近，伸出手指搭在010繁复的腰带上迟迟未动，010有点奇怪地低头找他的表情，应元忽然笑了一下：“骗我帮你解腰带？”
解开了就不要的那种。
010说：“不是哦～”
他看出应元好像有点害羞了，于是按住应元的手，底气十足地说：“不用解开！”
应元一怔，下一秒，面前的人就消失了，010变成了应元眼熟的，绒毛白乎乎，爪子粉粉的凶兽。
他努力地从失去支撑的衣服堆里拱出来，先是出来了一个抖啊抖的小白尾巴，然后才是耳朵。
他端庄地坐在大浴盆前面，两个爪子交叠着，像是期待他帮这样的自己洗澡很久了。
010：“我准备好了！”
应元轻轻地把悬在心口的那口气吐出来了，有些哭笑不得地俯身，把幼兽捞了起来。
他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小兽湿漉漉的鼻子，语气无奈：“我可能还要准备一下。”


第287章 
事实证明， 应元真的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他起身出门的时候010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这人拿着好多东西进来，10才后知后觉察觉不太对劲。
幼兽呆呆地抬起脑袋， 发出了属于人类的问题：“为什么会有小浴盆？”
而且这个小浴盆看起来未免太过精致， 外面镶金嵌玉， 里面也套了一层又一层的法阵。
应元就坐在一旁一边整理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东西， 一点没有用灵力琢磨这些琐事的心虚感， 听见010的问题， 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那个桶太深， 会淹到。”
他说完， 转移010的注意力似的，抬手把上面的灵力运转一个一个给010将了一遍。
010用爪子戳戳法阵，发现里面有保温的、加热的、清洁的，让毛毛变滑变亮的， 好多！
010看完阵法了， 收回爪子：“好厉害！”
应元：“比刚才戳的那个人厉害一点？”
010刚刚戳了好多人， 闻言抬起头，有点迷茫地问：“哪个呀？”
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 才记起来紫衣男人，于是用大耳朵亲昵地层层应元：“比他们都厉害。”
应元趁机把010抓到盆边。
平日里嬴漆变成小兽，性子也和幼兽一样看见什么新奇的都要上去扒拉两下，他本来以为嬴漆变成幼兽后应该也会有寻常幼兽对于洗澡的恐惧， 没想到雪白的小兽和水面僵持了半晌之后，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水面。
蓬松绒软的爪子毛被沾湿了，010新奇地端详了一会儿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 好认真地抬起脑袋：“我看起来好好看！”
应元没忍住笑了起来。他在一旁拿起010的一只爪子，仔细地把白色绒毛下的粉色肉垫擦了一遍， 嬴漆在外面跑了一通，肉垫踩得有点脏了。
擦完后，他端详了一会儿嬴漆的粉色肉垫，又捏了一下，是一种不软不硬的手感，相当好捏。
010很好脾气地让他捏来捏去，应元只又捏了一下就停手了，观察着010的神情：“可以捏吗？”
010歪了歪脑袋，澄黑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可以呀。”
11也喜欢这里！
他的爪子花瓣一样往外张了张，像是引诱着人再捏一下：“你很有眼光哦！”
应元笑了起来，任由010挣脱他，然后用湿漉漉的肉垫在他的手背上踩来踩去。
几分钟之后，好看的010变成了一只可怜的落汤兽。
进水以后，010蓬松的毛毛全部黏在了身上，露出他纤细的兽形，看起来几乎有点可怜了。
他震惊地看着水面上好像变了一只兽的模样，用爪子把画面拍碎了。
丑丑的！
他转头试图寻求一些应元的支持，没想到应元端详着他看起来瘦骨嶙峋的身体，面色比他还要凝重。
“怎么喂不胖？”应元说。
010呆了一下，觉得这个人类比自己的关注点还要奇怪。
他低头看看：“唔，虽然胖胖的也很好看，但是抱起来有点沉呢。”
应元慢悠悠地给他的毛搓泡泡，搓得满手都是，看起来很娴熟：“我不怕沉。”
他笑了一下，脑袋里不知道冒出来哪一世的片段，笑容就更深了一些。他轻声说：“我可以把你整个人都抱起来。”
两个小时也不会累。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哇？”
“……”
等洗完澡出来后，010又变成了又松又软还香香的一只好兽。
正道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两人屋子的窗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白色灵鸢和黑色小虫，都苦于应元的阵法进不来。
010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给大护法捏的小蝴蝶。
他凑到窗台边一只一只捏虫子听，听里面大护法的声音从激愤到了平静，最后问自己还好不好。
010又开始用爪子捏标志漂亮的小蝴蝶，对蝴蝶说：“我很好哦，你可以明天就来找我。”
刚刚也洗完的应元一身湿气地走到他身后，目光扫了眼看见他就异常激动的灵鸢，兴致缺缺地靠在一遍，边撕边听。
010也支起一只耳朵偷听应元说话，应元都看笑了，大大的耳朵支棱起来，好明显。
他刻意把语速放慢了些，声音也变得温和。
010听完想听的了，耳朵放下来，吭哧吭哧对着蝴蝶说明天不回去，要和应元一起回上元宗。
他呆了一下，转头问应元：“我也要和你一起回去吗？”
应元修长的手指透着异样的冷白色，脆弱的灵鸢被撕开的时候，有一种奇异又残酷的美感。
“嗯？”应元说，“当然，不过你不用变成幼兽了。”
010没有问为什么，于是应元继续百无聊赖地撕灵鸢，等应元撕完了，又看还在捏蝴蝶的010：“休息？”
他顿了一下，发现嬴漆从刚刚到现在都在捏同一只蝴蝶，不知道给大护法发了多少话。
他眉眼间不自觉地阴郁下去，010抬头看看他，有点可怜地把蝴蝶给他：“捏不好看。”
应元脸上的神情很快烟消云散。
他接过蝴蝶，蝴蝶的两边翅膀对称得几乎一模一样，连上面的触须看起来都带着亮晶晶的细闪，他笑了一下：“这都不好看？”
010猛点脑袋。
“我们漆漆要求好高啊。”
应元用指尖小心地注入了点灵力，让蝴蝶纯黑的翅膀上带了暗纹，在扇动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折射了炫目的光晕。
他收回手指，把蝴蝶放出去，看着蝴蝶在阳光下消失，又问了一遍：“休息？”
010点头。
他相当满意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臭美地追着自己短短的尾巴转了好几圈，这才迈着爪子准备上床铺。
应元没有纠正他这种幼兽实际上并不喜欢追着尾巴玩，扫了地上变成一条一条的灵鸢一眼，又随意地捏了灵诀，传音让人去把心魔阵里的人都收拾了。
010保持着兽形，在后面听了一会儿，听困了。
他软乎乎得快要在床上变成一滩，他的嘴巴动了动，偶尔露出里面粉嫩短短的舌头：“之后回去也可以变成这样睡吗？”
之前应元不仅说他有口水味，还说自己掉毛毛，在魔宫里都要变成人才能够上床睡。
应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说不行？”
010可怜巴巴地在床铺上站起来，明明没有做什么，应元就心软了。
这么小的一只，站都站不稳。
应元对自己有着高度的认知，只要嬴漆再像刚才那样撒个娇，甚至说，只要站在自己面前可怜兮兮地瘪一下嘴巴，他的答案就会变了。
站起来的小兽蹬直短短的腿伸了个懒腰，然后奋力把自己塞进了被褥里，然后黑气弥漫，纯白的被褥底下露出了更洁白的四肢，修长光滑。
010身后好像还有隐形的小尾巴在一抖一抖，他伸出被褥的手臂修长，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肌肉，线条流畅。
010把脑袋搁在手臂上，脸颊看起来肉肉的了：“那还是这样睡叭。”
“你洗我尾巴的时候，好怪！”
他说完之后，又兴高采烈地对006说：【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统！】
006不忍直视地切断了和他的通讯。
010有点迷茫，不过应元很快走过来帮他把被褥拉好，然后坐在了床榻边。
010开始习惯性地把被子往应元身上揪揪，像是仓鼠要屯粮食似的，努力让被子怪把面前的应元给吞进去。
他有点困了，声音也软软的：“想一起睡。”
应元于是解开了衣服，他修长的手一个个解开束在手上的缚手，宽大的袍子落下来，又被他连着衣服捞起来放在一边。
躺下的应元漫不经心地用指尖玩着010脸颊边的黑发：“变成兽的时候，爪爪是手吗？”
010：“是呀。”
应元的视线落在010小小的耳朵上，刚刚洗完澡，嬴漆的耳尖尖还冒着粉色：“那尾巴是哪里？”
010声音拉得长长的，似乎一点没有被这个问题难道：“是我用魔法变出来的——”
听见这两个字，应元才想起来这人给自己变的魔法。他唇角的笑意倏然淡了点。
“哦，”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意味，“我差点忘了，你就这么跑掉，扔我一个人好久。”
010的瞌睡虫跑掉了，睁开的眼睛很震惊。
怎么可以事后算账呢！
010想跑掉，可惜被应元伸手拉住了后衣领，只好可怜巴巴地停在原地。
他小声说：“我是为了给你变魔法。”
“哦，魔法，”应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什么魔法？”
010磕磕绊绊把006跟他说的理由说了，应元耐心听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除掉他们，我就会堕魔？”
006的原话是不能让这群人再壮大，不仅会让应元加快堕魔，还会让正道变得更排斥这个仙尊。
010觉得自己虽然隐藏了一部分问题，但是整体还是没问题的，他不太确定地说：“……对？”
应元叹了口气，只要嬴漆在他身边，他才不会堕魔。
“我根本就不会堕魔，谁给你的破消息，”他低声，像是有点抱怨地说：“怎么就知道气我。”
006：？
气应元了吗？
虽然不知道到底谁错，不过010抓住人的衣角，偷偷摸摸地凑近，很娴熟地道：“我有不生气的魔法。”
又是魔法。
应元说：“哦。”
010等了一下，发现应元居然不继续问了。
这个和以往的哄人流程有点不一样，010试着又拉了人一下，有点迷茫地说：“不继续问我了吗？”
应元还没说话，010就吧唧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问一下嘛，”应元凉凉的，还香香的，好像吃了冰淇淋，010吧唧了一下嘴巴，没忍住又亲了一口，“问嘛问嘛。”
应元深深地吸了口气，顺着他的意思说：“是什么？”
010宣布：“是亲亲。”
不是先亲了吗。
应元气笑了，正准备也变个魔法给010看，谁知道窗口扑簌簌一连串落了好几只灵鸢下来，显然是接到他的传音来汇报。
灵鸢像是不要命一样哐哐往结界上撞，撞得漂亮的翅膀都歪七扭八，窗框上的灰尘都在哐哐作响。
010催促地戳戳他，应元一脸阴郁地起身去撕纸鸢听了。
另一头，焦急的大护法终于等到了来自少主的传讯。
轻盈的蝴蝶扑簌簌落在他肩头的时候，大护法头脑一晕，几乎要被这蝴蝶身上的光线迷晕脑袋。
他闭上眼睛，摸索着抓住蝴蝶，听完里面的留言后神色铁青。
因为里面少主一句话都没有，全部变成了应元毫无感情的转述。
谁想听那个伪君子说话！呸！


第288章 
第二天一早， 010醒来的时候，床上都没有人了，应元在外屋， 低声和外面人交代什么。
010睁开眼睛在床上等了一会儿， 想趁着应元来看自己的时候吓他一大跳， 可是应元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不停。
没关系， 他可以自己去吓人！
010自己咕噜爬起身， 用魔气把自己清洁了一遍。
他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反派值， 露出了个蠢蠢欲动的神色。
站在应元对面的下属看见应元身后的房间里直往外冒黑气， 擦着额头不敢问出了什么事。
应元唇角带了点笑，站在原地像是没察觉身后出现了什么事似的，一直到黑雾从门缝里窜出来，缓慢地没过他的脚踝， 也神色自然。
下属磕磕巴巴地说：“尊、尊上， 您房里好像有东西。”
没错！就是有脏东西！
黑雾闻言动得更起劲了， 张牙舞爪像是一个被从房间里放出来的怪物。
香喷喷的黑雾虚浮地飘在空中，应元眼底浮现起笑意， 面不改色地伸手按住了。
黑雾蛄蛹得更努力，甚至躲在门板后面的人影都不自觉往外探了点，连在门后露出一角衣物也没有意识到。
下属额角这回真的在冒汗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大叫护驾， 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这个人有一张和魔道少主嬴漆一模一样的脸吧。
他记起来前段时间仙尊无缘无故找了魔尊的麻烦，心头冒出了一个奇怪的猜测。
应元忽然伸手， 指节轻轻地叩了叩桌面。
下属立刻明白什么是正确的选项。他把视线收回来，低头紧紧盯着靴尖， 目不斜视地说：“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仙尊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010歪了歪脑袋，不知道这人怎么忽然不害怕了。
魔气在那人靴子边转来转去，下属强作镇定，魔道少主还真是和传说中一样的恶趣味，就是不知道和他们尊上是什么关系，尊上看见这么浓郁的魔气都能视若无睹……
下属的脑子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面上却装得相当不错，除了010脑袋里最开始响起的反派值加一，就再也没有动过。
应元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下次不要用灵鸢。”
这是什么要求？
下属嘴比脑袋快，立刻应了一声。
等嘱咐完手上事情，应元这才拎着黑雾转身回去，准备把某个在自己身后作乱的坏蛋捉出来。
010很忧郁地看着自己只加了一的反派值，不用应元自己来捉，他一踏进门口，就慢吞吞地趴在了应元身上。
应元肩膀一沉，低头一看嬴漆生无可恋的神色，好笑道：“这么累，还一大早起来就做坏事？”
010说：“就要做坏事！”
他说完这句，小触手在数据库里溜达了一圈，看见数据库里006的小光球，又溜走了。
006在脑子里对他凉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不见你？你偷看我干什么？】
010想看看006有没有走掉，但是直说的话006肯定要待在这里。
010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我想和应元亲亲，想看看你走没走。】
006：？
他说：【我就看，系统又没有羞耻心。】
010被怼了一下：【可是，系统要有礼貌。】
006冷笑了一声：【你失忆了吧。】
他卡了一下，想起来010还真的是缺失了一部分记忆，于是凉凉道：【不好意思，我在前十位系统里面就是以没有礼貌著称的。】
【哦，】010沉思了一阵，【那我出去了要和主神告状。】
006：？
他咬牙切齿道：【那我更要看了。】
010蔫巴了，006好难对付，不愧是前六的系统。
应元看出这人似乎莫名其妙有点不高兴，带着人往桌边走，上面早就放了许多样式的点心。
010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就要把脑袋搁在应元肩膀上，走起来磕磕绊绊也要黏人。
应元适应良好，带着人走到桌子边，010“啪嗒”坐下，端详了桌子上的糕点一会儿，挑了长得最好看的一种吃。
应元支着下巴看他：“愁什么呢？”
010刚刚嗷呜吃掉了一整块糕点，听见这个问题呆了一下，不明白应元是怎么知道的。
他道：“想和你亲亲！”
006发出了响亮的“啧”声。
应元听见这话，弯了弯眼睛：“那就过来亲亲。”
010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被看见就不好了！”
两人身边明明没有其他人，应元听见这话却沉思了一会儿，看了他的脑袋一眼，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他从记忆里知道嬴漆脑袋里面似乎住着另一个神魂，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和自己说点悄悄话。
看来要挖一点其他世的记忆才好。
“……”
应元最近愈发懒散，周身灵气汹涌，可是什么都懒得干，只是一天到晚跟在010身后，像是干了什么很累的活一样。
一直到正道最近出了新的传言，说应元虽然没有堕魔，但是他迷恋上了魔道的少主，性质不比堕魔好到哪里去。
应元听说这个传言后就觉得回上元宗的日子到了，什么也没有收拾，带着人上飞舟就回去了。
飞舟速度极快，几乎只要半天，就停在了上元宗门口。
上元宗开启的护山大阵一直没有关闭，山门口有看守的弟子，看见印刻着仙尊印记的飞舟来了，试探地出声询问。
应元的声音从飞舟内传来，弟子松了一口气，连忙回山上告诉宗主和长老们。
010在飞舟上，忧心忡忡地地看着护山大阵：“大护法说上元宗的结界会排斥所有魔道，我去的话，会不会被吐出来？”
应元支着下巴听了，脑子里冒出一个嬴漆被泡泡吞掉，然后又被吐出来的画面。他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逗笑了，语调懒懒的：“是呀，怎么办呢？”
010跟着他说：“怎么办呢？”
应元含笑看着他：“要被抓起来了。”
010说：“抓起来了，要怎么办？”
“当然是关起来，上元宗的大牢又黑又冷，”应元想吓唬人，死了不少修士这句话在唇间滚了一遭，还是没说出口，转而道，“还有很丑很丑的虫子。”
听见前半句010还很安心，因为系统既不怕冷也不怕黑，听见后半句之后他吓得眼睛都睁大了。
可恶，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010变成了幼兽，企图这样蒙混过去，应元看着他着急得往外冒黑黑的魔气，也不提醒，就看010在努力躲进床榻底下。
飞舟缓缓进入了护山大阵，应元眼皮也不抬一下，伸手在空气中轻轻点了一下，护山大阵便没有发出任何的警告。
他说：“我们进来了。”
装成幼兽的010一动不动，听见后才把脑袋露出来，又整个钻出来，爬上床，稀奇地往外看看到处冒灵气的山，他小声说：“你这样算不算是私通魔道？”
应元沉吟了一会儿：“算吧？看来我要被关起来了。”
010踌躇地在原地走了一下，发现脚边有一个软软的靠垫，注意力一下子又转移了。
他在原地边踩软软的靠垫边说：“那你要告诉我大牢在哪里哦？”
应元“嗯？”了一声。
010踩得好专心，小脑袋低着：“我要去找你呀。”
应元笑了一声：“你要劫狱？”
010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我打不过他们。”
一个两个还好，可是所有长老和宗主，自己肯定打不过。
应元：“那怎么办？
010有点发愁地说：“我可以被他们打一顿，然后和你关在一起吗？”
应元想了想：“还是算了，挨打有点疼。”
交谈间，飞舟已经停在了独属于应元的山头。
山峰郁郁葱葱，山身环绕着浅浅的白雾，都是凝结城实质的灵气，只是着灵气比其他地方看起来更温顺。
他被追杀的这段时间，山头并没有被其他人占，甚至还有他自己点灵的纸人保持卫生。
在上元宗主急匆匆赶来的时候，010翘着小尾巴躲进内殿里去了。
宗主站在殿门口狐疑地看了一眼，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看见了什么一闪而逝的白色身影。
应元的话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您怎么来了？”
宗主看着面前似乎和离开前没有什么变化的应元，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起来再一样，也不可能是当初那个人了。
自从应元问鼎仙尊之位后，他就只称应元为尊上了，应元天资之高，他也虽然收了这个徒弟，也只在开始的时候指点了一二。
宗主斟酌着说：“我这段时间听闻了不少传言。”
应元脸上笑意更深，他说：“哦，那可能都是真的。”
宗主脸色凝固了一瞬，他刚才果然没有看错！
他没忍住又往内殿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影影影绰绰地在帘幕中。
他很克制地没有多看，只对应元道：“不少人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们以为你要借此诛杀嬴漆，都往这边赶来想分一杯羹。”
应元不是很在意地点点头，要不是嬴漆现在实力不够，他就要在到时候举办道侣大典了。
“让他们来吧，”应元温和道，“有些事情当面讲清也很好。”
他说着，目光划过了简陋的室内，神色终于严肃了点：“我还有其他事情拜托您。”
内殿，010变回了人。
应元的床是冷冰冰的，看起来像是石头，好硬。
他做了一会儿，又逛了一圈，应元内殿里面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甚至地上的两个蒲团算得上屋子里唯一柔软的东西。
010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硬的床，震惊地在上面滚了几圈，坐起来的时候神色都有点迷茫。
好痛！应元肯定就是用这个炼体的！
010想到应元摸起来硬邦邦但是又很舒服的身体，有点馋。
他吭哧吭哧下了床，注意力很快又被角落里画着豆豆眼的小人吸引去，他看着小人托着蒲团到外面，似乎是要去晒。
010好奇地趴在窗口看着小人跑掉，应元从他身后走进来，宗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顺着赢漆的视线往窗口看去：“喜欢？”
010点头：“好可爱哦。”
像小纸人。
应元笑了起来，显然是很喜欢他的回答。
他走到窗边，抬起手，院子里原本忙碌的两三个小纸人就争先恐后地跑到他手下接灵力吃。
010试着喂了点魔气，喂完之后惊恐地发现小人都变得黑黑的，连忙停掉躲到外殿去了。
还在讨要吃的的小人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在原地迷茫地转了两圈，发现没有投喂了，又抱起了一个蒲团往外跑。
应元端详着更空了的室内，脑中飞快地闪过不少物件，再传了一次灵讯给长老。
010躲在帘幕后，看见小黑人跑掉，有点不开心地坐在原地，总觉得自己干了很坏很坏的事。
应元踱步过来，看懂他在想什么，好笑地蹲下问：“不是喜欢干坏事？”
“他被我变丑了，”010认真地说：“这是不一样的坏事。”
应元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嬴漆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标准。
有点可爱。
应元说：“哪里丑了？”
他语调缓慢，但是发音清晰：“变成黑的，眼睛看起来更亮了，很可爱。”
010卡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变成黑黑的你会更喜欢？”
应元点头。
010道：“可是小人看起来脏脏的了。”
应元道：“我不觉得。”
010闻言，有点犹豫地看看外面的阳光，又看看自己。
他小小地叹了口气。
010拉了拉应元的衣角，他抬起的眼睫又长又翘，被遮了一半的澄黑眼睛像是黑曜石，在底下忽闪忽闪的。
010又商量似的小小声问：“我不变黑，你可以更喜欢我吗？”


第289章 
更……喜欢？
应元听见这话， 难得地怔愣了几秒。
他低头看着面前期待的嬴漆，010误解了他的停顿，随着他的视线歪了歪脑袋。
“不可以吗？”
人类的感情好像确实不由他们自己控制。
010的黑睫像是蝴蝶一样垂下去了， 他有点纠结：“真的不行吗， 一点点也不行？”
他抬起头， 眼睛亮亮的：“我只要一点点哦～”
应元心里变得软软的， 像是有头小兽在里面踩来踩去， 一不留神踩破了， 流出的都是又甜又酸的汁液。
他俯身亲亲010的侧脸， 低声道：“怎么这么心急？”
010有点茫然：“心急？”
【急， 他才停了两秒，】006点评道：【只有没有底气的人才会急切地得到答案。】
010“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和他吵架：【可是，我不是人呀。】
006噎了一下， 闭上了嘴巴。
“你就是没有回答我。”010又对应元小声说。他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 哪怕耍起无赖来也软软的， “不行的话，就要闹了！”
他飞快看了应元的脸色一眼， 很好！没有之前那么白，可以浅浅地闹一下！
应元笑了一声，握着这人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他的体温难得的温暖，胸腔里那颗一直平稳跳动的心脏此时迅疾而猛烈地跳动着， 应元想了想，学习着耍赖：“我回答了，你没听见。”
010呆了一下， 凑过去听听，抬头看他， 表情有点为难：“可是，它说的话好难听懂。”
应元低声给他翻译：“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手下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是在应和这句话。
010不是很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应元的话：“怎么样，都喜欢我？”
他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的小光球形态，不知道应元是什么样子的，他会喜欢和小光球谈恋爱吗。
唔，如果不喜欢的话，自己也可以从主神那里偷偷摸摸拿仿真体出来用的。
不过主神的仿真体都好高大。
“黑的喜欢，白的喜欢，”像是受到了什么驱使一样，应元低声说，“就算是碎了，变成一小块一小块到处乱飞的，也喜欢。”
010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仿真体胸腔里的那颗心被应元传染了，扑通扑通，像是马上要从跳出来。
他摸了摸心口，脸一点点红了。
010想，好奇怪哦。
经过了这么多个世界，他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应元。
一点也没有腻。
“……”
仙尊回峰后就没有再出来过，好像殿里藏着人。
各大峰头的长老都派人在应元的山峰外打探，可惜凑过来的神识都被应元一个一个敲打回去了。
应元的灵力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依旧和水一样没有任何攻击性，却不漏破绽。
众人派来的弟子在山脚下晃荡了七日，这才终于确定应元仙尊确实是养了什么东西，有时候半夜能听见仙尊山峰上传来很大的动静，他们远远的用眼睛看见了，仙尊也没有生气，顶多就是出来把那个身影拎回去。
事实上，010也不是故意的。
他好喜欢小人，所以变成幼兽后也常常跟在小人后面满山峰地跑。
应元的山头没有几个人能上来，010想变成什么样子都行。他在撒欢的时候一不留神释放出了点魔气，然后在努力蹬着地试图帮小人抱木头的时候，把山峰炸出了一个窟窿。
好大的窟窿，旁边的树木边缘焦黑，新鲜的窟窿里面黑黝黝的。
惊呆了的010很努力地把树恢复了原样。
“对不起哦，”他用爪爪摸摸树枝。
他又看了一眼大窟窿，像是被幼兽的本能驱使着，没忍住用兽身在里面钻来钻去，等应元循声而来，抱走的就是一直白毛上沾满了黑灰的010。
应元丝毫不介意也变脏了的衣袍，一遍用灵诀给010把毛毛清洁干净，一遍从他厚实的毛毛中翻找有没有伤口。
010被他碰得到处乱钻，从应元的手臂下钻出去，爪子勾住衣服，爬到了应元背上。
“哎呀，”他说，“不给你摸。”
应元捏小兽的耳朵：“把我的山头炸了，还不给我摸，怎么这么欺负人？”
010在他的肩膀上爬来爬去，软趴趴的大耳朵蹭着人，他看了一眼反派值，没动，才不是欺负人！
010用耳朵亲昵地蹭他：“没有哦～我才不欺负人。”
应元白皙的脸颊被他蹭上一道黑印子，010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只煤球，只有耳朵是白的。
等他抬起头，发现应元被自己蹭得脏兮兮的了，才心虚地说：“你说黑的也喜欢的！”
应元开始觉得头疼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被炸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巨石，又捏了一下手下的耳朵。
他说：“现在不喜欢了。”
010说：“才怪！”
怎么样都喜欢！
“……”
应元养了灵宠这件事很快传开，数不清的人开始往上元宗送些灵兽，通通被应元退回去，反而是010很眼馋，想留下的好几只都被应元浑水摸鱼放掉。
010很失望，每天只能抱着变得黑漆漆的小人玩，好在小人也很可爱，甚至会抱着他的手臂蹭他，还能端着盘子给他拿吃的。
010不挑剔。
几天后，上元宗外果然聚集了大批修士，里面甚至有不少人都是应元有些眼熟的。
上元宗的护山大阵还未撤掉，这群人都被拦在山外，有的是想趁机来看看传说中容貌昳丽、性格残忍的魔道少主嬴漆长什么样子，有的是好奇曾经不染世事的仙尊坠入情网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人叫嚣着一定要交出魔头，不过才叫嚣了两句，就比从山峰射来的灵力给轰飞了。
这些人身负修为，说出来的话用灵力一扩散，吵吵嚷嚷一堆。就连上元宗熙熙攘攘的弟子，也三两成群地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众人议论的源头，应元正卷起宽大的袖子，他一头乌黑柔顺的黑发被随意束在身后，010当时看见他束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异常兴奋，也跑过来要给他扎辫子。
底下传来的人声轰得山头上的010脑袋都嗡嗡响。
像蚊子。
010愁眉苦脸地捂住耳朵，和身边的应元小声抱怨：“上元宗是菜市场。”
应元很难不同意，但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邪道的人有的会说正道之人聒噪，有的会选择清静杀了这区局内人，只有嬴漆会这么骂人。
他道：“那就不听了。”
应元的结界本来就可以隔绝声音，只是嬴漆又很喜欢听这些。
010闻言，连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
“哦，”应元含笑道，“原来你是一个爱听八卦的坏蛋。”
可是，魔宫的仆从见到嬴漆就跑，010平常根本听不到什么，更何况这一次山下人员复杂，这些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好多平常听不到的八卦。
010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我就要听嘛。”
没等他听过瘾几天，大护法找上了门。
他为了追上少主的脚步可谓是废了不少力气，这个鬼地方连魔虫都进不来，大护法还是用手下人驯养的灵宠来来送消息的。
那只灵宠还险些被应元偷偷拎起来扔掉。
大护法恨恨地当着应元的面打了一通小报告，最后慈爱地看着赢漆说：“少主，下次想来正道吃什么玩什么我也可以陪您来的。”
010不是很理解：“我说了呀。”
他还问了大护法要不要一起来玩。
“说了什么？”大护法这下知道上次的蝴蝶怎么传完音就没了，原来是应元这魔头心虚！
010回忆了一下：“我说正道的东西应该比我们那里好吃，问你要不要一起来，还有，叫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只后山的灵兽来。”
呜呜，可是护法是空手来的！
大护法立刻怒目看向应元，放屁，里面应元就三句话，他和少主要来上元宗，自己不要去，魔道其他侍卫也不要去，没了。
呸！
010浑然不知大护法在唾弃什么，怀念灵兽完的白白软软后，又期待地问：“那我让你去心魔阵捡下属，捡到了吗？”
这个大护法倒是知道，他的脸色诡异了一瞬：“可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心魔阵里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人了？
010不是很确定的说：“他们都跑掉了？”
可是里面有好多人，难道都跑掉了吗。
大护法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他看着坐在少主身后静静打坐的应元仙尊，没把这种可能性说出来。
他内心复杂，应元看起来完全恢复了，浑身的气息看不出一点端倪，恐怕实力恐怖。
他叹息，可怜他们少主，情窦初开就找了个这么老的，也不知道喜欢哪里了，这下可好了，分也分不开。
大护法说：“应该是吧，总之灵力逆流，他们也好过不到哪去。”
应元难得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对大护法没有趁机挑拨他和赢漆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有些惊讶。
010有点失望，他还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好威风好威风的魔道少主，因为那些人在正道里都很厉害。
外殿的结界波动了一瞬，是宗主找来了。两人一同看向大护法，大护法神色镇定地回视他们：“看我干什么？”
他溜进过那么多仙门，绝对不可能出岔子的。
应元叹了口气，起身去外面同人交谈了，只剩下内殿两人。
外面传来隐隐的交谈声，两人都很一致地往门口凑了凑。
应元在山头从来不设防，为了010不闷头乱跑的时候一头撞在结界上摔个屁股墩，甚至早就撤掉了所有结界，此时甚至连隔音结界都没有用。
寒碜得有点丢人。
010竖起耳朵偷听。
“最近大阵频频异动，”上元宗主语气有些愁苦：“底下的人越来越多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010幽幽看向大护法，大护法坚定地摇头。
不是他干的。
应元沉思着，这几天他不想离开山峰：“再等等。”
上元宗宗主失笑：“再等下去，底下可要都是修士了，不知道以为是你又要渡劫了。”
应元渡劫成为修仙第一人的时候，几百里外的众人就是这样密密麻麻地围观，看着年轻的应元用灵力斩了劈下来的九十九道紫金雷电。
大护法冷笑一声：“什么渡劫，他怎么会晋级。”
明明一天到晚都在琢磨少主！
外头，上元宗主观察着应元的表情，没忍住说：“你不会真的想弄成道侣大典吧，让正邪两道的人都来参加？”
应元笑了一下，并未作答，这几天他还琢磨怎么提升嬴漆的实力。
殿内，大护法像是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
道侣大典！没错！
他立刻对竖起耳朵的010说：“少主，要是你实在喜欢他也可以，只是正道修士多人面兽心，总归要有些防备。”
010看向他：“嗷？”
他不确定地道：“不是我们魔道坏一点吗？他们说我们魔道杀人防火，无恶不作。”
大护法说：“这怎么能一样！”
010浑然不觉自己把做兽时的习惯带到了人身上，大护法满心都是怎么让少主认清应元，也未曾注意。大护法振振有词：“你和他结为道侣，这样也算有个说法！”
010若有所思起来。
他说：“这个大典，对正道很重要吗？”
“当然，对正道来说再重要不过了，”大护法说，“要是他不同意，就是欺骗您的感情。”
010不太懂人类的表达方法，他说：“那是多重要呢？”
看着大护法似乎被自己难住了，010说：“是要去铺子里提前定点心那么重要，还是要去履行每天去看灵兽的约定那么重要？”
其实这两个在他心里都很重要。
大护法叹息：“这不一样。”
010沉思了一下，他有点迷茫地抬起头，看起来好执着：“那是不是应元答应来接我，我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一直到等到了这么重要？”
这个感情好歹有点对上了。
大护法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010懂了。
他在大护法殷切的注视下沉思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说：“那我们去发请柬叭？”
大护法：“……啊？”
010掰着手指数：“十二侍卫一人一份，魔尊一份，你一份，唔，我们偷偷的，不告诉应元。”
反正正道和应元有点关系的都在山脚下了！
大护法呆了片刻，他迟疑道：“可是您没和应元商量啊？”
不是，事情怎么这样发展了啊？！
“没关系呀，”010说，“我是坏人，我强迫他！”


第290章 
屋内安静了一瞬， 大护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的少主，嘴唇动了动：“可是……可是……”
010歪了歪脑袋：“可是？”
他竖起了耳朵，像是希望听见一点更完善的计划， 灼灼的目光落在大护法身上时， 几乎要把他灼伤。
大护法居然从少主的逻辑里找不出一点错处。他有点不服气， 怎么能这么便宜应元那厮呢！可等一对上少主好奇的眼神， 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少主从小就缺爱， 被应元那种人骗了也是很正常的。
大护法只觉得内心一阵荒凉， 他期期艾艾了一阵， 最后只好应了声好。
殿外， 上元宗主神色古怪地往内殿看了一眼，他是知道应元在里面藏了人的，不过这次怎么好像藏了两个。
他摇摇头，继续对应元说：“我看你神魂好像有些不稳， 是之前那些事造成的？”
应元很轻地往一侧歪了歪脑袋。
在他的注视下， 上元宗主在某一瞬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极其陌生， 不由得出声：“应元？”
应元回过神，抬手捏了捏眉心， 轻轻颔首：“是有些不对，我已经在调整了。”
“……”
决定举办道侣大典后，010明里暗里很努力地打探了一通消息，然后和大护法商量要给谁发请柬。
好在嬴漆没有什么好人缘， 能联络得上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见面都要拔刀的仇家，010不需要太发愁。
而且就算是魔尊对这个儿子态度也很一般，更别提前段时间魔宫陷落， 嬴漆去没出现，要不是魔尊这段时间忙着镇压蠢蠢欲动的属下， 魔道少主都要换人了。
大护法想着想着，嘴里泛起点淡淡的苦涩，他们少主真是爹不疼娘不爱，要是不强硬一点，恐怕那群人都要欺负到他头上。
010浑然不觉面前人在想什么，吭哧吭哧把写好名字一堆玉简放在一旁，手边还有一堆空玉简不知道写谁的名字。
大护法更心酸，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慈爱。
他拿过010刚刚写完的一封玉简看了看，慈爱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有点儿恍惚地问：“这是什么？”
010看了一眼：“给兽的请柬。”
所以没看错，少主甚至连后山的凶兽群都一视同仁地准备了一份请柬。
不对，是三十份！
“……”宽容的大护法说：“少主，那群灵兽根本没有开灵智，看不懂。”
“没关系，”010说，“我特地准备了一份可以吃的请柬！”
大护法神情恍惚地走了。
“……”
应元这几天增加了打坐的频率，大大方便了010偷偷跑出去。
终于在第四天，应元睁开眼发现天都快黑了，嬴漆还是没有回来。
这几日赢漆忽然变得神神秘秘起来，没有那么黏着自己了，对小人倒是一如既往，还给他们布置了很多任务。
应元看着面前把山峰上的野花都采遍了的小人，叹了口气。
他的宫殿里几乎到处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要是有谁对花粉过敏，迈入宫殿就可以当场犯病。
应元起身把这些花都找好瓶子装，在桌旁静静站了一会儿，等回过神后，忽然伸手提溜起一个从自己脚边又抱着花跑过来的小人。
黑漆漆小人在他的手底下扑棱两下，倒是和这两天跟着跑的另一个主人有了奇异的相似。
应元晃了晃，手下的小人也跟着晃了晃。他说：“他叫你捡这么多花来做什么？”
小人努力从应元的手指缝里扒拉出自己的身体，显然是执意要完成先另一个主人给他的任务。
宫殿门口忽然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010见小人迟迟没有出来，警觉地进来看情况：“不能欺负小人。”
应元立刻松开手，落在地上的小人往后骨碌碌滚了一圈，站起来拍拍沾了灰尘的身体，啪嗒啪嗒又抱着花束去了别的地方。
应元的视线追随着小人，叹了口气：“没有欺负。”
010花堆里跑到应元面前：“要是没有欺负，为什么不看我呢？”
被发现了。
应元将视线落回面前人身上，嬴漆怀里也抱着花，浑身香喷喷的，简直就像是放大版的小人，只是精致昳丽的长相看起来像是被人仔仔细细地描摹出来的一般，和绿豆眼的小人不太一样。
他静静地注视了010好久，忽然笑了一声，语调懒懒的：“这么聪明？”
不等010回答，应元伸手接过他手上的鲜花：“怎么想到摘花？”
010目光飘忽了一瞬，索性闭上眼睛说：“好看呀？”
“哦，好看。”
这实在是一个太过符合010性格的回答，应元颔首，目光却落在他闭上的眼睛迟迟不肯移开。
又闭眼了。
记忆里最近嬴漆经常闭着眼睛对自己说话，骗的多了，也不知道他在骗哪一件事。
应元伸手捏他软软的脸颊，声音也拉长了：“睁开。”
010含含糊糊地说：“就不。”
他的眼睛还看着一旁被放下的花，好执着地说：“这个好看吗？”
浓郁的花香沾了满身，应元闻言，也垂眸看了看。
修真界只有那些天材地宝才会被人重视，甚至装在可以长久保存的玉盒里，没有人会对路边的野花野草产生什么兴趣。
在修仙者漫长的生命里，花只是一个相当抽象的概念，路边见到的每一朵都没有什么不同。
应元仔细端详着，他并不认得花的品种，只能相对客观地说：“也不错。”
010忽然不知面前人是个连花都分不清楚的大笨蛋，他闻言抬抬手，小人放在雕花矮几上的花就飞了过来，也是白色中透着淡淡的粉。
“这个呢？”
应元的目光在两者间来回看了一圈，难得地露出一个有些不确定的语气来：“……也好看。”
只是这两种花看起来怎么一模一样？
010歪了下脑袋，似乎看出应元有点迷糊了，于是把花往旁边一放，整个人往应元身上钻：“我呢我呢？”
应元眼底笑意明显了起来，他伸手托住嬴漆，声音也很温柔：“好看。”
006很不合时宜地说：【很明显，他看晕了。】
根本分不清花的种类嘛。
010说：【是哦是哦。】
他说：【是被我好看晕的！】
006：？
“……”
010窝在应元怀里，应元开始的时候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这几天010跑疯了，他要通通补回来似的。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应元才缓缓闭上眼，似乎在阖目养神，周身灵气温和地涌动着。
010在这样舒缓的氛围下有点困，打着瞌睡挑花，边挑还边和006聊天。
006：【你在工作间里睡觉，为什么来了任务世界也可以睡大觉。】
他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不美好的回忆。
010说：【可是我就是小摆件呀。】
摆件当然可以睡觉。
006想说些什么，原本静静坐在一边的应元周身灵气突然狂暴起来，010被他的气息惊动，原本在挑花的手停下，转过来看他：“怎么啦？”
应元这时才缓缓睁开眼。
他眸光冷淡，看见010时才恢复往常的柔和，目光扫过面前的花束，笑了一下，语调温和：“没什么。”
应元看了一眼那些花，忽然开口：“怎么没有魔道的花？”
魔道的花相当有特色，大多都会噗噗往外冒魔气。
魔道的花？
010呆了一下，他说：“可是，魔道的花都有点凶。”
他上次让大护法带了一束回来，但是那个花长得和大嘴巴一样，追着自己咬了一路，看起来好恐怖哦。
010才没有把这件事和应元说，不让他又要抱着自己看哪里有没有沾上黏糊糊的消化液。
他犹豫了一下，说：“可是正道都不喜欢魔道的花。”
应元笑了一下：“谁说的？我就喜欢。”
010好奇：“喜欢黑黑的小人，魔道的花，还有魔道的少主吗？”
他说完，有点纠结：“那你会不会喜欢魔宫呀？”
到时候等自己继位，就把应元偷去魔宫住。
闻言，应元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像是想通了什么。
上元宗有不知道什么吸引了嬴漆注意力的东西，不在上元宗就好了。
应元移开目光，语气平静，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惊天动地：“会的，我们去魔宫先看看怎么样？”
010闻言，有点迷茫地抬起头：“可是，我现在不想那里呀？”
应元：“上次我去魔宫，有些事没有收尾。”他看着面前热呢，眼睛弯了弯，“正好你也在，我们一起收尾？”
010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先点了脑袋，然后好奇地问：“去干什么呀？”
应元抬手捏捏这人的后颈，他还记得帮嬴漆处理公文时那些刻薄的字眼，语调温和道：“魔尊年纪太大，该退位了。”
他说：“我们去找花，然后顺便让你继个位。”


第291章 
这头， 魔尊刚刚整顿好大战后一团混乱的手下，虽然他没打过应元，但是敲打手下这群魔头还是绰绰有余。
他想起自己消失不见了许久的儿子， 还有被应元抢走的东西， 眉头就皱了起来。也不知道嬴漆怎么惹怒了应元， 竟让人就这么找上了门来。
魔尊摇摇头不再想这些， 转头准备去看看刚刚修好的宫殿， 目光在自己一众手下中转了一圈， 眉头皱了起来。
“大护法呢？”
他身侧的右护法垂头道：“前几日便离开了， 大护法最近很是活跃， 带着手下拜访了不少人。”
魔尊手中把玩着魔石，闻言冷冷笑了一声，无非就是满心满眼都是嬴漆罢了，嬴漆惹了应元这尊大佛， 难不成左护法还想要从应元手下把人救下？
魔尊收紧手指， 魔石中的黑气尽数涌入他体内， 黑石化为齑粉，从手中扑簌簌落下。
他手上魔气环绕， 很快吞掉了指尖的残粉，魔尊淡淡道：“怎么，嬴漆也跟在他身边么？”
“这倒不是，”右护法回禀道， “属下看见他拿着带有少主印记的玉简上门，并不知玉简里是什么。”
魔尊道：“把人找来，最近魔宫动荡， 让他别再出去。”
魔宫有十二魔将，大小护法， 大护法正是更厉害的左护法，当年大护法从外捡回来了嬴漆，就这么一连追随了许多年，魔尊一开始还会不满，时间长了，大护法也成了他的眼中钉。
“看来是嬴漆这个少主也做的不耐烦了，”魔尊懒懒道，他的模样异常邪肆，看起来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说话时语气阴冷，“正好，我也想换个接班人。”
右护法没说话，魔尊最近新找回了个孩子，天赋也是极好，虽然比不上嬴漆，但是够努力，什么天材地宝拿到就送给尊上，极会讨人欢心。
“盯紧大护法，看看他最近是怎么和那个逆子联络的，要是嬴漆有回来的意思，在路上派人把他杀了，要是没有回来……”魔尊拿起了一块新的魔石，慢慢吸收着，神情舒适地说，“就让他在外面逍遥着吧，新少主出现的时候，让他记得回来做一条哈巴狗。”
“……”
010又坐了一次飞舟，这回他没有晕飞舟，反而一路上都精神奕奕，路上应元停了好几次，都是下去给他摘花。
魔道的花野蛮生长，模样千奇百怪，那些看见人会喷射毒液的花呗捏住嘴巴，还有追着人咬的花，应元拿来的时候都乖乖巧巧的。
006也觉得稀奇，毕竟他曾经看过这些花追着010咬的画面，那些露出的尖锐牙齿都不是开玩笑的，一口下去可以将人的手齐齐咬断。
出于好奇，他分了一个画面偷偷摸摸跟着应元。
010趁着这个时间和大护法捏蝴蝶聊天，蝴蝶和会飞的小虫在飞舟窗口进进出出，半点看不出来这是魔族联络的秘法。
006看着应元下了飞舟，果然在正下方的山头发现了一种很显眼的花，花苞都是绿色的，花瓣柔软如薄纱，看起来异常娇软，花香弥漫，让整个山头看起来都异常宁静祥和。
这一幕实在太奇怪，深山之中凶兽横行，要是有这么一个清净之地，早就成了无数小兽的天堂。
006正好奇，就看见应元用灵力把里头开得最好看的那一朵花挖了出来，原本无害的花瓣陡然张开，里面居然
每一片叶子都像是锋锐的刀片，密密麻麻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006看得数据库一抖。
应元沉吟了一会儿，伸手将花苞里的叶片一片片拔干净了，随后打量着重新变为无害的花苞，很满意地把花揣起来了。
006在数据库里骂了一句脏话，正专心致志捏漂亮蝴蝶的010只听见“哔——”的一声消音，有点奇怪地抬起了头。
【怎么啦？】
006又一连串不知道说了什么，010脑袋里全部都是奇怪的音节，006显然也记起来自己还待在别统的数据库里，终于收敛了一点。
他说：【哈，你又找了一个变态！】
【嗷？】010纠正道，【不是变态。】
【不是变态是什么？我告诉你，应元现在在一片一片拔——】
又是一阵消音，010有点迷茫，他是知道自己的数据库里面植入了一些防止不良系统带坏的程序的，但是006说的话好像很正常。
他说：【你在说什么呀？】
006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听不见自己说话，气急败坏地说：【我说哔——哔哔——哔！】
他把主神连通应元全部骂了一遍，010的脑袋里全是“哔”声。他蹙眉捂住了耳朵，小声说：【你不要说了。】
006沉默了两分钟，等那一阵消音似乎过去了，他说：【你喜欢的果然都是变态！】
还不如消音呢。
010沉默了一下，有点委屈地说。
【你果然是一个爱骂人的系统。 】
另一头，应元闭了闭眼，他周身的气息涌动有些古怪，所有灵力都温驯而有序地在他的周身流走，强大的灵流将整个山谷都搅动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就连上方的飞舟都跟着晃了晃。
应元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在某个瞬间，周围的世界变成了全部是数据的构成。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应元这段时间脑中浮现出越来越多陌生的片段，其中有一个小光球围着自己到处乱转的，也有在一个银白色的房间里，里面异常寂静，只有自己待在里面安安静静的，似乎在拼凑着什么。
一直到几日前，他睁开眼，面前的世界又一次变成陌生的模样，窝在他怀里的人是所有数据中最耀眼的小光球。
应元当时一下子就从烦躁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甚至忍不住笑了。
果然，嬴漆就算是数据，也是最好看的那块数据。
应元回过神，很轻地抿了下唇。他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手中的花朵上没有任何会伤人的倒刺，这才拿上了飞舟。
魔花还没死，010每朵花分了一块魔石让他们扒着活，魔花一开始还扭扭捏捏，被应元看了一眼之后就火速扒住了魔石，细小的根系不断往里扎，舒服得汁液都淌出来了。
应元眯眼看了会儿花苞里似乎重新又长出来的锐齿，转头对010说：“它看起来还是有些没精神，我来看看，你去照顾其他花。”
010不疑有他，噔噔噔跑到另一个堆满花朵的房间里去，顺便飞快地朝窗外挥挥手，让小虫跟着他一起偷偷换个地方聊天。
应元垂下眸，卷起宽大的袖袍，手指在柔软的花瓣间翻找，又开始检查花朵了。
“……”
应元目光在周围流连了一圈，又来了，那种遭到窥伺的错觉。
还在为请柬奔波的大护法浑然不知少主已经到了自己附近。
他们少主人缘不好，大护法决定一个个敲打完，让这些人在到时候的大典上安分一些，不要一看见对面的什么正道修士就开始喊打喊杀。
大护法挨个敲打完毕，这才注意到少主的传音蝶来的似乎过于快速，几乎是自己一回，少主的传音蝶就回来了。
少主觉得直接用传音诀说话容易比发现，大护法也就跟着不停地捏小虫，捏着捏着，还真捏出一些趣味来，今天捏八只腿的，明天十六只，顺便用这种魔虫来吓吓那些正道修士再好不过。
大护法想着，顺手又捏了个脑袋上长腿的，他觉得不错，特地让这只小黑虫去送的信。
010收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受到了攻击！
010很不开心地捏着小虫子，把腿放回了该在的地方，然后下了飞舟。
两人已经到了地方，应元本想直接带着人去魔宫，谁知道上次留在这里的一种修士察觉他的气息，纷纷上门哭诉，说最近被大护法揍了一通，可是问为什么，又都面色镇定地说魔道做事不需要理由。
应元觉得有趣，这些人似乎都在隐瞒他什么。
山脚下那群人里又有人想诛杀自己？这群人倒戈了，传送上次自己抢了嬴漆命牌的消息被大护法发现了？
应元不是很在意，来一个杀一个便是了。
这群人听他又要去一次魔宫，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又掺杂着兴奋的神色，上次撤退的太急，他们只来得及毁掉魔宫中一小半宫殿，这次他们可以把魔宫毁完了。
“我们潜入魔宫的人得到消息，说是魔道要出现新的少主。”
魔道少主之位向来厮杀眼中，还是上一个少主嬴漆在魔道少主之位上呆了十年，手段之残忍，稳稳压住了当时的腥风血雨。
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安分了不少，甚至杳无踪迹。
新的少主？
应元弯唇笑了一下：“怎么，是赢漆的孩子吗？”
他身边的几个属下呆滞了一下，没有理解这其中的含义，反而是应元被自己这句话逗笑，神情慵懒地支着下巴：“魔道不会有新的少主，除非出现了新的魔尊。”
众人不敢想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人没忍住道：“尊上，您这次可不能撂挑子了？”
应元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这人反应过来无论是不是戏弄魔宫那群人，都不是自己可以干涉的。
想起上次干涉仙尊决定的人的下场，这个修士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应元脾气好了不少，听见这个问题，只是笑了一下，温和地说：“自然不是。”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这些散修，道德水平也不比魔道高到哪里去，不然也不会因为应元实力强横就追随他，试图弄点汤喝了。
谁知道应元下一句话就让他们呆住了。
应元若有所思：“这回打下来，要把魔宫重新修葺一下。”
要是太破烂了，小数据住进去不知道会不会哭。
“……”
010浑然不知自己差点得到一个破破烂烂的魔宫，因为应元不在飞舟上，所以他顺利地也从飞舟上溜了下来。
他顺着小黑虫爬行的方向一路到了大护法的府邸。说是府邸，其实是专门给他们这种护法办公时的地方，里面不仅有大护法，还有嬴漆的十二护法，甚至魔尊手下几人也在里面，不过大家实力在魔道都属上流，自然也有自己的住处，不常来这里。
大护法看见少主时背后惊了一身冷汗。
最近尊上似乎想对少主之位动手，要是嬴漆没出现，尊上说不定就轻拿轻放，但是嬴漆动手了，尊上恐怕就要认为他不愿意给出这个少主之位了。
大护法最近同魔尊周旋得久，神经也相当紧绷，看见010的反应，第一时间就是出手试探他的真假。
010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拔出的剑，手上的小虫不太适应新得到的两条腿，啪嗒掉在了地上。
大护法耳聪目明，捕捉到地上挣扎的小黑虫后，剑锋猛然顿住了。他松了口气，接连问道：“少主，您怎么来了？之前的请柬我都送出去了，不必亲自来看。”
他说着眉目间带了点担忧：“最近不太平，我怕您出事。”
不太平。
010也听大护法说了魔宫最近乱糟糟的，大护法对待嬴漆总是很信任，不仅当成一个孩子纵容，也不会一味的庇护，在传讯里说了，最近在正道那边反而会更安全一些。
010想了想应元来这里的意图，不太确定地说：“应该不会哦？”
会出事情的，应该是魔尊？


第292章 
大护法对嬴漆的话半信半疑， 但是010要说的不是这个。他很郑重地把小黑虫捡起来，可怜的小虫到现在还没有适应自己拥有的两条腿，爬行的样子有点奇怪。
010说：“它的腿！很怪！”
大护法心虚了一瞬， 确实。
少主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拥有意想不到的同情心。
大护法保证自己下次会捏得更仔细， 同时把自己新捏出来的小虫藏了起来。
屋外许久没见到嬴漆的十二守卫激动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众人都听说了最近魔宫的动荡， 但是他们相信嬴漆一定可以出手镇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觊觎少主之位的人。
大护法听说010和应元一起来的， 面色也诡异了一瞬， 看来需要担心的真的是尊上了。
房门被打开， 外面二十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010。
站在原地的010歪了歪头：？
都看着他做什么？
大护法冲出来， 像是护崽子的母鸡一样驱赶外面这群护卫：“不是给你们任务了吗？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010，几乎要把他的仿真体看出一个窟窿：“最近盯着咱们少主的人这么多，我们当然要好好保护着少主。”
不然连少主最近去做什么坏事了都不知道，真亏！
【反派值：＋1】
010有点喜欢这些人了。
这些人看起来对自己很有好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加反派值。
006：【……】
不是， 这群魔道都有毛病吧！
十二侍卫硬是要跟着嬴漆， 毕竟魔尊步步紧逼，要是嬴漆不做出点反抗， 那简直就是变了性子。
他们少主是属刺猬的，要是碰上魔尊，那就直接变成豪猪。
010不是很喜欢这个比喻，因为豪猪太凶了。
他广泛地听取了所有侍卫的意见， 最后总结道：“那我们去魔宫里溜一圈叭？”
周围的属下眼睛一亮，今日正是那个假少主进宫的日子，进去能捣点乱再大摇大摆出来， 简直不要太畅快！
“……”大护法也心动了，仅剩的理智让他艰难道， “少主，魔宫中人手众多，我们在魔宫本就没太多人手，贸然进入，恐怕过于危险。”
010想说什么，忽然储存空间里的玉佩亮了一瞬。那是应元出发前给他的传音玉佩。
应元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在他脑海里响起来：“在做什么？”
010左右看看，沉思了一下：“在玩。”
应元笑了一下：“我下午就回去，”
010声音变得又黏又甜：“好呀，我在家里等你呢。”
一结束对话，顶着下属们灼热的视线，010改口道：“我们偷偷的！”
“……”
一行人靠着嬴漆曾在宫殿里留下的暗道顺利地进来了。
嬴漆在魔宫里有自己的宫殿，尽管因为和魔尊不和，大多时候住在自己的行宫，但是他的寝宫依旧摆了不少珍贵的器物，几乎占了嬴漆大半身家。
010记忆里对这个宫殿的记忆并不深，他这段时间在应元的峰头待久了，应元不知道往山峰上添置了多少天材地宝，导致他对自己的宫殿也抱有一丝期望。
他也想这么养应元。
嬴漆现在虽然名义上的魔道少主，但是魔宫中不少人已经对他的项上人头蠢蠢欲动。
等一行人吭哧吭哧溜进魔宫，010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简单朴素到有点可怜的地方，有点迷茫地转头问大护法：“我不是很有钱吗？”
在行宫里，连地砖都是白玉的！
大护法脸上也惊怒交加，虽然少主不经常来这里，但是也不至于寒酸至此。
他大怒，抓来了两个还在往外搬东西的守卫直接搜魂，发现是那个新来的少主看着不顺眼，就让人全搬走了。
还没扔，嬴漆生活太奢靡，就连不常来的地方的摆设也千金难买，那个假少主全收进储物戒了。
大护法一脸晦气地把人扔开，010歪了歪脑袋，看着瘫软下来的人，不太确定地说：“我们不是悄悄的吗？”
地上的修士已经失去意识，大护法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的两人，镇定道：“没错，悄悄的！”
“……”
魔宫极尽繁华，目之所及都铺设了白玉，昂贵的顶级魔石镶嵌在梁柱上，淡淡的黑色魔气萦绕着魔宫，为主人提供源源不断的养护。
众修士一踏进就觉得不太舒服，有人道：“还真是会享受，这种浓度，就算不修炼，日日夜夜浸下来，实力也得上涨不少。”
有人冷笑一声：“魔道不就是会走这些邪门歪道？”
正道的灵脉没有几条，大多都被几大宗门占据，灵脉围绕山峰走势，注入上元宗，当初就是发现了一条灵脉，就将宗门建于灵脉之上。
应元若有所思。
好像很适合嬴漆。
魔宫中正处处笙歌，新的少主要上位，魔尊特意准备了大典，原本属于嬴漆的宫殿也要腾出来给新的主人。
嬴漆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
想起整天在自己面前没心没肺的嬴漆，应元眼眸中染上了淡淡的阴翳。
他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可怜，总要被人抢东西？”
“不过没关系，”他自言自语道，“我是坏人，我可以抢他们的。”
魔尊浑然不知道自己的魔宫要被洗劫，他大开魔宫等待来客，同时命令手下严密地搜寻嬴漆的线索。
得知嬴漆果然出现，还大摇大摆地去找了大护法之后，魔尊冷冷一笑。
“看来还是不死心，”他叹了口气，很惋惜似的，“虽然不是称职的少主，但是倒是很适合当下属。”
他说着，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你觉得呢？”
少年和嬴漆年岁相仿，只是眉目更加温和，不像嬴漆精致昳丽，锋利的魅力好像看上一眼就可以将人割伤。
少年垂眸道：“父亲说的是。”
“好儿子，”魔尊哈哈大笑起来，嬴漆只会喊自己尊上，真没眼色，他愉悦地伸手托起少年的下巴端详了一下，忽然道，“嬴漆性格乖张，就算你坐上少主之位，他恐怕也会找麻烦，不如看我把他抓来，刻上心头契，让他此后唯你是从如何？”
少年笑了一下：“成王败寇，他一定是愿意的。”
魔尊这时候才察觉宫内似乎过于安静了一下，他撤开手，不满地皱了下眉：“人呢？”
随着这一声落下，殿外才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不紧不慢，逼近时一声声却像是叩在人心头，叫魔尊生出一种莫名的心慌。
有些熟悉。
魔尊周身魔力流转，提防地看着殿口，几息后，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他忽然也没声了。
少年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魔尊。
他并不认得应元的长相，只以为是父亲找来的贵客，可是转头看见魔尊煞白的脸色时，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你来做什么，”魔尊按着扶手站起身，“嬴漆的命牌我已给了你，他从此不是我魔宫中人，你要是找他的麻烦，尽管去找。”
他说着，唇角勾了勾，露出个冷冽的笑：“还是说你也是来做客的？若是这样，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嬴漆的消息。”
应元端详着他，魔尊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好像每一条灵脉经络都被面前人细细拆解开来一样。
他色厉内荏地道：“——应元？”
“是我，”应元踱步，宽袖曳地，视线扫过殿内众多魔修，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得温和，“我来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
魔尊听见这句话，脸色霎时间铁青了起来。
上次没做完的事？不就是把自己杀了？
“嬴漆如何得罪你了，我抓他来给你赔罪，”魔尊脸色难看道，“你我没有仇怨，同为尊主这许多年，也不必赶尽杀绝。”
应元静静地端详着他，在他注视下，魔尊屏息等待回应。
应元忽然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你也配？”
他语气依旧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如同巴掌一样火辣辣打在魔尊脸上，他不敢执行地看着应元，几乎不敢相信传说中脾气绝好的应元几乎会说出这种话。
应元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手下狂暴的灵力从空气中酝酿出恐怖的裂隙，像是要直接把魔宫毁了。
他的下属战战兢兢地提醒道：“尊上，您说了不动宫殿的。”
差点忘了。
应元还急着回去浇花，飞舟上那些魔花开始还很糙，日子久了被宠得，天天都围在嬴漆身边，应元就接过了浇水的重任。
其实扎根在魔石上也不需要什么水，魔花都以魔气为食，就算没水也死不了，不过应元说要浇水，就是要浇水。
他五指一拢，手下恐怖的灵流就凝结成细小的灵球，像是下雨一样淅淅沥沥地落下，砸在人身上，带来腐蚀般的痛感。
他身后的散修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这群人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仙尊看起来境界更精进了，竟可以将大部分魔宫中人都压制得动弹不得。
正道修士交流了几下眼神，最后达成一致，他们就负责修葺宫殿吧，毕竟在场不少人都收到了传说中的“那份请柬”。
看样子嬴漆瞒得不错，尊主还没有一点察觉的意思。
而应元叹了口气。
又来了。
现在他面前全是乱七八糟的数据，什么颜色都有，简直让他有了想要闭上眼睛的冲动。
真难看。
他漫不经心地想，一个比一个难看。
不过今天的宾客不少，可以留这些人一阵子，到时候直接参加嬴漆成为魔尊的大典。
他这么想着，目光不在意地往旁边一瞥，忽然凝固住。
在一众乱七八糟飞舞的数据中，有一段整齐而漂亮的粉色数据从层层数据后露出一个尖角，看得应元熟悉万分。
应元周身某种无形的怒火似乎迅速飞快地消融下去，他愣住了。
嬴漆？


第293章 
应元周身某种无形的怒火似乎迅速飞快地消融下去， 魔尊终于知道之前自己为什么会心慌了。
是灵威。
应元的境界已经能到了光靠威压就让他压力十足的地步么。
明明上次还没有到现在这个境界。
魔尊死死盯着应元，俊美的面孔上有些扭曲：“你为什么晋升了？正道有什么法子——”
应元抬手，修长的手指抵在了唇前， 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灵压猛然增强， 所有人都像是被卡住啦脖子， 半句话也说不出。
应元静静注视着某处， 似乎看见什么极为珍贵的宝物， 连淡漠冷冽的面容都柔软下来。
怎么跑这来了。
魔道虽然前期实力提升得飞快， 修炼到一定境界却会难以晋升。
魔道中人都短命。
魔尊活了这么多年， 已经在现在这个境界卡了几百年了， 看见原本和自己实力相当的应元短短时间内就晋了个等级。
难道是这就是正道的好处吗。
他咬着牙，身体里魔力运转，企图从面前人无形的威压之中脱离出来，谁知道压在身上的灵威层层叠加， 将他的浑身的骨骼都压得嘎吱作响。
“你难道要当正魔两派的尊主吗！”魔尊道， “你这么贪心， 正道那些修士可知道？！”
散修们对视了一眼，其实他们正道修士或多或少都是知道一点的， 毕竟应元行事虽然和以往一样，其实是有些疯了的。
果然，应元闻言，终于把注意力收回来了一点。
“不， ”应元余光依旧落在某处，含笑道，“我要用它来送人。”
……荒谬！
魔尊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在这种时刻，他竟然冷静地注意到了自己有些下属居然都没有露出惊恐的神色。
是什么事情， 他们都知道了，自己却不知道？！
---
010听见了原本热闹的正殿里似乎发出了奇怪的嘶吼声，他循声望去，只看见天空一处被蓬勃的魔气染黑。
是魔尊。
大护法神色严肃，不知道应元做了什么才会让魔尊动用这么大的力量。
010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感受空气中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转头试图也加入翘宝石的行列。
这两个被弄晕的人不仅来搬走嬴漆的东西，还要把魔尊赏的东西放进宫殿里。
010把两人的储物戒一扫而空，然后开始吭哧吭哧弄走其他东西。
大护法看着少主甚至把墙上的宝石都撬走了，欲言又止道：“少主，仙尊也用不上这宝石啊。”
010不管，他露出了一个桀桀桀的表情，努力看看自己要上八十的反派值：“他要！”
他说完，储物空间里玉佩就亮起了光，那头的应元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刚刚说话间就开通了通讯。
“我要什么？”他懒懒问。
010：“没有哦。”
应元顺着他的意思略过了这个话题，轻声问：“今天想要什么样子的花？”
众下属还望着010，010下意识捂住耳朵，有一种应元凑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感觉。
010看了看光秃秃的墙壁，大声回答：“宝石花！”
他好穷哦！
那头的应元笑了一声，目光扫过正殿上镶嵌的各色含着魔气的宝石，示意身旁的散修们把这些东西都挖下来。
他身边是骨头被硬生生压碎的魔尊，还有瑟瑟发抖的少年，反抗的魔将已经化为了一缕飞灰，还有一部分不知道为什么相当乖顺的魔将。
“好，”应元随意撇过地上被烧得只剩内丹的魔将，“要不要内丹？不仅可以看，还可以吸收。”
就是魔尊吸收过太多人的内丹，自己的内丹张得看起来就有些乱七八糟。
010果然知道这件事，小声道：“不要，魔道的内丹都长得很丑。”
应元笑了起来，他面前的世界还没有恢复，某种奇怪的反应在灵府里急剧发生，周围的数据似乎都变成了可以摆弄的东西。
应元无视了这些变化，只语调温和地问：“那我来接你好不好？”
010：“……接我？”
“嗯。”
说完之后，010才后之后觉感受到正殿那处被浓郁的魔尊气息遮掩下，应元的气息已经在殿门口了。
010：……
哎呀。
他飞快把手下的宝石都收好了，站在原地乖乖等着应元来。
应元站在殿口，目光扫过010身边相当警惕的大护法等人，好笑地挑了下眉。他看着010还没有收回去的反派笑容语调拉长道：“——在家里等我？”
010说：“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哦，”应元说，“那我在这儿等你？”
010警惕起来，总觉得应元在阴阳怪气自己。他很努力地狡辩说：“可是，我本来就住在这里呀。”
应元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闻言，目光挑剔地扫过周围，看见简陋的布置后，眸色变得阴郁。
就这么对嬴漆？
他想。
这么破破烂烂，怎么用来把他的嬴漆养大的。
难怪好好的一个嬴漆养成这种古怪的性子。
手中藏着没送出去的内丹被揉捏，偷偷藏在里面的魔尊残魂嚎叫起来，他原本想要留在内丹里，趁着被吸收的时候夺舍那人的理智，没想到这个逆子居然不要！
010又听见那种细细的尖叫声了，和之前在莲花城的那盏灯里的一样。他四处看看，没有看见声音来源，好奇道：“你把灯带来了吗？”
“没有，”应元说，“可能是正殿那边的声音。”
他淡淡道：“你知道的，魔修总是喜欢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
010：“……嗷？”
他愤愤地咬了应元一口。
应元把010带回了飞舟了，010还好期待地问他要什么时候去魔宫捣乱。
应元注视了他片刻，有点遗憾地道：“我已经捣完了。”
完了？
010呆了一下，没想到应元动作这么快。
他还打算趁着工大魔宫顺便把剩下的请柬都给发了的。
他震惊地看看应元，反应过来刚刚的声音是什么了，伸手在应元身上摸来摸去，试图把装魔尊的小盒子找出来。
应元顺着他的力道靠在软榻上，笑得不行，伸手按住了他乱摸的手：“怎么？想做什么？”
两人的动作实在有点过火，010的动作缓慢下来。
他脑袋里出现了一点坏事，可是自己脑袋里有006，应元身上有魔尊，这样真的好怪哦。
010又把手收回来了。
应元有些失望，端详了他片刻，也露出了一个桀桀的神情。他说：“你不找的话，我就把他吃掉了。”
“你才不吃丑丑的东西，”010小声道，伸手揪住应元的脸颊，轻轻往外拉了拉，他说，“不准这样笑——这是我笑的！”
好霸道，怎么来这个世界变得这么霸道？
应元笑起来，他脑中出现的片段奇怪又混乱，各种奇怪的数据在周围划过，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神色，面前的嬴漆一会儿是个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光球，一会儿是个漂亮的仿真体。
他的手抚摸着010的后颈，轻柔地捏了捏：“好啦，过几天你去当魔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怎么样？”
010陷入了沉思。
006：【……】
应元一个人就把所有剧情点完成了，根本没有010插手的余地。成为正道之主的应元把魔尊绞杀，瞧瞧，多么顺理成章的世界线！
算了，至少这回谈的不是那个老变态了，那人还在检修。
006在010脑子里碎碎念，应元唇角笑意不变，目光却在010的眉心停留了一瞬。
006猛然收声，还以为应元看见了自己，浑身上下的数据都停滞了一瞬。
应元不经意地移开目光，唇角的笑意却更深。他凑近010：“在想什么？”
010想的事情才不可以说，他说：“不告诉你哦？”
应元有点遗憾，最近嬴漆多了好多小秘密。
他说：“那你的宝石花就没了。”
010：！
大典不可以没有宝石。
他立刻把刚才找魔尊的劲头拿出来了，甚至更加努力地在应元身上摸来摸去。
应元身上还是凉凉的，010没摸到宝石花，有点蔫巴地趴在应元胸口：“可是，我好穷哦。”
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应元：“真的不给我了吗？”
应元被他看得呼吸都停了下，他低声道：“怎么又装可怜？”
010细声细气：“又不是装的。”
是真的很穷！
“给我”
他的脑袋蹭来蹭去，一不留神把应元的腰带蹭开了。
平常他很努力才能解开的腰带居然这么容易就开了，010震惊地想把腰带弄回去，应元低头看了一眼：“哦，弄坏了。”
他一本正经道：“要赔我。”
碰、碰瓷。
010更可怜的，他的手松开，玉质腰带就落在了地上，转眼间碎成了几块。
应元看了一眼，停顿几秒辨别了一下，才道：“碎了。”
他语调放得很慢，尾音里全是笑意：“这是宗主给我从极北之地寻来的天山玉，有人出半座灵山，宗主一眼也没有看。”
010：。
赔不起。
他整个人都趴在应元身上了：“对不起。”
应元被他乖乖道歉的样子弄得心软，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怎么是小穷鬼？”
010更丧气了，他都养不起应元：“你喜欢了一个小穷鬼，也好惨哦。”
应元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他说：“我这么惨？”
他一眼也没有给地上珍贵的腰带一点，只是凑近了010，轻声问：“我亲亲小穷鬼好不好？”
只能用这个赎债了。
010撅起嘴巴：“小穷鬼只有亲亲，给你亲亲哦。”
应元低下头碰了下，叹息：“好可怜，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可怜？”
010看了一眼006，发现他好像挂机了，立刻钻进应元的怀里，吧唧吧唧了两下。
“是哦，”010像是块化掉的糖，要和应元黏在一起，他希望等太阳把地球晒化了之后，也可以和应元变成不分彼此的两块糖，“我好可怜的！”
应元最后还是把所有宝石花都给了010。
好耶！
010拿着宝石花就跑，应元都气笑了。
原来是骗亲还骗花的。
010拿着花吭哧吭哧想往请柬上放，放了半天又有点舍不得。
他把花按在了怀里，干巴巴地说：“穷鬼才不舍得呢。”
而且现在自己是魔尊了，那原本属于魔尊的那份请柬，还要不要送呢。
010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件事，最后严谨地决定又发了一次，这次落款写的是魔尊和仙尊。
听起来有一点配耶。


第294章 
010吭哧吭哧做出了新的请柬， 看着应元好像不愿意离开魔宫，于是将地点改成了魔宫。
他做的时候偷偷摸摸躲在魔宫的书房，应元进书房给他处理公文的时候， 他就贴着门板想要溜出去。
应元早就发现他了， 抬手画了一圈， 010就被灵力圈住了。
“这是我们用来禁锢行动的， ”应元语气淡淡的：“那为什么要绕着我走？”
010站在原地， 低头看看发光的灵圈， 有点好奇地踩了一脚， 还不忘回答：“因为有秘密。”
又是秘密。
应元的眼睫浓黑， 垂下时像是不愿说话，连眼神交流也不想要了。
好像难过了。
010试探地踏出了一只脚，灵圈默不作声地跟着他挪了挪，像是这样就可以代表他没有出界限似的。
010在应元身边打转， 试图去看应元藏起来的表情， 灵圈也跟着他转来转去。
应元伸出一只手抵开他， 不让这人看自己的神情：“不是有秘密？我闭上眼了，你快点走。”
010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蹲下来，周围的灵圈也黯淡下来。
010蹲在灵圈中心，有点可怜地说：“可是，你看起来好难过？”
他看见应元的表情了， 漂亮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什么血色，就连神色也有些暗淡。
010拉拉他的袖子， 一下子就把秘密秃噜了出来：“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哦。”
他张开手比划了一下：“好大——好大的惊喜！”
惊喜。
应元思绪停滞了一瞬，他下意识道：“不是惊喜？怎么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
010看着他， 歪了歪脑袋，也是有些不解：“可是你不开心呀？”
他伸出手指，两根手指顺着应元宽大的袖袍往下走几步，勾住了应元的手晃了晃。他说：“开心起来，惊喜就成功啦！”
他还要继续说自己的惊喜是什么，应元忽然抬手捂住了010的嘴巴。
010：？
他有时候不是很明白人类的想法，于是张嘴巴轻轻咬了下他。
应元道：“惊喜是不是要给我送礼物？”
礼物？
010想了想，点点头：“礼物！”
要把11送给你！
应元不再追问，只是抬头亲了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腿上的人。
他说：“我等你的礼物。”
“……”
010一改动请柬的内容，所有拿到请柬的修士都察觉其中的变化。
看清内容后，修士们对视一眼，生出了一种仙尊被掳走的诡异错觉。
上元宗主马不停蹄地赶往魔宫，生怕应元当初为了从正道的追杀中活下来同赢漆签订了什么不可违背的天道誓言。
还没等他见到应元，就先碰见了嬴漆。
上元宗主在赶往魔宫的路上碰见了嬴漆。当时嬴漆蹲在一堆魔草魔花之中，周身魔气像是龙卷风，从高空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惹得从上方经过的宗主都迟疑地停下来，疑心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等他落下，才发现重重的魔气之中，嬴漆蹲在正中心拔草。
像是为了选出心仪的东西，嬴漆浑身魔力都动用了，非常努力地在土地里爬来爬去。
宗主：“……”
他觉得有些头昏脑涨了。
嬴漆的口碑想来都是心狠手辣，就连路上看见不顺眼的灵兽，说不定都要扒了皮玩，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玩草。
在后方还有大批守在上元宗外的修士，要是赶到时看见蛰伏情形，恐怕要以为是嬴漆当场发狂。
宗主深深吐了口浊气，010察觉有人到来，还以为是最近好喜欢黏着自己的应元，头也不抬，伸手挥挥：“你忙完啦？”
宗主看着周围肆虐的魔气，很明智地一步也没有动。
察觉来人站在原地，010这才抬起头，辨认出来人后，歪了歪脑袋：“宗主？”
上元宗主额角的汗都要淌下来了，虽然他知道应元和魔道的人有了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但是他们两个见面，嬴漆的反应是不是也太平常了一点。
006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几秒过后，提示音响了起来。
【反派值：-3】
010：？？！
他震惊地站直了，006还在他脑袋里说风凉话：【你太乖了，要知道以前嬴漆看见正道，称呼不是什么“衣冠禽兽”，就是“人面兽心的东西”。】
010一直都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系统，他为难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直站得上元宗主神色间的警惕心更重。
难道嬴漆喜欢上应元，还真的能改好？
宗主抬手变出请柬，简直像是拿着什么烫手山芋：“我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话题被转移走了，010松了口气，软软地回答：“是请柬呀？”
【反派值：-1】
010：……
他小声地和006说：【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一件事怎么能不停扣分呢。
006说：【生吧，反正你也不会骂脏话。】
上元宗主察觉嬴漆神色间的僵硬，狐疑的神色更重，他说：“上面可写了，不要告诉应元。你是不是准备强买强卖，所以才不敢让应元有提前脱逃的机会。”
“是哦，”010慢吞吞地说，“所有请柬上都附着灵阵，要是有人告密了，我会知道。”
他露出了一个很拿手的桀桀的笑：“既然你提前来了，也给我做苦工吧！”
上元宗主神色一沉，嬴漆想杀了那些泄密的人。
他弄不清赢漆到底是在玩弄应元，还是真的喜欢上了应元，一时间两人僵持在原地。
另一头，应元对010的计划丝毫不知。
他得知有大量正道修士正不停往魔宫来时，还以为这群人是要阻止魔宫易主。
正道总是这样。
应元最近心情颇好，这时记起来自己的下属最近也鬼鬼祟祟的，便唤来了两个实力最高的，支着下巴懒懒道：“你们最近在忙什么？”
下属垂着头：“尊上，您说要把魔宫修葺一番，好后日让尊主继位。”
“可是，”应元语调舒缓，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人：“我让你们修葺，你们怎么忙得像是要当场建一座新魔宫出来？”
被问到的下属后背冒出冷汗，要是把这段时间在忙什么说出去，嬴漆肯定不乐意，可是不说，仙尊更不乐意。
他闭了闭眼，想起来几天前他们翻新宫殿翻的好好的，那个魔道少主忽然找过来。
010当时见他们的第一眼就大声宣布：“你们被我抓苦力啦！”说完就瞥了一眼反派值，看加了一吼，又飞快地补充一句会给他们报酬。
是很珍贵的宝石花！
当时就有人提出要是尊上发觉了怎么办，当时那个头发上编了很多小辫，走起路来身上的首饰会哐哐想的魔道少主歪了歪脑袋，目光澄澈地看着他们。
“直说呀。”
那人完全不知道应元有多恐怖，甚至很天真地说：““如果他问你的话，就和他说是我的秘密，不准问。”
下属想到这句话心都要凉了。
他眼睛一闭，开口道：“尊主让我们帮他打下手，不让您问。”
因为嬴漆马上要成为魔尊，魔宫里又成天住着另外一个尊主，所以众人大多管嬴漆叫尊主，应元叫尊上。
应元怔了一下，下属的身体抖得像是在魔气里狂舞的枯草。
完了，尊上马上就要不耐烦了。
谁知道，应元的神情迅速恢复了温和，周围的灵力重新变成流水那样温和而治愈，简直让人想不起一息前刺骨的寒意。
应元说：“那你去忙吧。”
下属恍惚地离开了，应元看了眼天色，准备把给自己准备礼物的嬴漆抓回来。
这段时间嬴漆不是在摘花就是在到处薅漂亮东西，应元甚至怀疑到时候嬴漆的礼物会是把自己一起装进他的宝库。
宝库资格准入证。
应元觉得这样也很好。
在魔宫附近找了一圈不见踪影，应元把寻找的范围扩大，看见有一处有着魔气肆虐的痕迹时飞快靠近，看清嬴漆身旁那个人是谁时怔了怔。
他在两人身边落下，感受到两人间奇怪的氛围，叹了口气，主动开口打断了僵持。
“宗主，您怎么在这儿？”
上元宗主看着他，叹了口气：“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不放心。”
应元道：“是我主动要来的。”
010猛点头，自己是被带来的。
上元宗主根本不信，应元身为堂堂仙尊，没事来魔宫干什么？
他道：“我听闻，魔尊已经死了？”
应元很快知道面前人是来做什么的了。
就像魔尊说的那样，宗主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当魔尊。
应元唇角的笑容淡了点，他道：“是的，两日后嬴漆就是这座魔宫真正的主人。”
应元神色淡然，说的简直好像是嬴漆要买下整个城池里的糕点铺子那样简单：“宗主既然来了，就看完再走吧。”
收到回复的掌门更痛心了。
对嬴漆这么好，想必是真的要结成道侣。
这还不如应元自己当了得了！
宗主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手里的请柬：“应元，你可知道……”
010手忙脚乱地按下他的手：“不知道不知道！”
宗主的话被打断，又道：“嬴漆他喜欢你，想要——”
010“啪叽”把应元的耳朵封住了。
应元神色顿了一瞬，抬手摸摸自己的耳朵才意识到这件事，无奈又好笑地看了010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上元宗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要知道修士五感都极为重要，要是寻常人刚出手就被应元的元神碾成灰了，应元是对赢漆多信任？
宗主抓着请柬，松也不是，拿也不是，还没想到解决方法，010慌张地抓紧了应元的手跑了。
“……”
几天后，魔宫翻新完毕，没有一处看得出原本的样子。
010这几天忙得和脱落一样，应元好不容易抓住人看了一圈。
等看完，010的眼睛都变得亮亮的了，他看向应元：“都是我的了吗？”
应元点头，他前几日才知道那个没上位的魔道少主把嬴漆的家当偷走了大半，嬴漆现在还在漫山遍野找家当的踪迹。
小穷鬼这么可怜，好不容易攒点钱，还差点全部被别人掏走了。
应元说：“都是你的了。”
010说：“连灰尘都是我的哦？”
应元顿住，有些苦笑不得。
他曲指弹了一下010的额头：“都是你的。”
别说尘土了，只要是照进魔宫的一束光，一缕风，只要嬴漆要，就都是他的。
“……”
应元察觉魔宫外的喧闹似乎变得更多，他有点厌烦地皱了皱眉，第一次觉得正道执着的行事作风有些烦人。
等听见嬴漆下午还要出门的时候，应元觉得外面的人声更吵了，和虫子一样嗡嗡的。
他说：“可是你午后就要继位。”
010说：“哎呀，你等我嘛。”
010像是翘着尾巴的小孔雀：“我要打扮！打扮一整个上午！”他又说：“你也要穿的正式一点哦。”
应元笑了起来，还是小孩儿。
他颔首：“我把我最好看的衣服拿出来穿，怎么样？”
010点头。
等目送嬴漆离开后，应元脸上的笑容很快淡下去，他起身，下属已经候在门口。
应元没有食言，他作为仙尊时有整个正道最擅长制衣的门派为他制服，各种场合分的相当细致，应元性子好，一个个都记的很牢。
他花了一上午把储物空间里的衣物都看了一遍，找出来一件嬴漆会最喜欢的。
他这段时间惦记着010的惊喜，心情还算不错，听见下属说外面大批修士聚集的时候也没有发怒。
他看了眼天色，和嬴漆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
“那就让大家一起看着赢漆继位好了。”应元道：“有我在，他们不会捣乱。”
跟在他身后的下属露出了一个欲言又止的神情。
但是，尊上，要是捣乱的嬴漆本人呢。


第295章 
应元过来的时候， 这些修士似乎已经摆好了阵法，就等待着傍晚嬴漆继位的时候捣乱。
整个大殿都是嬴漆自己布置的，大殿分内殿外殿， 左右两侧都摆了矮桌， 乍一看竟有些凡间做大事的意味了。
粱上有魔石雕刻而成的骷髅头， 就连柱身上也用珠宝镶嵌成了长龙， 有人三三两两在议论嬴漆的审美， 低声说：“不愧是嬴漆， 出手这般奢靡。”
上元宗主闭口不言， 因为他知道其中应元也出了不少的力气。
闻言， 应元打量了一会儿，觉得小骷髅头还可以更可爱一些。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一时间没看出这是一个什么法阵。
他的神情奇怪了一瞬，坐直了些， 视线落在三三两两成群， 正在低声讨论的修士身上， 听见有修士在窃窃私语：“怎么忽然改到这里，是不是他们两个有了矛盾？”
“道侣大典这种事， 慎重些总归是好的，你看看，有矛盾的话仙尊还会坐在上首？”
大典？
应元的注意力被吸引走，这些天他也想过举办道侣大典， 可是一拖再拖，总担心说得不够郑重。
也不知道谁这么好运气。
应元元静静听着那几个修士的对话，手指在桌台上轻点着， 看见手边摆放的点心后很轻地蹙了下眉。
百合糕和核桃酥。
怎么不是嬴漆喜欢吃的那几样？
他环视四周，时间快要到了， 但是嬴漆还没有来。
应元本来就不爱吃甜食，让下属把东西撤走换嬴漆喜欢的上来。
下属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最后说：“可是，这就是尊主要的。”
上元宗主就坐在他身边，见应元到现在依旧被蒙在鼓里，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嬴漆真的不是强买强卖吗。
他刚刚开口道：“你现在还可以后悔，只要——”
他声音断了，因为看见应元端详了手中的百合糕一阵子，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神色镇定地让人留下。
应元抬头看过来：“后悔什么？”
上元宗主：……
上元宗主痛苦地揉揉额角，这两天他也被抓苦力，魔道的那个大护法真是讨厌，天天他家少主长他家少主短，两人打了好几次架。
不过都避开了嬴漆特意布置的场所。
他背过了身不愿看。
应元的目光扫过在场虎视眈眈的修士，这些人虽然周身都气息浮动，但是都乖乖坐在原地，看起来像是真的单纯来观礼的宾客。
应元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掐了个法诀，一道强大的灵力就笼罩了整个场地。
修士们下意识抬起头，依旧看见头顶的蓝天，只是每个人周围都出现了一道灵圈，看起来是禁锢他们防止乱跑的。
众修士似乎适应良好，连预想中的反抗也没有。
能接下请柬的都是对应元心怀好感的修士，甚至有人大声道：“尊上！怎么就捆我们，不捆您自己啊！”
应元没想到这群人的反应，坐在高位，用手支着下巴，懒懒道：“我还需要捆吗？”
他因为惊喜这件事心情一直不错，看起来竟有几分没出事前的样子。
有几个修士笑起来：“确实！要是捆起来的话，那我们今天可就是来救您的了！”
应元闻言，注意到周围像是坐垫上长了刺的魔将们，还是象征性地用灵力在自己身边也画了个圈，希望这样能够让周围的魔将更有安全感一些。
所以这群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应元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十分重要的信息。
他回忆上元宗主刚刚和自己说的话，自己不后悔——
不后悔什么？
把嬴漆推上魔尊之位？还是喜欢上嬴漆？
宗主知道自己藏得人是嬴漆，这句话一下子还真不好判断。
应元垂下眼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敲敲空间里的玉佩。
010感受到他的动静，也回敲了两下。
应元原本有些无聊的心像是一下子被填满了。
他阖着眼，就这样敲一下，听对面的回应，又敲一下。
“……”
魔宫外不是没有来找麻烦的修士，010在外面忙了好久了，吭哧吭哧用魔力把人捆起来，然后让凶兽叼去后山。
006在他脑袋里面吵着说为什么没有给他发请柬，010一不留神放跑了一个修士，场面一时间更加兵荒马乱。
006还在他脑袋里说应元的坏话，说的好娴熟的样子，像是曾经就这么痛骂过人。
不过好奇怪，他说的时候010听见的都是哔哔声。
010很担忧地问006以后会不会变成00b。
006气跑了，下线得很彻底，010的数据库里都找不到他。
010把混进来的最后一个修士抓住扔给随从，又在魔宫外溜达了两圈，确定没有这样的人了才去换衣服，变回了香喷喷的样子。
大殿因为主人没有出现而有些骚动，好在应元在上首坐镇，大家只是用眼神交流来去。
正魔两道从来没有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过，上元宗主看得心情复杂，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
要是从今以后两道能和解……
他又和大护法对上了视线，晦气地移开了目光。
算了，看嬴漆好战的手下也知道不可能了。
整个大殿里没有一个人闹事，一时间看起来甚至有些融洽。平日里凶神恶煞的魔将用魔气不断滋养着殿里各种各样的魔石，试图让它们看起来更亮丽一些。
010跑进大殿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他身上。
010脚步没停，好像感受不到大家的注意力似的，宽大繁复的衣袖像是翩跹的蝴蝶，在他身侧掀起，010扑进了应元怀里。
应元下意识接住了他。
嬴漆最近摘了太多花，身上永远带着各种各样的香味，扑进怀里软软的一团，像是抱住了香喷喷的云朵。
“敲敲，”010在他肩膀上用手指敲了两下，才期待地抬起头，“我是不是很快？”
应元点头。
半天没有见到应元，010贴贴完了，才心满意足地站直了，他又看了眼天色，没有迟到！
应元顺从地松开手，看着赢漆在众人的视线下走到高台中央。
010在准备大典的时候还去找过上元宗主，可是宗主见过太多举办时轰轰烈烈，最后惨淡收场的道侣了。
毕竟一个人要活几百年，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变心呢？
010觉得自己可以，系统又没有心。
他快快乐乐地继续准备道侣大典，修士的寿命太长，弄出来的大典千奇百怪。大护法对嬴漆连装饰品都要一个一个做觉得很奇怪，010很认真地说。
“要是不好看，它们会不开心的。”
010看着好多好漂亮的小骷髅头都看着自己，话语都雀跃了不少。他终于开口：“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
应元唇角含笑地看着他，确实是很重要的日子，终于把那个讨厌的魔尊给弄下去了。
010：“我问了好多人，他们说修仙者找道侣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因为修仙者寿命太长，道侣大典可以办很多次。”
听见这个概括，上元宗主的脸色扭曲了一下，生怕赢漆下一句就是所以要早点死这种话。
好在赢漆似乎也知道大喜的日子不能说奇怪的话，010歪了歪脑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曝光这么多次，可是我有点怕累，如果非要举办很多次的话，我希望以后是一百年一次。”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道侣大典哦，”010说，“下次还给你们发请柬～
应元愣愣地看着他。
终于完成人类的发言流程，010迅速地松了口气，蹦跶着跑到应元面前。
他今天穿得好漂亮，身上的红衣是应元从未见过的鲜亮，映得整个人像是初开的花苞，连脸颊都粉扑扑的，像是在往外冒香气。
010身上还绑了很多小饰品，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叮铃哐啷，像是在对应元宣告一大只010要来了。
应元下意识想把人接住，010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完，紧急刹车，站在了原地。
他在原地晃了晃，抓住了宽大袖袍下的殷红里衣，整个数据库里的数据都快活地流淌着。
他喜欢这个人类，整个统生都会喜欢他。
010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脑袋不知道为什么空白了一瞬。他想到999说过自己可能要进维修厂，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声音忽然变小了，像是在说悄悄话，问应元：“你要和我结为道侣吗？”
“虽然我有一点娇气，有一点爱撒娇，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哦，”
010现在还是不懂爱，不过没关系，他有好多好多的喜欢给应元，他可怜巴巴地望着人：“不同意，我就哭了哦？”
应元的笑顿在了脸上，思绪停滞，过了好一段时间也无法理解嬴漆说了什么。
应元从010开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这种时候，大多是在众人见证下接过魔尊的尊印就好。
他轻声重复：“结为……道侣？”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大殿里摆了很多很多的花，那些并不都是嬴漆喜欢的，但是都是道侣大典通常会出现的。
他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些东西很贵。
应元轻轻地吸了口气，想笑，但是却抿了抿唇。
他轻声说：“我先哭。”
010呆了一瞬，就看见应元真的掉了颗眼泪，漂亮的黑色长睫都被沾湿了，变成一簇一簇的。
010说：“哎呀。”
应元又被他逗笑了。他刚才的神色好平静，好像刚才的眼泪不是自己掉的，要不是湿漉漉的睫毛，都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010凑上前，试探地亲了亲应元的眼尾，歪了歪脑袋：“那现在可以轮到我了吗？”
他的小触手已经放在数据上了！
“不可以，”应元轻轻道，“我同意了。”
“……”
同意之后，应元好像变成了010身上的一部分，众目睽睽之下010去拿盘子他要拉手，吃好兆头的东西也要拉手，最后结契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道侣大典需要双方结契，其中的契约种类更是数不胜数，都要立下不可违背的天道誓言。
010看了好多种契约，上面的内容都很凶，有违背了誓约要身死道消的，还有两个人要一起死的，生生死死都要牵扯在一起。
系统可以不拉着人一起死掉。
010拉起应元的手，指尖魔力闪了闪。
他认真地在应元手心写了三个字。
0、1、0.
应元垂眸看着他的动作，周身的灵力躁动起来，像是叫嚣着要把面前人吞掉。
他收拢了手心，感觉这人写下的字符似乎有些灼烫。低声说：“这才不是道侣契。”
这东西可以用来追踪，通话，感知嬴漆的状态，可是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道侣契。
“要传统的吗？”010歪了一下脑袋，“可是，我已经画完了耶。”
他伸出手，露出白皙的手心：“轮到你啦，可以画传统的。”
应元又不动了，他也不想和别人用一样的。
010笑了起来，亲昵地说：“这是给你的哦，不和以前的世界分。”
应元沉默了，他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他低声道：“可是，他们还摸过你的尾巴，狮子尾巴、鱼尾巴，爱心尾巴。”
还有很多其他的，他甚至没有能力变出来的东西。
“哎呀，”010重点又跑掉了，“原来你记起来这么多啦？”
应元抿了抿唇，他不爱和010提以前世界的事。
他看见这个人第一眼就喜欢了，和前几世有什么关系？
看着应元又不说话了，010蹭蹭他：“那我也给你变尾巴呀？你喜欢蛇尾巴吗？我可以变成蛇盘在你的手腕上。”
做漂亮挂件！他最会了！
趁着006不在，010摆着手指头给他数数：“我还可以分一缕元神给你哦，我从来没有进过别人的灵府，以前的世界都没有这种东西。”
应元像是被这句话打动，眸子动了动。
010见状，趁热打铁：“你还可以看见我的元婴。”
他说：“圆滚滚的，很漂亮的元婴！”
圆的小光球。
应元知道，但是他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轻轻“嗯”了一声：“好。”
台下众人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但是看见仙尊那柔和得快要融化的神情，都啧啧称奇。
“道侣契，”应元的视线像是黏在了010身上，拔也拔不下来。他哑声说：“这是你要给我的惊喜，我的礼物？”
010歪歪头：“不是哦。”
他好开心地抬起手，拉开了宽大的袖袍，露出绑在手腕上的浅色蝴蝶结，再往上一点儿，还能看见肘弯处也露出了一点痕迹。
漂亮的，绑在身上的粉色蝴蝶结。
应元不受控制地看向010的脖颈，010今天穿了很繁复的衣服，挡住了一部分脖颈。
“对哦，这里也有哦。”010拉着衣服往外拽拽，露出了一小节漂亮的锁骨，和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尾巴。他说：“礼物是我啦！”
010身上绑了好多小蝴蝶结。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展示，嘴里还“噔噔噔噔”配了音，显得好期待的样子：“是惊喜吗？”
何止是惊喜。
应元阖了阖眸子，周身气息浮动，隐隐约约有要进阶的征兆。
底下的修士目瞪口呆，这是破了虚妄，心境变了就进阶了，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拿道侣契当执念的！
应元强行压下了身上乱七八糟的灵力，想要这场大典好好继续下去。
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他的视线盯着刚刚在自己手心划过的那只手，有点动不了脑袋了。
谁知道门口又冲进来嬴漆的下属，大声道：“不好，尊主，那群正道修士还是打进来了。”
010的表情惊慌，可是他都抓了好多了，这些人怎么抓不完呢，后山的房子都要满了。
他下意识拉住了应元的袖子。
应元一直神色专注地注视着赢漆，见状，很轻地歪了下头。
“真讨厌，”他甚至不愿意把目光移开一下，只是说，“我们溜走好不好？”
他低声轻哄：“下个流程又不用宾客，我们现在跑走，正好。”
坐在旁边的上元宗主、大护法：？
两人齐齐抬头，不巧正好对视了一眼，又都恶狠狠地收回了视线。
010呆了一下想到自己抓了一上午也抓不干净的修士们，有一点点心虚地，小声说。
“好呀好呀。”


第296章 
010被应元整只抱起来跑掉了。他扒拉着应元的手臂， 看着两边快速掠过的景色，在大殿里留下最后一声。
“哇！”
宗主：“……”
大护法：“……”
不是，大家都会飞， 嬴漆这哄人哄的也太明显了！
被留下的大护法像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 神色扭曲了一瞬之后， 转过脑袋时继续维持大典。
他说：“我们少主还准备了诸位带回去的礼物。”
他说话时睨着上元宗主， 宗主瞪了他一眼。
谁缺那点礼物了！
另一头， 应元真的带着010跑掉了，
010“哇”完之后， 应元就忍不住笑了， 他心知赢漆在哄着他，却故意装不懂似的，抱着他说：“哇什么？嗯？平常我没有这么抱过你？”
“可是，你这次抱得好紧哦， ”010拍拍他的手， “好像怕我掉下去！”
应元自己都没有察觉， 下意识松了松。010又往下看了一眼，伸手按住了应元的手， 让他的手紧了一点：“好高！我怕的！”
所以要抱得紧紧的。
应元从出大殿时一直弯起的唇角到现在也没有放下的意思，守在寝宫外的属下从来没有看见过尊上这么情绪外露时的模样，以往尊上都是披着一件薄薄的浅色外衫，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凡人的模样， 只要不生气，就不会让人感到太多压力。
但是今天尊上一反常态地束了发，身上的华服用金线秀了暗纹， 周身清贵之势叫人不敢直视，偏偏脸上又带了异常温和的笑意。
之前差点顶替了嬴漆少主地位的人今日混在正道修士中， 阴差阳错地看着这一幕，几乎看直了眼睛。
这就是……仙尊应元？
应元也感受到他的目光，那位已经失去资格的少主本应该立刻低下头避免暴露，却不知道为什么直勾勾地盯着应元难得一见的轻松神色。
应元唇角的笑容一收，讨厌，自己难道是谁都看得？
他对着周围低头的下属道：“把这人带下去。”
他哪怕收敛了骨子里的快活，说出来的话还是比往日都温和了几分，下属听得一个哆嗦，连忙把这有嫌疑的人带走了。
010一点也没有发现这边的不对，早早就钻进了寝宫。
应元走进去才发现，平日里住的寝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挂上了红绸，桌上是红烛，像是凡间结亲一样，看起来颇有几分喜气。
他刚刚放平的唇角又弯了起来，目光落在扑腾着要到床上去的嬴漆身上，几乎缠绵得可以滴出蜜来。
010刚刚躺在床上，就表情震惊地一骨碌坐起来了。
应元还处在恍惚又甜蜜的阶段，见他的反应，下意识开口：“怎么了？”
010伸手在床褥下摸来摸去，被褥底下也滚出几颗圆滚滚的花生和红枣。
他呆了一下，应元顺手接过，发现是带着壳的，没忍住笑了，剥开给他吃：“怎么会有这个？”
010也好迷茫：“有一个人说他帮凡间的兄弟成过亲，他帮我布置的这里。”
应元脑子转得很快一下自己就琢磨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他笑了起来，凑近010耳边低声把这些东西的含义说了，调笑道：“恐怕那人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移动到嬴漆平坦的小腹，小声哄道：“我不要别的小孩儿。”
010把他喂到嘴边的花生吃掉了，他不是很喜欢吃花生，吃的时候眉头有一点蹙起来，心里还想着下次要把仿真体调整成花生过敏。
这样以后都可以不吃花生了！
应元浑然不知道面前人在想什么，010吭哧吭哧又吃了一颗，看应元还要剥，连忙把花生扫开了。
他摸摸自己还有点疼的后背，在床榻上转过来，笨手笨脚地解开腰带，将外衫和里衣一起褪了大半。
他今天穿的礼服也相当郑重，里面繁重的绣金纹路甚至把肩膀压出了点点红痕，恐怕连为他穿上这件衣服的下人也没有想到，嬴漆会有这样一身柔软的皮肉。
010说：“我的背被花生压红了吗？”
面前人的脊背清瘦细腻，倒是没有花生留下的痕迹。
应元说：“红了。”
他伸手轻轻按在这人清瘦的肩胛骨上，010下意识抖了一下，绷紧的肩胛骨像是蝴蝶。
应元顺着被压出来，即将消散的红痕缓慢地往下移动，010小声和他说话：“没有压到这里。”
“压到了。”应元说。
010于是在床上像是小仓鼠一样到处搜索，等找出了一捧花生后，通通放进了应元手里。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帮我吃掉它们报仇好不好？”
应元轻轻地摇了摇头，010第一次被他拒绝，愣了一下，可是他真的很不喜欢吃花生。
他边说，边往帘幔外面爬，努力把花生放在床头矮矮的小柜上，小声说：“那我等下分给别人吃。”
010话音未落，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攥着了他清瘦的脚踝，一点点把他拖了回来。
他的脚踝伶仃又小巧，几乎一只手都可以抓得过来，应元时常想要再等等，等到自家小孩儿长得再高一点再说这些话。
010迷茫地回头看看他，应元说：“是我的。”
010说：“我吗？”
应元目光缓慢地看着花生，又转向他：“花生也是我的。”
010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好嘛，那你以后吃。”
他手里还抓着刚刚没有喂完的花生！010警惕地发现了应元凑过来，要应元自己吃掉，不要再喂给他了。
应元垂头，脸颊凑在他的手心边，把花生咬住了，010于是低头凑过来，亲亲热热地用额头贴着应元的额头，小声问他：“现在要看小光球吗？”
他凑近了，才发现应元还没把那颗花生咽下去，小小的花生咬在没有血色的薄唇间，是唯一一抹红色。
应元咬着花生，垂头亲他了。
他眼皮往下耷拉，眼尾还带着点刚刚落泪留下的微红，明灭的烛光落在他深邃的脸庞上，看起来
微凉的薄唇贴了上来，010真的很不喜欢吃花生，不过应元是好吃的，他就可以勉强吃一吃应元花生。
应元香香的，软软的，喜欢。
应元也很喜欢，嬴漆灵府里的小光球格外漂亮，他的元神进去的时候，就立刻迫不及待地绕着自己转来转去。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小光球，脑袋中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闭了闭眼睛，没有时间多看这些记忆一眼。
以前还有999来帮他整理到处乱窜的数据，可是这下子006跑掉了，010只能看着数据在脑袋里跑来跑去。
“……”
大典之后，魔宫的人有一阵子没见到应元和赢漆。
不过期间出了不少事，比如魔宫的装饰品不知道被谁偷了，于是急忙告诉了尊主。
010得到信就呆住了，吭哧吭哧拿着小黑虫就跑去找了应元。
他们这段时间住到了之前的行宫里，这里人少，清静，没有什么人打扰。
行宫坐落之处常年落雪，应元披着雪色大氅静静在门口等他一起去，顺便垂眼听着下属见缝插针的汇报。
看见010来了，应元抬起眼，身边的下属也识趣地离开，应元看010急忙忙的样子，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发丝：“怎么了？”
010把小骷髅失窃的大事说了！
应元微凉的手指顿了顿，然后说：“那怎么办？”
010也好愁：“不知道呀，我想送给你的。”
他以前曾经变成小骷髅过，这个世界是肯定不行了，所以他就做了很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骷髅。
应元弯了下唇角：“我收到了。”
“……”
看过灵府的小灵球后，010觉得自己的数据似乎变化了一点，他很奇怪，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应元变成了010的连体婴，走路要牵手，办公要牵手，就连吃饭也要蹭着010坐，连上元宗发来的灵鸢都没有拆开看。
上元宗主忍无可忍，给010也发了灵鸢。
这是010第一次收到灵鸢，有点珍惜地抓住了灵鸢的翅膀，拆开看了一遍，然后试图用魔力做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出来。
然后他对着自己弄出来的乌鸦呆住了。
他震惊又迷茫地看看旁边的漂亮灵鸟，又看看自己的乌鸦，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一下。
呆头呆脑的乌鸦抬头看看他，被戳倒了，在地上扑腾着翅膀站不起来。
010露出了相当心虚的表情。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应元看得笑了。他撕着宗主给自己飞过来的十来只灵鸢，听见面宗主说随了多少礼，又说之前预言过应元会堕魔的那位大能在前几天坐化了。
应元都不是很感兴趣，好不容易撕完了，走到010身边看地上那只呆呆的乌鸦，评价道：“笨头笨脑，很可爱。”
他俯身把小乌鸦抓到手上，问010：“给我了？”
010的视线巴巴地跟着小乌鸦转，看见小乌鸦被抓住后，就和自己被人抓住了后颈似的，点了一下脑袋。
010说：“那你要把他变漂亮哦。”
应元低头看看：“可是乌鸦本来就很漂亮了。”
010被说服了，然后当天晚上，应元就在自己床头看见了一只漂亮的小乌鸦。
虽然知道嬴漆琢磨出了变成灵兽的方法，应元还是没有做好过在自己枕头旁边看见一只长着翅膀扑腾的乌鸦的。
他额角跳了一下：“嬴漆？”
010说：“嘎嘎！”
他觉得自己叫得也很好听，新奇地“嘎”了好几声。
应元说：“嗯，明天就忙完了。”
发现应元好像能听懂自己在叫什么，010震惊地看着他：“嘎嘎嘎！”
应元说：“嗯，我也很爱你。”
010没忍住说人话了。他说：“我不是说喜欢。”
“是吗？”应元笑了一声，他说，“那喜欢你是怎么叫的？”
010想了一会儿：“嘎嘎嘎嘎？”
应元笑了起来：“和前面的听起来都一样。”
糟糕，好像听起来真的都一样耶。
010扑腾了一下翅膀，要站在应元肩膀上，被应元抓住了，逆着摸他翅膀根上的细小毛毛。
应元手指修长，却都很有力气，按在小乌鸦的身上的时候，能轻易把小乌鸦拢起来。
010在他手指的牢笼里钻来钻去，奋力挣扎出来了：“不可以摸漂亮毛，会变丑的！”
应元视线静静追随着到处乱飞的乌鸦，松开手，乌鸦就落在他脑袋上了，还试探着用爪子踩了两下。
应元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心思整理袖口，然后带着小乌鸦出门溜达了一圈。
在行宫站岗的下属们都看见了这奇怪的一幕，不过早已经见怪不怪，他们仙尊喜欢养各种各样的灵兽，好正常。
就是不知道怎么在半夜出来溜乌鸦。
应元心满意足地回来了，看嬴漆好像要保持这个样子睡觉了，忽然开口道：“漆漆，变成乌鸦也是可以神交的。”
他语气亲昵，修长的手按住乌鸦：“我们试试看，好不好？不会掉毛的。”
听不见听不见。
010乱扑腾着要飞走，006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幽幽在他脑袋里开口：【我没在的日子，你们都干了什么？】
010被吓到了，小乌鸦好凄惨地“嘎”了一声，奋力扑回了应元的怀里。
应元也顿住了，他这回清晰地听见了那个声音。
好像嬴漆称呼它为，系统？


第297章 
应元只觉得有些熟悉，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面前的小乌鸦就从枕头上骨碌碌滚下来，变成一个小黑球。
应元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他， 蹙眉看了一眼离床有半膝高的地面。
010一点没注意到应元在想什么， 想捂住耳朵， 发现自己用的是翅膀， 于是就一个劲往应元手心里埋脑袋。
应元蹙着眉用一根手指把他按住了。
006在大婚之后回来了一次， 然后沉默着又离开了， 还让010度完蜜月给他发消息， 结果过了两天再来看， 这两个人依旧黏在一起。
他在010的数据库里走来走去，看着那整面粉色的数据墙，数了数，好多， 这还只是这次惩罚世界里留下的：【还得是你。】
010以为他在夸自己， 不是很确定地点了下脑袋：【是呀？】
006要被气死了， 他仔细看了一遍010封存的那些数据，010被他看得都紧张起来了， 下意识屏住呼吸，像是一个僵硬不动的乌鸦雕塑。
应元见状戳戳他的脚脚，被小乌鸦用爪子踩了一下，于是也不动了， 安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010纯黑的小爪子下意识在应元的手心踩来踩去，最后蹦跶到手指上，找到喜欢的手指抓住站稳了。
006说：【你还记得你是为什么进这破地方的吗？】
010不是很确定地看了看周围华贵的宫殿：【破地方？】
006说：【惩罚世界。】
010“哦”了一声， 小乌鸦的爪子又开始踩踩了，像是在算数， 又像是在回忆：【我把很重要的工作间弄坏了，所以被送进来了。】
这得坏成什么样子？
006沉思了一会儿，最近主神检修还没出来，以往都是火急火燎要出来待在工作间，不太对劲。
他又说：【这个世界完成了，下个世界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结束之后，你通过检测就可以离开惩罚世界了。】
最后一个？
010的爪子紧了一下，小乌鸦呆呆地转头看向应元，黑色的小眼睛里露出一丝迷茫。
那应元怎么办呢？
应元轻轻向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慌张。
010呆了一下，发现了更恐怖的事情，应元好像能听见他和006说话。
应元似乎也发现他的震惊了，凑过来想亲亲乌鸦脑袋。010很配合地仰起脑袋用尖嘴巴碰碰他的下巴，想到006还在自己脑袋里，又缩回去了。
应元端详了一会儿，指尖抚过乌鸦的脑袋，带起一阵凉意。灵力从周身浮动，逼迫010变回了人形。
应元忽然说：“我知道你脑袋里有其他的神魂，要不要我给你抓出来？”
006：？
006：！！！
006尖叫道：“他有病吧！！”
而且系统根本没有灵魂，哪里来的什么神魂。
应元的视线端详着010的身体，又变成数据的样子了，现在小光球有两个，不过其中一个不够圆，也不够亮，丑。
010的脑袋被006吼了一下，表情都空白了。
他伸手揉揉耳朵，松了口气，还好，好在没有坏掉。
【应元没有病哦。】
可是，重点不是这个啊。
难怪999说之前报过几次错了，可是关于010的报错都是直接转给主神经手的，自己半个字也看不见。
006恨恨地又下线了，准备找主神算账，惩罚世界都是他在管，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串奇怪的数据……
010还跟这串数据谈恋爱。
006的动作慢了，咬牙切齿地看了眼似乎注视着自己的应元，在心里骂人。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006又走掉了，走之前让010帮他看着应元，不要让这串数据乱跑，按照程序，对于这种自动觉醒意识甚至升维的数据，他们可以选择收编，要是危险性过大，就可以强制销毁。
006的话全部都被应元听去了，010都沉默了，等人走掉之后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应元。
应元低头和他对视，还很轻松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010慢吞吞地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可以听见的呀？”
“这个？”应元沉吟一会儿，“当鱼那会儿就可以，恶魔的时候有时候也能听见。”
啊呀。
010好震惊地睁圆了眼睛，他惊讶的时候总是这样，像是受惊的猫咪。他说：“那你知道了好多呀。”
应元说：“知道得不多。”他顿了顿又问：“系统是什么？”
“是我呀，”010眼巴巴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他的手指看起来纤细又修长，“小光球。”
他说着，又用手指数了数，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来历抖搂了个底掉：“999的光球椭圆形的，006……唔，006脾气有一点差，所以他把自己摔得有点变形了，表面有一点点坑坑洼洼。”
应元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有些不喜欢006，听见这话也只是颔首，随后抬手给010看他们结下道侣契的手心。
他放低声音说：“那你是——010？”
010第一次从应元口中听见自己名字，一点准备都没有做，像是有无形的小耳朵耷拉下来。他说：“对哦，是010。”
他漂亮的杏眼里还带着些茫然，因为是系统，他看起来总是没有烦恼，活泼又雀跃的样子，被叫了名字之后，却莫名其妙有点安静下来了，跨坐在应元的身上不说话，一个劲地试图蹭得更近些。
应元手臂一点点收紧，搂住了010的腰肢。他声音轻缓，但是很清晰地说：“11？”
010“呜”了一声，他的心脏好像坏掉了，又一半塌掉了，在往身体里输送酸酸的血液，一点也饿不好喝。
他小声回答：“11在哦。”
应元笑了起来：“在我这里。”
010说：“是哦，在你身上。”
应元又说：“我喜欢的，是11？”
010沉默了好久，他说。
“对呀对呀。”
“喜欢你的，也是11。”
“……”
原本是应元单方面黏着010，那天之后，应元发现010也变得相当黏自己了，虽然，以前010就很黏着自己。
他们终于回了趟魔宫，又因为应元有些事没处理完，又回了一趟上元宗。
上元宗主目睹了全过程，应元来正天峰议事的时候，甚至都带着嬴漆，应元不仅要牵手，还要贴着，快走到殿外了，010才停了下来。
“哎呀，”010说，“要不然你抱着我叭，这样不好走路。”
上元宗主：“……”
应元要解决的事以前所未有的迅猛速度完进行，以往上元宗主都会为了让应元能多停留一阵子而做慢些，应元也会主动留下来为宗门帮忙，然而这次他被请走有点快，010还没玩够。
“听话，”应元拉了拉010的袖子，“宗主让我带人去历练，那个秘境也很好玩。”
010于是像是小跟屁虫一样又进了秘境，他是魔修，两人以进秘境遇上的就是铺天盖地的黄沙，还有很多很多毒虫，一看就是被针对了。
好在这次的秘境专门针对金丹期，而
魔道的路子虽然无法飞升，但是进阶凶猛，更不用提嬴漆原本就强悍的天赋。
010这段时间因为一些频繁的事情，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元婴后期。
应元让他自己跑了，还给了他十几道封存着自己剑意的玉简防身。
周围来历练的弟子看得眼睛都直了，看见那个容貌昳丽的魔道尊主还在戳戳玉简，说哪个好看可以先用掉。
应元虽然性格温和，但是对历练的弟子一向要求严苛，这群人看得要眼睛都要掉下来了，恨不得自己也来一块长得有点丑的玉简。
应元还是不放心，轻轻蹙着眉对010说：“要不出去再玩，秘境里总是有些意外。”
毕竟来这里的人都是历练的，秘境并不会留情。这次的金丹期秘境其实是五十年会固定开放一次的秘境，据说里面坐化了一位大能，秘境还封存着他的残识，所有人都期待可以得到这位大能的指点，不过这倒是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010说：“没事哒！”
006昨天又冒出来了，说这个世界他要回收一个员工，010答应了帮忙，所以一定要跑这一趟。
应元蹙眉让他走了，但是应元没想到010逛了一圈回来，身旁牵着一个骷髅，骷髅缺了三根肋骨和一大腿骨，010都用树枝给他补上了，一人一骷髅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周围的弟子纷纷吸气，难道这魔道尊主的运气就这么好，就连闲着无聊出去玩，都能给他抓到这位大能来。
应元：“……前辈。”
应元听完010的理由，勉强同意了，就是把尸骨带回去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你不能牵他的手”
应元说，“还有，想从人家眼窝里看头骨也是很不礼貌的。”
010黏在他身上可怜巴巴地抬头：“可是，系统也要这样吗？”
应元说：“他又不是系统。”
“不是呀，”010说，“他也是！”
应元险些要对这个据说是系统的神秘组织昏厥。他的010还是这么小这么可爱的系统，和自己说平日里都只负责休眠，怎么要他来做这种事？
好在当天晚上006就来把遗留的员工带走了，带走前还狠狠瞪着应元，像是已经查出了点眉目。
不过小圆球又没有眼睛，应元的注意力又都在010身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小插曲。
一行弟子出秘境后秘境就关闭了，正道都是满头的问号，得知是嬴漆把里面的主人带走之后咬碎银牙，可是打不过应元，只能找上元宗薅点羊毛。
上元宗更不好说话，那前辈是自己过腻了想离开，有什么问题，总不可能让人家死后也一辈子维持秘境让别人升级吧。
010对外界的吵闹一无所知，但是又最近多了新的苦恼。随着应元记起来的越来越多
006在旁边说风凉话：【你不理他他就好了。】
应元能听见他说话，看过来的眼神越发凉薄，盯着坑坑洼洼的小光球的目光不算友善。
哎呀。
010伸手捂应元的耳朵，他的手指细细软软的，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应元于是很乖巧地垂下头示意自己不偷听了。
应元轻声细语地解释：“只是你最近有一点忙，我想你多陪陪我。”
010最近是不知道在做什么，经常一睡就是很久，应元只坐在他身边静静批改公文，期间抬起头好几次，也没有看见这人醒来。
他轻声说：“睡着的010没有醒了的可爱。”
010思索了一下，看了看他，小声说：“那是因为我最近很忙，没空负责可爱。”
应元唇角又弯了，他甚至抬手捂了下鼻子，他的一举一动间可以看出些其他世界的习惯，只是从来不承认。
应元说：“那辛苦我们11了。”
010也没有和应元说过自己在忙什么，听见这句话，只是欢天喜地地上去亲亲应元的鼻尖。
“不辛苦哦。”
“……”
010最后也没有告诉应元那天在忙什么，因为他也不确定事情能不能成。
修士的寿命通常由修为决定，两人还拥有很漫长的一生，再加上灵力护体，几乎是玩遍了各大秘境。
修仙界的秘境长得千奇百怪，有的一进去都是海水，010喝了好多口，在数据库里努力救水，还有的里面有各种各样放大了的凶兽，010进去后反而比缩小了，挂在一只兔子耳朵上好可怜地等应元来找自己。
010把那个员工剩下的几块骨头都找全了，一起给006送过去，但是006最近经常挂机不在，所以他要睡一下，看看能不能顺着线戳到006。
应元听见010有可能睡一天这件事有点失落，不过010说会变成小黑蛇挂在他的手腕上，应元很快又重新高兴起来。
于是当天所有的下属都被召来了一趟，通通看见以往一身白的仙尊冷白的手腕上挂了条异常显眼的黑蛇。
黑蛇很小，看起来困呼呼的，嘴巴叼着自己的身体，尾巴还不忘努力顺着尊上的手腕一直缠绕到小指，看起来相当亲近人。
这些年应元经常教010怎么使用魔力，他身体里的灵力比010的魔气还熟悉010的灵脉，他曾经在深夜一条条帮010走过。
应元手指动了动，把睡得太沉的010卷紧了点，谁知道小黑蛇一碰到他的手心，就好像有什么按钮一样，自动松开了嘴巴，骨碌碌滚进他的掌心，然后安静地盘成一团，不动了。
应元好笑地戳他：“你这是碰瓷，是不是？”
010呼哧呼哧吐着舌头，没醒。
一直到晚上，010才醒过来，发现自己挂在应元腰上了，应元给他装进一个好小的金丝袋子里，揣着走刚刚好。
010还摸到了应元腰侧挂着的一个香囊，和他身上因为功法导致的冷香几乎一模一样，于是盘在香囊上死活不肯下来。
应元于是给了010一个香囊。010好震惊，应元支着下巴看着他，笑道：“很久以前就想送你，但一直没送出去。”
他手边还堆着不少文书，下属正候在一旁等他答复，应元说了那么一句，又低下头继续查看了。
010捧着香囊半天，趁着应元不留神，背过身把香囊拆开看看，想知道里面是不是藏了一个小应元。
应元修长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动作，明明在和手下人讨论正道的事情，可是眼睛跟时时刻刻注意着010似的。
说完最后一句，应元转过来问010：“怎么想拆开？”
010说：“想看！”
应元沉吟片刻，从腰间解来自己的递给了010。
010拆开的时候，006也在看，他最近新升级了通讯设施，天天都来010这试。他忽然说：【你们俩的不一样，你的有追踪术。】
他“啧”了一声：【姓应的是个变态。】
变态？
010沉思了一下，然后明目张胆地当着应元和下属的面，用魔气在应元的荷包上也布了个追踪法阵。
他把东西还给006，然后期待地看着应元。
他也是变态！
006：？
应元看他的动作时就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嬴漆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知道了自己的把戏。
他的心脏砰砰乱跳了一会儿，垂下眸时，脸上常带着的那种恹色都消散了不少。
站在一旁的下属神色复杂，总觉得这样两个人都有点变态。
010的反派值久违地涨了一格，之后很多年，还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涨过，在世界快要结束了的时候，终于涨满了。
涨满的时候他好兴高采烈地想告诉大护法，这么多年来他想干什么坏事，都是大护法第一个同意的，也是第二主动带他去的。
第一主动的是应元，010还得拉着他往回拖，不让他做太过分的坏事。
他站在大护法的房间外敲敲敲，发现没人应后，抬头迷茫地看看，没走错。
010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往里面探了半个脑袋，看见大护法静静坐在里面。
他不习惯用神识，这些年大护法的五感消退，就让他自己推门进来找。
010知道大护法死掉了，魔道和正道不同，魔道死了，身体是会消散的，修为高些能变成一捧灰，修为不高，就可能在某一刻，和一阵风一样，刮过就散了。
应元接到了一个有点难过的010。
大护法早就有预感自己的寿命到了，也不要什么葬礼，只要把他骨灰放在最初的家乡的好了。
他的家乡，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010很认真地把大护法送回家，这里以前是村落，经过几百年的变迁，现在已经变成了荒郊野外，树木郁郁葱葱生长，看不出曾经的一点痕迹。
这样就很好。
“……”
修士的寿命太长，应元终于在某天察觉这样的日子是有尽头的。
因为010的修为终究追不上他，010好努力地在修炼，只是后来越来越难，与其把日子消磨在修炼上，不如拿来一起度过。
应元把人从蒲团上一整只抱走，被冰凉的温度惊得皱眉，带着他去后山玩小人。
被温泉水泡了的小人皱巴巴的，但是有点可爱。
010伸手用魔气给它弄平整，小人又变黑了，在原地迷茫地眨了眨豆豆眼，看看自己好像脏了的身体，转头又扎进温泉里洗澡去。
“哦豁。”
应元有点头疼，觉得小人好像有点笨。他伸手把试图解救小人的010捞回来，面不改色地说：“让它泡，后山开了新的花，我们去找。”
010跟着人走了，观察应元。
应元的神情似乎变得和以前都不一样了，他有时会出神，脸上的神情带着点不甘，同时又有点难过。
010很熟悉这个反应，努力用魔气捏了朵歪歪扭扭的花给他：“不难过呀。”
应元一声不吭地接过，他和仓鼠一样，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屯着010的东西。
他说：“就难过。”
010等了一会儿，在储物空间里敲敲传音玉佩：“难过完了吗？”
应元闷声闷气地说没有。
010想了想：“没事，你会陪着我呀？”
应元说：“那又不止我。”
010都习惯这人奇怪的小心眼了。
他说：“是哦，那要怎么办呢？”
应元低声说：“要怎么办？”
他想不出来解决办法，修士再长寿，也终究有身死道消的那一天。
010呆了一下，他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有点疑惑地问：“那下个世界，11还是11吗？”
应元也呆了一下，010拉了下他的手，很认真地说：“要是不是的话，那这个世界的我和这个世界的你，就是一起死掉了！”
很有逻辑！
010眼睛亮亮的，期望得到应元的夸奖，应元被他看得说不出话来，010说得兴高采烈，死亡像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应元在他的注视下沉默了好一阵，才放低声说：“我想看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圆球，好不好？”
010点脑袋。
应元轻轻贴上他的额头。
010的元神果然是很漂亮，很精致的小光球，比应元曾经在画面中无数次看见的更加好看。
怎么这么漂亮？
好看得他舍不得放手。
010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灵府里的小光球开心得转来转去，窜到应元灵府里的水边看看自己，应元灵府里有好大一片花海，还有溪流和高山，总之010喜欢什么，他的灵府里就有什么。
小光球对着子的倒影转来转去，看看背面：“就是很漂亮。”
他说完，就被猛然涌起的河流吞没了，河流看似温和，但是缠绵起来时却无孔不入，把挣扎着冒出一个脑袋的小光球拉回了水里，吃掉了。
010咕噜咕噜往外吐着泡泡：“会……进水的。”
抱着他的应元笑了起来：“这是你的元婴，进什么水？”
呜呜呜，就是会进水，不然怎么变得湿漉漉的，连数据库都被洪流冲得乱七八糟了。
010记起来什么似的，在现实中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
“哎呀，花皱了。”
应元俊朗的眉目轻轻拧着，也睁开了眼。
他脸上带了点薄薄的汗，像是布满水珠的白瓷，闻言硬是控制着伸手把花放在一边，又捧着010的脸颊转回来，目光落在他湿红的眼尾，额头贴着额头，哑声说：“专心些。”
应元的灵力缠绕住小光球。
010仰起头，白净的脸上晶莹的泪珠一个劲往下掉，连脸颊都变得湿漉漉的了。
“……”
应元终于在某个久远的午后得知了010收集那些花的用途。
他这一生给010摘过各种各样的花，漂亮的有，奇怪的也有，甚至是宝石做成的，也不知道送满了多少个空间戒指了。
010很为难地挑了很久，最后终于布置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看的棺材，还有一个小盒子，完成的时候领着应元去看。
应元看见棺材时都气笑了，看见小盒子时忽然猛地一怔，轻声问：“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
010兴高采烈地说：“这个是我哒！”
“到时候我在这里面睡觉，你捧着我，在大盒子里面睡觉。”
应元气得脑袋疼。
010歪了歪脑袋，这个东西其实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在他做小骷髅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做好了，里面还专门预留了很多位，用来放小骷髅的，小人的，还有平常应元种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有地方放！
应元静静地听着，末了说：“可是，我想要和你睡在一起。”
010纠结了一会儿，望着他：“可是，你是人呀？”
这个世界的修士不睡盒子，应元喜欢睡小盒子吗。
这句话像是击中了什么，应元触电般想起某个模糊的画面，他皱起眉，把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他说：“你现在也是。”
“不是哦，小系统就是喜欢睡盒子，可以睡小盒子的，”010细声细气地和他讲道理，手指在玩应元的手指，“而且最喜欢睡漂亮盒子。”
他说话的声音轻极了，应元要贴着才能听见。他这几天已经意识到010的身体在以不可回转的姿态衰败，每天灌进去多少魔气，身体就会像是筛子，漏多少魔气出来。
他手指攥得很紧，被010发现了，像是玩一样一根根认真地掰开了。
听见应元的理由，010还很轻松，他说：“我就是漏勺呀。”
应元恨恨地咬了他一口：“你到底要当系统还是当漏勺？”
010有点纠结起来：“不可以都当吗？”
应元说：“你贪心死算了。”
“哎呀，”010声音好小，“我要漂亮死。”
他已经选好了要埋在哪里。
两人的陵墓是自己弄出来的秘境，不过不欢迎修士，原本010还想让别人进来玩，但是应元一声不吭地往里面加很可怕的杀阵。
010只好很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应元看起来像是要把靠近的人通通千刀万剐。
应元知道自己才是贪心死的那一个。
010睡着的那天，他把行宫毁了，峰头和魔宫一个也没留下。
宗主以为他要入魔，应元却摇头。
修士尸身百年不腐，等他死了，他要穿最好看的衣服，让010看见也不会嫌他丑。
处理完所有事，他带着盒子到了秘境，叹了口气。
“你总是让我看你离开。”
他带着010最喜欢的小盒子，自己抱着盒子躺下，满头雪发如流水似的铺散在地上，闭上眼时，像是冰刻的雕塑。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世。
以后就算有千千万万个世界，也不是自己了。
这是他的终点。
他就是这样小心眼，爱钻牛角尖，被010爱了一辈子也没改过来。
应元对着盒子小声说：“这里没有我那里舒服。”
010没说话。
应元顿了顿，又说：“小盒子里睡得舒不舒服？”
小盒子里静悄悄的，要是010醒着，会大声反驳这里他准备了很久，也超级舒服。
应元的手指碰上了小盒子，身体里的灵力在迅速削减。
应元抬手，灵力不要钱一样从身体里跑出来，把偌大的墓室都照亮了，他却笑了一下。
他小声对小盒子说。
“给你放烟花看，好不好？”
小盒子默认了。


第298章 
另一头， 006等在空间裂隙里，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砰”地把自己砸过去， 拦住了主神的去路。
主神高大的身形站在坑坑洼洼的光球前， 006似乎也很熟悉主神的仿真体， 气急败坏地说：“检修期间外出， 还擅自进惩罚世界， 你这是违规！”
主神长相俊美， 看起来异常温和， 露出的的神色却相当懒倦。
“让开。”
006说：“我去问了检查组， 他们已经怀疑你在做手脚了，肯定会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主神懒懒地道：“那又怎么样？我是正常的世界巡查。”
检查组管的是系统和任务世界，管不到他。
他道：“每次我检修的时候检查组都会出来晃，不用担心， 我有经验。”
006：“……这是有经验的事吗！”
主神忽然很温和地叹了口气。
他说：“检修出来我就发现他不见了， 我也很无辜。”
006不是很相信， 010睡了这么多年了，主神每次检修都是因为试图寻找修补好010的方法把自己实验坏了， 这次会这么巧？
系统空间
010站在自己的空间里转来转去，006这段时间挂机的很频繁，出世界的时候他好像哈一听见006在世界缝隙里骂人，没回过神就被传送出来了。
010蹲在自己的数据库里数自己的数据有没有多出很多b， 数完没有之后，从自己的数据里拿了一个0一个1出来，准备拼成一个b送给006。
从主神那里回来的006回来就看见这一幕都沉默了。他心情复杂地开口：【下个世界有检查组的成员加入， 你们行事要收敛一点。】
检查组为了阻止主神放水，肯定会放出干扰010的因素。
010呆了一下。
你们？
006看他忽然停滞的数据， 凉凉道：【你没有露馅，露馅的是别人。】
010小小松了口气，观察着006的光晕，006看起来好像不准备告状。
006也是和010一起出厂的了，前十个系统关系都不错，010更是大家最喜欢的那一个。
他嘴硬道：【我就看你们最后怎么收场。】
到时候把检查组搞崩，有的他们修的。
010说：【我已经想好解决办法了！】
006不信，010的解决方法有时候不如没有。
006想了想，又说：【检查组的手段我已经知道了，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在那两个王爷之间。】
说完这句话，006就掉线了。
010忽然久违地听见了999的声音。
999：【恭喜你，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了。】
010惊喜：【你回来啦！】
999的数据看起来没那么亮了，010的小触手有点迟疑地拍拍他：【你怎么啦？】
999虚弱地说：【我去检修了，006说我有可能在惩罚世界感染了病毒。】
010：【病毒？】
010的电子小触手在数据库里很诚实地扭成一团，心虚得几乎要溢出来。
999没注意到，010就是喜欢这么把自己扭来扭去的：【不用担心，你之后也要经历一个检修世界，不会被病毒入侵的。】
010有点发愁。
可是，他想把病毒偷偷带出来。
999忽然没有察觉到010危险的想法，操作了一下，把010传送进了下一个任务世界。
“……”
【这个世界，你是魔教组织中的顶尖杀手，十号。】
【有一位皇室成员勾结了魔教，你作为魔教的顶级杀手，奉命来帮助皇室卧底颠覆这个王朝。王朝即将倾覆，但你在这个世界的世界线是挽救覆灭的王朝。】
【一个月前潭州出现疫病，你现在正在赶往潭州。】
“……”
夜黑风高，
一个猫儿一样灵巧的身影从屋檐落在了地上，脚步轻盈，没发出一点动静。
那人黑布蒙面，只露出的一双眼像是绿色的琥珀，冷得惊人，像是没有一点感情。
010赶了半个月的路，期间那位皇室成员只单方面和他通信过一次，要求他拿下潭州的知府暗中送过去。
知州知府在疫病发生后举家逃离，一点没有管辖区里的事，皇室也在搜捕这人，好在010靠着魔教发达的信息网，提前一步找到了躲在乡下的知府。
原来潭州知府知道自己被搜捕，反而躲在了距离潭州极近的地方。
010刚刚把人绑完，知府藏身的小屋棚外就来了新的一批暗卫，看起来要好像要抢人。
010身后还有数道匆匆的脚步声，只是几息之后通通被甩开。
这附近是王族的行宫，动静很快越闹越大，行宫中的侍卫很快也被惊动，听闻有刺客，也警觉起来。
010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从墙院的阴影中掠过，径直躲进了一处角落。
知府太重，他拎起来飞不动，只能藏在了路过的废弃臭牛棚里。
现在这个行宫里住着两位王爷，010需要找到要帮助的那位，把知府送过去确认身份，在关键的时候破坏卧底的计划，维护住王朝。
010仔细打听了，行宫里暂时住着两位王爷，都是这次来治疫的，其中一位王爷名声很好，甚至亲自布药，另外一位深居简出，只在关键的几次会议中象征性的露面，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据说性格残忍，府里总是会拉出去各种各样尸体。
他先选了那个看起来就很像会和魔教勾结的王爷的书房溜达了一圈。
书房里的熏笼燃着香，书桌上放着四脚的黄金小鼎，正压在摊开的一份文书上。
010瞅了一眼，发现是当地的灾民情况，又收回视线。
这次魔教没有告诉他他要接头的人是谁，010也不知道是006为了提高难度弄的，还是魔教为了更好的保护那个接头人。
010在书房里翻找了一圈，找到一个暗层，从里面翻出了魔教高层才有的令牌。
书房外殿忽然有人推开屋门的声音，随着几道匆忙的脚步，外殿的烛火很快亮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缓缓入内。
010听见有人在低声向那人汇报什么，他实力高强，耳力也不差，将汇报内容听了个**。
他们说知州被人抢了，但是知州的家人全部抓到。
“我知道了，”一道低沉的男声说，“好好处理了他们。”
“王爷，剩下的灾民怎么办？”
“羲和不是在管么？”男人漫不经心，说出的话戾气极重，“让他别插手了，把这些人都关起来，三天后当众斩首。”
这话简直是标准的反派模板。010想起自己找出来的魔教令牌，蠢蠢欲动地往外靠了一下，没想到那出声的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推开门时，正好和他撞了个面对面。
罪魁祸手010眨巴了一下眼睛，010抬头看看他，手里还捧着魔教的令牌。
他说：“这个，是你的吗？”
岭川王刚刚听见属下说知府被其他人劫走了，没有救下来，叹了口气，让人下去了，回到书房就看见自己书房多了一个穿着夜行服的小贼。
“有刺客！”
身旁下属的惊呼声有点大，秦聿伸手按了一下耳朵，深色的眸子静静落在面前人身上。
这人浑身上下都被夜行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了一双湛绿的眼睛。
这个年代，这种眼睛的人不是异族就是奴隶，都是难以在这块土地上正大光明出现的存在，更别提大半夜出现在王族的寝宫。
010看着他，显然也被秦聿身边人的惊呼震了一下，要不是999提醒他这个世界对人设维护也有要求，他险些绷不住脸上冷冽的神情。
半晌，秦聿忽然移开视线，语气平静地问：“你就是新来的暗卫？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就站在这里？”
新来的暗卫？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很快理解了秦聿的意思，这是要给自己新的，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不是很确定地，往秦聿的身边站了站。
秦聿忽然笑了。他说：“本王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010不是很确定地道：“听见了？”
秦聿探出手指，扣住了010小巧的下巴，似乎在仔细打量他的眼中是否在说谎：“本王让人把那群灾民杀了，不觉得本王暴虐？”
周围正叫来侍卫的下属声音顿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向秦聿：“王爷？”
等待着答案的秦聿很轻地摆了下手，示意他下去。
010眼巴巴地盯着面前人：“那你别杀了？”
秦聿说：“区区暗卫，也想左右本王？”
离开的下属轻轻吸了口气，脚步更快。
内殿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人，010很困惑不解，006说检查组会给自己出干扰项，他有点不理解，干扰在哪里，难道是秦聿这种奇奇怪怪的说话方法吗。
秦聿垂眸，似乎对身边人的注视漠不关心，垂手将袖口的一点褶皱抚平了，略过这个话题，转而开口道：“喜欢盯着本王？日后留在本王身边伺候。”
他说：“当贴身暗卫。”
他刚刚说完，还没有等来面前人的回答，屋外忽然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
岭川王的书房外通常有至少两位宫人值夜，可是此时没有一个人拦住了来人，可见来人同样地位非凡。
过了一息，外殿的门被轻轻叩响，屋外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像是夜里潺潺流动的泉水。
“皇叔，我听见你这里有些动静，行宫附近出现此刺客，你有没有事？”
010精神一振，干扰项来了！


第299章 
秦聿脸色冷淡下来， 声音也变得懒洋洋。
“进来吧。”
他转过身 ，视线落在010捧着的令牌上，伸手将令牌接过， 收进了暗柜里。
他的手指修长， 看起来相当有力， 手背上覆着淡淡的青筋， 一直没入被衣袖遮盖的手臂下。
010多看了好几眼。
秦聿的心情似乎重新变好了起来， 唇角挂上点笑。
安平王进了屋， 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书桌后的秦聿， 松了口气似的， 含笑道：“知道您无事就好——”
他的话断了一半，看见被秦聿挡住大半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秦聿把010的视线也挡住了好多，010很努力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试图看看干扰项长什么样子。
安平王有皇室血统， 站在那里确实自有一番风度， 长相也相当俊美，而秦聿长得有点凶， 难怪最近010在外面找信息，找到的都是对安平王的夸赞。
秦聿伸手把他按回去了。
看着两人这番互动，安平王道：“皇叔，这是……”
“我的暗卫， ”秦聿风轻云淡地带过这个话题，视线落在站定在原地的安平王身上，“还有事？”
安平王不太相信， 王室的暗卫通通训练有素，不会出现躲在主人身后这种事， 更别说他王叔对这小暗卫下意识的举动。
安平王朝一直盯着自己的暗卫温和地笑了一下，听见秦聿的问题后，唇角的笑意才淡了点。
安平王轻叹了口气，把话说到了正题：“还有一事，王叔，那些百姓也是离开故土心神不安，就不要杀了他们了。”
010支棱起了脑袋，也看向秦聿。
刚刚说暗卫的话不听，那侄子的话听吗？
他的眼睛简直像是把话问出来了，秦聿伸手把他的眼睛盖上，转头对安平王道：“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插手。”
安平王沉默了片刻，010懂了，看来干扰项也不行。
秦聿是安平王的王叔，身份天然上压他一头，说了不必插手，明面上就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安平王离开了，秦聿看着他离开，从鼻腔里懒懒地哼了一声：“回去不知道还有什么鬼主意。”
被他遮着眼睛的010跟着转了转脑袋，看起来鬼精灵多了：“鬼主意？”
收回手的秦聿看了他一眼，语调里含了些警告：“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方才那么盯着他看作什么？”
这个世界，还没有开始谈恋爱就要开始吃醋吗？
010有点好奇，但是006说这个世界有检查组，他都不能直接问。
他说：“那我不盯了？”
秦聿就知道是这个回答，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想了想，又觉得捏罪魁祸手才对，于是转而去捏010的下巴，晃了晃：“你说的。”
010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他身后往外走，秦聿绕着书桌走了两圈，身后的010也跟着他走了两圈。
秦聿站定了，回头瞥了他一眼：“还跟着我做什么？”
不去做自己的任务？
010：？
他点点两人间的距离，说：“做贴身暗卫呀。”
他伸手指指刚刚被放回令牌的位置，露出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茧，一眼就能看出是常年用兵器留下的痕迹：“我要跟着有这个令牌的人呢，这个不是你的吗？”
秦聿注视了一会儿那些痕迹，紧接着视线落在了010身上，似笑非笑地说：“哦？”他语调轻轻的：“这么说，你是‘他们’给我派来的帮手？”
010猛点头：“贴身暗卫！”
他努力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和我要了知府？我给你带过来了。”
秦聿眸色变深，他想到手下汇报知府被不知名的小贼掳走，小贼就在自己面前呢。
“明日我去接他，”秦聿颔首道：“你就跟着我来吧。”
他带着人去了寝屋，让人在屋子里等着自己。010全程适应良好，一直到看见秦聿留下一半的床铺给他，才露出了一丝迟疑，四处看了一圈。
秦聿刚刚让人拿水沐浴完，此时回来发现屋子里没人，很轻地蹙了下眉头。
他在屋子里站定了：“下来。”
屋内没有动静，秦聿抬手又揉揉眉心，开口道：“贴身那个，下来。”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边，秦聿道：“挤人家做什么？”
010说：“守夜？”
“不用你守，”秦聿走回床上，黑发垂落在肩上，神态轻松，显然是准备入睡了：“过来。”
010迟疑地看看床，又看看房梁。
秦聿看穿了他的意图，他甚至有理由怀疑这人是因为没在房梁上睡过才看起来蠢蠢欲动的。
“别想了，那里已经有人了，”秦聿抬手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吧，贴身暗卫。”
010露出了相当遗憾的神情：“好叭。”
999：【……】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进了什么病毒了，要不然世界剧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奇怪。
深夜，等010睡着后，秦聿才睁开眼。
他深沉的眼底似乎有数据流转，落在010的身上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把人抱紧了。
第二天，秦聿一大早就起来了，010晕头晕脑地跟着，困得差点撞上秦聿的后背。
周围的侍从纷纷侧目看他，秦聿站定，看010：“你真的是来帮我的？”
他眉目压得有点低，显然也因为早起有些不爽利，明明语气没有很凶，但是因为长得不苟言笑，这么说起话来相当唬人，周围的随从都以为他发怒了。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对呀？”
秦聿轻轻地点头，他们带着人去了010说的那个牛棚，牛棚半夜漏风，不过010走的时候很贴心地把上面的茅草弄了不少下来把知府堆起来了，知府还没有被冻死。
当知府被从茅草中挖出来的时候，深深吸了口气，怒斥：“我是不会和你们走的，我要去见陛下——”
他的视线落在秦聿脸上，声音卡了卡，变了个调子：“——王爷？”
秦聿朝他颔首，冲身旁的下属淡淡吩咐道：“把韩大人带下去。”
韩大人掂了掂自己的肚子，冲过来大声呼号：“王爷！下官有事禀报啊，那——”
秦聿很轻地蹙了下眉，吩咐人捂住了他的嘴巴：“有什么事，你收拾好了再说。”
韩大人被绑着在牛棚待了一晚上，此时身上牛粪和泥土混杂不清，看起来确实有点不体面，寻常能见王室的人无一不是提前沐浴熏香过，秦聿的要求听起来也很正常。
010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做了有点坏的事，有点心虚。
秦聿接到人了就带人回去，路上他们路过了封闭的潭州城，里面在焚烧尸体，哪怕隔着城墙也能闻到里面冲天的气味。
秦聿面色不变，淡淡往里扫了一眼，前段时间潭州城里疫病太严重，安平王将病重的人迁到了附近的村庄看护，潭州城也封锁起来，百姓只许进不许出，来来往往的只有身着甲胄的官兵和大人。
行宫并不往城池附近走，秦聿就像是没看见城门口嘶声哭泣的妇人，带着人回了行宫，还让人上了糕点吃。
999说：【看起来外界的评价很中肯。】
魔教组织得到的信息是这次治疫虽然是两位王爷负责，但是大多由安平王管了，岭川王是个挂名的。
010觉得不太对劲，秦聿这么不愿意管事，为什么要和他们魔教勾结呢。
他揉揉脸颊，准备再看看。
他对秦聿说：“知府是我很辛苦抢来的哦。”
“哦。”秦聿的手在戳糕点，糕点明明很好看，他偏偏要把糕点都戳碎，这样奇怪的习惯延续多年了，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是这么做的，边上的侍从都看习惯了，“既然这样，本王去看看韩大人。”
010伤心欲绝地看着好看的糕点被弄坏了。
秦聿戳完后把糕点往010面前推了点，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吃完。”
糕点原本就没有几块，010吧唧几下都塞进了嘴里，脸颊鼓鼓的，站起来说：“窝和你一起去呀？”
秦聿皱眉，下意识伸手擦掉了他嘴角沾上的一点碎末：“怎么吃这么急？”
他的手指猛然停顿了一下，010觉得脸颊似乎也麻了一下，抬手摸摸，狐疑地问999：【你偷偷电我了吗？】
999：？
【没有。】
秦聿收回了手，让人给倒水，眉头再次不近人情地皱了起来：“不必，你在这里，我自己去。”
010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贴身暗卫？”
秦聿伸手，捏住他细细的腕骨，叹了口气：“暗卫不是听我的？我让你待在这儿。”
他拿着010的手放回了桌上，示意人好好待着，自己带着下属出去了，离开之前还特意吩咐了宫人拿点丑糕点给人吃。
很坏！
010觉得秦聿好像有点不信任自己，不过没关系，因为魔教也不是很信任他！
010乖乖待在屋子里吃糕点，过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又有动静，他身边的宫人也动了起来，紧接着从屋外到屋内，一个个朝着从门口进来的人屈膝行礼。
“王爷。”
010嘴巴里的新糕点还没吃完，有点迷茫地抬起头。
回来了吗？
有侍卫过来要拉010一起行礼，被来人温和地拦住了。
“他不必了，”来人身穿蓝色袍褂，袖口与衣摆绣着兰花纹路，身后还跟着两个官员，视线径直落在了010身上，“你们也都起来吧。”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帮010把
010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安平王又来了。


第300章 
安平王的视线扫过室内， 转头问身边的侍卫：“皇叔不在？”
侍卫低头答道：“一早就出去了。”
安平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让两个官员先离开了，注意到010似乎也很感兴趣地盯着离开的那两人， 出声解释道：“那两位是朝廷派来接手潭州的官员， 潭州原本的官跑完了。”
010点点脑袋。
安平王看着面前人， 那点不高兴又散了， 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含笑问：“你知道皇叔去哪儿了吗？”
010摇头：“他不带我。”
“不带你？”安平王刚刚看起来像是很忙， 现在却有时间和他聊天了， 他说， “可是，皇叔不是说你是他的暗卫吗？”
010说：“我休假呀。”
安平王神色更温柔，他看了一眼桌子，选了个位置坐下：“你不是皇叔的暗卫吧？他的暗卫规矩很严， 没同意不能回话。”
他说着， 视线扫了一眼桌上瓷碟里的东西， 皱了下眉，对身边的宫人说：“你们这么怠慢他？这都是什么东西， 能入口吗？”
宫人瑟瑟道：“这是王爷吩咐的。”
安平王闻言，脸色奇怪了点。他让人去拿点能入眼的糕点来，又注意到010似乎在观察自己，于是笑了一下：“上次见我， 你好像很好奇。”
010想看看干扰项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自己被发现了。他点点头：“好奇。”
安平王说：“好奇什么？”
他注意到这个异族少年手上似乎沾了些糕点，于是抽出帕子想给人擦干净。
010：。
好像、是有一点干扰。
他很艰难地把手抽走了， 有人擦手，好好哦。
安平王见他的抗拒， 也不发怒，只是把帕子放在了桌上。他也在暗中观察着面前人的长相，秦聿身边忽然多出这么个人，实在是有些奇怪。
安平王端详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
这人看起来太单纯了，也不像是自己在等的人。
“不想说也不打紧，我还没有见过绿眼睛的异族，”他颔首，含笑道，“要不要去我那里玩？”
两人身后传来了冷得结冰的声音。
“你说什么？”
010：哦豁。
安平王怔了一下，没想到秦聿回来的这么快。
他不是去地牢那边了么。
安平王迅速站起身，看见身后熟悉的身影后，出声喊道：“皇叔。”
走进来的秦聿个头高大挺拔，脸上没了平常一贯调笑的神情。他的声音很平静，看过来的眼神却没什么温度：“谁让你进来的？”
安平王一怔，虽然平日里他这位皇叔脾气不好，不过也不会在意这些事。这位皇叔早年就从皇室离开了，还是前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才回来，也不做正事，只照当他的闲散王爷。
此时安平王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压力，简直就像是他往日在面对自己的父皇那样。
他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回过神。
“我……皇叔，我只是来找您议事。”
暗卫从房梁上落下来，在秦聿耳边把两人的对话都重复了一遍，010往头顶看了一眼，露出了蠢蠢欲动的眼神。
果然每根柱子上都有人。
他也想蹲。
秦聿的脸色从听见安平王在010身边坐下就没好起来过，想到安平王还想碰010的手，眼底几乎酝酿起了风暴。
安平王脸色难看，他没想到秦聿居然有当面算账的意思。
秦聿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我不在这儿，就出去。”
“还是治疫这点事儿，不够你忙的？”
010的脑袋往后仰了一下，被凶到了。
安平安一下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现那个异族少年看过来的视线，更觉得脸上无光。
这次虽然是自己出了大力气，来治疫的敕牒上不知为何写的却是秦聿的名字，他算是秦聿的下属。他脸色难看地道：“我知道了。”
秦聿没有接他这句闲话，安平王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等他走人，秦聿脸色也不太好。
他整齐的衣摆乱了点，锐利的眼神在010身上扫了一圈，确定没哪里不对，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了点。
他放低声音，刚刚凶人时的气势全无，有点儿抱怨似的：“对他那么好奇做什么？”
被发现了。
010小声狡辩：“只是一点点好奇。”
秦聿闷闷地坐在010身边，看了一眼安平王留下的糕点，伸手用筷子戳烂。
010戳戳旁边木桩子一样的暗卫，示意他快点把糕点救下来。
暗卫面不改色地低头端起盘子，脚步飞快，秦聿收回手，淡淡道：“都下去吧。”
宫人一个跟着一个退出去，偌大的宫殿内转眼就只就剩两人。
秦聿看了眼桌上剩下的糕点，和安平王拿来的那些一比，是有些粗糙。他低声解释：“这些是潭州的小吃，我觉得你会喜欢。”
他说这话时似乎有点紧张，声音压得低低的，还有点哑。
010歪了歪脑袋：“我喜欢呀。”
他伸手拉了一下秦聿的手，很快又震惊地收回来。
这回没感觉错，不是999在偷偷电自己，是秦聿在漏电！
秦聿也挪开了手，还是让他碰到了。
他眉眼阴郁，迫于检查组的限制，他在这个世界不能做出太明显的提示举动。
这倒没什么。
但是一个接一个往自己身边派各种和010相似的人，还往010身边派自己的替代品，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他的手攥紧了点，010等了一会儿，又伸手摸摸他的手背，不漏电了。
010于是很努力地把手指往秦聿手里塞，秦聿手心很烫，握着人时暖烘烘的。
秦聿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不知道从哪里又叫出来一个暗卫，010的眼睛在屋子里各种可以藏人的地方转来转去，灼热的眼神看得那些隐藏的暗卫额头冒汗。
秦聿让暗卫去给安平王找些麻烦，注意到010蠢蠢欲动的神色，又伸手把他的脑袋按回来：“别想了，都站满了。”
010不是很信，他下次要问问看能不能挤。
秦聿看起来似乎也很忙，明明才坐下一会儿，又是一位下属跑进来，手上拿着明黄的卷轴。
秦聿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才移开，他把卷轴递给身边人，看起来似乎又要离开。
010已经无聊到把脸颊放在桌上滚来滚去，见状抬起头小声说：“我也要去。”
秦聿蹙眉：“不行，我要去的地方有患了疫病的人。”
010好困惑地看向了他：“可是，你不是希望我来给你帮忙的吗？”
他伸出手指数了数：“我身手很好哦，轻功也不错，要干什么都能干。”
站在一旁的下属没忍住多看了这个身形纤瘦的异族少年一眼。
秦聿一顿，神色自然地说：“这是两码事。”
010歪歪头看着他，似乎看出秦聿就是不想让自己去了。
“好叭，”他想了想，小声宣布：“那我要去安平王那里玩！”
他总要看看这个王朝是从哪里开始倒的，999说现在他待的时间点就是重要的节点呢。
秦聿：“……也不行。”
010谴责地看向秦聿，秦聿说：“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倒、倒打一耙。
010好震惊地看着秦聿。
他站起来了，又坐下，一旁的下属眼睁睁看着这个说自己武艺高强的异族少年气得绕着他们家王爷打转，而他们王爷原本绷紧的唇角反而松了。
“可以去，”秦聿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语气有点无奈，“但是要跟紧我。”
010慢吞吞地哼唧了一声。
他垂下的眼睫挡住了大半的绿色眼睛，在玩手指，看起来简直像是懒得搭理人的猫咪，秦聿说：“……是我气你。”
漂亮的大眼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010说：“不止！你还欺负我！”
秦聿也气笑了：“我哪里欺负你了？”
010没想出来，努力想了好久，不是很确定地说：“你上午都不带我？”
秦聿“嗯”了一声：“还有呢？”
010想出一个，接下来就很顺畅了，甚至振振有词：“不让我睡房顶！也不能睡房梁！”
好像确实很过分。秦聿又笑了一声，他说：“那要怎么办？”
010慢吞吞地指了指树上，图谋已久的意图相当明显：“等下去的时候，我要跟他们走。”
秦聿：“……”
他几乎要被气笑了：“你就是想和暗卫挤在一起。”
010很疑惑地看着他：“对呀？
秦聿：“…”
秦聿最后还是妥协了，010好有礼貌地挑选了最好看的一棵树，秦聿站在他身边，抬头看了眼比屋顶还高的树，皱了下眉。他说：“走的时候树也要换的。”
“但是现在就要好看的。”
010说完，朝秦聿挥挥手，一点也不留恋：“拜拜呀？”
秦聿：“……拜拜。”
原本占了整个院子里最好视野的暗卫眼睁睁看那个异族少年轻松地找到了自己，站在下面一个树杈子，很斯文地问：“请问，我可以和你挤一挤吗？”
这里视野最高的、离秦聿最近的地方就是这个暗卫脚下的地方了。
暗卫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一点，让出了一个位置。
走回屋里的秦聿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甲一。”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身后。
秦聿道：“看好他，他喜欢到处乱摸。”
说着，秦聿叹了口气，要是摸到有病毒的东西可怎么办。
“是。”
甲一沉默了片刻，还是又开口了：“王爷，韩大人说这次疫病有魔教的手笔，此人来历不明，又看见了您的令牌，明显是这次魔教派来善后的人……”
他们早就知道皇室中有魔教的卧底，可是王爷看起来却像是要把这个魔教中人留在身边。
秦聿没说话，拉出自己的令牌看了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放回去了。
他有点头疼，要是被010知道找错卧底了，跑到安平王身边怎么办？


第301章 
秦聿带着人去了。
潭州的百姓分成好几批， 所有可能和魔教有勾连的人都被另外分出来审讯。
这群人不明白自己拿药为什么还要接受询问，不过为了能治疗疫病的药，还是乖乖回答了。有人想要使些心眼， 结果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扣下审问了。
秦聿的车马走得有点慢， 010挑好了所有想要落脚的漂亮树， 一转头， 发现秦聿的马车还没有走出多远。
好慢！
010懒懒地坐在树枝上， 站在他身边的甲一神情紧绷， 王爷说得没有错， 他一开始还以为此人是想趁机探些机密， 但是这人居然是认真地在选树。
010转头看了一眼甲一，有点疑惑：“你是在跟着我吗？”
甲一说：“……不是，我负责这一条路的安全。”
现在这个少年看起来就是最危险的因素。
010很理解地点点头，在树上等了一会儿后， 终于犯困了。
999：【……你这具身体自小受了训练， 本来就不用睡多久。】
010慢吞吞地说：【可是我困了？】
他趴在树上打了个哈欠， 水润的绿色眼睛像是沾染了雾气。
甲一有心探探这少年的身手，看着承载了两人重量的树枝快要折断， 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置。
谁知道他一动，这少年也动了，从树上蹦跶到下方终于路过的马车上。
马车四壁都是用坚硬的铁木制成，被这么轻轻一踩根本发不出什么动静。
秦聿在看公文， 只听见车窗被人轻轻叩了两下。
他下意识抬起头，就看见原本空空如也的窗口，一个010幽幽从上方倒挂着冒出了脑袋， 视线还好奇地落在他手上的文书上。
“你在干嘛呀！”
秦聿倒吸了一口气，立刻放下公文敲敲身边的位置：“进来。”
010：“我不！”
他的身体跟着摇摇晃晃的马车一起晃悠， 秦聿看得额角直跳。
要是不给010很厉害的身手，他担心010受伤，可是给了，危险因素就变成了010自己。
马车是铸铁的轮箍，卷进去也有人好受的。秦聿声音沉了下来：“进来。”
010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的生气，趴在窗户上看了秦聿的神情一会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你这里在跳耶？”
秦聿：“……”
他额角有点疼，边揉边说：“你又不是猴子，挂在上面干什么？”
010说：“那我是漂亮猴子。”
好，还记得要漂亮。
秦聿就知道不该让他和那群暗卫玩。
“……”
两人僵持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不用秦聿说话，010自己就“呲溜”一下下来了。
他动作敏捷又漂亮，让周围人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只有秦聿在生闷气，等010蹭到他身边的时候，才闷不作声地拉着人走了。
010慢吞吞地跟着他走，小声说：“你生气了？”
秦聿说：“我跟漂亮猴子生什么气？”
好，确定是生气了。
010“哎呀”了一声，秦聿一定是很喜欢生气的病毒，他一时间有点担心起来，他还没有见过秦聿的数据库，不知道里面会不会和006一样很多b？
秦聿浑然不知010所想，甚至不知道010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要藏起来的病毒。
他带着人到了押着人的牢房里，潭州潮湿，牢狱里并不好闻，里面有好多躺着呻、吟的村民，看见有人来了叫得更大声。
010的脑袋跟着往回看。
秦聿从手下那里拿来了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白斗篷给010戴上了，见状抿唇道：“你不要觉得他们可怜，这次疫病，他们很可能帮着投了毒。”
010睁大了眼睛，眼睛一亮。
找到了！颠覆王朝的关键！
他很快又觉得有点奇怪，既然秦聿是魔教的卧底，他为什么看起来还要很用心地管这个案子？
010歪了歪脑袋：“安平王也在查这个吗？”
他没忘记安平王来了两次都是为了这群被关押起来的村民，秦聿不喜欢这个人，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走到最深处，里面是关押着的一老一少，秦聿冷冷道：“这两个就是最开始传播毒的两个人，说不定这毒的发现还有他们一份。”
里面一老一少都狼狈地趴着，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用了刑。老人花白的头发结成一块一块，在牢房里唯一的一张床板上靠坐着，木板下头还躺着个少年人，捂着肋骨，唇角有血，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唯独盯着狱门的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狠光。
周围有人冷笑了一声：“倒是个有孝心的，想找我们报仇呢。”
010迟疑了，左右看了一圈，觉得这个少年人好像是被老人踢下来的。
少年的肋骨断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发出呼吸声的胸腔像是破了的风箱，每一声都嘶哑难听。
010悄咪咪地伸手，从偌大的兜帽下拨了一条缝往里看，正对上里头少年狠绝的目光。
少年见他绿色的眼睛，怔了一下，随后挣扎地往牢房门口爬。
010像是白蘑菇一样蹲在狱门口，脑袋跟着爬过来的少年一点点转动。
他敲敲999：【我可以碰他吗？】
999：？
【想碰就碰。】
010说：【可是，秦聿不让我乱摸，他有病毒吗？】
999给他扫描了一遍，这少年身上毒不少，但是没有这次疫病的毒：【没有。】
010放心大胆地伸手了，等人都要爬到他面前，忽然被另一双手从身后拎起来。
010无辜地眨了眨眼。
甲一还盯着里面的老人：“潭州的人死了大半，周围七座村庄，三座染上疫病，一座在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死绝了。”
老人发出了满意的大笑，甲一也冷笑了一声，话风一转：“只可惜我们王爷来得及时，疫病没蔓延开，也就在这几个村子里打转。”
老人的笑声陡然断在喉咙里，死死盯着秦聿。
秦聿根本没工夫看他，手上还提溜着一个刚刚蹲到门口的010，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上这个不听话的暗卫。
“传不开……就算了，”老人嘶哑地道，“有一天会传开的，会有人帮我传开的！”
甲一的神情凝重了起来，这毒没有解药一天，大陈就笼罩在疫病随时可能爆发的阴影之中。
秦聿的目光失去了耐心，听见这话后，往老人身上瞥了一眼。
“拔了他的舌头，他以后用不上这张嘴了。”
他没有多谈的心情，忙着教训手上的人。
老人的大笑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睛像是青蛙一样往外凸起，死死瞪着秦聿。
“拔了我的舌头，你这辈子都得不到解药。”
甲一：“说得好像不拔就会给我们一样。”
虽然这么说，在场人都知道这老头是魔教中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角落的010身上，想要看他的反应。
然后发现，他们家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提在手上了。
绿色眼睛的少年没有一点魔教中人的凶恶，反而还在好可怜地和他们王爷吵架：“我没有乱摸。”
秦聿凉凉道：“是啊，我看到的时候，就剩半个手指的距离就碰到了。”
010又不能说自己问了999，只好想了想：“毒是他们下的，他们肯定没有事呀？不是乱摸。”
秦聿的脸色原本缓和了点，谁知道听见这话的老人嗤笑了一声。
“你这话可说错了，那小子是我的药人。”老人脸上的沟壑像是张牙舞爪的枯木，看起来丑陋又扭曲：“药人身体的血越贱越耐用，这小子贱得很，身上什么毒都有，还活了这么久。”
他盯着010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恶意：“你们异族是最好的药人，这小子身体里的血没有你脏，如果早点见到你，现在这毒还可以更厉害不少。”
早点？
010歪了歪脑袋，觉得面前人丑陋得有点眼熟。
他从数据库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了这人的样子，在这人到魔教的时候，太过张狂，十号被派去敲打过他。
他说：“你见过我的。”
老人浑浊的目光盯着他：“说什么笑话！”
010歪了歪脑袋，兜帽从他脑袋上滑开一点，露出了他姣好的上半张脸。
010的绿色眼睛在昏暗的牢狱中像是猫的眼瞳，幽幽地发着光。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蹲姿十分乖巧：“记不起来了吗？”
老人的笑容一点点凝固，面前人的眼睛太过澄澈，却和他记忆中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重合了。
他的脸皮抽搐了起来，一时间分不清是魔教戏耍了自己，还是面前人是魔教的卧底。
“不可能……”他说：“我的毒……会传遍整个大陈！你们答应我的！”
“不会哦，”010很耐心地纠正，“你的毒马上就要通通死掉！”
老人张嘴就要咒骂，被甲一按住下巴，老人的上下牙磕了一下，一条还在蠕动的舌头掉了下来。
一起掉下来的还有包被咬破了一个角的药粉，像是准备喷在010身上的。
秦聿眼皮一跳，立刻把010的兜帽盖回去，好不容易遮住这一幕，010却慢吞吞地捂住了鼻子。
鲜血从病房里流出来，汇成细细一缕，010往后推了一步，避开了。
他说：“臭。”
秦聿俯身，把蹲着的人整只抱起来，有点无奈：“臭还和他聊这么久？”
010乖乖被他抱着，目光落在趴在木栅栏门口，已经没有动静的少年人身上，又挣扎了一下。
秦聿被他蹬了一下，按住这人的膝盖：“怎么了？”
010伸出手指，小心地指了指地上的少年：“想要这个。”
秦聿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什么都想要？”他给010解释：“这人来历不明，身份也只是刚才老头子的一面之词，要是是个危险分子怎么办？”
010伸手卷自己宽大的兜帽下摆，他伸出来的手臂在冷光下看起来比布还惹人注意。被抱着的样子像是一株移动的白蘑菇。
010抬起头，歪了歪脑袋，兜帽又歪向一边。
他说：“可是，想要。”
秦聿伸手给他按住了要滑落的兜帽，嗓音放低：“我让他们查查，没有问题就可以放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能给你，人家是自由的。”
010很怀疑秦聿这句话的目的就是不想给自己，不过这句话很在理，于是点点头：“他说想换一个牢房，老头老是抢他的床。”
秦聿听见010也管人叫老头后沉默了一下，深深觉得自己不应该在010面前乱叫。
秦聿头痛地揉揉脑袋：“好。”
010听见他答应高兴了，朝秦聿身后挥挥手。
秦聿转头，看见趴在那里的少年抬起头，盯着自己怀里的蘑菇，眼睛亮得惊人，眼皮不禁一跳。
秦聿脸黑了，他心想，检查组派来的干扰项是不是太多了。
在回去的路上，010又跑树上去了。秦聿不放心地叫来甲一：“给安平王找事了？”
甲一是个相当高效的副手，立刻道：“已经把知府出现的消息放给安平王了，算算时间，他应该刚刚到牛棚。”
就是010把人藏过一个晚上的牛棚，知府留下的现成痕迹，相当唬人，接下来要把安平王的人往哪里引就看他们想怎么做了。
秦聿说：“让他去江州。”
甲一都沉默了，江州和潭州正好是附近距离潭州最远的地方，他们王爷的意图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树上，010也在专心和999聊天。
虽然知道了王朝要怎么颠覆，可是毒药有几份，在谁的手上这件事还没有头绪。
010正在和999商量回魔教问到的可能性，999说是零，叫他不要做梦。
999：【你干嘛不直接问秦聿？他是魔教的卧底，要把陈朝弄崩，他一定知道点内情。】
而且，秦聿那一看见010就昏了头的样子真的有点过分眼熟，
010歪了歪脑袋：【我觉得他有点奇怪，不一定知道。】
999：【有点奇怪？】
010说：【那个老头不认得秦聿，可是秦聿要是要在里面做手脚，他们两个一定要联系上。】
999听见老头也沉默了一下，又说：【秦聿可以让别人帮他接头，他割了人家的舌头，说不定就是怕老头泄密。】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可是他还有手指呀？】
999都沉默了，居然觉得010说得很有道理。他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010信心十足地说：【套话！】
魔教培养十号的时候什么都教过，他会！
010从来没有试过套话，此时说起来还有点期待。
他吭哧吭哧回到了马车上，秦聿好像有批改不完的公文，010很有礼貌地准备等他弄完再开始套。
他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注意力渐渐被桌面上的其他东西吸引，先是喝了几口秦聿的酒，然后开始剥瓜子吃。
他剥起瓜子来笨笨的，只会用手一颗一颗，不过剥出来的瓜子仁都完整又好看。
仆从进来要帮他，010拒绝了，很认真地剥完了一小碟，嗷呜一声，张开嘴全部吃掉了。
呜，有点扎嘴巴。
他眼泪汪汪地摸了摸自己被戳到的嘴巴。
看似在批公文的秦聿笔尖在纸面点出墨点，轻轻吸了口气，觉得有点过分可爱。
010这么玩了一会儿，在马车有规律的晃荡下，脑袋渐渐低下去了，一点一点，最后放在了矮几上。
他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脸肉软软地堆在一起，又长又翘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
秦聿用毛笔的另一端很轻地戳了戳他脸上的酒窝：“去后面睡。”
他嗅到010身上淡淡的果酒味，笑了起来：“是不是醉了？”
010蹙眉，很不情愿地蛄蛹了两下，找到了秦聿的大腿，下意识就钻进了他怀里。
秦聿往后靠了靠，看着爬上自己大腿的人，低声道：“我又要漏电了。”
只要做出点和人设不符合的事，检查组就要放电。
秦聿的胸膛结实又宽阔，饱满得可以当一个好枕头。
010没睡醒，迷迷糊糊圈住他的脖子，脑袋自发地找准了胸膛正中间的位置：“可是我是贴身暗卫呀，不要电我。”
秦聿觉得这个理由很不错，伸手贴着这人暖暖的后腰，想到这人刚刚在自己身边眼巴巴不知道想说什么的样子。
他想了想，说道：“调查要一段时间，那个小孩儿现在还不能放出来。”
010的脑袋点了一下，秦聿帮他松开脑袋后面的发带，马尾很快散了下来，柔顺滑亮的黑发散在肩上。
010说：“不问这个。”
他还迷迷糊糊的，看起来好好骗的样子，秦聿笑了一下，十指在黑发间穿梭，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顺着头发：“那想干什么？”
010困呼呼地睁开眼，他眼里还带着些水汽，根本就没有睡醒。
他说：“想套话。”
999：【？？？】


第302章 
套话？
秦聿看着困得什么都讲出来的010， 笑了一声：“准备怎么套？”
999开始发出尖锐爆鸣，010讨厌地捂住耳朵：“999，不要吵嘛。”
他商量也是好声好气的， 999看出来这人可能真的被那酒整醉了。
010浑然不觉自己被套话， 细声细气地朝秦聿交代， 声音像是浓稠的蜜糖：“要先让你放低戒心。”
999心如死灰。
秦聿看了眼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趴在自己怀里的010， “嗯”了一声， 手指轻轻按摩这人的后颈， 让人放松：“这个成功了， 接下来呢？”
接下来？
010迷茫地抬起头， 一五一十地交代：“然后，说一些话让你继续放松警惕。”他说完，往秦聿怀里钻了钻，闭着眼睛有点委屈地说：“我还想睡。”
秦聿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他轻轻地说：“可是你还没有问。”
010也很发愁地皱起眉， 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好像在睡觉。”
秦聿这下是真的没忍住笑了一声。他有点坏心眼地捏住010的脸颊， 看他嘟起来的嘴巴，很想低头亲一下， 又怕漏电，只好轻轻地叹口气。
他左右晃了晃010的脑袋：“不许睡，想问什么？”
听见他叹息，010委屈巴巴地睁开眼，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没有抱着自己的秦聿，很委屈地说：“我觉得你在套我的话。”
秦聿看出他有点不高兴了， 松开手转而把人往自己大腿上抱了点：“怎么发现了，这么聪明？”
010又高兴起来， 他太好哄了，简直像是个给点糖就要主动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跑掉的小孩儿。他说：“对哦对哦。”
他跨坐在秦聿身上，像是很喜欢这个姿势，脸颊在秦聿的肩膀上左右滚来滚去，撒娇似的。秦聿往后退了点，脸这么嫩，蹭红了就不好看了。
010跟着他一起哼哼唧唧往前蹭，秦聿被他蹭得不得不用一只手撑住地面，他好笑道：“谁家贴身暗卫是这么做的，嗯？够不够贴身？”
010的腰被他按着，软软的脸颊也靠在秦聿宽厚的肩膀上。他小声道：“有一点挤。”
秦聿低声说：“挤还蹭？”
010“哎呀”了一声：“11喜欢和你挤。”
010用两只手捧着秦聿的脸颊，他的手心热热的，摸得秦聿的脸也热了不少，只是秦聿的脸有点瘦，捧起来有点咯手心。
他说：“你想套什么呀？11可以直接告诉你哦。”
秦聿他伸手按住了010软乎乎的手指，硬是把从自己脸上拿下来。
从上个世界起，010的自称就没有改回来过，秦聿捏他的嘴巴不让人说了，生怕检查组到时候因为这种事判定010的成绩不合格，到时候010就又要变成小自闭了。
010歪了歪脑袋，很严谨地调整了一下措辞：“十号可以都告诉你哦。”
“好，”秦聿说，“谢谢十号。”
“不客气！”010立刻说，有点期待地看着秦聿：“可以快点问吗？”
秦聿的动作顿了顿，明知010清醒了之后可以看记忆，还是顺着人的意思问了出来：“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套我什么话？”
010很满意！
“我想问，你最近为什么奇奇怪怪的？”
秦聿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010。
他怀疑这人在装傻套自己的话。
他叹了口气，曲指敲敲010的额头：“不告诉你。”
010捂住脑袋不让他碰，说这样会敲笨，很努力似的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你是醋瓶子。”
秦聿哼笑了一声，托着这人的手往上颠了两下，让人能够好地趴在自己肩膀上。
马车停下了，秦聿腾出只手，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正正好停在行宫门口，进去还有不少路
他把困得神志不清的010抱在怀里，准备把人抱回屋子里，谁知道掀开车帘一下车的时候，门口正好撞上了另一队马车。
安平王也下了马车，他一向整洁的衣摆上沾上不少脏东西，是到牛棚那里沾上的。
他的目光放在秦聿抱着的人身上停留了几秒，秦聿原本含笑的唇角立刻拉平。
安平王不闪不避地下了马车，踩在地上站稳，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袖子：“皇叔对暗卫还真是不错。”
秦聿看起来不是很想理他，安平王也不介意，笑了笑：“皇叔身边这么多暗卫，应该也不缺这一个，不如借侄儿用几天？”
秦聿：“别打他的注意。”
他把010给了甲一，让人带回屋子里去。
“这是什么话。”安平王看着少年消失在视线里，脸上一向温和的神色也冷冽了下来。
他前几天冒着很大的风险往魔教传了几次消息，都是为了那个失踪的帮手，还都叫秦聿的人发现了，一直到今天去了牛棚，在那里发现了魔教特有的痕迹，这才意识到那个魔教的帮手应该早就来了。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只是怀疑皇叔认错了人，是不是把我的人，当成你的了。”
秦聿歪了歪脑袋，他和010待在一起太多世界，也染上了许多010的习惯。只是这动作由他做出来，带着一种恐怖的非人感。
他慢慢地说：“他当然是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的。”
要是选了别人，就偷偷杀掉。
“……”
屋里，010在床铺上滚了好几遭，迷迷糊糊地清醒了过来。
999说：【……你终于醒了。】
999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疲惫，010爬起来，揉揉脑袋：【怎么了呀？】
999说：【你自己看！】
他把010套话那一段的记忆通通放了出来，010盯着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蹙起来。
999刚刚想要安慰他没有关系，010却好困惑地说：【我的嘴巴都撅起来了，他为什么不亲？】
999：【……】
010的脑袋转得很快，加上上次碰到秦聿被电了，他很快就想通检查组应该也在秦聿身上放了点东西来检测情况，所以秦聿一开始才对自己凶凶的。
999：【你接下来要怎么办？话没有套出来，还让秦聿套走了。】
010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己套出来了，秦聿对安平王的警戒程度太高了，要是简单吃醋的话，早就直接告诉自己然后趁机亲亲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对哦，要怎么办呢？】
999说：【……怎么办呢？】
010兴高采烈地说：【当然是直接去问问安平王！】
“……”
秦聿还不知道自己藏着的人已经要自己从窝里跑了，他只是发现010最近养成了一些健康的习惯，比如傍晚吃饭前出去溜达一圈，每次出门还会和自己报备。
秦聿浑然不知这是心虚的表现，每天听见暗卫汇报在宫殿的某个犄角旮旯里见着010，还会让人把行宫打扫干净些。
一直到听见010跟着某种无毒蛇一起挂在树上，跟着黄鼠狼在宫殿的屋檐上到处跑，秦聿才沉默了，把010叫来：“是不是无聊？”
010：“还好。”
秦聿说：“那怎么到处乱窜？”
010看看他：“没有乱窜。”
他把手放在秦聿手里：“每天晚上都有回来。”
他的意思是，秦聿在这里，他就不会乱跑，就算乱跑了，也会赶紧回到秦聿身边。
秦聿妥协了。
999很怀疑010这段时间不是在麻痹秦聿，而是真的玩上头了，明明好几次路过了安平王在的宫殿，010不是跟着蚂蚁一起一溜烟走掉了，就是蹲在上面偷听了半天聊天，最后睡了一个下午。
他没有偷听到什么，安平王看起来是很负责的王爷，唯一和秦聿有矛盾的就是那群勾结了魔教的灾民，秦聿对外说已经把这群人处决了，安平王当时在屋子里摔了不少东西。
那个同样的异族的少年也被放在了宫殿的某个角落，010看见他在拖着刚好的腿一瘸一拐的走路，看见蹲在树上的绿眼睛少年时眼睛一亮，异常兴奋地朝他挥挥手，然后脚下一滑，摔了。
010“啪嗒”一下跳下去了，周围的暗卫眼皮齐齐一跳，这棵树有屋檐那么高，三个人叠起来都够不着最低矮的树枝，他们这群人都不能直上直下，这少年的轻功倒是很好。
010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动静。他走到少年跟前，也没有扶他，蹲在这人面前，摸摸他的肋骨：“好了吗？”
少年也不急着站起来了，坐在地上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还有点哑：“在好了。”
异族身体耐造，这种程度的伤他自小就受，差不多修养七日就可以忍着疼正常行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人类真的是好坚强的生物。
010赞叹了一声：“你好厉害。”
少年的脸红了，他一向听见的都是那些人咒骂自己，说只有肮脏的血脉才这么下贱，怎么都能活得下来，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样夸自己。
他指了指树，说话很慢，像是不太习惯：“你也、很厉害。”
010的眼睛弯了一下：“我也觉得。”
少年有点渴望地看着他的绿眼睛：“我叫，哈撒吉。”
010点头，但是他没有名字，他想了想，也很诚实地说：“我叫十号。”
少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似乎不明白面前这样鲜活的少年名字怎么这么奇怪。不过他好奇心不重，只是点点头：“谢谢，你救我，我会报答你。”
暗中隐藏的暗卫齐齐看了过来，这少年当了多年药人，自身的医术已经相当超绝，甲一前段时间还准备把这人收到手下。
他们想看看这个绿眼睛少年是怎么笼络人的，回头也好同王爷报备。
010歪了歪脑袋：“报答？”
哈撒吉点头，褐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我会很多，制药，什么样的药都能弄出来。”
010迟疑了一下：“没有毒的，甜的也可以吗？”
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奇怪，哈撒吉还是点了头。
010说：“好耶。”
他说：“那我想吃很好吃很好吃的糕点，你以后可以用这个报答我。”
少年愣了一下：“糕点？”
他低声道：“我没吃过，做不好。”
“不会呀，”010说，“就是没有药味的药，甜的，咸的都可以，辣的也可以。”
010说：“重点是没有毒的哦。”
哈撒吉像是遇上了什么相当严肃的问题，认真听完之后又问：“只有这个？”
010不是很确定：“那再加一点好喝的？”
少年抿起的唇角一点点弯了起来，他说：“好！”
010得到承诺一溜烟地跑掉了，准备和秦聿分享自己当了一个很赚的救命恩人。
结果他冲回屋子里的时候，没看见秦聿，反而看见平常追得不亦乐乎的那只黄鼠狼蹲在房梁上，嘴巴鼓鼓囊囊的，见他来了，凑过来吐出个小布包。
布包上有臭臭的口水。
010看看都没进来的暗卫，偷偷摸摸拿了秦聿的手帕，隔着手帕把布包拆掉了。
上面是最常见代表魔教的符号，还有安平两字。
显然是不等010找上安平王，安平王自己就找了上来。
理解这上面什么意思之后，010呆了一下。
难道一个王朝里面两个王爷都和魔教有关系吗？
010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下子真心实意地为这个王朝担忧了。
看起来，好难救哦。


第303章 
秦聿发现010最近有点自闭， 出去玩的次数减少了，没事就蹲在房梁上，追着屋檐的跑来跑去的各种动物， 连松鼠都被他薅了一遍。
这人身上沾了不少浅黄色的毛， 凑近的时候秦聿伸手一根根给他摘下来， 边摘边问：“怎么了？”
旁边的侍从眼神都直了， 不知道脾气不太好的王爷什么时候有这种耐心了。
010也跟着低头看看：“这样松鼠不会躲我。”
可不是不容易躲吗， 看起来跟同类似的。
秦聿收回手， 眼睁睁看着010带着那一身的毛毛在整个屋子里窜来窜去， 他笑了起来：“恐怕不是不会躲， 看见这间屋子都会钻进来。”
他曲指很轻地弹了下010的额头，他养了一只松鼠头子。
接下来几天，010把秦聿的人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都薅下来摸了一通。
秦聿看着鸽子翘起尾巴朝他拉了一泡，差点笑了起来。
010呆住了， 低头看看自己臭掉的袖子， 噔噔噔跑秦聿手边了。
秦聿给他把外衫扔掉， 010还很坚持地从鸽子腿上摸出个信筒，里头卷着小小一张油纸。
秦聿凑过去看了一眼：“我的。”
010于是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把纸给他看：“看不懂。”
秦聿笑了起来。
他把信筒整个拆下来，又把一身轻的鸽子往010怀里一塞，可怜的鸽子睁着眼睛咕咕叫，被从翅膀到爪子通通摸了一遍。
秦聿接过来扫了一遍， 又把油纸推到他面前，手指点着上面几个字符说：“知府已经到了隔壁州府，正在往京城走。”
010说：“哦！”
上次他放走黄鼠狼的时候忘记回话了， 这几天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当初的那只黄鼠狼，反而阴差阳错抓了好多只用来传消息的动物。
他走到床边翻了翻， 从底下的一堆纸条里找出来一张，推到秦聿手边：“这个这个？”
秦聿扫了一眼，这不是他用的，不过上面的密语他也见过。秦聿道：“有些异族常用的密语，说的大概是在潭州见，看样子是一个月前的密语了。”
过期了？
010戳戳纸条，换了一张，期待地看向秦聿：“这个呢？”
哪里来的这么多消息？
秦聿失笑，又低头看了一眼：“这个，也是我的。”他拉长了声音：“我让人去南方弄点水果来吃，还有好看的衣服。”
他说完，看向010：“你还想吃什么？”
010下意识说：“都想吃。”
说完后，他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把纸条塞进了秦聿手里。
秦聿道：“我说怎么现在还没送来，原来是被你偷走了。”
才没有偷。
010气哼哼地转身又在自己的纸条堆堆里翻翻，他面前还有两三张这样的纸条，秦聿凑过来一一看了，给他指着内容都说了一遍。
没有安平王的。
010眨眨眼睛，把这些纸条通通塞进了秦聿手里：“送给你哦？”
秦聿曲指弹他的额头：“给我做什么？是不是还不回去了？”
才没有，只不过那两只松鼠现在见到他总是追着咬，很凶！
秦聿把人抱近了点，随着相处时间变长，检查组也拿两人自然而然的亲近没有办法，已经没办法想电他就电他了。
秦聿看了那堆纸一眼：“最近找这些东西，是在找什么？”
010诚实交代了：“找黄鼠狼。”
秦聿问：“找黄鼠狼？”
010歪了歪脑袋，坦诚道：“有人用它找我。”
用黄鼠狼找人？
秦聿眉心一跳，蹙起来，拉着人去洗手：“乱摸。”
010乖乖让他洗手了，手心朝上乖乖伸着爪子，同时义正言辞：“没有乱摸！”
说完，他看看自己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手，也跟着秦聿在周围转来转去：“帕子呢？”
“在这，”秦聿又从一边拿了干帕子给他擦干：“用黄鼠狼找人的人算什么好人。”
010仰头看他：“可是，我也不是好人？”
安平王是魔教的卧底，他是魔教的人，010伸手戳戳秦聿的肩膀，小声说：“你也是坏蛋。”
“……”
安平王递了第一次消息，发现那个异族少年那边没动静后，就知道信息送到了，不然秦聿那边早就炸了，至少会来找自己算账。
安平王又送了一次消息，上面写明了自己在两日后要去江州一趟，之后再回来恐怕要一旬后。
消息送出后，他就安心等在了自己的屋子内。
果然，傍晚时，他听见了窗外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这一声更像是来人特意发出的。
安平王抬手示意自己的暗卫不要妄动，唇角噙笑，看着那个漂亮的异族少年出现在自己面前。
果然是他。
安平王喟叹一声：“你怎么去了秦聿那边，是想帮我吗？”
010没听懂，他不是很确定地重复：“帮你？”
安平王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人，面前人长相精致，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秦聿在潭州找了个相好，后来才发现这人应该是魔教派来帮自己的人。
他伸手从身后的书桌上拿起一枚令牌，推到了010面前。
傍晚的烛火明灭不定，将令牌上扭曲的花纹照得异常阴森，张牙舞爪像是要把所有触碰的人全部吞噬。
安平王说：
“帮我。”
“……”
010从安平王那里震惊地知道了真相！
安平王一开始见他不太相信，就笑了起来，说肯定是秦聿用了什么奇怪的法子迷惑了010。
“伪造书信？还是直接假冒我的身份？”安平王含笑道，“不论是什么，有令牌的是我，你总归知道谁才是那个需要你的人了。”
虽然秦聿也有令牌，但是安平王说了很多两人才知道的内容，999也跟着很震惊，没想到任务里头出现了这么大一个岔子。
安平王端详着面前异族少年的神色，见他的惊讶不似作伪，这才笑了笑，状似无意地说：“我这个皇叔几年才回来皇室，行事无状了些，或许是因为我和你不和，他才把注意打到你头上。”
010忧心忡忡地点头：“他真的很讨厌你哦。”
安平王听见这个答案，意料之中地笑了起来：“我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他讨厌我也是应当的。”
他脸上露出点复杂的神情，淡淡道：“我的兄弟，没有几个不讨厌我的，皇叔以前备受父皇偏爱，自然也看我不顺眼。”
两人约了两日后再见，安平王说到时候有要他帮忙的事情。
见少年轻盈地消失在黑夜里，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来。
下属在他身后道：“主子，既然这人是您要来的帮手，为何不把他留下？”
“能给秦聿找点不痛快，何乐而不为？”安平王不紧不慢用手帕擦拭着指尖，“况且魔教送他来，本来就是给我作手下的。”
“……”
010回去的时候，甲一发现了他的踪迹，意识到这人是从安平王那边回来的，立刻想到王爷的身份可能已经露馅了。
他正准备去禀告王爷，谁知道那异族少年的视线异常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藏身之处。
“是要去秦聿吗？”010慢吞吞地道，“等等我哦，我也要去。”
甲一差点滑下树梢，他浑身僵硬地停下了脚步：“你到底是什么身手。”
010不是很确定：“比你好一点。”
甲一笃定道：“那你一定知道这周围有多少暗卫，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地回去，为什么要让我发现？”
010没说话，比他快了一步，噔噔噔先跑回去了。
秦聿已经等在屋子里。
这段时间010时不时就要出去溜达一圈，秦聿已经习惯每天睡觉的时候自己床上才会多出来的小人。
秦聿今天等了一会儿，床上才迟一步地长出小人。
他看了一眼，今天的小人有点脏，看起来出去玩还没来得及洗漱就长出来了。
他让人拿热水来，又把010提溜起来，拍拍这人不知道哪里蹭上的灰尘：“去哪里了？”
他问完，摸到010袖子里有硬硬的东西，怕给人压疼了，抽出来一看，发现是自己在魔教的令牌。
他不感兴趣地扔到一边：“怎么翻出来看了？”
甲一：……这人先回来原来去书房偷了东西！
010感受到甲一灼热的视线，有点心虚，慢吞吞地整个缩到了秦聿身前。
秦聿没注意到屋外站着的甲一，注意力全落在010身上。
010的目光跟着令牌一起动，他说：“今天我在安平王那里也看见了，你的令牌和他的长得不一样。”
秦聿的动作顿了顿，安平王怎么连个令牌也藏不好，这么被人看去，迟早人人都知道他勾结魔教。
他道：“哦。”他若无其事，甚至还带着拉踩地说：“我的比他好看。”
010：？
他动摇了一瞬，往床上看了一眼，好像是比安平王的好看，上面的花纹更精细些，而且角落还有聿字。
999：【……算账！】
010转移走的注意力终于又慢吞吞地回来了。
秦聿没发现他的不对劲，下人端来热水，绞好的帕子放在上面，秦聿很顺手地就拿着腾腾冒着热气的帕子要给010擦。
010认认真真地扒拉他的手，把帕子刨出来：“我要自己擦。”
他说完，好仔细地把脸擦了一遍，像是以前待在数据库里每天看一遍自己所有的数据那样认真。
秦聿全程都坐在一旁看着他，一直到甲一进屋才回过神。
屋内两人一起看过来，甲一的视线落在秦聿身后看起来也很好奇的异族少年身上，硬着头皮道：“主子，我有事禀报。”
秦聿心底不详的预感更重，他默不作声地起身，转头望了坐在原地的010一眼。
010坐在原地晃晃腿，对他说：“快点回来哦。”
秦聿走了，999在010脑袋里很气愤：【他太过分了！居然骗你！】
010点头：【是哦是哦。】
他的目光被桌上的糕点吸引，趁着秦聿没留神，一口吃了三个！
他的腮帮子都撑得鼓鼓的，眼睛也幸福地睁圆了，999见状：【你怎么不生气！】
010说：【我马上就要生气了。】
糕点有点干，不过秦聿好像猜到他会偷吃，杯子里的茶水是满的，正好中和了腻味。
010心满意足地吃完了，999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人生气的样子，怀疑是010的仿真系统出问题了。
一刻钟后，010得到了一个浑身僵硬，同手同脚回来的秦聿。


第304章 
秦聿这么走路好可爱， 010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他下次也想这么走，像小企鹅。
秦聿浑然不知面前人在想什么， 默不作声地走到010面前， 见人抬头看自己， 又蹲下了。
他低声说：“我就是有点吃醋， 对不起， 不会耽误你的任务的。”
他蹲下了也是好大一只， 肩宽手长的， 把010面前的地方全部占了。
唔， 是大企鹅。
“没关系呀。”
010看看他拖地的衣摆，努力地把腿抬起来避免自己踩到。
他晃晃腿，光洁的脚踝从层叠的繁重衣物下露出一点来：“但是以后不可以这样哦？”
“我知道了。”
秦聿低头看了一眼，下意识把人抱起来放自己腿上， 010歪了歪脑袋， 向他发射了一个问号。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秦聿的动作僵硬地又要把人放下，010赶快圈住他的脖颈：“要呆这。”
秦聿只好这么抱着老婆， 他的老婆像是树獭，扒拉住就不松手了。
他低声说：“不生气？”
010有点奇怪地看看他：“生气了也要抱的呀。”
秦聿弯了一下唇角，又很快压平，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继续交代。他曲起一条腿， 结实的肌肉绷紧，抱着人站直了。
他这时才注意到桌上已经空空如也的盘子，很轻地皱了下眉：“吃太多， 晚上积食会睡不着……”
010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010慌张地说：“我先来的，我要先生气！”
秦聿乖乖把嘴巴闭上， 深邃的眼睛看着010。
010很努力地酝酿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自闭了。
生气好像，有一点难。
他往秦聿的怀里钻，秦聿一动不动，等着010发脾气，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人都快钻自己内衫里去了，不得不伸手拢了拢自己往下滑的领口：“你是这么生气的？”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耍流氓？”
010“蹭“”地一下抬起头，他的手还牢牢抱着秦聿，此时很震惊地看看秦聿：“没有耍流氓。”
“我的衣服都要掉了，”秦聿蹭蹭他，“怎么没有？”
他似乎很喜欢010的生气方式，这样抱着人放在了床榻上，自己才上床。
010很纠结地盯着他散了一半的里衣，像是被秦聿刚刚说的话难住了，他抬头看看秦聿的表情，很不确定地问：“生气，可以耍流氓？”
秦聿唇角很快地勾了一下，又道：“你可以。”
耍流氓是很过分的事情。
010坐直了，眼睛精神又期待地看着秦聿，他说：“那也可以在床上吃东西，吃双份的糕点，然后抓松鼠？”
秦聿唇角绷平了：“这些不行。”
010失望又遗憾地收回了视线：“生气一点都不好玩儿。”
秦聿险些被他气笑了，坐近了。
“检查组的人不喜欢我，”秦聿继续说，“所以我也不喜欢他们。”
010歪了歪脑袋，秦聿是病毒，检查组的人当然不会喜欢秦聿。
他安慰地拍拍秦聿：“我喜欢你呀。”
秦聿“你”了一声，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发丝和人一样，比010来的硬很多。010要好小心才会不压到手边的长发，等他小心翼翼地挪开，才意识到秦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了。
010有点迷茫地看看他：“怎么了？”他伸手，小心地把秦聿的里衣往下拉了拉，等掉下来的时候才说：“哎呀。”
哎呀什么。
秦聿都要笑出来了：“不能干别的，为了不吃亏又耍流氓？”
010点点脑袋！
秦聿捏着他的脸颊，看了一会儿后收回手，慢声说：“那以后可以多生气。”
他说完就飞快地亲了010一下，但是电流比他更快，010被电的嘴巴都有点麻麻的。
在他脑子里的检查组成员：【虽然你屏蔽了画面和声音，但是系统是会自动断定的，秦聿就算要动情，也不是这个速度。还有，我们不是不喜欢你，是讨厌你。】
秦聿“嗯”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把检查组能传过来的声音也屏蔽了。
他看着010说：“再亲一下？”
010：！
他捂住了嘴巴：“不要！”
好像亏了！
“……”
第二天一早，秦聿暗地里给安平王找了不少事，不能骗010了，但是他可以把安平王骗得团团转，最好发配到最远的地方，一直别回来。
秦聿千挑万选了三个地方，等安平王去完江州，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让他不得不去下一个新的地方。
而狠狠亏了的010立刻学会了怎么生气，第二天在秦聿面前胡作非为地吃了为下人为秦聿准备的早点，顺手还把自己的端走给哈撒吉送去了。
秦聿的分量好多，他自己通常也不会吃完，010并不知道这件事，实在吃不完之后就心大地端着自己的盘子跑了。
被留在屋子里的秦聿适应良好地拿起筷箸，把010没吃完的顺手扫干净，这才懒洋洋地起身跟了出去。
知府前几日到了宫中，皇帝了解情况，二话不说派了许多人手来这边，秦聿总算可以松快不少。
他穿着深色的王服，上面绣着狰狞着四爪龙，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宽大的袖子垂在身侧，整个人难得显得惫懒。见010走了，秦聿低头理了理袖子，幽灵一样跟在010的身后，一直到跟到行宫某个偏僻的小屋子外头时，才站定了。
秦聿盯着门板，眯了眯眼睛。
010叫出了哈撒吉。
哈撒吉似乎在忙，手上沾满了深绿色的药汁，闻言出来的时候很惊喜地看着他，说话一着急就有些结结巴巴：“你等、我马上出来。”
010点点头表示明白，站在门口等着，有点好奇地瞅着哈撒吉院子里晒的草药，偷偷摸了一根吃，被苦得脸都皱巴巴的了。
哈撒吉很快捧着一碟看不出用途的丸子出来，他擦干净了手，手指上带着些细小的伤口，看见这一幕后憨笑了一声：“这草就是苦的，不太好吃。”
托盘里的几颗丸子随着他的走近来回滚动，010很好奇地凑近看看，哈撒吉笨拙地解释道：“甜的药丸，我做出来了！”
010拿起来吃了一个，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慢吞吞地把碟子收起来了：“好吃，我拿回去分哦？”
哈撒吉很羞涩地笑笑，回屋子里给他换了个药瓶：“他们说太甜了，之后我会更做好的出来。”
屋子里传出难闻的气味，010被难闻得呆住了，又看看哈撒吉：“你要换屋子吗？”
哈撒吉不自觉地攥着衣角，摇头：“我在，做解药。”
解药？
010歪了歪脑袋：“好吃的吗？”
哈撒吉看他的反应，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不知道。”
他带了点抱怨似的：“那老东西的毒药只有我见过，你们王爷的手下真凶，成天监督我。”
老东西。
010很快在脑袋里把老头更正成了老东西，也明白了，是甲一在追着哈撒吉做疫病的解药，也不知道做不做的出来。
很快因为越来越重的臭味，010被哈撒吉赶走了，他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转身时看见远处的转角处站着秦聿。
秦聿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等010注意到他了，才站在原地朝这边笑了笑，看起来颇有些孤单意味。
010想起他早上没东西吃，眼睛一亮，立刻朝他跑了过去。
秦聿的目光随着他一起动，等这人在自己跟前了，才道：“之前为了救疫，人手不够，前几日宫里派了新的太医来，等到了这里，正好和哈撒吉一起研究。”
010低头踩着他的影子走：“多久呢？”
“就这两日了，疫病耽误不得，他们用了最快的马车。”秦聿放慢了脚步，试图让010撞在他的身上，可惜010的身手太好，他突然慢下来，010也稳稳地站在原地，还眼巴巴等着他走下一步。
秦聿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了一步，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我没有针对哈撒吉，事情就是很急。”
010点点头，秦聿又戳他脑袋：“乱吃东西？”
010不赞成地看他一眼：“没有乱吃。”
十号也懂一点草药的！
秦聿看着他不仅啃草还吃哈撒吉的丸子，闻言哼笑了起来：“今早吃了那么多，还能吃？”
010说：“可是，我吃甜点有另外一个胃！”
他献宝一样把自己揣着的药瓶拿给秦聿看，明显是在等秦聿也吃一个。
秦聿沉默地按了按额角，伸手接过了药瓶，随手倒出来几颗吃，差点被甜掉了牙齿。他的手哆嗦了一下，甚至怀疑是检查组的人是找自己麻烦不成，准备动手脚甜死010。
010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像是坏事得逞那样，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星子。
秦聿说：“这个世界，不是不用刷反派值？”
“可是，”010无辜地看看他，“我就是坏蛋呀。”
秦聿静静地看着他，又吃了几颗丸子，把剩下的丸子通通吃掉了。
010的笑渐渐变成了震惊，他往药瓶里看看，发现真的一颗也没有剩下，于是好着急地绕着秦聿打转，又有点好奇地问：“不是很甜很甜吗？”
秦聿的视线也落在他刚刚弯弯的眼睛上，见这人没再像刚才那样笑了，有点失望。
他被甜得声音都哑了，还是低声说：“还好，只是有点腻。”
010松了口气，又安慰般地亲亲他。
“亲亲就不腻了哦。”


第305章 
午后， 太医果然来了。
这群太医在京城里待久了，一时间适应不了太快的车马，一路上被颠得昏天暗地， 有几个都是昏着来的。
原本让手下人去就可以， 但是里头还有几个皇帝派来帮他的官员， 秦聿只好亲自去了一趟。
010趁机溜出去， 安平王约他今天见面， 不过他在安平王的屋子里晃荡了一圈也没看见人， 最后只好敲敲房梁， 问蹲在上面的暗卫有没有看见安平王的身影。
暗卫沉默了很久， 告诉他安平王一刻钟之前去了行宫门口，这时候应该才离开不久。
行宫附近只有一条大路，010跑过去的时候还看见秦聿脸色恹恹地在行宫门口和新来的几位官员交谈着什么。
010心虚地往树荫里躲了躲，看见安平王的马车后立刻窜了进去。
原本和官员交谈的秦聿下意识看了那边一眼， 只看见了摇动了树叶。
他很轻地皱了下眉， 看了眼树上， 想知道010今天有没有又背着自己偷偷蹲树上。
马车内，安平王被忽然窜进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他身旁的下属已经抽刀了，但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牢牢按在了刀鞘上，让他动弹不得。
010说：“不打架哦。”
秦聿今天用墨绿的发带给他扎了高马尾，两侧编的是精致的小辫， 坠着珠子，走路的时候会跟着马尾一起在身后晃来晃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010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靠着马车壁站定了。
安平王看着他的视线带了些惊艳，这下属是平日里负责保护他的高手之一， 没想到这个异族少年除了长得好看以外，还有这样的身手，竟然能拦得下这人的出招。
要是放这样的人在身边，那谁还会起疑？
安平王心中的主意很快改变，他笑了笑：“你来了。我在屋子里没有等到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010说：“你没有说时间。”
安平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后立刻又柔和了：“没关系，下次不会了。”
010：“你找我来有什么要做的？”
010蠢蠢欲动，秦聿都不要他做事，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以破坏的计划，几乎有点迫不及待。
安平王道：“我也负责治疫，潭州附近有个地方里藏着我要的人，我要你救他出来，交给我。”
安平王说着，伸手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大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们走的是小路，一路上颠得可以，010要牢牢抓着窗沿才不会晃来晃去。
010叹了口气，好想骑马哦。
好在路没多远就到头了，马车正停在潭州附近的一个小港口，一条船停靠在岸边，不过因为潭州城封闭了太久，这里显得有些荒凉，只有急促的浪花与江风迎面拍打。
安平王被人扶着上船，010只站在了甲板上，没有再走，还往后头看了眼，问船夫：“这里离行宫有多远？”
船夫是当地人，说了一串方言，010没听懂，不过看懂了船夫解绳子的动作。
船动了。
010皱起了眉头，船开得好快，江风臭臭的，有一种腥味。他说：“我要回去了，你要那个人叫什么？”
安平王看着越来越远的岸边，心情似乎不错：“徐洛，他之前被秦聿抓走，好不容易逃出来给我送了消息，现在周围被秦聿的人搜查着，不好脱身。”
他修长的手指支着下巴，手指上没有一点茧子，显然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安平王轻描淡写地掠过了前一个话题：“你在魔教是做什么的？”
010歪了歪脑袋：“杀人？”
安平王惊异地挑了挑眉，显然以为面前这个长相漂亮的外族少年在魔教中应该担任着不低的地位，没想到还要亲自动手。
“杀人？”他笑了笑：“那以后不用杀了，你只需要留在我身边就好，如何？”
010摇摇头，他说：“我在秦聿身边也不会杀人。”
听见这个名字，安平王唇角的笑容淡了点，他不喜欢听见秦聿这两个字，
010看着距离岸边已经飞不过去的距离，起身了。
“我知道了，徐洛，”他说，“往回开，放我下船。”
安平王好笑地摇摇头：“船都开了，哪里还有回头的道理？”
010终于意识到一点不对，他站定了，眉心蹙了起来，难得地表现出些不高兴来。他说：“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你留在秦聿身边，从今天起，你跟着我就好，”安平王嘴角噙笑，似乎一点没察觉到面前人的不情愿：“不用担心，我带你离开，你不必担心秦聿追上来。”
010的视线落在船尾留下的涟漪上，绿色的眼眸显出一丝冰冷又无机质的光泽，说：“要停下，我要生气了。”
“来不及了，”安平王就知道，这人在秦聿身边待久了，说不定就不想跟着自己了，他心里对秦聿恨得咬牙，但还是温和地说，“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帮手，和我一起走，也是理所当然。”
010不喜欢人类这样。
他抬头看了安平王一眼，歪了歪脑袋，很喜欢的小辫在身后跟着微微晃荡了一下，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船开了，就不能回头吗？”
安平王颔首，010的目光在安平王身边守着的两个下属身上徘徊了一阵，然后说：
“我觉得，可以。”
他的出手像是一阵风，看似轻飘飘地落在人身上，却无情又飞快地掠过了所有人。
一个守卫浑身抽搐般瘫软下去，之前朝010拔过刀的那人勉强挡住了一击，但是010的剑已经架在了安平王的脖颈旁。
船夫见打起来了，用土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见没人理他，竟直接跳下了船。
010被吓了一跳，看着那人咕噜噜吐着泡泡游走了，才意识到船夫的水性应该比船上这些人都要好。
010于是重复了一遍：“回去。”
船舱里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赶出来，和010呈对峙的形势。
安平王说：“你打不过他们的。”
010说：“不一定哦。”
他侧手打晕了安平王，任由这人也软软地摊倒在甲板上，身形犹如鬼魅般在冲上来的五人中穿梭，等他再次站定，这些人已经都倒下，只剩下他独自站立着，衣角在江风中飒飒作响。
999评价：【身手习惯得不错。】
010没动，他精致的脸上神情冷冽，让倒在地上的几人瑟瑟发抖。
他墨绿的眸子迟疑地扫过了周围的环境，又回头望望不知道第几个河流分支，还有已经看不见的岸边，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可是，打赢了，船还是没有回去呀？
回去是逆流，010试图划着船往回走，发现划不动后，偷偷地扔了两个清醒的人下船。
还、还是划不动。
010又把剩下的人晃醒了，绑起来一个个问怎么回去，谁知道船上就一个船夫，还跳河走了。
安平王捂着后颈，难以置信地看着010，又看看自己像是落水狗一样被浇醒的手下，咬紧后槽牙，有种被侮辱了感觉。
况且，这么厉害的帮手，本来应该是他的！
在010出声询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回去的时候，安平王道：“你何必一定要回去？在我身边，秦聿能给你的，我照样可以，我还可能是以后的皇帝！”
010看了一眼，干扰项的眼睛像应元，声音也像，但是身形像人鱼，在系统的眼里，就好像是无数个残缺的数据拼起来的，看久了有些奇怪。
况且，010想到自己留在干扰项身边秦聿会有的反应，就一个机灵。
他不想吃任何醋溜的东西了！
系统才受不了这个苦。
另一头，秦聿等到了天黑也没有把遛弯的010等回来。
这个场景实在太熟悉，秦聿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居然一时间都有些习惯了。
他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让人把手下的暗卫叫来，一间间屋子找010在哪里。
没找到。
秦聿皱了下眉，因为疫病的事情，行宫中人员出入一直管得很严，不过凭借010的身手，真要出去玩也没人抓得住。
秦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身侧的桌面上，等听见有暗卫汇报010消失前问过安平王的下落。
安平王？
秦聿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他知道安平王今天可是要出发去江州的，出发前看见那些宫中派来的官员，还从马车上下来找了一次不痛快。
难道那个时候010就藏在里面？
秦聿的呼吸变沉。
010这么乖，既然没有和自己说，就是没想过不回来的。
所以，要么就是没来得及回来，要么，就是遇上了一些意外。
秦聿看了眼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色，伸手敲了下检查组：“他有生命危险吗？”
检查组的成员很烦他，冷笑道：【你有他都不会有的。】
秦聿心头微松，想到现在的情况检查组和010可能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只有自己，周身的气压又开始往下掉。
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想起自己给安平王找的那么多事，叹了口气。
他自言自语：“真是坏蛋。”
“王爷！”
甲一大步迈过门槛，身后跟着一个湿漉漉，和水鬼一样的人，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我们的人在水边搜索的时候看见这个人相当可疑！他浑身都湿透了，也不敢上岸，一直徘徊在水面附近，要不是哈撒吉注意到了很可能溜走！”
那人是潭州城的老船夫，脸上都是被日光晒出来的深深的沟壑，嘴里还操着一口极其浓重的口音，听见身边的甲一这么说的时候，激动地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王城中人都是说官话，没人能听懂当地的方言，甲一回来时就让人去找附近的村民了。
甲一说：“王爷，村民应该也快来了。”
秦聿上前一步，他盯着村民的黑眸中闪过一抹极其诡异的蓝光，快得像是幻觉。
秦聿听懂了一半船夫的话，检查组的警告声响起：【非法操作，已禁止。】
秦聿的眸色一暗，目光显得有几分暴戾。
检查组慢悠悠地说：【我说了010不会有危险，你占有欲怎么这么强？难怪谈恋爱这么坎坷，啧。】
秦聿把身边漂浮着的，透明的检查组成员光球给捏皱巴了。
很快，属下领来当地的村民，两人叽里呱啦交流了一通，村民操着有点重的口音说：“这人他是负责给人划船的，但是那富家公子半路上和同行的人闹了矛盾，他怕出人命，就跳下来了，回到岸边看这么大搜索的阵仗，也不敢出来。”
“富家公子？”
“长得很好看的有钱人，”船夫又看了秦聿一眼，“和他还有点像，不过带着一个怪人，我没敢多看。”
秦聿声音带着点冷意：“什么样的怪人？”
010的异族外形在这个时候的百姓眼中太过妖异，遇见的城池简单些会驱逐，要是长得好看的，说不定抢过来献给里面的官员。
秦聿按了按眉心：“问他，那船原本是要去哪里的。”
甲一身边的当地人立刻说了几句，船夫干脆利落地说了几个字。
这两个字秦聿听懂了。
江州。
“……”
另一头，010把那群被绑着的人留在了船上，自己拖着安平王吭哧吭哧往船下走。
安平王不是很配合，但是这个异族少年的手指只要轻轻按在他身上的穴位上，他就不得不顺着这人的力道走。
安平王对010的身份有很多猜测，他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秦聿特意弄出来骗自己的，010回头看看他，摇头道：“不是哦。”
他是魔教冷酷无情的杀手！
安平王没看出来他哪里是杀手了，冷酷无情倒是真的。
010拉着安平王走了一个白天，安平王都自己怀疑了，为什么这个少年看起来瘦弱，但是走了这么难走的山路，状态看起来却比自己好这么多。
他咬牙王说：“你要回去，何必带着我？我走不快，反倒拖了你的速度。”
“可是，你是证据。”
010慢吞吞地走在他身边，而且，到时候秦聿要生气，自己可以先把安平王放出来，自己还主动往回跑了，秦聿一定不会和自己生气了。
010想到这一点有些开心，只是古代的这些树和山都长得一样，十号的脑袋里虽然有关于怎么辨别方位的方法，可是他在行宫里的时候没有注意过行宫的位置，这么用起来有点吃力。
他拉拉安平王：“你觉得，往左，还是往右呢？”他有点期待：“王族应该教这个吧，你会？”
安平王不知为何生出点必须得会的要强感，抬头望了眼火辣辣的日头，咬牙道：“往右。”
010：“我相信了哦？”
他也觉得是往右！
010语调和往常在行宫里碰见安平王那样自然，说出来的话却很是恐吓人。
010说：“要是错了，我就把你鲨掉！”
安平王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你连我的手下都没杀，我不信你会杀了我。”
010卡住了：“被你发现了？”
安平王冷哼一声：“你说实话吧，你在魔教中到底是什么身份？连我的手下都不愿意杀，恐怕，你没有见过血。”
“见血不是一件坏事吗？”异族少年的绿色眸子漂亮得惊人，像是这林间冒出来的精怪，他说，“我杀过很多人，但是现在，我不想杀了。”
安平王：“为了秦聿？”
010歪了歪脑袋：“不是，为了我自己。”
十号本来就不喜欢杀人。
010接下来又很努力地辨别了方向，安平王被他拖着，踉踉跄跄地跟了一路，终于翻过了两座山，差点累死在路上。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王族仪态都化为乌有，华贵的袍子上沾了不少杂草污泥，就连唇畔都干得起皮了。
路上没有好吃的，010很勉强地打了野鸟吃，这年头的野鸟也瘦得可怜，吃起来也难吃，010在秦聿那里吃惯了好的，吃的时候可怜巴巴的。
他带着安平王走了一个白天，加上昨天的一个下午，已经是走了很久了。
安平王唇色苍白地看着不远处的城池，心里头松了口气。
终于见到人烟了。
010也看见这座陌生的城池，城池外还有不少人被驱赶，这些人蓬头垢面，看起来比两人更加狼狈。
赶人？
010觉得，这里应该是潭州城！
要找秦聿！吃糕点！吃饭！吃秦聿自己烧的！
他放下安平王，有点期待地往城门口跑去，在一众瘦弱脏乱，步伐虚浮的难民中异常显眼。
士兵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他了。
010很快发现是所有人都不让进，城外这些人只是在城外徘徊，似乎在等里面的人一个怜悯的机会。
010觉得有点不对，因为潭州疫病未消，太医还在往行宫赶呢，怎么会有人主动往有疫病的潭州城里走？
他的步伐渐渐慢下来了，不过还是站在了结结实实关上的城门口。
城门有两个人那么高，010要把头都抬起来，才能看见城门上的木头尖尖。
门外有一行巡视的士兵，看见他的靠近后相当警惕。
“江州如今戒严，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士兵提防地看着他，最近疫病越来越严重，他们早就不接受外来人了，他手中沉重的兵器挥舞着，在灼热的日光下反出寒光，“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010：？
他站直了，呆呆地看着高大的城池，说：“江州，是哪里？”


第306章 
城门口的士兵听见这个问题， 端详这人的长相：“还能是哪？你一个外族，连地方都不认得，怎么找来的。”
“我走错了， ”010仰头看看士兵：“那请问潭州要往哪里走呢？”
士兵听见这两个字， 像是听见什么可怕的诅咒， 神色一变：“我们和潭州是两个方向， 你怎么可能走错？快走， 最近江州只许出不许进！”
010被赶走了。
安平王靠坐在树下， 神情疲惫， 周围有几个想要靠近抢他身上东西的难民在四周徘徊， 看见这个怪模怪样的少年跑回来时才散开。
他看见蔫头蔫脑回来的010心头一跳，靠着粗糙的树皮坐直了。
“怎么了？”
010走近了：“这里不是潭州。”
安平王当然知道，他认得潭州城的样子，不过就算不是潭州， 他们走了这么久， 也应该是潭州附近几个啊：“是冀原？还是蓟州？”
010被问得有点自闭， 为什么安平王看起来早有预料的样子。
010说：“是江州。”
安平王愣了愣，下意识重复一遍：“江州？”
010坏脾气地不理他了。
安平王自顾自地“哦”了一声， 然后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江州，居然到了江州！
一想到居然到了最开始的目的地，安平王的心里就是一阵畅快。
他在江州也有下属，只要能想办法联系上， 接下来就不会再受制于面前的少年。
他装作无意地说：“进不去？我可以找人帮忙。”
010说不要，本来找到其他州城也是为了租马车回去的，要是安平王带着进去， 自己肯定出不来了。
他伸手摸摸自己腰上的小荷包，里面都是秦聿打给他玩的小金子， 有小猫头小狗头小鱼头，鱼头有一点丑。
安平王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只要人在江州外，他就有机会。
来的路上两人走到了后期也都是闷头走了，安平王观察着010的神色，开口说：“我就指了三次路，可不赖我。”
010慢吞吞地说：“哦。”
他又不会乱生气！
他的目光在周围徘徊了一会儿，准备天色暗了之后，从里面找出来能给自己指路的人，就算是要花金鱼头也可以。
天色渐渐暗了，有人在附近生火，010也升了一个。
两人周围原本有几个有意无意在周围徘徊的难民，看见他抽出腰间锋利的长剑时一哄而散。
安平王松了一口气，精神松懈下来后，打量着被火光映照着的少年，语气不自觉轻快了许多：“你叫什么？一起走了这么久，还未曾问你的名字。”
010：“十号。”
安平王愣了一下，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不想回答可以不用这种代号敷衍我。”
010：？
他很愤怒地把弄灭了。
另一头，
秦聿知道010被安平王掳走的当天晚上就坐船到了江州，入驻里头的府衙。
江州城内的氛围因为附近的疫病和外头徘徊的难民而有些紧张，秦聿一来就改了政策，让人分出专门一块区域接收难民，确定没染上疫病才能出来。
他一来，江州的官员立刻把事务都交出来过目，秦聿让人去找人的同时，自己坐在案几后通宵处理文书。
甲一推门进来时，黯淡的烛光照映在秦聿冷峻的面部轮廓上，显出几分阴郁，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他及腰的黑发披散，穿着的里衣也是深黑的，像是吸收了所有光源。
秦聿坐在案几后，目光没有从文书上移开，只是淡淡问：“怎么了？”
甲一立刻低声说：“有士兵看见了安平王入城，安平王入城时用了王令，还带了一个外族。”
秦聿的笔尖顿了顿，随后冷淡道：“既然这样，让手下的兵再看见拿着那令牌的人都抓起来。”
甲一：“是。”
“……”
次日，010正在琢磨着哪个人可以给他指路，昨天驱逐他的士兵看见了，朝他挥挥手。
010穿得其实不错，不然士兵昨日也不会同他搭话。
士兵看了城外徘徊的人群一眼，又看一眼010：“排着吧，算你运气好，这两日江州城来了一个大官，要我们开城门放你们进来，不过也不是随便接收，等会儿把身份文牒拿出来，查完会有人领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010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敏锐地抬起头：“什么时候来的？”
“自然是之前来的，”士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潭州不是疫病吗？宫里头派了不少大人下来教导我们。”
哦，不是秦聿。
010松了口气，莫名又有些失望。
跟在他身后的安平王很不满意地冷哼一声，还说风凉话：“你以为秦聿会来找你？他正忙着治疫，恐怕腾不出手管你。”
010慢吞吞地捂住了耳朵。
两人成了第一批进城的人，每个进城的人都要查身份文牒，010没有这种东西，只能把目光投向安平王。
安平王倒是慢悠悠从腰间解下了一枚令牌，上面纹路繁复，一看就是贵族才有的东西。
士兵接到后迅速报给了上级，层层上报，安平王和010很快就被接到了一个看起来异常华贵的屋子里。
安平王满意地巡视周围的环境，叹息道：“看，最后还是得和我一起，何必费这么多功夫呢？”
安平王的下属很快进来，安平王还让他带来兜帽，递给了010。
010的外貌太过扎眼，虽然不知道秦聿会不会派人找过来，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010迟疑地看着大大的兜帽，安平王含笑道：“你总不希望自己被江州城的官员抓起来，当成什么奇珍异宝送人了吧？”
010穿上了。安平王继续同下属讲话，010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白色蘑菇，就站在了窗户边，正大光明地偷听他们讲话。
来人穿着暗色的官服，010不认得品阶，只好无聊地数上面的叶子。一片两片，唔，长得好像竹叶糕，饿了。
来人浑然不觉外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专心汇报：“江州城这几人身份盘查得凶，王爷千金之躯，恐怕被贼人惦记，小人另准备了一份文牒。”
安平王颔首，把下属准备的文牒收好，顺手把自己的令牌也收进了抽屉里：“我知道了，让你找的人都找齐了吗？”
010飞快地看了抽屉一眼。
下属为难道：“属下未曾发现王爷要的人。”
安平王皱起了眉。他来江州除了发现自己找的几个人可能在江州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潭州处处被秦聿掣肘，难以施展，还不如自己离开。
“没找到？你之前不是有消息了吗？”
下属道：“只是赶到时，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安平王：“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报？”
下属：“就在七日前，报了，但是出入不便，人手可能被人拦了。”
安平王知道自己要找的接头人和徐洛在同一时间消失后就皱起眉，挥挥手让下属离开。
010也站在他身后，等两人聊完也没有发现哪里有自己可以破坏的部分。
可恶！魔教的计划怎么看起来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了！
安平王也正是这个想法，视线很快落在010身上：“你是来帮我实行计划的，若是这几个人找不到，到时候暴乱生不起来，你们和我的安排恐怕会功亏一篑。”
010还记得安平王要他帮的忙：“徐洛，回去我会找他。”
010准备去租马车！他要租最大最软的马车，到时候坐到行宫门口，秦聿要生气，他就快快地拍马屁股跑掉。
安平王皱眉：“事情都这样了，你还要走？”
010说：“你拦不住我，我也带不动你。”
安平王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以为这一路上两个人一起走过来，怎么也有些情分，再加上这被搅和得乱七八糟的计划，十号应该留下来帮自己才对。
“没有暴动，你们怎么招收教徒，怎么暗中拿下江北三州？”安平王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强调般道：“重点是，到时候魔教的人来找我麻烦，我怎么办？”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可是我来之前，这几个人就丢了。”
他又不是没有听他们说什么。
安平王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010叹了口气：“可是，你不知道徐洛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在你身边根本帮不上忙。”
安平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只能恨恨地说：“你就是想回行宫！”
010很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有点困惑地说：“对呀？”
“……”
安平王单方面和010不欢而散，他对010却没多少防备，把人一个人扔在书房就自己走了。
010歪了歪脑袋，慢吞吞地挪到了书桌后。他的手在书桌上方摸来摸去，找到刚刚的暗层，揣起刚刚看见的令牌就跑掉了。
他在城门口问了士兵车马行的位置，得知现在租车马也需要身份文牒，要是不是官员，也租不了马车，只能坐驴或者骡子拉的板车。
010轻松地避开了这座府邸上的侍从们，从后门出去，一路问一路走，找到了车马行在的街市。
虽然他的外族样貌被遮盖，但是一个披着白色兜帽的人看起来也相当扎眼，不少人都偷偷瞧着他。
010浑然不觉，车马行附近有集市，里面除开卖一些马驴，还有不少家禽，和各种手工的小玩意，都是城民为了混口饭吃做出来的。
010大逛一通，最后摸摸別下去的荷包，又看见了很多毛茸茸的黄色小鸡。
他的目光跟着小鸡来来去去，自己反而走不动路了。一只小鸡崽子撞在了他的鞋上，然后一屁股跌倒了。
……碰瓷！
010蹲下，拿一块小鱼头换来了整框鸡崽子，商贩听说他是来租车马的，松了口气，收起自己也找不开的几枚铜钱，把后头一只甩着尾巴的驴也给他了：　“能跑！比马稳当勒！”
010不是很信，那头驴看起来会踢人。
他抱着一筐鸡崽子，腾不出手买其他东西，只能有一点遗憾地从集市里晃荡去到了车马行。
车马行里头也有士兵带着，010有点迷茫，觉得江州城里的氛围似乎比他想象中严峻不少。
于是在士兵索要身份文牒的时候，010飞快地拿出了安平王的令牌。
他期待地把令牌往面前的士兵面前推推，谁知道士兵看见这令牌后神色变得相当严肃。
010抱着一筐鸡崽子，里头的鸡叽叽喳喳，叫得有点慌张。
士兵冷冷看了他一眼：“站这别动！”
他说着，叫来了自己的同级，两人站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随后低声道：“是安平王吧。”
“安平王怎么是个绿眼睛？”
“不懂，说不定是令牌丢了，才要抓的。”
010觉得不太对劲，慢吞吞地挪到了院子里头，还不等他揣起自己的小鸡仔，两个站在屋子里的士兵厉声道：
“抓起来！他有安平王的令牌！”
010：？
“……”
秦聿在接收难民的营帐附近站了一个白天，试图从人流中找到自己想看见的人影也没找到。
甲一在他身侧道：“安平王带着人一定会藏起来，属下已经让人搜查安平王在江州的产业，看见疑似安平王的人也抓起来，今日肯定有回信。”
秦聿身穿一身黑色王服，站在一众身着甲胄的士兵中也显得异常强壮。
他闻言轻轻颔首，看了一眼天色，准备离开时，旁边又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说是今日的车马行里有人拿着安平王的令牌出现了，他们这群人要抓的时候，那人像是会飞一样从包围里逃走了。
秦聿听见会飞这个词就陷入了沉默，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按了按作痛的额角：“他是不是黑发绿眼？”
来人讪讪：“穿着斗篷，我们都没看清。”
秦聿皱起了眉，来人飞快道：“不过肯定不是安平王本人，这人行踪鬼鬼祟祟，车马行外头是个集市，这人在集市待了一个上午，手笔很大，就是买的东西奇奇怪怪的。”
秦聿：“……”
“他买了什么？都拿来。”
甲一示意手下人上前，于是秦聿面前摆满了一箩筐跑来跑去的鸭子，耍尾巴的驴，一个有点漂亮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看起来就中看不中用的刺绣马鞍。
“这些是他跑的时候来不及带走的，”来人观察着他的脸色，飞快从腰包中又掏出几颗金锭子，说：“他逃跑的时候还落了些这个，我问了，付钱也是用的这些。”
秦聿低头，看见那几个丑鱼头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秦聿气笑了。


第307章 
010浑然不知自己的荷包漏了， 等跑出府邸的时候，还是999让他低头，才看见自己身后落了一路的小金锭， 七扭八歪地掉在草丛里， 非常形象地勾勒出了他的逃跑路线。
010：。
010：！！！
里头的士兵正顺着金锭寻找着他的踪迹， 他偷偷摸摸往回摸回来几个， 看看马上要撞上的士兵， 还是放弃剩下的小鱼头， 转身跑掉了。
他跑到安全的地方， 低头看看， 对嘟着嘴，眼睛外突的小鱼头，戳了两下。
010和它对视了一会儿，小声说：“你掉掉了。”
小鱼头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他。
010叹了口气：“秦聿也把我掉掉了。”
“……”
秦聿浑然不知自己遭受了诽谤。他的下属找到了安平王在江州布置的人手， 一路顺藤摸瓜， 很快得知安平王藏身在当地的一名官员家中。
秦聿让人从外头把这个官员的府邸包围， 怕把010吓跑，自己只带着一队士兵进屋。
官员职位不大， 府邸却不小，秦聿绕过了两个院子才找到安平王待的屋子，结果他在里面没看见010，反而看见了相看两厌的安平王。
他指尖把玩着被主人落下的鱼头金， 原本弯着的唇角顷刻间拉平了：“他呢？”
安平王坐在屋子里，桌上温着茶水，侍女捧着文书让他看， 看起来好不惬意的模样。
安平王看见秦聿，脸也绿了， 秦聿怎么阴魂不散。
他立刻看向了门口，那里有他的守卫，秦聿挥挥手，让士兵压着他的手下出来了。
安平王：“你在这里，潭州谁管？”
秦聿说：“十号呢？”
听见秦聿也是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安平王奇怪地感到一丝平衡。
他听见秦聿的问题，意味深长地说：“不会是为了十号抛下了潭州那么多百姓吧？这事儿让父皇知道可不好。”
秦聿不想听他那么多废话，冷淡道：“看来你也不知道了。”
安平王说：“我怎么不知道？他跟着我来江州，自然是出去帮我办事。”
秦聿冷冷道：“哦？来帮你的，和你的人在船上打起来了？”
安平王没想到秦聿摸得这样清楚，脸上镇定的神情一时间有些维持不住。
他知道十号拿了自己的令牌准备租马车离开，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在马车上动手，秦聿这个煞星就追上来了。
安平王脸色有些臭：“那又如何？他确实答应了帮我。”
秦聿依旧冷冷盯着他：“帮你什么？找那几个失踪的人，还是帮你往魔教传消息？”
安平王怔了一下，脸色陡然变了。
秦聿知道得这样多，那些人藏着的毒源也说出来了吗。
他咬紧牙关：“我就知道，那几个人还是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他和这秦聿就是八字不合，只要碰见，就一准没有好事发生。
秦聿懒得同他啰嗦，安平王猛地攥住他的手臂：“你把人藏哪里去了？”
秦聿收回手，看着他，唇角弯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
“江州大牢有一个，”他的声音缓慢，“你去见他吧。”
秦聿挥挥手示意士兵把人带走，自己在周围的屋子里环视了一圈，走进给安平王准备的书房，准备在这里守株待兔。
结果他一直在书房里等到天黑，也没有等来010。
秦聿皱了下眉。
怎么天黑还在外面乱逛？
甲一在一旁道：“王爷，既然十号要帮安平王，定会来营救安平王的。”
秦聿按按眉心，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好像发展成一个反派了。
还是阻碍010和别人见面的反派。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不行。”
绝对不行。
他转头，对甲一说：“你去弄些灯笼，在主街道上点上。”
甲一愣了愣，不是很确定地说：“点灯？”
难不成把寻人的话直接贴在灯上？这一出未免有些大张旗鼓，恐怕日后认得王爷的人都要好奇一番这人是谁。
秦聿说：“点灯。”
“……”
010才没有乱逛，因为他的兜帽和长相都太显眼了，010挑了一个能看见集市的屋顶蹲着，一直蹲到天黑才慢吞吞地从屋顶上溜下来，还有些意犹未尽。
999：【……】
城里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捕安平王，010幽幽去安平王待的府邸看了一圈，果然看见外头围了很多士兵。
他蹲在墙头，和999说悄悄话：【可是，江州的人为什么要抓安平王？】
999说：【说不定京城来的官员收到了消息，知道安平王和魔教勾结，同这次疫病有点联系。】
010歪了歪脑袋，那他也是魔教的，会不会一起被抓起来？
他从墙上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了，准备随机绑架一个认路的路人，带着一起回潭州，他会给小鱼头当报酬！
010正要找人选，忽然发现街道上的士兵一下子多了起来，每个士兵手上都拿着亮着的灯笼，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地往路边的树上挂。
天已经彻底暗了，夜里有宵禁，也不知道这些灯是点给谁看的，不过010很喜欢，晚上黑乎乎的，有点吓人。
010期待地蹲在树上往下瞧，正好和刚刚挂上的灯笼来了个脸对脸。
灯纸上的墨汁还没干，显然是潦草的赶工。
偌大的鱼头透着墨香，在黑夜里发着光，那双放大了很多倍的眼睛无神地看向010，圆圆的嘴巴张着，在深夜里看起来有点吓人。
还有点丑。
010：“……”
010：QAQ
他吓得从树上掉了下去。
底下的士兵立刻骚动起来，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棵树上藏着个人。
010手忙脚乱地要跑掉，想到这个灯笼的时候动作又慢了一拍，差点被抓住。
他心有余悸地窜进了黑暗里，底下的士兵提着灯笼把这一块都照亮了，骚乱的兵器撞在一起，乒铃乓啷一阵乱响，灯笼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远远看去，就是一群放大鱼头在黑夜里来回打架。
010远远看着，沉默地背过身，他细声细气地和999说：【秦聿来了。】
他振振有词：【他故意吓我！】
999：？
怎么就来了？
999不是很明白：【那你要去哪里找他？】
010也不知道，他迷茫地在满是鱼头灯笼的江州城转了一圈，不是很确定地说：【河边？】
江州城内有两条河流，010都走遍了，除了鱼头灯笼没有看见别的。
河边果然没有秦聿，010这时候才慢半拍地记起来安平王被人抓了。
不会是秦聿吧。
010拍拍沾上泥巴的衣摆，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有点困，只想快快地找到秦聿然后睡觉。
他吭哧吭哧往安平王白天待的院子里跑，浅色的衣摆在深夜的月色下划过，像是一阵夜风，目的明确地要挂进某个人怀里。
院子里还是跟010之前看见的一样灯火通明，像是有人长长久久地等在里面，耐心地点了一盏又一盏灯。
010慢吞吞地往院子里挪了一步。
他发现院子附近并没有什么守卫，像是专门留了空子给人钻。
010很愉快地就钻进去了，趴在屋顶往屋子里看，看见正下方一个黑色长发的脑袋。
是秦聿！
秦聿手里不知道翻看着什么，站在书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着，俊美的侧脸似乎和两天前没有任何区别。
010不知道为什么，忙碌了两天，忽然觉得自己可怜巴巴了起来。
他开始很仔细算一路上自己都做了什么，准备等会儿见到秦聿都要说一遍！
屋里的秦聿毫无所觉，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看看窗外，神色平静地等待什么。
010没算完就就被秦聿吸引走了注意力，秦聿眼睛好看，嘴巴也好看。
他趴在屋顶看了一会儿，从腰间摸出小荷包，把自己的金锭子都倒出来，借着月光专门挑出小鱼头往里扔。
一个、两个、三个。
010犹豫了一下，挑了一个小小的，轻轻地朝秦聿的肩膀上砸。  ！
砸中脑袋了。
秦聿原本静静坐在屋子里，忽然天降金子，有一个还砸了他的脑袋一下。
他愣了一下，砸中他的金锭子落在身上，骨碌碌顺着衣服滚到了一遍，动静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明显。
秦聿俯身捡起金锭子，捏在指尖借着烛光仔细打量，看见了一个熟悉而丑陋的鱼头。
他笑了起来。
回来了。
秦聿收起手里的金锭子，头顶漏光的瓦片空隙露出半张脸，010绿色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不还给11了吗？”
秦聿抬头看着他，眼睛下意识眯了下。屋内灯光太亮，他看不清头顶的人。
他声音温和道：“还不下来拿？”
010趴在屋顶没有动，他慢吞吞说：“可是，我有好多事要和你说，还没有算完。”
下去被秦聿一抱，就更算不清了。
秦聿显然也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闻言唇角弯了弯。
他问：“不想抱着算吗？”
他穿着柔软的里衣，平日里束起的黑发散在身后，气质异常温和，整个人看起来就很好抱。
010动摇了。
“平日里外衫上的花纹有点硬，所以里衣专门穿了没有花色的，”秦聿继续温声加码，“我可以抱着你听，想算多久都可以。”
010被引诱了。
他左右看看，确定附近一个暗卫也没有，从屋顶上一路溜下去，从打开的窗户里扑进了秦聿怀里。
秦聿稳稳接住了扑进怀里的风。
“芜湖！”010快乐地搂着他的脖颈，“天降11！”
秦聿笑了起来：“黏人精。”
010说：“11喜欢当黏人精！”


第308章 
被接住的010往他怀里钻了钻， 像是只流浪的小兽好不容易回到了熟悉的怀抱，恨不得一整只都缩进他怀里。
找到一个舒适位置的010不动了，安安心心窝在秦聿怀里， 还说：“被你接住了哦。”
秦聿几乎被怀里人迷得晕头转向， 他稳稳托着010， 向后退了两步， 询问后抱着人坐进了宽大的官帽椅里。
椅子宽得可以坐下两个人， 010的腿乖乖蜷着， 上半身靠在秦聿胸口， 看见秦聿的袖角从扶手缝隙中落下去， 还给他往上揪揪层层叠叠地堆好，然后期待地看向秦聿。
秦聿笑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010说完，继续地期待看看秦聿。
他从鱼头找到这里，是不是好聪明？
秦聿明白了， 他接着问：“怎么跑到江州来了？”
010：？
他震惊地睁大眼睛：“才不是叫你问这个。”
秦聿捏捏他的脸颊：“我就要问。”
一提起这件事， 010就蔫巴了。他伸手揪了揪手边被堆好的袖子， 原本丝滑柔顺的布料变成皱巴巴的样子了。
他垂头丧气地说：“我不喜欢坐船了。”
“嗯？”秦聿抱着他，他轻声问：“你不是很喜欢坐船吗？”
据010所说， 还和车马的晃荡不一样，每次都有一种要飞起来的感觉，每次遇到什么大风大浪，一点避险意识也没有， 还要趴在窗口边芜湖。
每次都是秦聿把人拎回来的。
010好看的眉头蹙起来，绿色的眼睛好可怜地望着秦聿，纤长的睫毛又浓密又翘， 简直比连打破十个花瓶的猫咪看起来还要无辜。
他说：“可是，下来了会认不得路。”
秦聿很轻地挑了下眉头：“认不得路？”
010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学我说话呀。”
他把自己从不知道哪里走到江州这件事情说了， 原本以为秦聿会笑，但是秦聿只是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累是不是？”
秦聿轻轻拍了拍他单薄的后背，好瘦，肯定是这两天累坏了的。
010感受到了，转头往后看看，不太确定地问：“这是哄我吗？”
“不是，”秦聿说，“这是在哄我。”
这通常来说都是安慰人的动作，但是秦聿这么拍着，只觉得自己内心一片宁静。
010似懂非懂地点点，他等了一会儿，见秦聿好像拍好了，于是把嘴巴撅起来：“轮到我了，哄我？”
秦聿看他嘟起来的嘴巴，低声说：“像小金鱼。”
010：“亲亲小金鱼！”
秦聿眼里的笑都要溢出来了，低头，黑色的发丝落在010的脸颊上。
010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在闭眼的一瞬间，秦聿好轻地在他的嘴巴上亲了一下。
秦聿也闭了闭眼，这是他第一次带着所有记忆这样同010亲近。
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亲吻。
“哄哄11。”他低声说。
010有点害羞了。
他的手下意识抓紧了秦聿的袖口，有什么东西骨碌碌从秦聿的袖袋里滚出来，落在凳子上。
010低头看了一眼，又看见了那个金鱼头。
010：。
他像是被唤起了什么回忆，很记仇地退开了。他的脸颊还红红的，眼睛好亮。
秦聿端详着他的神情，觉得这人眼里写着“我要算账”几个字，笑了起来：“又怎么了？”
010说：“鱼头灯笼，吓人。”他说完凑近看看，想从秦聿的神情里看出些端倪：“是不是故意吓我的？”
秦聿唇角很快地弯了一下，若无其事道：“没有。”  ，
010才不相信秦聿的话，秦聿有时候是很坏的。他想起来自己掉了一路的小鱼头金，有点不开心。
他一路上都不自觉绷紧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连数据库里的数据流淌也缓慢了起来。
010整个人软乎乎地趴在秦聿胸口，要变成软软的一滩棉花糖。010的声音越来越小：“来江州的路真的好远哦，烧了小鸟吃，掉了好多小鱼头，还有，生火好玩。”
“我都捡回来了，”秦聿看着他，哄道：“辛苦我们11了。”
010抬头看看他，忽然很高兴地凑上去蹭蹭他的脸颊：“不辛苦。”
“集市很好玩，小鸡很可爱。”010说着，呆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立刻变得可怜巴巴的了。
他抬头看看秦聿：“我的小鸡被拿走了，还有匕首。”
“嗯，都给你找回来，”秦聿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010的背，“还有什么？”
010有一点不情愿地趴在他的肩膀，被这么拍拍有点困了，可是才见到秦聿，又不是很想睡：“还有一头，很凶的驴！”
秦聿弯了一下唇角：“这么凶？我去凶它，让它不凶你了。”
“好呀好呀。”
秦聿看这人眼睛都要闭上了，还是要坚持和自己说话，笑了一下：“睡吧？”
010可怜巴巴地拉住他的袖子：“可是，睡觉的话，要明天才能看见你了。”
秦聿想想，和他保证：“明天、后天、之后的每一天都能看见我。”
“真的？”
“真的。”
“……”
第二天，秦聿醒得比010早些，他看看身边睡得昏天黑地，把整个人都钻进头枕底下的010，无奈地把人刨出来。
010困呼呼地往他怀里钻，发现秦聿要起床，于是飞快从他怀里窜了出去。
秦聿气笑了：“不是每天都要看我？”
010闻言，努力地睁开右边的眼睛看看秦聿，他的眼睛里还带着点困意泛上来的泪花，像是晶莹剔透的猫眼宝石。
他闭上了眼睛：“看见了哦。”
秦聿捏他脸颊，声音拉长：“不多看一眼？”
010要呜呜了，他脸颊软软的，被捏住都像是秦聿在欺负人。
秦聿说：“好可怜。”
010点点头，也觉得自己好可怜，说：“想睡呜呜呜！”
他光打雷不下雨，秦聿看的好气又好笑，伸手把人塞回被子里，拍拍让人睡了。
趁着010还在睡，秦聿起身去见了一趟安平王。
安平王被他关押在江州城的牢狱里，方关了一日，就有些受不了了。
安平王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都说刑不上大夫，他身为王族，从小金尊玉贵，几乎不曾踏足过这样潮湿肮脏的地方，更不用提被迫关押在里面。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脸色阴郁地盯着面前的栅栏，甚至不愿意坐下，还是手下用衣物垫了几层，才坐在了里头潮湿的茅草上。
看见秦聿来了，他立刻站起来：“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秦聿看着他：“你和这场疫病无关，自然就可以出去。”
安平王盯着他半晌：“原来你是来查这个的，父皇觉得疫病有蹊跷？”
他装得太像了，简直像是这场疫病和他毫无关联。秦聿说：“你还是不承认和魔教有关系。”
安平王冷笑：“若是我有关系，十号可也同魔教有关系，你舍得把他交出去？”
他知道秦聿知道了不少事情，就连自己在找什么人也知道，又道：“我辛辛苦苦摸清魔教的计划，你关押我耽误了多少事？”
听见这样的边界，秦聿意兴阑珊地结束了和安平王的对话。他转身要走，被安平王叫住，要他放自己出去。
秦聿拒绝了，似笑非笑道：“到时候你这么同皇兄说，让他相信你不是魔教的人。”
“还有。”
秦聿放慢了脚步，端详着安平王的神情：“我知道你派人去杀徐洛了。”
徐洛自然知道自己要接头的人是谁，要是认出来，沟通魔教的事就咬死了。
听见这话，安平王神色镇定，他不是没有人手留在外头，那些人得了自己的命令，自然会斩草除根，死无对证。
秦聿轻轻笑了一下，他站在狭长的走廊里，周身的阴影如流水般涌来。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同党可以来找他。”
“……”
010醒来在看见了熟悉的甲一甲二，他们一边一个蹲在房梁上，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样子。
甲一甲二之前虽然心知肚明十号是魔教的人，但是一直到昨天才知道他们王爷为什么要把人留下来。
010洗漱完了，很开心地去和他们一起蹲着：“秦聿去哪里了呀？”
王爷的行踪自然不能随便说，甲一甲二对了眼视线，甲二示意甲一来开口，甲一视若无睹地移开了目光。
好在两人还没想出怎么接话，秦聿就从门口回来了。
他把010醒来的时间算得很准，回来时在床榻上没看见010的身影，于是很自然地抬头看看房梁。
010从于是从房梁上蹦跶下去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衣衫，像是房梁上雕的雀替落了下来一样。
010看看他来的方向，有一点好奇：“你去了哪里？”
秦聿说：“去见安平王了，他在牢里。”
他说这个，010记起来了。他告状道：“安平王！骗我！”
秦聿眉宇间阴沉了一瞬，随后很快被温和覆盖：“我知道。”他说：“肯定也是他故意认错路的。”
010：？
他不是很确定地说：“真的？”
秦聿轻轻颔首，010抬头看看他的反应，奋力往秦聿身上爬了爬，他原本趴在秦聿胸前，现在整张脸都软软地埋进了秦聿的肩颈处，熟练地滚了滚。
他说：“不可以冤枉人家哦。”
秦聿低声说：“我才没有冤枉他。”
要不是安平王要把010骗到江州，010怎么会要走这么多的路？
010不是很相信，他戳戳秦聿结实的胸膛：“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潭州哇？”
秦聿沉吟了一会儿，他还要等安平王的同党，可能要在江州城里停留一阵子。
他说：“得过几天。”
010歪歪脑袋：“你不回潭州管事吗？”
秦聿好笑道：“皇兄派的人到了，我这个时候不跑，岂不是又要被他抓走当苦劳力？”
010懂了，原来是偷懒！
他非常理解地贴贴秦聿，他也想偷懒。
说着，秦聿想起和安平王的对话，抬手捏了捏眉心，叫了声甲一：“那些人怎么样了？”
这些人都关在江城府城内，三日前不知道谁将这些人的消息传了出去。
甲一从房梁上落下来，汇报道：“从昨日到今日，我们抓了三个来杀他的人。”
秦聿颔首：“继续看着，不用管太严。”
他们要把安平王的人手抓完，就得放出点诱饵。
秦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上次那个跑了的呢？”
甲一说：“徐洛身手不错，我们已经把他单独关押在府衙里了，轮班派人看着。”
010竖起了耳朵。
徐洛？


第309章 
秦聿似乎有些惊讶， 很轻地挑了下眉。甲一他们身手不错，能从他们手底下跑的人有几分能耐。
那老头没有把毒药的配方交给任何人，只配了四份成品给魔教， 其中一份就用在了潭州城看效果。徐洛带着两份毒药， 只是不肯说藏在了哪里。
秦聿颔首：“也不用看太紧。”
要是没人找得上徐洛就不好了。
甲一点点头， 010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秦聿分了个心， 检查组正在他脑子里据理力争昨天他不应该亲010， 被屏蔽了一个， 就又开一个新的联络频道出来。
两人一开一关这么三四遭， 检查组的成员说：【你屏蔽我也没有用， 010是一个系统，系统你懂不懂？你连系统都不放过！】
010：？
他揉揉耳朵，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接入了什么奇怪的频道，不然为什么会听见这种对话。
999也听见了， 有点懵。
秦聿捏捏眉心：【你连我都不放过， 已经骚扰我一个世界了。】
检查组的人继续说：【你不放弃这种念头， 下次我还骚扰你，跨物种是没有好下场的。】
010吸了口气， 是检查组的。
秦聿是病毒这件事已经被发现了吗？
秦聿拉平了唇角。他说：【跨物种怎么 ？】
他也察觉了010忽然竖起来的耳朵，他低头看着像是要绕着自己转圈的010，笑了一下，冷酷无情地切断这个联络频道， 又捏了下010的耳朵：“怎么了？”
没了。
010仰头，若无其事地看看他：“安平王，在哪里？”
秦聿语调懒懒的， 事情都要结束让他松懈了不少，就连检查组的规则都不能卡得太严了。他回答道：“在江州的牢里关着呢。”他又说：“江州府衙， 知不知道在哪？”
010点点头，他在找车马行的时候看见了，门口好多士兵，看起来都很凶。
“他就在底下，”秦聿笑了一下：“不过这里的牢狱又脏又乱，里面还有很吓人的老鼠，要是你要去看安平王，要和我说一声，知不知道？”
010觉得不行，他想把徐洛带给安平王呢。他观察着秦聿的神情，试探道：“有多吓人？”
秦聿说：“可以把你吃掉那么吓人。”
010确定了，秦聿就是在吓唬自己，老鼠才不会有这么凶。
要偷偷去。
他哼哼唧唧地不理人了，重新挑了个好看的房梁蹲着，秦聿仰头看他的背影，声音拉长了：“要是被我抓到你偷偷去那种地方玩，我就把你关进去。”
010把耳朵捂住了，但是秦聿的声音还是往他耳朵里钻。
秦聿说：“关进有老鼠的，很吓人的小黑屋。”
010从房梁上探出半个脑袋，幽幽的绿眼睛和深夜里出没的猫似的，不是很确定地说：“那就不被你抓？”
甲一：。
甲二：。
秦聿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连说谎也不会？一诈就出来了。
“……”
010花了一天弄清徐洛到底关在什么地方。
徐洛身手不错，还知道引发疫病的毒源下落，甲一把他看得有点严，就连如厕都有人等在外面。
010有点发愁，不过他趴在树上观察了半个晚上，发现徐洛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换班的人在中间会有一个小时的空档。
这个时间里他们只守在外面，并不蹲在房间里看人。
010找到可以钻的空子后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结果被提前回来的秦聿抓了个现行。
秦聿这两天都忙着带江州当地的官员管理那群被放进来的灾民，有时候要忙到深夜还要担心身上带着什么不好的病毒，日日都沐浴了才过来和010一起睡。
今日好不容易早些散了，回来发现010溜达得没影了。
秦聿坐在外间的春椅上等他，一手支颐，手边的矮几上还放了一卷书。
他黑发垂落在肩头，昏暗的烛火映照在他侧脸上，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眉宇间明灭的光影好看到惊人。
甲一几个蹲在屋檐上的人放轻呼吸，虽然主子没让他们进屋，但是主子等了有半个时辰，恐怕心情也不会太愉快。
010走近了，发现秦聿身上还带着刚刚沐浴过的潮湿气息，靠近时有点冷的香气会钻进鼻子里，一点也不像看起来这么凶。
他拍拍秦聿的手：“想钻。”
秦聿抬眼看他，挪开自己的手，给人腾出位置，等人自然地趴到自己身上后，才道：“去哪里了？”
010就好像偷偷出去玩被逮住的丈夫：“出去溜达了。”
江州最近进来太多人，秦聿要防着带了疫病病毒的人进来，每日都在督促江州的人烧水熏艾，就算沐浴了，身上也带着火燎过的艾草味道。
和冷香还不太一样。
010凑近他的头发嗅了嗅，秦聿低头看看：“臭？”
010摇头，像是吸了猫薄荷一样，沉迷地在他胸口打转。他说：“香香的。”
秦聿抿唇笑了一下，视线落在010扒拉住他的手上：“有没有乱摸东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人也算。”
010很乖地说：“没有哦。”
他甚至朝上摊开了自己白白嫩嫩的掌心，手上还带着点皂角的清香。
010翘尾巴似的说：“都没有碰。”
秦聿伸手捉住他的手指，来回查看了一遍，确定也没有带着什么奇怪的伤口，这才点点头。
他修长的十指穿梭过010的指缝，随后缓缓扣紧。他若无其事，像是没做出这样黏人的动作似的：“今日累不累？”
010歪了歪脑袋：“不是很累。”
010就好像是只很恋家的小猫咪，每次出去玩回来了，还要一五一十把自己做了什么全部交代一遍，然后期待地等着秦聿的反馈。
今天他小小地修饰了一下，细声细气地给秦聿数：“今天在一个漂亮屋子外墙上蹲了一个时辰，然后去买小吃了！”
江州城里有名的小吃，相当清淡，摊主让010细细品里面的鲜味，010砸吧砸吧嘴巴，很豪气地一口吃掉了全部，也没有尝出来。
秦聿很有耐心地听完了，看了眼010被偷偷调整得乱七八糟的数据，默不作声地出手给他调好了，又说：“还吃得下吗？”
010浑然不知自己的漂亮数据被动了，点点脑袋，就看见秦聿起身去了外面的小厨房一趟。
小厨房里明明没有什么东西，也已经熄了柴火，但是秦聿却端出来了他白日里吃的小吃。
010震惊地看看他，秦聿低头，含笑同他对视：“怎么了？”
他看看桌上摆着的小吃，试探地吃了一个，又伸手摸摸秦聿：“没有漏电耶？”
“我又没有干扰世界进程，他们不能电我。”秦聿忽视脑袋里尖叫的检查组成员，在手边划了一个区域，若无其事把正在努力挣扎的检查组成员关在里头，觉得不够，又试图把这个光球关了。
010把小吃吃完了也没有发现自己被调整的数据，秦聿不动声色地给他调回去。
一直待在他数据库里的999：？
999怀疑是自己真的感染上病毒了，他要去找006再申请检测一次。
这可怕的病毒世界！
010丝毫不知999在想什么，回到床边打算睡觉的时候，开始到处扒拉，试图找出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的魔教令牌。
秦聿看着010的动作，知道这人准备去做什么了。
“哦，原来是准备偷偷去看安平王了，”秦聿说，“准备什么时候偷偷去？”
010：？
他掩耳盗铃地把刚摸到的令牌往被子底下塞塞。
他觉得自己被挤兑了，但不是很确定，要再看看。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明天？”
“哦，”秦聿说，“那我要让他们松散些。”
看来不是挤兑！
010猛点头：“那我明天，要带着礼物去看安平王哦？”
秦聿“嗯”了一声：“要带什么礼物？”
010说：“不告诉你。”
010跑去睡觉了，秦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把被弄乱的书摆好，又俯身收拾了剩下的盘子。
盘子在他手中化为了零散的蓝光，甲一从他身后落下，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他低声道：“王爷，这两日来找徐洛的人已经少了，大多摸不到院子里就被咱们的人手扣下。”
秦聿支着下巴：“没人了？”
他懒懒道：“带着徐洛出去玩一圈，看得太严了，有些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甲一带着口令退下，秦聿起身，准备抱着自己的漂亮老婆睡了。
第二天，010早早醒了。
秦聿早早地起床点卯去了，010和平常一样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等天色差不多的时候就准备去把午睡的徐洛偷出来。
他原本还想着怎么把徐洛一路运到地牢里，结果在屋子外头蹲了好久也没有看见徐洛的身影。
010：？
徐洛怎么不见了？
他像是被人用鱼干欺骗了的小兽，在原地踩着肉垫来回迷茫地走了两圈，发现真的没鱼干了后，垂头丧气地去了上次的小吃摊。
唔，他也好想变成病毒哦。
那样不仅可以变吃的，还可以变一个徐洛出来。
010想找秦聿说话，可是上次的通讯频道好像被拉黑了。他想了想，跑到了府衙去接秦聿下班。
秦聿见他来了，有点儿意外：“怎么了？”
010说：“来接你下班？”
秦聿好笑地看看天色：“恐怕还有一会儿。”
现在天还大亮，实在离他平日里放衙的时辰远了些。
010说：“我在门口玩哦，你下班要来找我。”
秦聿“嗯”了一声：“今天想吃什么？”
010眼睛亮了。
他期待又有一点害羞地说：
“想吃一个徐洛！”


第310章 
秦聿险些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周围的几个守卫惊疑不定地看过来， 看见010的绿眼睛后，纷纷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果然！这些外族会吃人！
秦聿扫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你吓到他们了。”
010：？
他不是很确定地说：“那我不吃了？”
几个守卫表情更惊恐了， 怎么有人把吃人这种事说得这么简单？
秦聿无奈地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隔间里去， 站定了， 垂眸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人：“要吃， 还专门吃徐洛？”
010立刻点点头。
秦聿轻轻地吸了口气， 立刻伸手捏住010的脸颊：“不能乱吃。”
他说完， 又问：“怎么想要徐洛。”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上次你们说的。”他努力道：“很多人要！我也想要！”
说起这个， 010就有点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他知道秦聿手上的魔教令牌不是假的， 甚至级别不低，但是秦聿好像在抓魔教的人。
“又不是人人都想要的东西就是好的，”秦聿曲指轻轻在他额角弹了一下：“怎么什么脏东西都吃？”
010据理力争：“不是东西，是人。”
秦聿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知道是人还吃？”
010闭上嘴巴不和他说话了。
站在一旁的官员等着议事， 秦聿只好把教育小孩儿这事往后推了推， 同010说：“我放衙后再和你说。”
010非常不留恋地往外跑了：“好哦。”
秦聿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又好笑， 等人走了，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起来。
府衙门口没什么好玩， 江州城的百姓都绕着这一块走，就连小摊贩也不在附近。
010十分无趣地在附近徘徊了一圈，被站在门口的士兵频频投来视线，最后跑走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再去。
010想得相当好， 跑去了之前买过东西吃的小摊附近，买了一份蹲着。
在上次掉小鱼头之后，秦聿为了他日常能花钱出去又准备了很多小铜钱， 现在010腰上挂着三个小包了。
他珍惜地收好了自己的小包，目光在周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 忽然定住了。
甲一？
010呆了一下。
甲一才不会和自己一样随便在外面乱逛，010对自己的定位相当准确，知道甲一最近忙着看管秦聿抓起来的那些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甲一浑然不觉身后跟了个尾巴，在街上巡逻一遍后进了一条小巷子，010屏住呼吸踩着墙沿跟了上去，果然看见了自己找了一天的人。
徐洛身形消瘦，脸上带着被长久看守的憔悴，目光在巷口四处梭巡，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带着渴望，显然也是期待着有人来救出自己。
010看着被带出来放风的徐洛，眼睛睁大了。
礼物，出现了！
甲一让人带着徐洛在外面晃了好几圈，此时看看明显想要逃走的徐洛，皱眉问：“抓了几个了？”
同伴道：“有两个人一直跟着，已经让人去抓了。”
甲一颔首：“再让人带着他去逛两圈，看来我们之前还没有抓干净。”
同伴领命走了，010趴在墙头看了半天，一起走了。
几分钟后，压着徐洛的同伴感觉后劲一麻，他只来得及震惊地看着身边脸色麻木的徐洛一眼，眼前就黑了下去。
010吭哧吭哧把这个人也拖进了街角，街角已经堆了两三个人，都是附近暗中看管徐洛的人手。
徐洛迷茫地站在原地，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人被打晕的时候他还懵着，恍惚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手脚。
发觉好像没人看管了，徐洛当即拔腿就要跑，010跟着他跑了几步，有一点累，放慢了步子，慢吞吞地问：“慢一点呀？”
徐洛喘着气跑到了看起来相对安全的地方，盯着自己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异族：“你是魔教派来的人？”
010点点脑袋，从腰间接下令牌给徐洛看了一眼。
徐洛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到地上。他还不知道安平王被关押的消息，只是喘着气问：“你带我去找安平王？”
010点头了，他本来就是要带着徐洛去见安平王的。
到时候两人关在一个牢房里，自己就完成承诺了。
010带着徐洛往江州城的府衙去，徐洛有一点重，这段时间饮食管控得也严格，根本提不起力气自己走，将大半重量都放在了010身上。
010差点从墙沿上掉下去。
他蹬着腿把人拖上来，有点震惊地看着明明很瘦弱的徐洛，不是很明白。
徐洛恍若未觉，还催促他快些。
010只能闷声拉着他走，一直到府衙附近，徐洛才察觉出些许不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为什么来这里？！安平王到底藏在哪里？”
藏在哪里？
010不是很确定地回答他：“牢里？”
徐洛：？？？
他努力挣扎着，只是反抗不了010，还是被拖去了大牢的方向。
徐洛压低声音恨恨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010说：“他被关起来了，但是他之前一直在找你。”
徐洛愣了一下，他同安平王相当投缘，在魔教中结识后还有不少往来，这次计划也是听说安平王参与了，他才主动参与的。
“已经进牢里了，他还找我做什么。是想传消息给我，还是要我救他？”徐洛脑子飞快转动，想出了更多答案，“还是说他故意被关起来洗脱嫌疑？”
010觉得，可能不是。
徐洛咬着牙跟他走，还说：“到时候见完你立刻带我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最近来杀我的人不少，我需要保护。”
他想不通谁会杀了自己，朝廷的人还需要知道毒源的消息，教内的人不知道剩下的两份毒源被他藏在了哪里，也没有派人来杀自己的理由。
010歪了歪头：“那这里最安全？”
徐洛被这句话堵得说不出来，无语地跟着人走了。
010拖着人走到了地牢附近，门口的守卫不认得徐洛，倒是认识010这张脸。秦聿的确吩咐了手下给010空子钻，这群人看见他只当看见空气，半点反应都没有。
徐洛渐渐信了这些都是安平王的安排。
两人一路畅通地走到地牢深处，这地方和秦聿说的差不多，又潮又冷，空气中带着一股奇怪的腐臭味，吸进肺里，像是吸进无数只撞来撞去的小黑虫。
安平王静静站在栅栏后，他身后还坐着两个关在一起的下属，神色憔悴，听见有脚步声时也没什么反应。
010先把已经没力气了的徐洛往角落里藏藏，自己跑过去找人说话了。
安平王原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像是藏在牢狱阴影中的幽魂，听见脚步声也没有什么反应。
010觉得这样的他有点陌生，伸手敲敲木头栏杆。
安平王冷淡的眼神看过来，看清是他后眼神一定，惊喜了起来：“十号？”
010点头：“是我呀。”
安平王脸上的神情立刻鲜活起来：“你来了，你是来救我出去的？”
010慢吞吞地摇摇头：“你要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找的人，徐洛？
安平王一个精神，立刻道：“他在哪里？你帮我杀了他！”
只要都杀了，到时候也没有证据，父皇也不会对他下太重的惩罚。
010：？
他辛辛苦苦拖过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徐洛难看的脸色。
010试探地说：“可以不杀吗？我好累才拖过来了。”
拖过来？
安平王浑身僵硬了：“什么意思？”
徐洛从010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消瘦的脸庞盯着里面脸色难看的安平王，冷冷笑了一声：“就是你看见的这个意思。”
010：。
怎么感觉徐洛有点凶了。
他看看安平王，安平王看起来也要凶起来了。
安平王没想到010直接把人带来了，一时间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
他甚至摸不清十号这个举动，到底是听自己的话，还是在暗中帮秦聿。
徐洛阴森森地盯着他：“真行啊，你我从加入魔教时就认识，我以为你是要给我传什么重要的消息，结果你居然是要我去死。”
安平王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冷冷看着他：“怎么了？我身为王族，教内再找不到另一个这样身份的内应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你能为我死，难道不是荣幸？”
010的脑袋飞快地又转向另一边。
徐洛森冷地盯着他：“我掌握的东西也能给教内带来不少东西，恐怕比你珍贵点。”
他并不是死脑筋的教徒，不然发现自己暴露的第一时间就死了。
徐洛说完，冷笑了一声，转身对010道：“你说的不错，大牢的确很安全，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不用找其他地方藏我，我看这里就很好！”
010蹲在一旁听两人吵架。他有点迷糊地想着今晚要找秦聿变什么给自己吃，还没有想出答案，脚边窜过一直皮毛油光水滑的黑色耗子。
耗子细细长长的尾巴蹭过他的手背，还带着点潮意。它似乎察觉这是一个有点好欺负的人类，停下来了，冒着绿光的眼睛盯着010。
010：？
大黑耗子盯着他白皙的手背张开了嘴巴，尖锐的竖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白光。
010“嗖”地一下收回手，挥挥手，试图把它吓走。
老鼠不仅没逃走，那双会反光的眼反而更死死盯住了他。
010：。
这里，真的有很凶很凶的老鼠。
秦聿，救命！


第311章 
另一头， 察觉徐洛消失，甲一立刻开始搜寻，最后在巷子里找到了被打晕的下属。
所有人都被按照高矮胖瘦好好地摆成一排， 而且因为其中两个身形太过相似， 打晕他们的人甚至纠结到了两人清醒后又给他们一下。
甲一脸色难看， 觉得这是把徐洛偷走的人特意留给他的下马威。
他匆匆让人把这些人弄醒， 带去找了秦聿。
秦聿刚刚放衙， 在府衙门口转了好几圈， 也没找到说好要接自己下班的人， 正奇怪着， 就看见甲一满脸羞愧地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两三个神情相似的下属。
这些人都穿着便于夜行服，可是在天还没暗的时候实在是有些显眼。
秦聿扫了他们一眼：“出什么事了？”
他边说，边在最近的梧桐树下打转， 思考010是不是蹲在上面睡着了。
甲一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主子， 徐洛被人救走了。”
秦聿一怔， 终于转过身正眼看了他一眼：“哦？”
甲一单膝跪地，闭了闭眼把事情讲了：“请主子责罚。”
秦聿：“……”
秦聿听见他的汇报后沉默了半晌， 语气有些古怪：“你说这些人都被好好地摆在一个巷子里？”
甲一：“是。”
秦聿让人等着，自己起身回了一趟睡觉的屋子，没在里面抓到010后就走出来了。
他有点无奈地笑了起来，回忆了一下今天010和自己说的话， 心中对010和徐洛的去向有了些数。
“去地牢。”
甲一看了他这一通动作，有些愣神：“主子，您的意思是？”
秦聿轻轻颔首：“要是没错， 应该是有人带着礼物去见安平王了。”
他将“礼物”二字咬得有些重，像是生气， 又像是好笑。
“……”
牢狱
010浑然不知道有人正在赶来算账的路上，他正谨慎地和那只大黑耗子对峙。
耗子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僵持了半晌，忽然从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吱吱声，随后就从身上弥漫出了种难以言喻的臭味。
010：“……”
攻、攻击！
遭受到攻击的010飞快地窜开，谁知道老鼠紧追不舍，似乎看出这里站着的几个人，010是最好欺负的那个。
010：。
可恶！！
徐洛和安平王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有解决，正彼此阴沉着脸对视着，徐洛甚至已经准备动用自己指甲里藏着的毒粉了。
010忽然窜过来的身影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两人精神一紧，不知道什么恐怖的东西将十号这样身手的人吓得到处跑，等看清地上乱窜的黑色耗子后，脸色都古怪了起来。
安平王松了口气：“不过是一只耗子……”
耗子冒着臭味冲了过来，安平王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好几步，倒是徐洛抬脚踩住了。
他俯身，消瘦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窜出来的耗子，那双手上毫无血色，像是白骨。
徐洛冷笑着，阴阳怪气地道：“不过是一只耗子。”
安平王铁青着脸不搭理他。
徐洛抓住了后，又用眼睛看着010：“你不是会武功，怎么被一只耗子吓着了？”
010说：“可是，它很臭，而且凶。”
徐洛满不在乎，看见安平王这种反应，甚至有点恶趣味地将耗子扔进了安平王那个牢房的栅栏里。
老鼠尖叫一声，要咬安平王，被踹飞了后惨叫着逃跑了。
安平王怒叱：“你做什么！”
徐洛冷笑了一声：“找你麻烦啊。”
010看见徐洛居然徒手抓老鼠，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往后退了好几步，似乎觉得不安全，摸出从狱卒身上摸来的钥匙，动作飞快地把自己关起来了。
徐洛：？
他好笑道：“这可不至于。”
010觉得很至于。
安平王盯上了010手里的钥匙：“十号，你怎么会有这个？你从门口的狱卒身上偷来的？”
010歪了歪脑袋：“这个？”
他说：“门口的人给我的。”
唔，他伸手解的时候那个人没拦，应该算主动给的吧。
安平王脸上神色变来变去，最后看了眼被带来的徐洛，像是明白了什么：“你还是选择站在秦聿那一边？”
他咄咄逼人地问：“把徐洛找出来，也是为了让我们反目，好让你知道毒源在哪里？”
010：？
他虽然没有想到这一步，但是觉得可行性很高，于是不确定问：“可以？”
安平王气极反笑：“你想得美！”
010有点遗憾。
安平王难以理解地看着010，他不明白，010明明在最开始是魔教给自己派来的帮手，怎么就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他说：“秦聿虽然是我皇叔，可是他少年就离开王室，之后更是多年未归，一直在江湖游荡，日后也不可能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你为什么要和他站在一边？”
010说：“不是哦，我没有和他站一边。”
秦聿也是魔教的人，010是自己和自己一边！
安平王根本不相信他的辩解，只是来回走了两步，徐洛像是恍然，转头看向010：“那你今日把我救出来，也是秦聿安排的？”
010：。
这倒不是。
他想到自己答应要接人下班，又看了眼根本看不见天色，黑漆漆的牢房顶，露出了一个后知后觉的表情。
秦聿，是不是已经下班了？
像是应和他的想法，门口忽然响起许多道脚步声，还夹杂着细微的甲胄与兵器碰撞的声音。
是秦聿发现了。
安平王目露狠光，迅速看向010：“看在你是我找来的份上，帮我把他杀了！”
徐洛：“他可杀不了我，他还需要知道毒源的消息。”
安平王说：“杀了他！”
010也很慌，没有空听两个人说话，他还说要去接秦聿，结果这里面没有太阳，他都不知道秦聿下班了。
010相当心虚，可是从牢狱深处离开的路只有一条，已经被那些士兵牢牢地堵住了。
他只能慌里慌张地窜到了这个牢房半空中悬挂的铁链上。
铁链晃了晃，010分心了一瞬，低头看看，不明白牢房里为什么要悬挂一个铁链。
杂乱的脚步越来越近，徐洛自知没有010的帮助不可能从这群人手中逃离，靠着木栅栏就坐了下来，静静等着外面涌进来的士兵。
士兵很快挤满了狭小的过道，他们靠着两旁站，给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徐洛看着缓步走来的男人，伸手老神在在地一指身后：“我要和他关在一起。”
秦聿眼皮也不抬，同徐洛擦肩而过。
安平王并非不通武艺，只是他多年养尊处优，没有同人实打实地交过手，对于常年在江湖狼藉的徐洛而言，自然就落了下风。
他以为秦聿是来找自己的，看着径直走向这里的人，脸色铁青地道：“我不要和他一起。”
徐洛的手指一收：“你们不是想知道毒是怎么来的吗，我告诉你们一份的下落，把我们关在一起。”
安平王：“你！！”
徐洛冷笑。
秦聿没有搭理两人。他的视线缓慢地在安平王身后昏暗的牢狱中扫过，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找的人。他慢声问徐洛：“带你来的那人呢？”
徐洛表情古怪了一瞬，显然也不知道怎么说。
只是不用他说，秦聿终于从对面的牢房中捕捉到了一片月白色的衣角。
这是重刑犯待的地方，没有窗户透气，也只有走廊旁点着黯淡的烛火，环境压抑。
那衣角上用银线绣着漂亮的花纹，被人整整齐齐地打理过，落在昏暗的角落里，像是落了个月亮。
秦聿踱步过去，并不着急将人拉出来。秦聿低头看见面前已经牢牢扣上的铁锁，怔了怔，又确定般抬头看了一眼。
在里面。
秦聿：“……找不到人都别走了，把这些狱门都打开。”
安平王看着甲一开了门口的锁，要把徐洛放进来，声音变大：“秦聿！”
秦聿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平静，像只是在说一件平常小事：“今日原本有人说要接我放衙，只是这里闹了这么一通，害得我晚了些，一出门没找到发现答应好的人跑了，实在是让人不开心。”
010更心虚地往上躲躲，秦聿带来的人都握着火把，把原本昏暗的牢房照得亮堂了不少，能躲起来的阴影只有顶上一点点位置。
甲一开始一个个开牢门，那些犯人在雪白的刀刃下不敢乱动，非常老实地排排站在一起。
010也不敢乱动，竖起了耳朵，听见狱门上的铁锁被打开一个又一个，自己的这个也被打开了。
紧接着是不徐不缓的脚步声。
010自欺欺人地把脑袋埋起来了。
秦聿走进牢房，仰头看着头顶落下的一片衣角。
有人在上面又挪动了两步，宽宽的衣摆从上头落下，墙面上落下的影子像是个小尾巴，随着主人调整身形躲避光亮，也跟着一摇一摆，像是在勾引人来拉住自己。
秦聿端详了一会儿，毫不给面子地笑了一声。
010：？


第312章 
他不是很确定地低头看看， 注意到自己落下的衣角后，震惊又慌乱地试图把自己的小尾巴揪回来，很努力地把影子也藏了藏。
秦聿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010：？
他不是很确定地又往上拉拉， 发现秦聿还在笑。
010：“……”
可恶！
他闷头收衣摆， 准备收完就拿鱼头砸秦聿。
结果落下的尾巴收到一半的时候， 忽然被底下人伸手抓住了。
抓住他衣摆的那只手修长又有力， 手背上覆着淡青色经络， 微微用力， 就截住了010企图藏起来的尾巴。
010从他头顶探出半个脑袋， 绿色的漂亮眼睛和秦聿对视， 试探地又扯了扯。
秦聿缓缓收紧手臂，和他对视，眼睛弯了弯：“怎么把自己关起来了？”
010用手里的钥匙扔秦聿，甲一上前接住了， 秦聿没动， 还拉着他的衣角， 又问：“我还没下班，不来接我？”
010歪了歪脑袋， 看他实在不松手，自己慢吞吞地松开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了。
秦聿飞快地松开了手。
010这才把自己露出的半个衣角扯上去，但是还是要伸手解腰带， 秦聿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立刻道：“我不该笑。”
010不搭理他，低头看起来是铁了心要把这个害得他暴露的外衫扔掉了。
秦聿在他底下来回走了两圈， 神情绷紧，准备让所有人转过身。
过了几秒， 010终于艰难地解下了腰间的荷包，用里面的铜鱼头狂砸秦聿。
秦聿松了口气，乖乖站在原地等人砸完，随后低头一颗颗捡起来收进自己的荷包。
010在他头顶眼巴巴地看着，见人收走了，才说：“我的。”
秦聿说：“你给我了。”他说着，抬了下眼：“或者你下来拿？”
010就知道秦聿是想把自己骗下去，蹲在铁链上不和人说话。
“你知道这牢房是关什么人的吗？”秦聿开始恐吓人，“专门关你这种会武功的人，上面那些铁钩子，刺穿你的琵琶骨之后，你就没有办法飞来飞去了。”
010：。
怎么吓人！
他很震惊地抬头看了看，果然看见铁链两端扣在墙上的铁钩子，上面似乎还沾着斑驳如铁锈般的血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
010呲溜一下从铁链上溜下来了，但是还是不理秦聿，闷头要和外面的甲一甲二待在一起。
甲一甲二排排站着，在010靠近的时候飞快后移，一直挪到快和站在栏杆后的安平王肩并肩才停下了脚步。
徐洛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神色有些古怪。他说救自己这人没有安平王的打点怎么能出入地牢如无形呢。
原来是和秦聿有点关系。
他摸了摸下巴，有点好笑，他可看见了这人的令牌，在魔教里恐怕也有不低的权利：“小子，你可想好了，要是背叛教会，之后可是会被追杀的。”
正在和秦聿绕着甲一甲二两人盘旋的010“嗯？”了一声，有点疑惑地回头：“可是你刚才也说要给毒药的位置。”
徐洛嗤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我既然被秦聿抓住，就已经完了。”
010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的对。”
秦聿真的很凶，被抓包就完蛋了。
秦聿听见这话，脚步一顿，语气凉凉道：“以后不会有你们神龙会了。”
他俯身把010提溜走，010对这句话的反应比徐洛还大，震惊地回头看秦聿：“为什么呀？”
秦聿垂头看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反问：“还说的对，谁教你拿人作礼物的？”
010歪歪脑袋：“不可以吗？”
他好困惑地看看秦聿：“可是我拿我当做礼物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
秦聿：。
他轻轻地倒吸了口气，居然不觉得这个逻辑有什么问题。
010也觉得自己绝对没问题，很认可地给自己点点头。
秦聿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算账的，伸手轻轻敲了敲010的额角：“记得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010：。
010也慢吞吞地开始算账：“笑我，还凶我。”他很记仇地说：“今天我都被老鼠追了，你比老鼠还凶。”
至少老鼠要咬他只会追着自己吱吱叫，秦聿却会盯着自己算账。
秦聿气笑了，捏他的脸颊：“怎么不讲理？”
010说：“就不！”
秦聿没放过人，这次还是徐洛身手不好，要是碰上个会用毒的，010这种喜欢乱摸的性格碰了什么就糟了。他继续说：“要把你也关进来。”
他目光扫过若有似无往这头瞥的安平王，继续说：“专门给你派一个离这些人远点的地方，免得被带坏了。”
010想了好久，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些牢狱四通八达，有什么爬行动物也到处乱逛，他可怜兮兮地说：“那，不要耗子。”
秦聿轻轻地叹了口气。
“娇气。”
“……”
秦聿让甲一带着人去搜了徐洛的住所，果然在里头找到了几只吱吱直叫的老鼠。
甲一他们几个包裹严实地把耗子逮住弄死。
徐洛手上一共两份毒药，其中一份被他喂进几只耗子肚子里了，没想到耗子没死，就这么变成了移动的毒源。
他把耗子圈养在身边，后来被抓住时，几只耗子还留在里头。
过来汇报的甲一面色相当难看：“两只饿死的耗子我们已经烧死，但是有一只咬破竹篓逃走了。”
010呆了一下：“有一只耗子，跑出去了？”
秦聿脸色有些难看，他迅速站起身，第一件事是转头迅速巡视了一圈010的身上：“上次被老鼠咬到没有？”
010摇摇头，他回忆了一下：“上次安平王好像被弄破皮了。”
秦聿很无情地“哦”了一声，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反应，转而对甲一说：“让官员带着百姓杀鼠，迅速传消息给宫中，告诉皇兄事情有变。”
他的神色凝重，说话时往屋外走，伸手压在唇下，吹了声口哨。
数只灰扑扑的鸽子从四方涌来，秦聿捏了捏眉心，让人都系上消息传了出去。
010的脑袋跟着他忙碌地转来转去，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受控制了。
他呆呆地问999：【我的任务进度？】
999：【之前是六十，现在降到了二十。】
010很轻地蹙起了眉头。
秦聿立刻去大牢提审了徐洛。
徐洛彼时正和安平王互相看不顺眼，昨天故意把送的餐食扔到了安平王平日里坐的地方，今日安平王索性掀了他的饭碗。
徐洛还饿着肚子，看见秦聿过来时立刻笑了起来：“我能不能再用一份毒药换饭？”
秦聿：“我觉得不用。”
徐洛困惑地道：“怎么了？”
秦聿冷冷道：“你的老鼠，跑出来了。”
听见这话，徐洛的脸色也变了变，他现在在秦聿手上，疫病传染开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立刻说：“我已经实验过了，那些耗子并不会彼此感染，但是它们要是伤了人，就会传染疫病。”
秦聿盯着他：“实验过了？”
徐洛笑了一下，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自然，不然教内怎么会安心让我一个人拿着两份毒药？”
正常人拿到这药恐怕都害怕得不行，但是徐洛却还有心思用它做实验。
秦聿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让人把徐洛送给哈撒吉试药，安平王也被打包一起送过去了。
“……”
江州城立刻戒严，百姓封闭门窗不再外出。
一开始他们还疑心这些官兵是不是要弃城逃跑，或者守在城门口不让他们逃走，后来看见江州的城的官员都待在家里，便也安心地待住了。
街道上都是穿着甲胄的士兵，老鼠杀不完，他们只能一遍遍地把附近能看见的鼠窝剿了。
010和秦聿两人没有来得及回到潭州，一道道王令从宫中发出，秦聿接到后，有的被立刻送了下去，有的秦聿到了一眼，抬手扔地上了。
010凑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明黄色卷轴，上面是叫秦聿回去，说已经派了其他的臣子来接手。
来的官员还在赶来的路上，秦聿不感兴趣地把这份旨意丢得最远。
010踩着秦聿丢的一份又一份文书往桌案后头走，一份份地仔细看了。
上面说大陈境内有两个县的百姓出现了类似疫病的病症，已经让一部分之前在潭州城的太医过去医治，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剩下的太医依旧和哈撒吉一起研究解药，因为潭州城是最开始出现疫病的地方，现在反而更安全些。
大陈的三十州现在都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010看了一眼自己的完成进度，没到底，看起来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秦聿看着踩着文书走过来的010，伸手把人抱在自己身上。他这些日子休息得少，眉宇间也带着点无法遮掩的疲惫，见人努力蹭蹭自己，还笑了一下：“怎么了？”
010歪了下脑袋，系统不会布置无法完成的任务，这件事一定是有解决办法的。
他沉思了一会儿：“哈撒吉，怎么样了？”
秦聿也沉吟了一会儿，很快明白了010在想什么。他说：“还在院子里研究，应该还要过段日子才能出结果。”
010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他说：“为什么你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秦聿身边漂浮着的检查组光球冷笑了一声：【是啊，为什么呢，怎么有人在世界里不讲规则，强行用数据找耗子呢。】
010听不见检查组的声音，秦聿倒是听见了，面不改色地摸摸010的脸颊。他说：“你看错了。”
010半信半疑，翻翻自己的记忆，明明就是在往外冒蓝光嘛。他不是很确定地问：“你想变出解药？”
秦聿很无奈地笑了一声：“我恐怕还没有这种能力。”
010歪歪脑袋，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他还是凑过去用额头抵住了秦聿的额头。
秦聿怔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做什么？”
秦聿的额头凉凉的，贴起来很舒服。
010安心似地拍拍他的肩膀，当病毒很累的，当一个要拯救世界的病毒更累了。
他小声说：“我分你一个小触手。”
“很漂亮也很厉害的小触手哦。”
秦聿一怔，就看见面前010完美流畅的数据波动了一瞬，随后真的有一小串0和1蹦跶着顺着数据流往自己的身体里来。
他狠狠皱起了眉头：“分给我？”
010亲昵地用自己软软的脸颊蹭蹭他：“是哦是哦，要变的话，也可以叫小触手帮忙。”
999：？
999飞快地看了一眼检测机制，按理说这算违规操作，不过检查组似乎没检查出来。
999若无其事地说：【你的小触手怎么走了？】
【是哦，】010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小触手离家出走了，我管不到了！】
一直在悬浮在一旁的检查组成员：。
光球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点被秦聿带坏的痛心疾首，背过了身假装没看见。
他的正面和背面长得一模一样，本来是很好笑的场景，可是秦聿一点注意力也没分给它。
小触手欢快地在秦聿的数据库里窜来窜去，似乎是没见过病毒，还珍惜又稀奇地到处摸摸。
秦聿被摸得脸颊越来越红。
010浑然不觉，等小触手摸得心满意足后，自己就毫无负担地跑掉了。
秦聿看着他没心没肺的背影，捏了捏眉心。
检查组痛心疾首地说：【你看看！你看看！】
【看什么？】秦聿面不改色地说，【没看出来。】


第313章 
秦聿要从世界里繁杂冗余的信息中找出渺小的几个数字， 实在要耗费太多精力。有了010帮忙，秦聿的动作快了不少。
小触手跟着秦聿的指令在世界里到处乱翻了一段时间，翻得小触手都酸了， 很委屈地自己跑出秦聿的数据溜达了。
江州城内一片死寂， 街道两旁都是用来驱鼠的草药， 在大一些的路口还有不少被焚烧过的老鼠尸体， 还没有来得及处理。
010有点害怕， 背对着这些老鼠尸体走， 像是被什么指引了似的， 慢吞吞来到了哈撒吉在的院子里。
哈撒吉的小院子比以前热闹不少， 里头有很多白发苍苍的老太医，安平王和徐洛也在里面，只是徐洛还能靠着墙壁晒太阳，安平王已经在里面的床上昏迷不醒了。
哈撒吉正对着地上摊开的几份草药发愁， 他最近已经有了关于解药的头绪， 只是试了好几份， 还差点东西。
哪个呢？
哈撒吉蹲在，他用这些药都煎了一份给病人用， 但是药效太慢，晚一点试出来，死的人就更多了。
小触手探出脑袋，和主人一样挨挨蹭蹭地挤到哈撒吉身边。
哈撒吉毫无所觉， 还盯着地上的几种草药看来看去。
小触手似乎觉得有趣，跟着蹲了一会儿后开始用自己的触手尖尖将几份草药戳来戳去。
药材像是被风吹过一样，哗啦啦地被吹飞了， 哈撒吉拧眉看着飞舞的草药，像是触电一般愣住了， 急匆匆地跑回了药房。
“对……！”
小触手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心虚地跑回了010的数据库里，010发现自己的数据回来了还有点疑惑，检查了一下最近小触手在忙什么，于是摸摸了它：“辛苦了哦。”
小触手撒着娇要往数据库挤，发现没有自己的位置了后，很不满地拍拍数据库，谴责010。
哎呀。
010在数据库里面翻翻，给它腾出点位置：【之后要回去哦。】
小触手亲昵地蹭蹭他表示同意，跑回数据库里玩了。
010又摸摸自己的数据库。
他也辛苦了！
“……”
在小触手回去后第二天，秦聿终于从冗杂的数据里找到那只耗子，等把耗子身上的病毒消除后，这才睁开眼睛。
检查组的光球幽幽地漂浮在他身侧：【你这属于非法操作。】
秦聿按着微微胀痛的太阳穴，闻言笑了一下：【我确实没有这个权限，这个权限是010的。】
他说完，指尖流露出一串属于010的数据，晶蓝色的数据在他的指尖流转，像是世界上最精致的造物。
他说：【他做的，我协助，没有问题吧？】
010休眠多年，虽然权限依旧很高，但是早八百年没有用了。检查组成员没有想到秦聿会钻这个空子，很响亮地“啧”了一声表达不满。
秦聿说：【系统不会有这么激烈的感情，你是不是应该去检修了。】
检查组冷笑了一声：【按理来说，010在惩罚世界内也应该没有这个权限——你要逼我说这句话吗？】
秦聿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刺激检查组的系统了。
检查组盯着秦聿手指上那串数据：【你想借助惩罚世界的程序修补010，现在看来，恐怕没什么效果。】
【怎么会？】秦聿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面前的堆起的文书上划过，略过几个不重要的，一边批阅文书，一边还有心情同检查组聊天。
他说：【他和我谈恋爱了，不算效果？】
检查组：？
秦聿继续说：【从第一个世界就开始谈了——】
检查组的光球从他身边消失了，像是为了表达愤怒，甚至主动拉黑了一个通讯频道。
秦聿轻轻地笑了起来，手上翻动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想，等离开惩罚世界后，自己就可以主动去找010了。
“……”
把那只耗子身上携带的病毒消灭后，秦聿就失去了继续插手的兴趣。
他让手下的人好好看管着几个出现疫病的州郡，又派一批人去监督哈撒吉的进度，盯着这人没有时间再捣鼓要给010的药丸子。
朝廷派来的官员之前配合的都被他派出去了，这回面对回来复明的几位官员，秦聿也非常好说话地放手，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分了大半给了他们做。
安平王在牢中很倒霉地被老鼠咬了一次，虽然他及时把老鼠弄开了，但还是划出了浅浅的伤口，现在还在哈撒吉的那批试验病人中躺着，也没有力气来给两人找麻烦了。
秦聿空出了不少时间用来陪着010，010发现自己身后长了一条大尾巴，他走到哪里，秦聿就跟到哪里。
好几次他没有和秦聿说，秦聿都找到自己了，010狐疑地摸摸秦聿时不时发光的眼睛，忧心忡忡：“你是不是往我身上种病毒了呀？”
秦聿轻轻叹了口气，顺手把999给屏蔽了，又伸手戳了下010的额头：“从之前我就想问了，怎么一见我就想说病毒？”
他问得坦坦荡荡，010伸手摸了一下，甚至发现秦聿没有漏电。
他还记得006说检查组在这个世界，此时有点迷惑地看看秦聿：“你怎么不漏电了？病毒也种到检查组的系统里面去了吗？”
秦聿唇角弯了一下：“你亲我一下就漏了。”
010觉得，这样还是不亲得好，仿真体又不用充电。
他噔噔噔后退了几步，秦聿像是早就料到了他这样的反应，侧躺在春椅上，支着头懒懒地看着他：“我才不随便种病毒。”
对付检查组除外。
“真的不亲？”
春椅上铺了柔软的毛垫子，还有柔顺光亮的缎子，顺着他的手垂落曳地，层层叠叠得看起来极尽奢靡。
秦聿前段时间忙得昏天暗地，这几天好不容易空下来，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闲散的气息，这么懒懒地看着010的时候，简直像是有无形的触手勾引着010，叫他躺到秦聿身上去。
010小声说：“不可以勾引我亲亲。”
都会用勾引了。
秦聿笑了起来，语调轻缓，尾音带了点钩子似的：“那你不要看我。”他拍拍自己手边空出来的一块地方：“把脑袋埋进来，就看不见了。”
010：？
他觉得逻辑不是很对，但是依旧被说服了，钻进秦聿怀里，把脑袋埋在他胸膛，黏唧唧地说：“不可以把病毒种到我身上哦？”
“嗯？”秦聿说，“担心我监视你？”
“不是，”010细声细气地说，“会丑的。”
秦聿笑了起来，答应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见到我就说病毒的事情了？”
他有些好奇，自己不管是作为主神还是在这个世界里面都没当着010做什么坏事，怎么在010心里变成了成天会给系统传染病毒的危险人物了。
010歪了下脑袋，有点稀奇地看着他：“因为，你是病毒呀？”
秦聿唇角的笑容停滞了一瞬。
他是病毒？
秦聿沉默得有点久，010要抬头看他的时候，被他用手遮挡住了。
秦聿凑过来，两人的黑色发丝不分彼此地缠绕在一起，他微凉的唇凑到了010的耳边，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宝贝怎么觉得我是病毒？”
宝贝！
010喜欢被叫宝贝。
他很精神地伸出手，伸出来的手指细细长长的，白嫩得像是剥出的笋尖，秦聿看得有点想要咬一口。
010浑然不觉自己的仿真体差点被咬，还有理有据地给他数：“宝贝发现！惩罚世界的数据都是封闭的，但是你可以窜来窜去；之前999的消息传不出，006说是世界出问题了，还有……”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检查组不让你亲我，但是你和他们作对？”
秦聿听着这些证据，居然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他的额头抵着010，听到最后一点有点无奈，这可不是他和检查组作对，是检查组在针对他。
010看不见他的反应，有点不确定地说：“不是吗？”
秦聿的语气带着点赞叹地说：“是的。”
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病毒。
他声音含笑：“那可怎么办？我们11也是病毒，一不小心被我传染了怎么办？”
要是变丑了，岂不是出了世界要找自己哭？
010有一点为难，他不知道感染了病毒会不会变丑。
他看了一眼自己漂亮的数据库，只好点点头，很严肃地说：“那你要小心一点哦，我会帮你瞒着的。”
自己变丑了就瞒不住了！
秦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010出去了可就是回到自己的工作间了。
他拉长了声音问：“出去了也会帮我瞒着？”
010点点脑袋。
秦聿的笑声听起来有一点点奇怪，好像是看见自己干了坏事当场抓到那样。
010伸手把他的嘴巴捂住了：“不许笑了。”
“可是，我听说检查组的人说所有出去的数据都会被主神亲自检查，主神是个很可怕的人。”
秦聿坚强地把话说完了，甚至顺口咬了觊觎已久的010手背一下。
软软的。
他很轻地磨了磨牙齿，像是有点不过瘾。
010“嗖”地收回手，把手藏进秦聿的衣服里，不让他咬了。
刚回来的检查组听见秦聿话晦气地又走了。真是受不了秦聿这个德性，哪怕是要踩自己一脚，也要听人家010说喜欢他。
检查组tui了一口又拉黑了通讯频道半小时。
检查组还会说这个吗？
010有点好奇，他以为检查组的系统是来杀毒的。他听见秦聿的问题，语气欢快地说：“不怕，主神可喜欢我啦。”
“是吗？”秦聿眼底的笑深了点：“有多喜欢？”
010很努力地想了想，有点难以描述，但是上次他在心魔阵里看见主神会偷偷给自己擦小光球，自己休眠了很多年，每次醒过来小光球都是锃光瓦亮的。
010：“很喜欢很喜欢！”
秦聿轻轻叹息了一声。
“说得对。”
11是很漂亮的，很招人喜欢的小光球。
他说：“就是很喜欢很喜欢。”


第314章 
第二天， 哈撒吉研究解药的事有了回信。
甲一得知后立刻回来禀报。
他匆忙闯进屋内，动作在看见甲二丙一都在屋子外头的大树上待着时猛然停下，只是被碰到的门板已经往后推开， 打开了一道缝隙。
乍一推开门， 屋子里燃着熏香， 周围的帘幕都被拉上， 看不清内间的情况， 只是灯光昏暗， 似乎里头的人还没起身。
甲一一只脚已经踏进门槛， 此时察觉情况不对， 才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他的视力能清晰地捕捉到床帷幔后的身影，有点矮，抱着被子站起来，好像要扑人。
甲一迅速将目光低下， 只是进门时的动静太大， 内屋里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了。
秦聿说：“滚出去。”
甲一立刻麻溜地滚了出去， 他站在门外犹豫了半晌，还是抬高声音唤了声王爷：“主子， 哈撒吉想要见十号。”
秦聿眯了眯眼睛。
他曾经怀疑过哈撒吉是不是也是检查组派来的人，后来发现这人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010。
跟前的010“哇”的一声变成被子精，用被子把秦聿吃掉了。秦聿很顺从地倒在床榻上，010支起来的被子不够大， 还让他露出了上半身。
他伸手懒懒地捂住怀里人的耳朵，010要从被子堆里钻出来，被按住了。
010：？
他很不服气地挣扎：“是我用被子把你盖住了， 不能盖住我。”
秦聿闷笑了起来，就是不把人放出来。
010扑腾了一通无果， 闷闷地栽倒在人胸口不动了。
他放弃挣扎的样子像是一动不动的芭比娃娃，这个时候才记起来刚才听见的话，把脑袋支棱起来，尖尖的下巴搁在秦聿胸口，宝石一样绿眼睛看着秦聿：“甲一说什么？”
秦聿：。
他此时又很情愿地往下缩缩，试图整个人都缩进010的被褥里。
010：？
他奋力把被子往下拉：“不能装傻！不能装傻！”
“他说话了？”秦聿被迫露出了半张脸，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我怎么没听见。”
010伸手拍拍这人的胸口：“也不能装聋子。”
秦聿说：“没什么事。”
010：？
他不是很相信地从秦聿手下钻出来，绿色的眸子好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嫩叶，盯着秦聿一瞬不瞬：“我听见了哦。”
他歪了歪脑袋，黑色的长发像是流水般从肩上流淌下来，宣布似的说：“哈撒吉要找我！”
秦聿不是很乐意地把人松开：“他研究出来了就带着人去疫区，来找你做什么？”
010踩着被子往床榻下走，被秦聿抱回来了，又赤着脚用足尖踩他，踩得自己的足尖都红通通了。他说：“可能是做了新的丸子！”
难吃甜药丸带回来给秦聿吃，好吃的要自己偷偷吃掉！
秦聿：。
更不想放开了。
“……”
010去见了哈撒吉。
哈撒吉和太医原本在潭州城，在江州封锁的时候，秦聿担心有人会对这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大夫们下手，就让手下人把他们都带过来了，只不过不同他们一起住在府衙，而是在郊外划了一处院子，同时排了两队人手看着，以防有人潜入。
甲一带着010检验了三道身份才进了院子，门口守着的士兵腰间都挂着冰冷的刀剑，神色冷峻。
010没想到有这么多手续，有点儿震惊，甲一给他解释：“安平王和徐洛这几个和投毒有关的人也在这里面，之后陆续有几拨人试图劫持，提防些总是好的。”
010又理解地点点头，甲一身后的屋门打开，里面一个身形瘦长的青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010眼睛一亮，冲了过去：“哈撒吉！”
仅仅几个月没见，哈撒吉的身形就迅速抽条，前十几年没有得到足够能量的身体在这段时间的滋养下迅速伸长拔高，此时哈撒吉的身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青年的样子。
他看见010，也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十号！”
哈撒吉平常对别人并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平日里只摆弄草药不喜欢搭理人，性情更是孤僻得有些古怪，也只有见到010才会有这种反应。
甲一他们都怀疑过010是不是真的会什么异族的邪术，不然为什么当时同样是救了哈撒吉，哈撒吉只对他一个人好声好气。
难道是因为他们没有绿眼睛吗？
010往哈撒吉手上端着的笸箩，有点好奇地抬头问：“这是新的药丸子吗？”
哈撒吉笑了。
他有一个外族父亲，也遗传了不少外族人的长相。
阔眉深目，脸庞曲线硬朗青涩，及腰的黑发拢在脑后绑了起来，手感粗硬，并不像汉族人那样柔顺，只是笑起来时褐色的眸子和他的汉族娘亲一样温柔。
“不是药丸子，”他的发音依旧有些僵硬，说起话来比以前流畅了不少，“我知道了，你想吃的是糕点。”
他从小在那个老头身边长大，当初并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甜甜的食物，叫人吃了就会心情愉悦，想起来这个绿眼睛少年。
010想了想：“甜的药丸子也是一样的。”
哈撒吉抿唇笑着不说话，他知道当初十号是因为自己不知道糕点是什么，才会把糕点说成药丸子。
他把手里装着药丸的笸箩交给身边的太医，有点踌躇地问：“要是我活着回来，我给你做糕点吃？”
江州城不是最严重的疫病之地，要是要去治疗，他们这一行人要下南方去蛮夷之地，那里是大陈近年来才收服的疆域，光是瘴气就让人不好受。
哈撒吉后来尝过那些糕点了，知道自己曾经做出来的药丸子有多难入口。他说：“等我回来了，我做大陈最好的厨子，做最好的糕点！”
010笑得眼睛弯弯的，看着他：“好呀好呀。”
他好认真地说：“要先给我吃哦，你答应我的。”
哈撒吉：“那当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010和哈撒吉道别，他之后可能要和秦聿回京城，要是哈撒吉回来找不到他，就去临川找秦聿的王府。
秦聿一直站在门口听着，听到这里时才开口：“我的王府不在临川。”
他伸手唤来一只鸽子，送给了哈撒吉：“以后你要找十号，就用这只鸽子。”
哈撒吉收下鸽子，和010挥挥手，进屋子里继续收拾药材去了。
010跟着秦聿离开，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发现这人没有吃醋后，新奇的神色都藏不住。
秦聿都看笑了，伸手捏他的脸颊：“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嗯？”
那些药丸子大多明明都进了自己的嘴巴里，这个坏蛋。
010变成了金鱼嘴巴也不生气，只伸手拍拍他的手背：“放开我呀。”
秦聿低头咬了一口：“就不。”
010一点都不觉得震惊，只是“哎呀”了一声，他甚至好好奇地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软软的。
“我很好吃吗？”他有点馋，还有点遗憾，和秦聿说，“那要轻一点咬哦，帮我也咬一口。”
怎么这么好脾气？
秦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站直了身体：“皇兄派来接我的车马到了，我要带着安平王几个人回京，一起回去？”
010点头同意了，雀跃地戳戳999：【我的任务要完成了吗？】
【差不多了，】999说，【等秦聿把安平王扣押回京，安平王得到清算，你就这个世界就算结束。】
010接下来安心地和秦聿坐着马车回京城。
从江州去京城的路程有半个月，他们也不着急，路程这么算下来甚至可能延长到一个月。
010好吃惊地发现自己好像不晕车了，就是有些地方没有官道，坑坑洼洼的土路得让他甚至要飞起来。
010扒拉住了窗沿也没能阻止自己被颠起来。
999嘲笑他：【还想一路玩回去，你的屁股会变成八瓣。】
010：。
QAQ
他被999这句话成功恐吓住了，飞快地窜回了秦聿身上。
秦聿神情相当放松，姿态懒散地靠坐在马车边缘，马车车帘被撩起了大半，吹来的风温度正合适。
忽然吹来一个010，秦聿怔了一下，随后抱着把人抱紧了：“怎么了？”
010可怜巴巴地和他说：“我的仿真体，要坏掉了！”
屁股！要变成八瓣的了！好丑！
秦聿伸手让这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那可怎么办？”
他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是个病毒，沉吟了一“会儿问：“等出去了，我去你们的工作间给你偷一个过来？最漂亮的那个好不好？”
010：？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秦聿：“真的可以吗？”
999：？？？
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看秦聿，又看看010，电了010一下，010手指麻麻的，害怕也电到秦聿，委屈巴巴地抬起来了：“哦，原来不可以呀。”
秦聿闷笑了起来：“可以，怎么不可以。”
“……”
后面的车队还押着徐洛和安平王这两尊大佛，两人并没有在路上怎么游玩，而是径直赶回了京中。
京城看起来热闹非凡，里面的人口比010在潭州和江州见过的要多好多，街坊也不是固定的了，他甚至看见有些人在临街卖小吃。
010的脑袋跟着离开视角小店一起转动，被秦聿伸手转回来了。
秦聿转转转，让人的脑袋对着自己，低头在010的嘴巴上亲了一下：“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经过这么多世界，秦聿会做的东西不少，当个大厨也绰绰有余。
010看看他：“自己做？”
秦聿看了他一眼，浑身散发着像是要度假一般的懒散气息：“自己亲手做。”
秦聿在京城有自己的府邸，还是皇帝专门拨给他的，虽然不经常住，但是常年都有人打理。
他的车马进府邸的同时，也分了一拨人把安平王送进了大牢。
府门口早早就有一位老太监等着，看见秦聿的车马来了后眉开眼笑：“王爷，您可回来了，陛下可等急了。”
秦聿撩开帘子和他说了几句话，010的脑袋从他身后钻出来，很稀罕地看看这个老太监。
有一点像薛总管。
老太监看见一向不近女色的临川王马车上冒出来的人愣了下，秦聿伸手把他按回去了，同老太监颔首：“今日不甚得体，我明日一早便去拜见皇兄。”
正好明日休朝，老太监下意识道：“好，陛下可念着您，咱家也要快些回宫里禀报。”
见了鬼了，铁树开花，他要早些回去给陛下禀报。
“……”
两人进了府邸。
皇帝登基前就相当喜爱这个弟弟，等坐稳了位置，更是给秦聿挑了好大一块地方建王府。
秦聿曾经在这里住过几年，只是离开的时间更久，过了这许多年，居然也有一丝陌生。
010在里面和秦聿逛了好大一圈，发现了很多好蹲的树。
秦聿跟在他身后闲散地当作散步，等010视线停在某一处的时候，就知道以后自己可能要在这棵树下找人了。
两人走到主院时，秦聿像是记起来了什么，忽然笑了笑，伸手把人按住了。
他说：“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了什么？”
主院里分内外院，还有不同的厢房，两人是从花园后头绕过来的，正好进的是库房附近。
010站定了：“什么呀？”
秦聿说：“要是你不和我说了就去天牢，我就会很生气，你就要住在小黑屋里。”
怎么是要算旧账！
010警惕起来：“我当时说了要去见安平王，还带礼物！”
秦聿“嗯”了一声，指指两人面前挂着一把沉重铁锁的门，里头黑黢黢的，看不清是个什么境况：“这就是小黑屋。”
他恐吓道：“要是你下次吓我，我就把你也关进去。”
正好库房里头也不会有老鼠。
进去？
站在一旁的王府管家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家王爷怎么回来一趟傻了不少。
他匆匆接下腰上沉重的钥匙把上面的锁打开了，希望不要阻止这个外族少年往里看的行为。
这屋子高得很，要仰起头才能看见屋檐，只是里头没有光，只能看见堆放了不少厚重的箱子。
真的好黑哦，原来小黑屋这么黑。
010凑近了往里头看，看不清，拜托999扫描了一遍，知道里面放着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
999弄不懂现在这两人是个什么情况，只觉得有些熟悉的眼疼。
他扫描了一遍里面的箱子：【啧，是库房。】
010站在门口没敢进去，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意识到里面是库房后，眼睛亮晶晶的。
他好大声地学999说话：“啧！是库房！”
秦聿也听见了999的声音，有点无奈自己的恐吓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捏010的鼻尖：“不学这个。”
听起来像是那群阴阳怪气的检查组。
010乖乖地“哦”了一声，又重新说了一遍：“哇，是库房？”
他还好期待地看着秦聿：“那我没有犯错也可以住进去吗？”
秦聿点他的脑袋，停止了自己的恐吓计划：“里头放的都是宝贝，你住进去做什么？”
010说：“可是，11也是很贵的宝贝，都没有被收进去。”
他好有道理，甚至为这个库房漏掉自己忧心忡忡。
秦聿几乎要笑起来了，怎么是这个宝贝的意思。
他又说：“可是里面的宝贝都不用睡床，里头一张床也没有，你可怎么办呢。”
010很放心。
“我不用睡床，可以睡绳子。”
可以住！
要当宝贝。


第315章 
010好主动地要钻进库房住， 被秦聿无情地镇压了。他捞走人的时候，010还很遗憾地看着重新上锁的大门。
唔，十号好像会开锁。
秦聿浑然不知怀里人在计划着什么， 把人捞进自己的寝屋后洗漱一番睡觉。
第二天一早， 秦聿起床换了衣服要进宫， 回来准备叫010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睡得困呼呼的010。
这一幕在过去许多年里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可是秦聿看见的大多都是死气沉沉的工作间， 冰冷的小盒子还有一颗忽明忽暗的光球。
他轻轻叹了口气， 凑近时感觉到010轻缓的呼吸， 像是忽然松了口气似的。
010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伸手抱他：“怎么啦？”
秦聿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你今天还没有看我。”
“没有吗？睡前看了的。”010闭着眼睛说话，说完这句话就又把脑袋耷拉下去了， 刚刚像是在梦游。
秦聿捏他的脸：“装睡？”
昨天说好了要给自己当暗卫的。
010起不来， 好可怜地趴在床上， 问他为什么不能睡懒觉。
秦聿还能有什么办法，睡懒觉又有什么错。
他独自进了一趟皇宫。
昨天的老太监在花园不远处等着， 见他来了，脸上先挂上了笑，目光在他背后看了一圈。
秦聿说：“他没来。”
“真可惜，”老太监笑了笑， 还记得昨天那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绿眼睛少年，他说，“咱家还没见过这么伶俐的人呢。”
秦聿笑了一下：“他好奇心重， 昨日盯着你看，不要见怪。”
“不见怪， ”老太监笑眯眯道：“想必是看见老奴这种人新鲜了。”
宫外的人看见太监不是厌恶就是畏惧，除开自宫想入宫没成功的那些人，其实没有多少人正儿八经见过太监，总归会好奇，甚至觉得脏而厌恶的，只是昨天那少年眼里全是纯粹的新奇。
他说：“没把人吓到就好。”
秦聿淡淡道：“不，他也喜欢太监。”
010什么不喜欢，什么不好奇？
老太监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坐在华亭里的皇帝已经看见了这边。
皇帝比秦聿大了不少，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甚至鬓角也掺了白发。
秦聿快步走过去，皇帝挥挥手让周围的侍从都散了，兄弟两个讨论了一番最近疫病的事。
至于天龙教，在发现疫病不受控制的时候曾经暗中扇动陈朝的百姓暴动，带领百姓造反，结果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被牢牢压制了动作，没能掀起太大的波浪。
“至于朕的那个儿子，”隆嘉帝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他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不错，可是看看这小子都做了什么，“让大理寺的去审他就好，朕不想见他。”
秦聿轻轻颔首，对这个话题也提不起太多兴趣。
两人很快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隆嘉帝端详他带来的两个侍卫，从两人的眼睛处划过，没有发现昨天听说的那个绿眼睛少年，有点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他自然也听昨天的老太监说了临川王在这次出行中意外找了个喜欢的人，还想看看长什么样子，没想到秦聿把人藏得这么紧。
“人呢？怎么没带来？”
秦聿相当坦诚：“他起不来。”
隆嘉帝笑了起来，一点也不介意这一点：“倒是有人能跟你讨巧卖乖了，朕记得你以前被迫带小孩时，一刻后就撒手不管了。”
秦聿懒懒地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臂：“皇兄的女儿自然有嬷嬷管着。”
隆嘉帝摇摇头，又说：“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秦聿本来就像个抓不住的风筝，这次要不是自己将他叫回来帮忙，恐怕也见不到。
听见这个，秦聿忽然笑了一下：“自然是带着人游山玩水。”
曾经的世界里他太忙，现在好不容易当了个可以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自然是要把后半辈子都用在和010待在一起上。
皇帝看着他，目光讶异。
他原本以为秦聿只是一时兴起找了个漂亮少年，没想到倒像是认认真真的。
他也严肃了起来：“朕要见他。”
“见他做什么？”秦聿懒懒地靠着，颇有些站没站相的意思，“他人胆子小，又懒，要他一大早起来见人可不行。”
隆嘉帝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只有早晨的时间有些空档，要是把010拉起来，非得和自己哭不得。
隆嘉帝闻言伸手指指他：“你不会拉他起来见朕？是不是觉得朕是个老头子，没什么好见的？”
秦聿不说话，坦坦荡荡坐实了这件事。
隆嘉帝被他气得不行，挥挥手把人赶走了。
秦聿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010的影子。他在王府里转了一圈，在自己的书房抓住了010。
010整只都钻进了书房里，似乎在仔细对比什么。
秦聿走近，看见010左右手都拿着魔教的令牌，一枚是自己的，一枚是十号的，正伸手捣鼓，脸色显得相当疑惑。
秦聿附身把令牌抽走，扔在桌上，把自己的手放进010手心：“天龙教蹦跶不了多久，这个令牌没用了。”
010的手心凉凉的，又软，被牵的时候会自己主动握住别人，很好牵。
他显然想起来之前秦聿对天龙教赶尽杀绝的事情，乖乖牵手的时候，还有点困惑地看看两枚令牌：“为什么你也有？”
秦聿：“你不是也有？”
010的神情更纠结了，他是因为一来就是坏蛋了，但是秦聿是王爷。
秦聿轻轻笑了一下：“安平王是不是同你说过我不管事？”
010点点脑袋。
秦聿慢慢解释说：“我少年就离开王室了，之后一直在江湖游荡，前些年皇帝把我找回来，就是为了彻底铲除天龙教。”
当时隆嘉帝就发现王室有人暗中同魔教勾结，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安平王。
秦聿原本就在王室中不起眼，又在江湖混迹多年，想要混入一个魔教还是轻轻松松的。
010点点脑袋，懂了：“我的任务也要完成啦。”
秦聿“嗯”了一声，到了后期他也大概猜出了010的任务内容是什么，小触手在数据世界里翻得很努力，为解决疫病这件事出了不少的力气。
“等这件事了，你之后想去哪里玩？”
010歪了下脑袋，像是要动什么鬼主意了：“哪里都可以吗？”
秦聿颔首，这段时间事情太多，010好像变得有点懒，在江州就窝在府邸里，路上窝在马车里，就算要被颠得数据都跑出来了，还是懒得动，整天都在数据库里捣鼓。
他总觉得010懒得有古怪。
得到首肯，010于是相当矜持地问他：“想干什么也可以吗？”
他的数据小尾巴好像翘起来了，秦聿看了一眼放在这里的小触手，发现它已经开始自己给自己打蝴蝶结了。
秦聿知道010要做点坏事了，笑了一下，只是问：“想做什么？”
010没有得到承诺也不气馁，宣布：“要先去小黑屋子里待着，待一个月！”
秦聿顿住了，原本套话的心思也没了。
“库房有什么好的，”秦聿说，“你就是想待在小黑屋里头懒着不出来，是不是？”
昨日010还同自己说那些宝贝都可以躺在箱子里不出来，言语间相当羡慕。
010点点脑袋：“对呀。”
秦聿捏捏他的下巴：“你现在是人，不能摆着用。”
“可是，当人好累哦。”
而且010连续当了好多好多世界的人了，还是当摆件好。
010很为难地想了一会儿，才好可怜地看看秦聿：“那11想当尸体。”
听见这个回答，秦聿深深吸了口气，要被气死了。
“……”
010尸体没有当成，还很可怜地被秦聿拎出门了。
检查组的成员看见秦聿的反应，还嘲笑他：【系统有点小爱好怎么了。】
系统才不会觉得当尸体有什么问题，都是身体，不喜欢尸体才是歧视。
【要不你把修好的010给我们，我们可以让他在不同世界里当各种各样的尸体。】
【我可以先让你们都变成尸体。】秦聿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抬手把通讯频道又关了。
秦聿和010说就算这具仿真体很好用也不能一天到晚不出门，数据库会发霉长蘑菇。
010说：“——才不会，我在外面天天睡觉！”
他说完，才记起来主神有偷偷给自己擦光球，语气就变得有一点不确定了起来。
他说：“应该不会！”
秦聿冷笑一声，不是很同意。
他费了不少力气哄骗，本来要带着010去郊外的京城踏青，结果半路上手下说天牢出了点事，他要亲自过去解决一趟。
两人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被平息，010有点好奇地跟在秦聿身后走进天牢，然后撞上了皇帝。
安平王在天牢里闹事，被好不容易有点空出来逮秦聿的皇帝听见了，也准备过来镇压。
010仔细看看隆嘉帝，发现是个好看的中年人。
秦聿谁的醋都要吃，伸手把他的脑袋按下来：“有什么好看的？”
秦聿知道隆嘉帝长得不错，就算是上了岁数看起来也犹带年轻时俊朗的样子。
010说：“没见过皇帝！”
才怪，明明曾经见过皇帝，还经常骑在自己头上撒娇。
秦聿说：“不准看了。”
010有点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目睹这个场景的隆嘉帝颇为惊讶，一方面是因为这少年过于精致的容貌，一方面是因为临川王这小气的反应。
他说：“秦聿，你这个小孩儿之前在天龙教做什么的？”
这幅长相，性格又好，怎么也是个祭司吧。
010很积极地回答他的问题，绿眼睛在昏暗的天牢里发着光。
他大声抢答：“鲨人的！”
隆嘉帝：？
周围的守卫：？？？
隆嘉帝一向威严的神情卡顿了一下，身边跟着的几个守卫头皮一紧，提起了几分警惕。
又吓人了。
秦聿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试图从自己身后钻出来的010又提溜回去。
“说了多少次？不要乱吓人。”
隆嘉帝松了口气，哭笑不得，摆摆手示意拢上来的侍卫散开。
秦聿还在教育人，010耷拉脑袋听着，开始玩手指。
秦聿：“这里面也有耗子，都不知道从哪里爬过，都是病毒，不要乱碰。”
病毒？
010没忍住多看了秦聿一眼，秦聿察觉到了，气笑了：“它们是脏东西，和我不是一种。”
010很理解地点点头：“嗯嗯，你比它们都好看，干净！”
而且香香软软的，好摸。
秦聿：“…不是这个不是一种。”
“可是，感染了你，系统也会生病，”010不是很理解地问，“不一样吗？”
秦聿停顿了一会儿，居然觉得很有道理，被说服一般点点头：“也对，那我就是好看一些。”
999：…
999：【010，你在说什么？谁是病毒？】
010：哦豁，忘记了。


第316章 
010露出了相当心虚的神情， 999在他的数据库里窜来窜去，扒拉着他的粉红数据，不让他蒙混过去。
010只好小声说：【他是好病毒。】
【病毒哪里有好坏， 】999咬牙切齿， 010一定是已经被病毒感染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还好任务结束后010也得去检修。
秦聿静静听了一会儿， 觉得010脑袋里的这个辅助系统实在聒噪， 若无其事地伸手捏了捏010的耳朵， 把999禁言了。
999：？
还说他是好病毒！！
010发现脑袋里没声音了， 以为999翻篇了， 悄悄地松了口气。
秦聿松开手指，又给他揉揉耳朵。一旁的隆嘉帝看得眼疼，摇摇头转身，勒令秦聿不许走后就带着侍卫进了牢狱深处。
安平王本以为自己回到了京城至少能被运作出牢狱， 回到王府， 没有想到他从车架上下来后， 直接就被送到了这种地方，而徐洛更是直接被带去审讯， 前几天回到对面牢房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好肉，这几天也不知道被带去哪了。
安平王颓丧地坐在牢房中仅有的一堆稻草上。他身上的王服穿了许多天，早已脏得看不出来原状。
他听见昏暗的走廊里传来不少脚步声，随着来人的靠近， 两侧的烛火也被一盏盏点亮。
是谁？
安平王抬头，视野里出现了明黄色的衣角。
他眼中猛然爆发出希望的光，但是很快看见隆嘉帝身后跟着的秦聿， 就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冷水。
他低声喃喃：“父皇……”
隆嘉帝静静地看着他，安平王瘦了不少， 想必在秦聿手上吃了很多苦头。
他沉沉叹了口气。
安平王听见他的叹息，浑身不由得颤抖了一瞬。
隆嘉帝说：“你还记得你是朕的儿子。”
这句话犹有千斤重，压得安平王脸色惨白。
他原本挺直的腰终于佝偻了些，只是仍旧咬牙说：“父皇，秦聿用我试药，把我关在牢里，您如今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这几天安平王笼络的那些党羽没少在朝堂上吵闹，咬死这些证据都是秦聿编造出来的，隆嘉帝听得厌烦，索性直接罢朝了。
他没想到到了自己儿子面前，自己还会听见这一通说辞。
隆嘉帝冷漠地盯着栅栏后的安平王，让人拿来大理寺收的卷宗，放在了安平王跟前的地上。
“你染上疫病，你皇叔不嫌弃，反而改让人给你治病，”他道：“你告诉朕，这些事哪一件冤枉了你？”
安平王俯身，从栅栏的缝隙中伸手去取，他看见自己的甲缝中已沾染了污泥，干涸在里面，像是再没有机会洗干净了。
他低头一卷卷看过去，里面不仅有勾结魔教的记录，甚至对自己怎么招揽党羽，暗害兄弟的事情也写得明明白白。
隆嘉帝等待着安平王的回应，谁知道安平王忽然笑了一声，把卷轴扔在地上。
木质的卷轴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让本就凝滞的气氛更加僵硬。
安平王淡淡道：“父皇心里给儿臣定了罪。”
他狭长的眼睛扫了地上一堆卷轴，露出恨极了的冷光：“这些卷宗并非一日之功，恐怕父皇早在几年前就怀疑儿臣了，今日之罪非在儿臣，更在父皇。”
偷听的010：！
隆嘉帝在位多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忤逆的话，当即沉下了脸：“放肆！”
他沉下脸来的样子也相当能唬人。
不过没有秦聿凶，010在后面旁听得很起劲，显然安平王也没有被吓住，反而咄咄逼人地同隆嘉帝对峙。
周围的侍卫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生怕隆嘉帝转头就要砍了在场所有听见这场对话的人的脑袋，结果一转头看见临川王身边的少年脑袋转来转去，显然听得很起劲的样子，纷纷吸了口气。
秦聿伸出手把010的脑袋按住了。
010抬头，绿色的眼睛里都是疑惑。
怎么啦？
秦聿轻声细语道：“太明显了。”
哦。
010低下脑袋，竖起耳朵，还没继续听，秦聿就凑了过来。
秦聿压低声音道：“我们走？”
010有点不理解：“可是，皇帝还有事找你。”
刚刚都说了不能走。
秦聿面不改色地说：“安平王的事有皇兄解决，怎么会有事找我？”
010有点怀疑，面前的秦聿看起来好像就是单纯想跑掉。他小声说：“可是，你看起来就是单纯的很想跑路。”
被看出来了。
秦聿笑了起来：“怎么这么聪明？”他拉长了声音：“等会儿皇兄过来肯定会问东问西的，我恨不得现在把你抱起来就跑。”
闻言，010歪了歪脑袋，有点心动。
秦聿没有察觉，还在努力诱哄他：“走了？我带你去逛集市，里面也有小鸭子。”
才怪，京城中心通常不让农户卖这种东西，只有去靠近城门的地方才会有。
上次买的小鸡崽子才几个月后，冷酷无情的变成了会啄人的大公鸡。010被追着满院子跑，最后让人把这些鸡给灾民吃了。
秦聿等了一会儿，发现010慢慢伸出了手。
“答应了？”
“答应了呀，”010有点期待地说：“抱起来跑。”他补充：“要抱紧一点哦。”
秦聿笑了一声。他身上还穿着深色绣着四爪龙的官服，宽袖大摆，抱起010的动作却很利索，足尖只是轻轻点了几下，就从周围的侍卫中掠了出去。
“……”
皇帝将安平王贬为了庶人，永久圈禁在皇宫的某个偏殿中。
偏殿大门都被封死，只有前门留了一个口，还有许多侍卫把守，恐怕安平王没有再逃出来的可能。
999检查到这个结果之后立刻上报进度，顺便把有病毒这件事也上报了，希望006能快点出现。
秦聿身边的检查组安静了好多日子，一开始秦聿还以为是相看两厌，检查组终于走了，后来看见过几次检查组的光球后，觉得检查组的人可能在暗地里憋着什么坏。
他觉得不太行。
秦聿没成功带着010躲过隆嘉帝，因为隆嘉帝找上王府了。
当时010还趴在库房门口试图开那把很重的铁锁，结果身后就传来
隆嘉帝没有去找秦聿，反而径直来找了他，一开始还以为010是为了秦聿的库房而来，看见010试图把自己锁进库房后就倒吸了口冷气。
“这是做什么！”
隆嘉帝立刻让侍卫把人带出来。
010还以为是被秦聿抓住了，正打算和人吵架，结果发现是隆嘉帝后呆了一下。
隆嘉帝立刻叫来了秦聿，之前在牢狱中表现的哀愁好像是昙花一现，出了天牢，他依旧是那个性情强硬的皇帝。
秦聿来的时候还很磨蹭，发现010可怜兮兮地被卫兵包围后才神色一肃，快步走近了。
走过来的隆嘉帝很不满地瞪了一眼秦聿，随后视线很快定在了010身上。
他对这个异族少年的第一印象是好看，他见过的异邦人无数，也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好看到他甚至怀疑这个少年是不是有什么巫术，才能把秦聿迷得晕头转向。
秦聿皱起了眉，挡在了中间。
010倒是毫无所觉，顺着隆嘉帝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没看出什么不对劲，还有点迷茫地抬头回视，眼睛里简直就像是写了“怎么了”三个字。
隆嘉帝虽然有许多孩子，却很少有人敢这样不带任何畏惧地看他。
他声音不自觉软了点：“你叫什么？”
010好诚实地说：“十号。”
这是什么名字。
隆嘉帝皱起了眉，看了秦聿一眼：“这是你忽悠他取的？”
他以为010是异族人，不懂大陈的语言。
秦聿笑得很无奈：“不是，是他喜欢。”
010猛点脑袋。
“喜欢！”
隆嘉帝开始怀疑这孩子是秦聿不知道从哪个异族部落里骗来的傻王子了。
他又问了好几个问题，010好诚实地全部答了，有点坦诚到过分。
隆嘉帝不由自主又看了秦聿一眼，也不知道秦聿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才能骗到这么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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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安平王被关进宫里后，秦聿就带人出京城了。
他在这个待了许多年，自然早就把大陈内所有有名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他很认真地带010去自己曾经踩点过的地方玩了个遍，包括但不限于塞北，沿海，和江南。
两人算上路上花的时间足足玩了三年。
第一年秦聿就带人去了北方，北方的外族人不少，好在大陈这几年国力雄厚，外族还算安分。
010好好奇地在大街上看见了红眼睛和蓝眼睛，浑然不觉身边的人流也在盯着他的绿眼珠子看。
秦聿都要担心他被拍花子偷走了，然后发现010把拍花子的药粉好好奇地偷过来，刚刚松了口气，又看见他试图闻闻是什么。
秦聿：。
他把药粉扔掉，让人去抓拍花子，又说：“又不是小孩儿，怎么什么都好奇？”
010有点为难，只有小孩儿才能好奇吗。
可是自己出厂了好多好多好多年了。
010小声赖皮：“就好奇。”
秦聿好气又好笑，带人去骑马的时候特意挑了一匹枣红色的矮马驹，是北方特有的矮脚马，耐力非常好，跑的又稳。
010看着秦聿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漂亮马根本移不开眼睛，秦聿敲他的额头：“小孩子有小孩子的马。”
检查组：【一匹马而已，真小气。】
010竖起耳朵，总觉得自己好像又听见检查组说话了。
秦聿面不改色地拉黑这几年一直到处挑事的检查组成员，伸手点点矮脚马：“你的。”
那匹枣红色的矮脚马也凑过来用鼻子蹭蹭010的手心，很是亲人的样子。
010低头看看，居然没再看秦聿那匹高大的汗血宝马了，而是亲昵地蹭蹭小红的鬓毛：“好呀，小红也很好看。”
矮脚马似乎听懂了这句话，异常亲昵地用舌头舔了他的手心一遍。
秦聿又伸手点点马厩里其他马：“都是你的。”
010：！
他好开心地分配好了每匹马的时间，然而一个时辰之后，010就好惊慌地从马上跳下来了。
矮脚马还是跑起来相当稳健的马，可是他的仿真体还是要被颠成一块一块的了！
秦聿看他停下，也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怎么了？”
010蔫巴巴地说仿真体要颠坏了。
他像是真的被颠坏了，要秦聿俯身主动伸手把他抱起来，把手搭在自己脖子上，才会慢吞吞地缩紧。
010还要强调：“是坏啦。”
不是懒。
秦聿笑了一声，低声道：“不会坏的。”
010不是很相信，仿真体不颠坏的话，数据库也要坏了。
听见这话，秦聿把人抱紧了，一手抱着人，一手牵着马回了马场。
风从他的身侧吹过，带着辽阔的草地轻轻作响，010趴在秦聿肩膀上，有点困了，小声地说：“一出去，就要来找我哦？”
秦聿“嗯”了一声。
“……”
在常年下雨的江南，两人在江南停留了三个月。
正好赶上了江南的雨季，屋外永远都在滴滴答答，就连青石板的缝隙里都生长着深绿的青苔。
010日常就是蹲在青苔边，试图看出今天和昨天有什么区别。
一连半月的大雨，两人出不了门，秦聿见010这次蹲着甚至没打伞，问他做什么。
010说：“我也要变成青苔了！”
秦聿先是笑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的笑意又淡了。
“哪里有这么湿？”他说着俯身把010拉起来，010很不服气地给他看数据，他的数据不知道怎么了，有一截变成绿色的了，“有的！”
秦聿怔了一下，也不抬明白010怎么会变成一截绿色的，刚皱眉要伸手查看，010又飞快地把手收回去了。
“怎么不让我看？”秦聿蹙了下眉头，伸手按住010的手，要他再把小触手放出来看看，他哄道：“绿色的也很好看。”
秦聿顺便看了眼自己数据里的小触手，还是晶蓝色的，有时候会变成粉粉的，很可爱。
010慢吞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数据库，似乎意识到是怎么捣鼓出来的了，表情变得相当震惊。
秦聿趁着他不注意，检查了一遍他的数据库。
010乖乖被他检查，感觉数据库好像也被扫描了一遍似的。
好在010不觉得这个是值得害羞的事情，还很高兴地追着问：“绿色的有丑丑的吗？”
“没有，”秦聿没检查出来这是什么问题，好像真的是010要变成青苔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是漂亮的小青苔。”
010很开心地说：“是发霉的青苔！”
“……”
为了010不继续变成绿色，秦聿带着人去了偏北的地方待完了年尾。
在第三年结束的时候，两人在游玩的路上碰到了哈撒吉。
哈撒吉彻底解决了南方的疫病，甚至也研究出了不少破开南方毒瘴的药粉，最近正学着写字，准备用秦聿给他的鸽子给010写信。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驿站见到010，先是呆了一下，随后手忙脚乱地爬到马车上，抱着一个食盒下来。
他身边的随从一看见这食盒，脸色就变得相当精彩。
治疫后期要煎熬的草药已经基本定了型，哈撒吉空闲下来，成天琢磨糕点是怎么做的。
只是南蛮之人哪里有会做糕点的人？
哈撒吉只能自己研究，短短半月捣鼓出了各种各样口感奇怪的食物，还非追着别人试吃，认认真真问哪里能改进。
哈撒吉养成了把捣鼓出来的食物通通收进食盒的习惯，导致身边的同行者一看见他捧着食盒，脸色就要变绿。
哈撒吉浑然不知，匆忙地捧着食盒下来，塞进010的手里。
他低声说：“这是我最近做的。”
010歪歪脑袋，拉长了声音：“我是第一个吃的吗？”
哈撒吉脸红红的，他说：“这是我改出来最好吃的，你是第一个吃的。”
至于之前的试验品，那就不需要拿给十号吃了。
010似懂非懂，反而是周围哈撒吉的同伴听见这句话神色扭曲，有人从马车里拿食盒盖子砸哈撒吉，被哈撒吉躲开了。
哈撒吉得了皇帝的诏令，要赶去京城领赏，据说可以当个医官，不过哈撒吉觉得能做御厨更好。
马车只在这里暂做歇脚，他们已经待了许久，马上要离开。
哈撒吉语速飞快：“要是觉得不好吃，你就给……”
他飞快地撇了秦聿一眼，压低声音说：“给临川王吃，他喜欢你，肯定会吃光。”
010：“好哦！”
站在后面的秦聿很轻地挑了下眉，看见哈撒吉坐的马车离开后，才伸手捻起一块卖相粗糙的糕点。
他端详了片刻，看看凑过来的010，又说：“不好吃的给我吃？”
哎呀，耳朵怎么这么灵。
010凑上去把糕点咬掉一半，唔。
牙齿要被甜掉了。
010震惊地看看糕点，像是难以理解甜的东西怎么能有点难吃，又不信邪地凑过去把剩下的也叼走了。
秦聿看着他被甜到自闭的样子直笑，010听见他在笑自己了，闷不做声地把手里的糕点去通通塞进了秦聿手里。
秦聿垂眼看了看，哈撒吉还算有自知之明，只做了五块。
他伸手随意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尝到味道后神色僵硬起来，只觉得哈撒吉的自知之明似乎还不够。
他放下了手，淡淡道：“三年了，做得还是这么难吃，他还是当一个医官比较好。”
010歪了歪脑袋，秦聿和他对上视线，似笑非笑地说：“不然要是皇兄说他下毒刺杀，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救下你这个朋友。”
010：。
好毒舌哦。
他被秦聿阴阳得向后仰了仰脑袋，细声细气地反驳：“不会刺杀。”
秦聿还要再说，010飞快地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这个糕点是11馅的，”010想出了相当好用的方法，既可以不让哈撒吉的心意浪费了，也可以不要秦聿说哈撒吉的坏话，他说，“吃一口糕点，亲一口11，是不是就很好吃了？”
秦聿欣然接受了这个新吃法。
“……”
秦聿在这个世界待了许多年，早就摸清了大陈有什么好玩的，他想得很好，只要和010在这个世界慢慢度过后半生，等过了下个检测世界，他们可以继续在无数个小世界里玩。
两人回到京城时甚至还带了一段时间太子，太子是隆嘉帝千挑万选出来的幼子，性格温和又果决，颇有储君之风。
隆嘉帝特意挑了高山建了祭台，命人选好日子，向上天说明他已经挑好了接班人。
010和秦聿就混在官员堆里，010一点也不恐高，在那边还在走流程的时候，已经偷偷溜到了附近的悬崖边。
秦聿跟着他溜了出来。
010甚至在相当高的悬崖上还试图探出脑袋往下看时，看得秦聿额角直跳。
等这人下来了，秦聿才说：“以后再也不和你爬山了。”
010：？
他说：“不行不行。”
秦聿拉着人远离了悬崖：“我也不。”
那边的太子刚刚走上高台焚香，秦聿带着010从小路绕到山下去。
010趴在他背上，爬上山好累，他已经变成了秦聿身上的挂件。
他伸手戳戳秦聿手臂上结实的肌肉，有点怀疑秦玉是不是用数据篡改了仿真体，不然为什么体力这么好呢？
他小声说：“不可以哦，11就要爬。”
秦聿也小声和他吵架：“明明是我爬。”
哎呀。
010说：“那我下去自己走啦？”
秦聿还是说：“不。”
“……”
确定了足够靠谱的太子后，010的拯救王朝任务彻底完成，006甚至趁着秦聿不在还出现了一趟。
006说：【我受到了举报，有人说你对象是病毒。】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呀？】
006也没指望010真的承认，他来只是单纯想恶心一下秦聿而已。
006说：【我要提醒你，病毒都是非常丑陋的，就算外表再好看，内里也是混乱丑陋的，你不要被骗了。】
唔。
丑丑的也喜欢。
010点点脑袋，表示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006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很生气地在地上砸了两下，又冲去秦聿身边，不知道和检查组谋划什么坏主意去了。
秦聿也看见了006坑坑洼洼的小球，蹙了下眉，找到了010。
010悄咪咪地切断了和999的联络，朝秦聿挥挥手。秦聿走到他跟前，垂下眼看着他：“想好之后去哪里玩了？”
过段时间他们要离开京城，秦聿给了010好几个选项，让这人选要去哪里玩。
010心满意足地说：“我玩好啦。”
他说：“我们找一个地方住很久很久吧？”
秦聿笑了一下：“很久是多久？”
古人寿命大多在五十岁，秦聿现在已经三十出头，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消磨，010就更年轻了，虽然身体里有些暗伤，但是也被秦聿这些年调养好了不少。
他有点纠结地说：“住到讨厌？”
“好，”秦聿说，“住到讨厌，我们就再换一个地方。”
秦聿笑了一下，带着人去寝屋里睡，睡之前顺便把006和检查组都关在门外。
他们选了上次在江南的院子，虽然会长青苔，但是010还是很喜欢下雨天。
只是下雨天的天色总是很暗，有时候两人下午还没起来，天就黑了，010就会缩在被子里耍赖，说天黑了就不起床。
秦聿有时候由着他，有时候把人连着被子一起抱起来，放在廊道下的竹椅上，让人能数雨珠。
从屋檐下落下的雨珠漂亮极了，砸在地上汇成细细的水流，一路顺着石板流到两侧养着的花里。
花开花败。
太子登基，隆嘉帝退位，还来他们这住了几天。
010从竹林里刨来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命很硬，每年被雨这么打都没有死掉。
010很喜欢，试图刨点同类来给这株花作伴，只是这些天雨太大了，还没有找到出门的时候。
这个世界两人都没什么事，可以很慢很悠闲地消磨时间，也可以花一整个下午找一枝花。
秦聿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
秦聿才抱着这样的想法睡下，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两颗流星从天上划过。
主神又闭了下眼睛，再睁眼已经悬浮在数据世界之外，数据世界静静运转，已经没了两人的踪迹。
主神：？
检查组的圆球同样悬浮在他身边，冷冷道。
【最后一个任务完成就可以脱离世界，没必要和之前一样待到死。】
主神气笑了。


第317章 
系统空间内， 010睁开眼睛，有点迷茫地四处看看。
他的四周是无垠的黑暗，星星点点的数据在其中飞快闪烁， 几乎叫人捕捉不清内容。
怎么跑到系统空间里来了？
010有点迷茫地四处敲敲， 系统空间是在主空间里的一处区域， 虽然可以看见主空间的构造， 却是有限的。
他的小触手摸来摸去也没有找到出口， 只好敲敲999：【我死掉了？】
999也搞不清楚状况， 明明刚刚010还睡得好好的。
它陷入了沉思， 忽然整个空间传来了巨大的震动。
另一头， 主神看着代表010的光点脱离惩罚世界，于是也干脆地彻底脱离世界，把检查组的工作间掀翻了。
检查组理亏在前，没有说什么， 倒是主神想起来之前和他们密谋的还有一个006，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 没有说话。
010圆滚滚的小球震惊地跟着震动骨碌碌地在系统空间里滚来滚去，有点儿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他眼看自己就要装在无形的墙壁上了， “哇哦——”了一声，还没说完，就被一双手捞起来了。
那双手手指修长有力，几乎没有一点瑕疵， 只有淡青色的经络覆盖在手背。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010蹙眉，还没有想通上一次这种事是在哪里发生， 注意力就被面前人吸引走了视线。
面前人依旧保持着秦聿的样子，显然也是忽然从人物世界里出来， 宽大的袖袍有点焦黑，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
010呆呆地说：“聿聿？”
主神朝他轻轻颔首，他的视线扫过周围，很轻地蹙了下眉头：“他们把你劫出来，就扔在这种地方？”
真过分。
010像是被惊吓到一样努力吸吸蹭蹭秦聿，还没有蹭完，系统空间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这下主神并没有做什么，他感觉到一阵强有力的吸力，知道是检修世界出现了。
他低头摸了摸010，轻声说：“我在里面陪着你。”
010雀跃地点点头，下个瞬间就化为光点不见了。
系统空间上很快出现巨大的屏幕，010站在街道中央，陌生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看见了010身边的场景，主神的脸色一下变得相当难看，他没有说话，反而是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006幸灾乐祸地说：“哦豁，怎么随到了这个本检测。”
“这不是010和你遇见的本嘛。”
“……”
【你是一个通缉犯，你要小心，不被人类发现你不是人类，也不要被抓住。】
【可是，我要怎么出去呢。】
【时间到了，你就会出去。】
010好震惊地说：【不是检修世界吗，我自己跑来跑去，会不会更容易坏掉呀？】
那个声音没有再回复，像是有点习惯似的，无奈地闭嘴了。
“……”
010睁开眼，周围是陌生的街道，脑袋里就留下了刚才的对话，他试探地喊了999和006，没有得到一点回应，甚至连数据空间都进不去了。
010有点迷茫，他抬头看看，发现天空中偶然飞过巨大的飞行航船，远处的建筑高耸入云，只有自己周围这一块有些破旧，像是某个城区中的贫民窟。
没了目的，010一时间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周围的人冷漠地同他擦肩而过，有的人原本应该是手臂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冰冷的机械，上面线路纵横交错，看起来是相当笨拙的玩意。
010还以为这人装的是义肢，结果等他路过第十个拥有这样奇怪手臂的人后，才意识到这样的频率有些高了。
“今天是第几场比赛了？什么时候决赛？”
“明天就决赛了，真希望多来几天啊。”
听见有竞赛，010跟着人流一起钻过去看热闹。
他在途中看见不少人用这样的手臂干活，有的人轻而易举地般起了一人高的啤酒箱，有的人机械臂的另一端甚至不是手，而是某种奇形怪状的工具。
010意识到这好像是一个科技相当发达的世界。
他下意识地蹙了下眉，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有些不喜欢这个世界。
他走到了一个开阔的场地，这里和刚才满是低矮建筑的居民区有些不同，空旷的空地上只有一座鸟巢般的建筑，纵横扭曲的钢铁交错在一起，在日光下呈现出异常冰冷的色泽，巨大到底下的人好像只是一群蚂蚁。
鸟巢的外部有屏幕，不少人就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010也跟着抬头，被刺目的阳光照射得闭了闭眼睛，还是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
上面分了三十六个小块，各自区域上都有人在活动，当两块屏幕的主人公撞在一起后就会变成一块屏幕，上面的人有的合作了，有的死了，屏幕也熄灭了。
发现有一个地方人多一些，010凑过去，被冰冷的机械身体撞了好几下，有点挤不过，只好小步挪到外围。
010还看见了刚才搬啤酒的人现在在大肆叫卖，机械臂甚至能支撑他一次性拿四十个啤酒杯分。
010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拿着啤酒的大叔看了他一眼，被这样震惊的目光看得相当有满足感。
大叔笑了笑，等酒杯送完后，走过来送了010一杯：“没见过吧？我这可是高端货！拿五十个啤酒杯也没有问题。”
010同样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系统的数据极难消灭，一般也不会过度追求仿真体的强壮，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
那人闻言用眼神睨了他一眼，看见这人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改造部位，懂了：“外围星球来的啊？”
010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点点脑袋：“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不出来改造痕迹，不是没钱改造，就是装了相当高级的防身皮，”那人道，“连联赛都不明白，在这里逛来逛去，只能是非常偏僻的外围星球来的。”
010似懂非懂，好像这个世界的人都很喜欢改造身体。
他低头摸摸，自己很喜欢自己的仿真体，还是不改造的好。
他说：“联赛是什么？”
大叔哼笑了一声，也算耐心地给他讲解：“我们看的是四大军校联赛，每四年举办一次。”他伸手指指巨大的鸟巢，“里面有钱人带着头盔可以跟随指定的选手亲自看，我们这种没钱的就在在外面看大屏幕咯。”
他说着眨眨眼：“不过这边比赛今年选择在我们这儿办，也是好事，不然啤酒都卖不出去。”
010也懂了。
他跟着青年抬头望向距离这里最近的两个屏幕，正好看见两块屏幕合二为一。
上面有一个青年浑身冒着冰冷的杀气，正碰上了一路追杀来的另一名选手，两人对视片刻，似乎僵持住了。
010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忽然问：“他是谁？”
他的视线又在周围飞快地转了一圈，发现这块屏幕下聚集的人也比较多：“很厉害？”
“他啊，”大叔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是全场唯一一个没经过改造的纯人类。”
“在改造人的追杀下，恐怕活不了多久。”
赛场内，
闻落站在原地没动。
停在他对面的选手眯了眯眼睛，端详着面前人。
他是军校生里罕见的平民，自然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出身顶级的世家，但是却没有接受一次改造手术，现在还是保持纯人类的状态。
要不是那些高等世家都有名额，恐怕参与不了这次的选拔。
他本来是来追杀其他人，探查到这里有人，才绕了点路过来。
闻落和他对视，平静地打断了对面选手探究的思绪。
“不动手？”
几乎在闻落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对面选手的手脚在转眼间变换了形状。
选手原本看起来还是人类形状的四肢迅速变成黑洞洞的炮口，一个朝下，一个朝前。
选手腾空而起，转眼间就出现在了闻落面前，手上的炮火顶着闻落胸口一轰，飞快地把闻落轰飞了。
青年顺着他的力道飞了出去，身上的衣物看起来没有破损，甚至保持着一种异常柔软的状态，以一种波浪般的状态化解了不少冲击力，然而闻落的身体还是向后飞撞了好几道墙壁，落在地上时，偏头咳出一口血，伸手按在胸口，随后，属于他的半块屏幕黑了下来。
赛场外，卖酒的大叔感叹：“判定致命伤，自动退出。明天的决赛可就不是模拟对决了，闻落不知道会不会死在里面。”
闻落？
010轻轻地歪了歪脑袋，柔软的发丝垂在肩头，似乎昭示着这是一个纯然无害的平民星孩子。
“能进这个角斗场的都是军校的顶尖学生，或者那些高等家庭出来的孩子，”大叔继续说，“明明有这样的条件还拒绝改造，真是搞不懂在想什么。”
“是啊，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打得过改造后的身体？弱得看起来我都能一拳打飞，”有来换啤酒杯的人顺口吐槽，“超级防护消减过的攻击都能打死他，这都能被选来参与选拔，不知道有没有黑幕。”
来人敲敲放下的酒杯，以为010是大叔的帮工，敲敲酒杯的玻璃外壳，示意010再来一杯。
这人两条手臂都被改造成了机械的样式，没有仿真表皮，冰冷的钢铁看起来异常坚硬，非常不好躺。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抱着一桶啤酒放在那人面前。
没关系，010喜欢纯人类。


第318章 
010问了选手离场的地方， 要离开，被大叔叫住。
大叔打量着他身上衣物，是最简单的针织棉布制成的衣物， 相当简陋。他开口道：“你没地方住吧， 要不要给我帮工？包吃包住， 不过一个礼拜只有六十星币。”
010不知道这个待遇怎么样， 不过看周围人的反应， 似乎相当不错。
他又转头看看那个选手离开的门似乎打开了， 摇了摇头。
“不用， ”他说， “我要去讨饭！”
大叔他们一时有些愕然，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010就转身，跟着门里走出来的那道身影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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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落并不知道有人要找自己讨饭。
他面容俊美， 身形修长， 没有经过机械改造的身体看起来有些单薄， 只是脸上冷淡的神色让他看起来不太好惹。
闻落缠绕着绷带走出建筑，手臂上是模拟赛前训练弄出来的伤， **恢复的时间很长，现在还得每天上药。
010在他身后盯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联赛在旅馆给每个选手都安排了住处，闻落目标明确地走到旅馆附近， 察觉绷带下的伤口在刚才的模拟中裂开了，白色的绷带上透出隐隐约约的血迹。
他很轻地皱了下眉头，点开地图， 找到了最近的医疗点。
他进入医疗点走到最近的医疗机器面前，指尖点了几下， 像是准备顺手买一卷新的绑带。
010蹬蹬蹬跟了一路，觉得闻落好像没发现，在他进医疗点的时候连忙从另一个门进去了。
眼看闻落跟前的机器半天没有反应，好像坏了，010悄咪咪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了机器的金属外壳上。
010发现自己虽然进不去系统空间了，但是小触手还能出来捣乱。他小心翼翼地用小触手在医疗机器的数据库里扒拉。
可怜的医疗机器数据库只有核桃那么大，被一扒拉，整个机器哐哐响了好几声，绷带像是不要钱一样从出货口掉出来。
闻落俯身捏了几卷绷带在手上，抬起头，额角落下几缕发丝，语气平静：“还不出来？”
被发现了？
010眨巴了两下眼睛，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讨饭。
闻落手中还捏着滚落出来的医疗绷带，010这个时候才看见他面前的光屏上依旧停留在支付界面。
原来等了这么久，只是想看自己想干什么。
这样被揭穿，010一时间像是猝不及防被人拎住了后颈的小猫咪，可怜地从机器后头走出来了。
闻落垂眸，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语调很冷淡：“你有什么目的？”
他身边只有家族派来监督的人，倒是没见过这样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闻落是第一次来这个星球，更不可能有什么熟人。
“目的？”
010期待地看着他，大声宣布：“我来讨饭！”
他像是有无形的机械猫尾在身后摇来摇去，声音拉得有点长，听起来有点儿黏人：“好吗？”
闻落闻言额角一跳，有些偏远星球的人确实认为在主星系附近讨饭的日子也比在偏远星球好，要是有人投奔就更好不过。
他以为自己遇上了这样的人，端详了一会儿面前人，开口道：“离这里三个街区外就有救济站。”
咦。
010从他的行为举止中察觉出什么。
“不认得了吗？”
他绕着闻落左看右看，真的不认得了耶。
闻落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有出现过面前这张面孔：“你找错人了。”
010呆了一下，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闻落看他迷茫的样子，很轻地蹙了下眉头：“你自己来这个星球找人？”
还找错了，监护人也太不负责了。
010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一时间有些卡住了，过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点点头。
他说：“那我可以先去打工。”
等熟悉了再来找闻落讨饭！
闻落恍惚了一瞬，像是真的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一幕一样。
他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又看了一眼孤零零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走吧，”闻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叹了口气，“不是要讨饭？”
成功了？
010跟着要走，想起来出货口落满的医用绷带，有点心虚地返身走回去，在医疗器械上戳了几下，给管理中心报修了。
连通这个世界网络的一瞬间，010觉得自己的指尖发麻，好像被什么电了一下。
这个世界999都不在，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电他。
010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有点迷茫，抬头时面前的屏幕已经跳出报修成功的字眼，同时机器暂停了服务。
010注意到屏幕顶部似乎有滚动的字眼，写着通缉令什么的，心头一跳，伸手把屏幕戳灭了。
凑过来的闻落只看见了熄灭的过程，他蹙了下眉，没注意到屏幕上写着什么，目光扫过010的四肢。
“没有肢体改造，”他问，“你的脑机接口在哪里？”
010没想到闻落居然一上来就知道自己脑袋里是数据库，震惊地看看他，听完了又放下了心：“　没有接口。”
他眼巴巴地看着闻落，知道这人很讨厌改造人，只好强调：“我超先进的！”
闻落闻言笑了一下，没多说。
他带着人去了落脚的旅店，联赛还没有结束，旅店内没几个人。
他们这种家世好的住的都是高层套间，闻落带着人进了自己的套间，看这人毫无防备跟着自己进来
010乖巧地找了一个小沙发坐着，仰头看着闻落进洗浴室换药，又打量了一圈小套间，角落还停着一个圆头圆脑的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
010凑过去戳了它一下，小人说话了：“你好，我是201房智能管家，很高兴为您服务。”
010没有什么需要服务的，手忙脚乱地遮住了小人扫描的部分，生怕自己被检测出来是个通缉犯。
他垂头丧气地坐回小沙发，那个声音没有告诉自己是怎么成为通缉犯的，犯了什么罪，也没有说是什么时候犯的，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通缉了。
于是等闻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捡回来的那个小孩儿异常乖巧地坐在小沙发上，双手放在腿上，仰起的脸又小又好看，眼巴巴地问自己：“你有连接网络的东西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闻落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颔首，进房间把自己的平板拿出来了。
现在大多都已经将光脑的芯片植入皮肤下，010不知道这件事，反而省了闻落回答一遍的功夫。
闻落支着下巴，端详抱着平板搜索什么的小孩儿，心里给出了省心的评价。
他这么想着，靠在沙发另一头闭眼休憩了一会儿，联赛需要人在虚拟仓里登录，出来后会让人相当疲惫。
他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察觉精神好了不少，看了一眼时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起身要叫小孩儿和自己一起去吃饭。
小孩儿不知道在看什么，点得相当起劲，就是有点沉迷了，他睡了快一个小时，这人连动作都没有变过。
闻落凑过去要叫小孩儿一起吃晚餐，余光瞥见上面的搜索字样，都是写什么红色通缉犯，高危犯人关押分区之类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省心。
他伸手盖住了平板，平板自动熄灭，010抬头不解地看看他：“我还没看完呢？”
他刚刚搜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几个世纪前人类就开始走改造人的路子了，人工智能技术也突飞猛进，七十年前人工智能忽然进化出自主意识，自称光脑。
人类开始和光脑合作，机械改造的技术越来越发达，现在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010不是很清楚自己和这个光脑对上会发生什么，所以先查查看附近有什么监狱可以呆。
他试探地伸出手，捏着平板往自己这边拉拉：“让我看完嘛。”
他声音很软，听起来一点攻击性也没有，闻落知道偏远星球来的人有些会走歪路子，觉得中央星附近的监狱都比偏远地区的好，主动犯罪被抓。
虽然有些区域事实如此，但是面前出现一个疑似真的要实行的，还是让闻落心头一跳。
说来奇怪，他性格冷淡，对别人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因为这种自讨苦吃的事产生抗拒。
他蹙起眉，把平板扔在了一边，转移话题道：“下楼吃东西。”
原本晚餐在平板或者找管家点好就行了，但是闻落现在是不太想让010碰到网络。
两人起身下楼，之前还参加联赛的选手回来了不少，楼层里显得热热闹闹的，只是闻落身边似乎有个真空层，那些人看了他一眼，都没有凑上来说话。
当他们发现闻落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更是都惊讶地挑挑眉，等看见这少年身上似乎也没有任何机械改造后的痕迹，又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看来有人对机械过敏，都从垃圾星里捡人了，”旁边端着餐盘的男生满含恶意地道，“能找出来一个没被改造过和你一样的，肯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闻落没有搭理他，径直从这人身边擦肩而过，010歪头看看，盘算着要怎么报复。
闻落看见他这若有所思的样子，眉心就是一跳，生怕这人觉得是个进监狱的机会就动手了。
他转身拉住了010，按着这人一起进了餐厅。
男生还想冷嘲热讽几句，被身边的同伴拽了一把，同伴压低声音说：“闻家的人你也敢说，以后不想混了？”
男生穿着一身黑色军校装，显然是军校中的尖子生，闻言不屑地笑了笑：“闻家本来就是机械大家，就算现在重点培养闻落，之后总不可能让他这个纯人类接手吧？”
同伴摇摇头，拉着他从另一头走了。
餐厅内，闻落往人手里塞了餐盘。
010很注意地和他拉开了两步的距离，闻落注意到了，以为这人有想吃的就没在意，发现自己逛了一圈后这人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自己，站定了。
“怎么了？”
010说：“你对机械过敏吗？”
虽然仿真体也不算机械，但是010本身就是一个系统，不知道闻落会不会过敏呢。
闻落一怔，没想到面前人没听出这是一句挖苦的话。
他淡淡道：“没有的事。”
主动来餐厅吃饭的选手不多，餐厅很空，只有几个圆滚滚雪球一样的小人在其中穿行，作为工作人员在补上缺少的餐食。
010听见闻落的否认后又小尾巴一样跟着了。
闻落见010多看了几眼的动作，主动道：“模拟以前的自助餐，是这家旅馆主打的特色。”
他发现这人的注意力好像在那些机器人身上，又道：“……机器人不可损坏，他们都有自卫模式。”
010看看机器人坚硬的外壳，又看看自己的。
010：。
打不过。
他遗憾地打消了想要抓一个来拆拆的念头。
他刚刚好像没有查到自己的通缉令，此时放松了不少，把餐厅逛完之后，端着餐盘坐下，双腿晃荡了一下。
他拿的东西不少，闻落多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一半是甜点。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过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只是问：“这么多，你吃得完？”
010呆了一下，这时候才记起来闻落不认得自己了，也不会帮自己吃。
他很为难地盯着面前一大堆吃的一会儿，闻落道：“担心浪费，我可以帮你吃一部分。”
010眼睛一亮，立刻伸出手，把仅有的三份主食推到了闻落面前。
他说：“这样就可以吃完了！”
闻落：“……”


第319章 
最后闻落用自己想吃餐后甜点的理由换来了其他的甜点， 至于主食自然是留了一份给010。
进模拟仓也是相当耗费体力的事情，闻落胃口不小，虽然动作看起来依旧斯文， 但是速度很快地把面前的食物扫荡完了。
等吃完后， 才发现对面人像是蜗牛一样慢吞吞地吃着饭。
每个甜点都要尝一口， 尝一口甜的， 再吃一口咸的， 被好吃的眯眼睛， 像是尝到鱼的猫咪， 安排得非常好。
闻落：。
他只当这是偏远星球人的特殊癖好， 在一旁等待的同时查看了一下最终赛的规则，看见上面新增的一条后很轻地皱了下眉。
以往的联赛在最终赛都会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要求。
因为是真实模拟，地图太大，有些人也需要能源补给。
虽然场地内有要争夺的能源， 不过鉴于有些人实在太臭的运气， 联赛还是会允许选手带一名助手一起参与， 大多数人都会直接选择带个机器人，听话又顺手。
闻落想要按灭这条消息， 010叼着甜点凑过来了。
他叼着甜点的牙齿有点尖锐，明亮的黑色眼睛很快在屏幕上扫了一遍。
他阅读的速度极快，闻落觉得自己明明是同时按灭屏幕的，面前人的眼睛却亮了：“我可以去吗？”
闻落向来没有同伴， 更不同提这个不知道底细的人参加决赛了。
他冷静地放下自己的通讯工具：“我不需要帮忙。”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好奇地歪歪脑袋：“为什么？”
要是006在这里肯定会冷嘲热讽说，当然是因为淘汰的早， 可是010没有一点儿竞赛的概念，还努力推销自己：“我很有用的哦。”
闻落扫了一眼他跟前还没有吃完的甜点， 像是笑了一下，可是好快，010不太确定。
闻落说：“连这点甜点都吃不完，我们一起进场，恐怕三十分钟后你就要饿得冲出来了。”
010振振有词：“我可以吃机油！”
闻落：？
010说完这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999好像曾经说过仿真体不吃机油，于是虚弱地又补充了完了。
“机油味那么难吃的甜点我也可以吃。”
闻落摇摇头，示意他快一点吃完，又低下头继续查看消息了。
不过010飞快的阅读速度给他留下了点印象，在回去的路上，他看了好几次这个陌生人的眼睛，试图看出有没有改造的痕迹。
010发觉他在看自己的眼睛，还好期待地转过头，凑得近近的：“怎么啦？”
他的眼睛简直好看得过于标志，没有一点改造后的痕迹，闻落甚至能在里面清晰地看见自己。
闻落心脏错乱一拍，猛地撤开身。
“没什么。”
他垂下眼，从出生起就平稳跳动的心脏居然异常了一瞬，手腕上带着通讯工具叮叮咚咚地发出声响，闻落起身，看起来像是要进屋子查看消息了。
010是个非常尊重个人隐私的系统，虽然他是黏人精，不过是一个很有礼貌的黏人精。
闻落见他乖乖坐在小沙发上，似乎想要在上面讲究一晚上，于是抬手指了指隔壁空着的房间：“你可以住，里面的东西不要乱碰。”
010点点头，等人走了后跑去洗漱了一番，走到闻落指的房间里后，才发现里面堆了不少武器和机械肢体，钢铁和零件散落在地上，有些是被人改造过的仿真皮肤，010甚至眼熟地在里面看见了今天在大屏幕上看见过淘汰闻落的那双类似的机械手臂。
010：。
这个画面对一只系统来说，有些过于像是分尸现场了。
虽然屋子中间还有一张干干净净的床铺，010还是慢吞吞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一直到面对着退出了房间门，才飞快地砰地一声关上门，窜开了。
他可以当没有礼貌的系统！
“……”
另一头的闻落正垂眸回消息，刚刚心速异常，家里专门负责监管的人上报了，此时不仅医生，父母也来了一串的问题。
等回完后，他将手表扔在一边，神情有些疲惫，还来不及躺下，就听见外面响了一声。
靠坐在床头的闻落睁开眼，出声让管家把门调成单向可视，抬起头就看见那个陌生小孩儿逃命一样从隔壁窜出来。
闻落挑了一下眉。
他看见那个小孩儿先窜上了小沙发，过了一会儿，发现小沙发可以滚来滚去，就蹬着小沙发滚到了自己门口，姿态有点欢脱，又有点儿像是逃命。
闻落：“怎么了？”
几乎是010刚刚到门口，里面的人就出声了，速度快得010呆了一下。
难道耳朵改造了吗？
010低头看看地上厚实的地毯，不是很确定，蹬着沙发又往后退开了一点，屏住呼吸，希望里面的人没有听见自己的动静。
闻落站起身，想要看这人要做什么，要是其他家族派来给自己找事的，扔出去就好了。
他靠在门口，010趴在小沙发上发了二十分钟的呆，他就垂眸盯着这人头顶黑色的发旋看了二十分钟。
010腿麻了。
他有点震惊，小沙发是L形的，正好让他跨着骑，不知道腿为什么会麻。
他小心翼翼地背对着房间调整了一下姿势，一直看着他的闻落从这人的动作中看出些意思来，想到隔壁里堆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板，吓得门外的010几乎要炸毛了，抬头从被拉开的门里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闻落。
闻落低头和他对视了，弯了一下唇，是个故意有点恶劣的笑：“在这做什么？”
010可怜巴巴地说：“被吓到了。”
“哦，那堆东西，”闻落知道有人会怕那些散落的仿真人皮，闻言淡淡道，“被吓到了，然后来找我这个罪魁祸首？”
010呆住了，闻落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可是被吓到了找闻落，也是很有道理的事情。
闻落觉得自己再多说几句，面前人的脑袋上可能就要冒烟了。他眉宇间的疲惫散了不少，变成一种逗完人后的舒适和懒散。
他说：“想通了？”
010缓慢地摇了摇脑袋。
闻落低头看看这人骑着的小沙发，拉开门，露出自己身后宽敞的大床，上面几乎可以横着趟五个010也不挤。
他说：“睡？”
010还没有想通，还是点了下脑袋。
闻落于是松开手。
“来睡吧。”
“……”
第二天一大早闻落就起来了。
决赛时常不定，在这个星球上画了相当大一片区域，总共就二十四个人，恐怕前期会拉得很长。
闻落并不在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路过隔壁时，想到昨天把小孩儿吓得不清，草草把东西拼接了一下，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吓人。
光是昨天010蹬小沙发的样子，闻落就可以想象他会在自己床上怎么造作。
他让管家留了话，参加决赛至少要三天，让这人自己呆着，已经在旅店登记了他的名字，可以下楼吃饭。
隔壁也打扫好了，今天不许再赖在他房间，虽然他不回来住，但是会让管家看着。
这个世界是小气闻落。
010像是放了气的气球，扁扁地走到隔壁，一拉开门，就看见昨天四散的仿真皮已经被好好地叠放在了角落，零件也被拼好了，各种肢体堆叠在一起。
010：。
虽然这些机械拼好了是一样的，里面的零件也互通，但是看在他眼里，就像是把006的6放到了自己的数据库里那样明显。
好像是个分尸了还要把不同尸体缝合到一起的变态。
010：QAQ
他立刻追下了楼，找到工作人员，试图在闻落进入考场前联系上。
闻落昨天为了这人专门下来了一趟，工作人员抬头看见他还有点惊讶。
虽然大多数选手选择带的都是机器人，不过闻落对改造人那个不喜欢的样子，他以为这是闻落今天要带的帮手。
“你怎么在这儿？”
那些送帮手的航行器不是已经轻点完人数出发了吗。
010说：“我有事要找闻落。”
“找他？”工作人员皱皱眉，“恐怕他现在已经在航行器上了。”
不过落了一个助手，这也是很大的事情。
不过好在选手才进入赛场不久，之后还有一次投放物资的航行器，把这人扔下去也不是不行。
毕竟本来闻落就吃亏，闻家也不是好得罪的。
工作人员匆匆上报，很快得到了消息，在这里和010一起上了航行器。
010听见自己还要上航行器，有点不理解，看了工作人员一眼：“不能直接发消息给他吗？”
工作人员摇摇头：“选手们的光网已经被断开了。”
要是需要使用，他们要自己找装备，自己动手恢复，自然不会为了闻落打开。
大多带的帮手都是纯机器人，不仅可以算成一份能源供给，身手好，关键时候还能拿出来挡枪，闻落倒是一如既往。
010看见工作人员手上投放出一面屏幕，上面显示出好几个坐标，顶端还有一个他异常熟悉的滚动条。
工作人员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010说：“那是什么呀？”
“通缉令。”工作人员声音平静，他是这个星球本土的人，中央星的通缉令和他根本没太大关系。他一点没有注意到身边人飘忽了一瞬的眼神，只是道：“光脑前几天新发布的，一直是初级通缉犯，这一天一直在往上提，恐怕再过几天都要变成红色通缉犯了。”
红色通缉犯通常是炸了半颗星球才有的待遇。
工作人员撇撇嘴：“身份不明，样貌不明，就连犯罪原因也没写，一看就是大海捞针。光脑现在覆盖的这么全面都找不到，恐怕我们也够呛。”
010松了一口气，凑过去飞快地把内容看完了。
他凑过去时正好看见上面更新的一条。
【目标疑似最近于N750星球活动。】
N750就是众人脚下的这颗星球。
010飞快地又直起了身体。他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转开视线，工作人员也没有注意，正在一心一意调试机器。
“你手上戴着的是组队手表，可以捕捉闻落的信号，不过是一次性的，你们距离小于五米就会自己关机，到时候要记得摘下来，我们回收。”
毕竟里面什么资源都要靠自己搜寻，要不是闻落这个帮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入，这个手环也是破格给的。
010点点头，有点迷茫，他只是想给闻落发一条消息睡他的房间，但是为什么要进赛场了。
他坐在摇摇晃晃启动的航行器上，说：“那我怎么出来呢？”
工作人员看了眼现在和闻落快重合的坐标光点，轻点了几下，让这人穿上安全衣。
“马上就能出来了。”
毕竟上一场闻落淘汰得快，这一场应该也不会太久。
下方，赛场
众人进入赛场已经一上午，短短一上午就淘汰了四名选手，厮杀不可谓不激烈。
这时候听见上方传来航行器的声音，不少人从建筑物中探出头来。
N750星气候干旱，沙地面积占了将近百分之七十，不过资源丰富，算是一颗资源星。
头顶的光刺目，众人眯了眯眼睛，看见有四五架航行器在头顶穿行，带着降落伞的屋子箱从头顶落下，是明晃晃的诱惑。
他们这些人搜了不少地方，但是能得到最好的也不过是西瓜味的营养液和一些能源石头，其他的也再没有了。
倒是闻落眯了眯眼睛，隐约看出他附近下来的东西好像是个人形。
他没有经过改造，那些能源物资大多用不上，手上只有武器和基础的食物，倒是看见了个小蛋糕，不过懒得拿了。
虽然不知道投放的是哪种类型的物资，闻落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从藏身的地方站起身，盯紧了物资落下的方向。
另一头，010飘飘荡荡地在空中，戳戳自己手上的手表，上方的减速伞就跟着动了动。
他和手表有商有量：“这里路有一点难走，我可以再飘一会儿吗？”
手表里的智能系统：“当然可以，距离您的目的地还有四百米，我们可以绕着它飘三圈再降落”
010低头看看，他离脚下的地面还有几百米，晃晃悠悠的，按照路线，正好可以飘到闻落的光点所在的楼顶，要是闻落跑掉了，他也可以很快很快地改变路线。
010说：“好耶。”
带着人的减速伞兜着楼栋转了三圈，010像是一只小蒲公英，摇摇晃晃地落在了楼顶。


第320章 
闻落松开手， 从窗户翻进房间里。
他正是实力巅峰的年纪，身体修长精壮，手臂爆发的力气足够轰碎这扇窗户。
他袖子上沾染了点暗色的液体， 是强行把机械臂从人体上卸下后喷出的混合液。
闻落随手将用空了的能源石扔在地上， 目光扫视着这栋他第三个找到的房子。
闻落运气不好， 落地后周围一片荒漠， 走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看见一排建筑， 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顺手把凳子腿揣上了。
在两个小时后， 也就是刚刚， 他搜到了现在这个房子，把在这里埋伏他的一名选手干掉了。
这人运气比闻落好些，作为改造人找到了能源石，只是还没来得及变换形态， 闻落就用凳子腿把他砸晕了。
闻落上前去卸掉这人的改造肢， 听见周围传来航行器巨大的气流声时， 很轻地蹙了一下眉。
有补给就会把人引来。
他有点厌烦地松开手。
一条已经被拆开的机械手臂从他手上落下，砸在地上， 溅出一层尘土。
得快点结束。
窗外一条机械手臂已经被卸了，正等着淘汰的选手发现闻落像是要把自己另一条手臂也卸了，大叫了一声。
“你给我一枪就好了，拆我干什么！”
闻落停下手，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着急，赶时间。”
隔壁楼顶似乎又传过来一点动静，不知道是哪个选手看见落在附近的物资箱赶过来了。
要是快点解决这些人， 决赛早点结束，说不定回去还能逗两次还害怕的小孩儿。
还有就是刚才看见的物资，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闻落一定要过去看一眼。
闻落说着，手下动作不停，相当轻巧地一掰一折，机械臂发出脆响，像是脱臼那样轻飘飘搭在了选手身上。
他将这人的机械臂当武器一样在手上转了一圈，看清上面装载的武器型号后评价道：“挺先进的。”
被拆的选手怒道：“能不先进吗！”
这是他为了这次决赛特意换上了，谁知道还没来得及用就变城别人的了！
闻落自然也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手中把玩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耳朵捕捉到了远处飞快往这边赶来的选手的动静。
他跟前已经被淘汰的选手也听见了，大叫：“快把他们也拆了！你不是赶时间吗！”
闻落冷淡地没有分给这人一个眼神，垂眸收拾好了屋子，准备离开目光瞥到隔壁二楼时，目光忽然顿住。
在他的视线里，一个人影慌里慌张地从楼梯上窜下去，发现要被堵门，又窜了回来。
闻落的视线跟着身影上上下下，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另一头，
010落在房顶，打量四周，无端地觉得此时的场景有些熟悉。
他蹙起眉，甚至不需要看手腕上的智能表，就知道闻落跑到了隔壁第三个房子里面，好像一切都经历过一样。
好像自己真的出了什么Bug一样。
010很努力地想听听数据库里有没有传出什么检修进度，但是没听见一点动静。
010按照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从楼顶往下走，他踩着楼梯，还没有下到下一楼层，就听见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他站定了，从走廊的窗户往外看，看见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正飞快向他的方向而来，脚底似乎还在喷火加速。
010露出了相当疑惑的神色，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远远看见还有几处减速伞的位置好像也有人影窜过，意识到了什么。
010：。
好像被当成物资了。
010手忙脚乱地下楼，奈何他下楼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门口，要是下楼恐怕会被撞个正着。
010屏气凝神待在二楼的房间里，听见这人上楼后，才伸手推开窗户，试图从二楼翻下去。
窗户下正好有一楼大门顶的水泥台作为过渡。010很努力地从窗户往外跳，还没有成功，忽然被人托着腿往窗户里头塞了回去。
发现自己又回来了的010：？
他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转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闻落的声音。
“在这儿待着。”
闻落说完就攀着屋子外面的水管上去了，010呆了一下，从窗户里探出自己的脑袋往外看，只能看见闻落跳进天台的身影。
打起来了。
010听见顶楼轰轰轰的爆炸声，觉得整栋楼好像都系上了减速伞那样摇摇晃晃。
010慢吞吞地靠着墙坐下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幕好像也有点眼熟。
他有心想用小触手在数据库里翻翻，可是进了这个世界之后，数据库就好像被封掉了，他自己都进不去。
010有点不开心地扒拉了一下手边的桌角。
屋顶的闻落没花多少时间就解决了战斗。
他翻上楼顶时，之前赶来的选手发现减速伞被人好好地折了起来放在角落，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什么物资，正蹲在角落动脑子。
闻落：。
他像是想笑，又忍住了，抬手拿起刚刚拆下的机械臂，对准蹲在那里的人就轰了一炮。
角落的选手反应很快地原地滚了一圈，谁知道闻落像是故意用这炮逼他换位一样，选手刚刚站稳，又是一炮冲着他手臂上的能源。
选手骂了一声，手臂上打开一半的枪口被轰坏，来不及动手，只好从天台直接翻了下去。
靠着窗的010：？
他震惊地看着有人掉下来，还没伸出脑袋，那人就从他视野里灵活地一溜烟跑没影了，过了一会儿，闻落才从楼上走下来。
“没事了。”
010有点纠结：“可是，我在飘的时候，还看见了别人也在往这里跑。”
飘的时候？
闻落笑了一下，声音放温和了不少：“没事，他们看见有人掉下去，就知道物资已经被拿了，不会轻易过来试探。”
010对自己被拿走了这件事接受良好，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闻落：“我的减速伞呢？”
闻落就知道是他折的，又说：“伞也好好的，我放在屋子里了。”
010满意地点点头，视线忽然落在闻落手中拿着的武器上。
闻落靠在门口的姿态实在太过自然，甚至会让人忽视了他手里看起来极为凶残的机械残肢。
010不是很确定地看了两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闻落就迅速扔下了手中用来当武器的残肢。
房间里响起“哐”的一声，010揉了揉耳朵，好重哦，这个机械臂看起来笨笨的。
闻落面不改色地进门一步，伸手把身后的门板拉上了。
视线被彻底遮挡，010有点遗憾地收回视线。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组队手表，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手表已经自动报废了，现在就是个没用的空壳。
010伸手摸摸，有点喜欢这个手表。
闻落确定门关好了，才有闲心问自己一看见这人就想问的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落在屋子里找了个地方坐，就在010不远处，010有一点想坐在他腿上，相当馋地看了一会儿后，软趴趴地趴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心，回答道：“我想睡你的房间。”
闻落一怔，就这件事？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观察了一会儿闻落的表情，他虽然对人类的表情不是很敏感。
010很努力地看了一会儿，觉得沉默时间好像有点长了，于是明白了什么，像是被放气的气球一样，变得扁扁的，脸颊上的软肉被桌面挤起来一点，有点可怜地问：
“不可以吗？”
010有点失望，又想了一个解决：“那我可以睡客厅吗？”
闻落：“……”
他捏了捏眉心：“这和睡哪里没关系，你怎么会进来的？”
“我要找你，”010好诚实地说：“工作人员说我昨天登记了，让我坐飞机进来的，他说我可以很快出去。”
闻落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他头疼又好笑，几乎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先说：“不是飞机，几百年前都没有飞机了。”
010“哦”了一声，纠正了一下自己：“让我飞过来的。”
闻落又笑了一声。
两人面对面坐了一会儿，闻落看着010无聊得左右滚他软乎乎的脸颊，没忍住把人按住了。
他说：“桌这么硬，有什么好滚的？”
010于是停下来不动了，慢吞吞地抬起头，小巧的下巴搁在桌面，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不知道为什么，闻落看见这个模样的小孩儿就有些手痒。他摸了摸身上的东西，只摸出来西瓜味的营养液。
010还没有喝过营养液，被递过来的时候还相当好奇它的味道。
营养液被存放在软管中，另一头可以靠暴力撕开。010试着咬了一下，牙齿差点崩了，震惊又难以相信地看着手里平平无奇的营养液。
闻落都要看笑了。
原本在决赛中绷紧的神经松懈了不少，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指导他：“用尖的那颗。”
010当然知道，很凶地看了一眼嘲笑自己的闻落，背过身自己咬开了。
呜，好难吃。
---
010来的当天是中午，一下午闻落让他待在屋子里，把之前拆下来的金属手臂放进他怀里，想到010害怕那间屋子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花了点力气单独把上面的武器拆下来给人拿着了。
010抱着光子筒坐在屋子里。
闻落低头给他调试好最通用的参数，声音温和地说：“你坐在这里，要是有谁进来，就一炮轰过去。”
010闻言，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黑洞洞的炮口，又看看距离自己只有三米的门口，不是很确定地重复了一遍：“直接轰？”
闻落“嗯”了一声：“不用担心，光脑检测着的，不会死人。”
010于是“哦”了一声，开开心心地抱着炮筒了。
闻落说：“好好待着，回来给你奖励。”
010歪了歪脑袋，乖乖抱着炮筒的样子简直相当人畜无害。
在大屏幕上不少人看见了这一幕，都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010：“奖什么呢？”
闻落想了想，笑道：“奖你吃一个小蛋糕。”
010眼睛亮了。
荒漠的温度白天高达七八十度，要是没有改造过的人眼甚至无法直视太阳，要是不戴防护装备，时间一长，人甚至会失明。
好在闻落从之前被他卸手臂的那个选手身上扒下了防护装备，此时走的还算轻松。
他先在顶楼确定了一遍周围没有朝这里来的小队，然后飞快下楼，向上午看见小蛋糕的地方去了。
他的运气一如既往糟糕，虽然找到了那个小蛋糕，但是其他的食物还都是最难喝口味的营养液。
闻落拿着满手的营养液，思考回去之后小孩儿会不会被难吃的哭出来。
毕竟西瓜味已经算相当好喝的了。
“……”
010来的当天晚上，闻落甚至给他在荒漠区域找到了一间不错的木房子。
这显然是官方为了这次联赛故意建造出来的，和之前几栋房子一样，孤独又突兀地矗立在荒漠之中。
就算在夜间，选手也通常都在拼命搜集物资，甚至找机会偷袭别人。白天荒漠的温度太高，阳光之下无所遁形，根本不方便行动。
黑夜中，数名鬼魅般的身影窜了出去，试图抹去其他人的生命。
这头，闻落不知道从哪个物资箱里翻出了一条碎花蓝边的毛毯，搭在010身上显得相当合适。
围着看屏幕的观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这两个人是来野炊的吗？还有那条毯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啊？！
毯子在比赛中可以说是相当无用的东西，选手大多经过改造，机械臂就可以产生足够的热度。在比赛中，第一重要的物资是能源石，第二是食物，生活物资只能排到第三，更不用说有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毯。
010倒是相当喜欢这条毯子，被盖上之后兴奋地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又骨碌碌滚回坐在床边的闻落身边。
他说：“我的了吗？”
闻落轻轻颔首，见他又要滚走，伸手按住了。
他说：“让你好好睡的。”
可是010有一点兴奋。
这条毯子很漂亮，上面的纹路好漂亮，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有的漂亮东西。
闻落按不住这人了，只好说：“出去后还给你买，快睡。”
010“哦”了一声：“好哦。”
他趴下，忽然又抬起头看了一圈周围：“不会有人来吓我了哦？”
010显然是被当做物资时往这里跑的人吓到了。
闻落“嗯”了一声。
010好亲昵地蹭了一下他的大腿，满足了一下今天想了一天的动作，又飞快地缩回自己的位置：“闻落晚安！”
闻落顿了顿，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问这人的名字，就是为了避免之后更深的纠缠。
他叹了口气：“晚安。”
闻落见010闭上了眼睛，不动声色地把地上用来当武器的两个机械臂踢远了点，
窗外黑压压的一片，温度骤降，就算在屋子内都有一种冷气从脚底攀爬上来，一点点结冰的错觉。
从窗口呼啸而来的风似乎掺杂了不少碎砂砾，敲得窗户阵阵作响。
闻落靠坐在床另一侧，抱着臂闭目养神。
就这么靠了一会儿，原本很安静的小孩儿忽然自动地滚到了他身上，闻落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可以确定这人还没清醒。
什么臭习惯，要是旁边睡了什么坏人怎么办？
闻落想。
010毫无知觉，感觉自己额头好像被弹了一下，好可怜地缩回罪魁祸首怀里，还迷迷糊糊地问：“明天还有小蛋糕吃吗？”
搜了一天，浑身上下只有五条营养液的闻落面不改色地说。
“有。”


第321章 
闻落第二天一早就睁开了眼。
010在他身边睡得困呼呼的， 感觉到他动了，在毯子底下挣扎了一番，钻出一个脑袋。
“没事， ”闻落镇定地按住他， 语气和缓， 带着点哄人睡觉的意思， “还不到点， 你继续睡。”
010好自觉地骨碌碌滚到他身边， 不动了。
闻落看了一眼决赛转播镜头还没开启才起身。
只要有选手被淘汰手表都会通知， 昨天晚上他的手表响个不停， 赛场里不知道是怎么一番腥风血雨。
但是闻落遇见的最大困难就是身边人喜欢骨碌碌地滚进自己怀里，他不得不好好抱着，不然这人睡不老实。
还好光脑有检测机制，会随机黑掉有关选手个人隐私的画面， 不投到决赛转播的画面上。
闻落收拾好后开始搜寻周围的物资。他运气不佳， 一直到太阳斜斜地照射在身上时也没有翻到第二块蛋糕。
看着他的屏幕的观众都不知道这人在找什么， 明明找到了许多高能量能源石都不满足。
觉得自己运气相当背的闻落停下了动作，似乎有什么在针对自己。他面无表情地扔下了资源箱， 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番，定在了某个选手的藏身之处。
半个小时后，010就像是被肉钓到的小狗，从被窝里拱了出来， 凑到闻落放在床边的小面包上。
闻落伸手指按在了他的额头上：“起来在吃。”
010就是很想在床上吃。他赖了好一会儿才懵懵懂懂地起来，眼里还有没散去的困意，等用掉闻落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洗漱球后， 转头看见桌上堆满的能源石。
洗漱球和蛋糕一类的物资在决赛中堪称可有可无，但是能源石就不一样了。
能源石相当漂亮， 整块石头浑然一体，里面像是晶蓝色的液体光华流转，几乎叫人移不开视线。
闻落笑了一声：“喜欢？”
010睁大眼睛看了好久，觉得这东西和自己长得有点像。
他有点困惑地扒拉了一下，闻落见他喜欢，就把收集到的石头都放在他怀里了：“都是你的了，我用不上。”
010低头看看自己满怀都装不下，甚至在往下掉的能源石：“拿不下了。”
他伸手扒拉了一块捏着，闻落想起来这石头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皱了下眉，忽然起身从旁边拿了张手帕，坐过去一块块擦了一遍。
幸好他这么干了，因为下一秒他就看见面前人捏捏能源石，过了一会儿后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闻落倒吸一口冷气：“你做什么？”
能源石看起来就是一块长得漂亮一些的石头，和旁边的小蛋糕有天壤之别。
他迅速伸手把石头拿走，石头上半个牙印都没有，反而是010可怜巴巴地捂住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说：“不是我的。”
闻落好气又好笑：“之前可能是，但是你咬了就肯定不是了。”
不是这个意思。
010慢吞吞地说：“里面的是什么？”
闻落手指动了动，把能源石收起来了：“光脑在一个世纪前和人类共同研究出来的，其实是某种能源的浓缩体，看起来像是石头而已，里面什么也没有。”
010很认真地说：“咬起来也像石头。”
闻落沉默了，并不是很想问小孩儿是不是还咬过石头。
010有点困惑，自己觉得眼熟难道是因为一样漂亮？
这个检修世界奇奇怪怪的，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出过什么问题一样。
010有点担忧地看看闻落，不知道检修世界会不会检测出闻落，然后在杀毒的时候把他杀掉。
然后他就看见闻落相当绝情地把床上散落的石头通通收了起来，010睁大了眼睛，担心一扫而空了：“不是说都是我的了吗？”
闻落好冷酷地说：“咬了就不是你的了。”
010震惊地看着说话不算数的人，有点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想要。”
闻落更冷酷了：“想要也不给你。”
“我觉得它好眼熟，”010更可怜了，“可是不咬一下，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眼熟呀。”
闻落说：“咬了之后你知道为什么了？”
010被问自闭了。
托闻落冷硬的行事，010今天早上宁愿吃营养液也没有吃小蛋糕，看起来是相当生气了。
一整个下午，闻落带着人搜物资，他负责杀埋伏自己的选手，卸机械肢，拆下来给010用。
010负责找物资，发现是难吃的营养液，塞到属于闻落的盒子里，发现有点好看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机械，塞到自己盒子里。
到了傍晚，窗外天色相当昏暗，远处的飓风卷起，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黄色，窗外的可见度在肉眼可见地降低，入目都是黄彤彤的，户外的人要是张嘴就可以吃到一嘴的沙子。
大风暴来了。
好像还在生闷气的010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粗粝的砂石被卷在空中，底下原本有的两棵树都被卷着一起飞走了。
010跟着一起转头，看见树消失在视线里后“哇”了一声。
这是N750星相当常见的自然灾害，有些类似于古地球的沙尘暴，会让所有电子元件失灵。
要是010出去，恐怕会变成一个泥人，然后相当自闭地回来。
闻落想到那个场景就笑了起来。
听见声音的010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在想什么很坏很坏的事情。
他下意识很不愿意出门，好像这种天气出去会已经发生过什么很可怕事情一样。
010下意识拽了一下自己柔软的发尾，他像是忘记自己还在闹脾气了：“这是怎么了？”
闻落的目光落在外头昏天黑地的画面，笑了一下，解释了一通外面情况的由来。
他看看着外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010，开口道：“人要是出去，也会被吹飞。”
他眯了眯眼睛：“和你看见的树一样。”
010“哦”了一声，他飞过了，不是很感兴趣。
“大风暴的时候所有电子元件都会失灵，”闻落一直没看出来小孩儿改造了哪里，虽然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这人说用先进的技术改造了脑袋，可是能改造大脑的也只有顶尖几个世家。他试图让小孩儿多搭理自己一下，逗道，“你是不是小机器人，所以也失灵了不搭理人？”
谁知道这一下更捅马蜂窝了。
010又低头看看自己，他才没有失灵，他就是不和闻落说话！
小孩儿气性好大，一下午就和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在赛场里没什么能用来哄人的东西，闻落头疼了一下午。
闻落缓缓地叹了口气：“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听见这话，原本在盯着属于他的决赛转播的观众心中都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昨晚一夜之间，淘汰了十八名选手，选手之间的互相厮杀，淘汰的名字都可以从腕表上看见。
观众还以为闻落昨天夜里被杀了，毕竟睡下之后他们屋子里就一直保持着昏暗，甚至连呼吸声都很轻，不知道什么时候属于他的屏幕就黑下来了，众人完全没有往隐私保护那一种可能上想。
谁知道第二天这屏幕又亮了，闻落不仅没事，还在外面搜寻一番似乎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后，面不改色地抢劫了两个选手。
观众们都懵了，不明白闻落既然有这样的实力，之前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淘汰。
有人说：“他都是趁其他选手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袭，就是为了防止选手使用机械体，要是被提前发现，恐怕就要输了。”
还剩下七个选手，众人盯紧了大屏幕上的画面，只有之前被抢劫淘汰的两个选手黑着脸看着闻落用他们的物资哄人，气得机械臂都在喷火。
得亏没哄好。
闻落浑然不知道屏幕后的人都在想什么，他先检查好了门窗，保证回来给010带其他好吃的后，就从窗户翻了下去，几乎是一转眼就消失在沙尘之中。
010有点迷茫地看了一眼大门，为什么不走楼梯呢？
他想不通，转身捣鼓了一下闻落给他留下的东西。
闻落把能源石全部带走，所有营养液和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留下了，010有点无聊，扒拉了一下，发现里面有几个能接收信号的东西，想来闻落已经用他们把周围的选手都看了个遍了。
010不感兴趣地扔开，看看躺在桌上五颜六色的几个营养液，慢吞吞地找了个杯子出来。
另一头，藏身的其他六个选手内斗的严重，他们存活者的名单心知肚明，都想趁着大风暴最混乱的时候趁机靠近动手，结果一个撞上两个，就这么混战了起来。
闻落在远处静静等了一会儿，大风暴时更换能源石的舱口会失灵，他等着这些人打完一波，估摸着能源差不多耗了大半，才幽灵般从藏身之处掠出。
还在彼此厮杀的选手察觉不对，在手表震动三次后，终于心照不宣地联合起来。
他们背靠背看着昏暗混乱的四周，终于在狂沙中看见了靠在残破墙壁上，静静看着这边的人。
闻落。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爆冲出来，虽然不知道闻落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先淘汰他就对了！
闻落后退了一步，作战服的口袋被划破，能源石像是不要钱一样从他口袋里落下来。
他对面的选手懵了一瞬，像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闻落很轻地啧了一声。
他出来之后想着要哄人又收集了不少，全擦好了揣身上。
白擦了。
“……”
十分钟，二十分钟。
010等在房间里，有点蔫巴了。
他看看自己弄出来颜色奇怪的营养液，又看看外头好像小了不少的风暴，慢吞吞地推开窗户，抱着柱子从二楼滑到一楼去了。
屋子外头还有物资箱，010翻了翻，没有从里面找到漂亮石头。
010歪了歪脑袋，看向了对面的屋子。
唔，他可以自己找石头。


第322章 
于是等闻落解决完所有对手回来的时候， 他看见的就是空空如也的二楼。
他怔了一下，觉得这一幕似乎也相当熟悉。
闻落摇摇头，挥散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错觉。他仔细查看一遍， 发现碎花毯被好好地叠起来放在床头， 屋子里的一切都被人仔细的整理过， 桌上摆着一杯不明液体。
闻落尝了一口， 恨不得自己失去味觉。
决赛已经结束， 他们这些选手应该一起被接出决赛场地， 但是闻落还要回来接人， 联赛官方就给他留了一辆车， 到时候自己开走。
此时的决赛转播还没关上，观众们看他从楼顶找到一楼，又打开衣柜，甚至弯腰看看床底下地找他那个助手， 都沉默了。
没找到人影的闻落伸手在手表上点了几下， 手表很快投射出附近的地图， 上面一个小光电一闪一闪的。
闻落估计了一下两个人的距离，很轻地挑了下眉。
跑得还挺远。
他和联赛确认过东西可以拿走， 把毯子收进了自己随身的包里，看着那一杯不明液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人端走。
他寻着光点一路找过去，站在这栋楼的大门口时往上看了看， 这是一个装修相当精致的别墅，两层楼高，从窗外看进去， 可以看见里面的布置也相当精美，是官方的布置中难得花了心思的。
闻落居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推门进去， 跟着手表投射出来的路线径直靠近一间屋子，到了门口时才停住脚步。
他一手端着杯子，一手还拎着从前一个屋子里收拾出来的东西，很有礼貌地在门口敲了敲。
这间屋子有一个相当大的物资箱，010半个身子都钻进去了，听见动静才又把脑袋抬起来。
他说：“来啦！”
听见这声的闻落眉心跳了一下。
怎么在赛场里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明明都不知道外头的人是谁。
他站在原地心平气和地等着人开门，里面却没动静了，闻落垂眸看着和自己几乎融为一个的光点，伸手又敲了敲。
面前的门板像是回应一样从里面被敲响了两下。
闻落被逗笑了。
屏幕底下的观众面面相觑：“我们这是在看什么？”
“不知道啊。”
通常决赛结束后两天，官方就会发布胜利选手的奖励和获奖感言，要是选手状态好甚至会当场发布。
现在闻落看起来状态不错，微型摄像头冲着他抖了抖。
闻落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东西的存在。他伸手捏住了摄像头，整个屏幕立刻变成一片黑暗。
闻落把摄像头捏坏，又给官方发了消息，要求录播。
官方很快为这次失误道歉。
闻落发讯息的一来一回时，他跟前的门被打开。
010已经转身跑回去继续把石头重新点完。
闻落打量了一圈屋子，角落的箱子里全是能源石，有小山那么高，冒出一个尖尖，几乎要把小孩儿都埋了，旁边还摆着大大小小七个小蛋糕，就连营养液也是最流行的口味。
运气很好。
他站定了，等010忙完，钻出来面对自己才开口：“都是你找到的？”
010点点脑袋，眼睛亮晶晶的，被能源石映着，原本澄黑的眸子像是在发蓝光，好像在等着被夸。
闻落很快注意到他手边的能源石上似乎有一排小小的牙印。
他眉心一跳，收回了想夸人的话，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牙齿没掉？”
010摇头。
闻落看了看这些能源石的数量，赛场内能源石数量有限，他们这些选手搜也搜不来这么多石头。小孩恐怕找到了不止一个选手藏东西的地方。
闻落走近了，视线落在几乎要把010埋了的能源石堆上。莹蓝色的光照得他眼底似乎有几分冷意，看起来相当不好接近。
010也抬头看着他，忽然，来这个世界后一直像是坏掉一样的数据库震动了一下。
010歪了一下脑袋，来不及进去看，脑海里跑出来一段画面。
画面他也坐在一堆能源石上，站在他对面的闻落抬头，好冷淡地看了自己一眼，开口道：“能源石可以带走，你有这些，想在哪颗星球上落脚都不是问题。”
他拥有和现在一样的仿真体，闻言抬头看看闻落，好礼貌地说：“我可以在你家里落脚吗？”
他说：“既然什么星球都可以，你家里应该也可以。”
逻辑好严密！就连现在的010听来也觉得没问题。
画面里的闻落盯了他一会儿，浅色的眸子和现在一样有点泛蓝，听见这一段似乎心情复杂，薄唇微启，像是要说什么。
010还没听见他的答复，画面突然黑了。010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看了一眼数据库，发现它没有动静了。
010陷入了沉思。
他明明之前每天都有看自己的数据库，从来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过。可是999和自己说过，这是一个检修世界。
这个世界硬生生改掉了这个习惯，是不是因为数据库在检修？
010有点发愁，自己原来坏掉了吗？如果修不好，出去是不是会直接被送去修理厂。
他好纠结，要不是不能进数据库，小触手已经在数据库里摸来摸去了。
闻落见他看见自己后就发起呆，都要气笑了。他想了想自己离开时010一整个下午就理了自己一句，于是问：“还在生气？”
010回过神。他抬起脑袋，不是很确定地说：“你现在应该凶我。”
闻落好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凶你？”
010好迷茫，他也不知道，但是画面里看起来闻落就是要凶人了。
他拉住闻落的手，说：“凶一下？”
闻落挑了一下眉，不是很明白他要做什么。
010说：“凶我一下。”
闻落原本勤勤恳恳整理着准备把这人的战利品也运走，依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确定了010不是在开玩笑，于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闻落不说话时整个人气压相当低，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压迫感十足，甚至能让人忽略那张俊美的脸。
他眼底被映得泛蓝，说话语调有点慢，但是很稳，低沉沉地问：
“找凶？”
就两个字，010就被凶得仰了仰脑袋。
被凶到了！但是记忆没有跑出来。
闻落很快收敛了冷淡的神情，他还记着出来的时候010还在和自己吵架，凑近观察了一会儿：“凶完了，不生气了？”
010记起来了，原来自己还在生气。
他从来没有这样和闻落闹过脾气，甚至觉得还有点好玩。他想想说：“还想再生两天！”
闻落轻轻地叹了口气。
“……”
两人出了赛场，010抬起头，看见好几个航行器从自己脑袋上消失，出赛场的时候还有好几辆遮盖严实的车，010用小触手偷偷溜进去看了，里面都是银白色的舱。
他拉拉闻落问那个是不是睡眠舱。
闻落一出赛场，就被家族派来接他的人围住了。
闻落皱眉，
家族派来接他的人目光落在他身边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身上，目光里包含很多意味。
闻落一开始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一直到他看见到旁边一辆车自动打开车门，出来的选手露出身后银白的东西。
闻落反应了过来：“那是治疗舱。”
治疗舱！
010很精神地竖起了耳朵，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很高，虽然没有系统世界那么高，不过光脑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他说：“我也可以躺吗？”
闻落看看他，忽然收回你又没有受伤这句话。
“可以，”他说，“不过N750上没有这种治疗舱，都是从中央星运来的。”
他镇定地说：“要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中央星。”
周围的几个下属闻言神色一个个古怪起来，好在都没有出声。
“可是，我有点着急。”
010想要知道治疗舱可不可以让他的数据库再漏一点画面出来，要是直接治疗好了就更好了。
他歪了一下脑袋，想想自己之前在画面里看见的内容，低头点了一遍自己揣着的能源石：“它们很值钱哦？”
闻落不是很明白他在想什么，“嗯”了一声。
010看起来蠢蠢欲动，像是要上去问刚刚下来的那个人能不能让他躺一下了。
闻落立刻伸手拉住人。
010转头，看过来的眼睛好像很生动地向他投射了一个问号。
闻落：“……那个治疗仓只能治疗一次。”他说：“再用要回中央星充电。”
周围的下属剧烈地咳嗽了起来，010歪了歪脑袋。他的小触手可以到处乱摸，这个时候已经摸到治疗舱了。
“明明有电，”010有点不理解，凑近了闻落，“你是想要我们一起回中央星吗？”
闻落不知道自己哪里露馅了，只能看了一眼周围反应过大的下属们。
下属们低头避开他的视线，闻落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他之前没想过自己会带这人一起离开，此时斟酌着开始措辞：“中央星虽然竞争激烈，但是基础设施好，更繁华，而且你认识我，做事能方便不少，和N750比起来……”
010好耐心地听他说完了一串中央星的好处。
闻落低头和他对上视线，才慢慢道：“当然，我不是说N750不好，你可以仔细考虑。”
他这话说的带一点不情不愿，不过010听不出来。
他见闻落像是说完了，于是好矜持地开口：“好啦，那你现在可以邀请我了。”
闻落听见这话顿了顿：“什么？”
“不是想一起回去吗？”010说，“我考虑好了，在等你邀请我。”
闻落心脏砰砰跳了几下，他抬手按在胸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慢地说：“那过几天，你和我一起回去？”
010试探地凑近了一点，观察着闻落的神情，发现他好像不排斥，于是好亲昵地蹭蹭他。
“好呀，但是下次不能骗我了哦。”
“要直接邀请我！”


第323章 
010还记得自己是个通缉犯， 在去中央星之前偷偷地看光脑在自己的通缉令上加了什么内容，发现都是有点奇怪的。
比如他今天用闻落的账户偷偷买了冰淇淋，光脑就不会发现， 但是因为他有点好奇屏幕上的冰淇淋照片自己能不能尝到， 就用小触手摸了一下。
通缉令最底下就会蹦出奇怪的标注：【目标人物在冰淇淋摊附近出没， 爱吃草莓冰淇淋， 请市民注意， 远离所有手持草莓冰淇淋的人。】
这个光脑看起来有点笨。
还好闻落只让自己买一个口味的。
之前还有下属好像要和闻落说光脑发了个红色通缉的事情， 但是闻落看起来很讨厌光脑， 只听了个开头， 听见是光脑的事，抬起头眼神冷淡地让下属离开了。
010悄咪咪把冰淇淋塞进闻落手里，小触手偷偷摸摸去摸了监控，他刚刚伸进监控链接的数据库， 里头的数据立刻在化为无数个细小的触手缠住他的触手， 像是泥沼。
光脑好像追过来了。
010很惊恐地把小触手抽出来了， 甚至在闻落身上蹭了一下，总觉得沾上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闻落察觉不到触手的动静， 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还在空气的投影上点点画画，在和家族的人沟通什么时候回中央星。
所有进入中央星的人都会被自动检查身份凭证，要是没有身份凭证的人进入立刻就会被检测出来， 要是第一次进入中央星，没有备案的也会被当局带走检查。
闻落想到这个，转头问010：“你的身份ID是什么？我给你填表。”
010歪了歪脑袋：“什么？”
闻落把光脑在中央星极大的权限给010说了一遍。
010懂了， 光脑的网络是覆盖在整个星球上的一个泡泡。
他沉默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道：“我好像没有身份ID。”
不过通缉令ID倒是有， 好几个。
没有身份凭证？
闻落皱起了眉：“光脑早就全星域覆盖，偷渡客几年前全灭，就连偏远星球的居民也有身份凭证，唯一没有的一批人，就是反光脑的人。”
这群人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亡命之徒，像是**信众一样，察觉光脑从网络中投来注视，就会像是老鼠一样撕咬上去，甚至曾经做过轰炸政府大楼和光脑载体的事。
闻落看了面前还没自己高的小孩儿一眼：“你这么坏吗？”
010很认真地点点头。
闻落端详了他一会儿，010察觉到他的目光，往前凑了凑，还很期待地问：“看出来了吗？”
他纯黑的眼睛看起来极其漂亮，眼尾有点挑，可是眼型却是圆滚滚的，黑白分明的瞳仁看起人来相当专注。
好黑暗。
闻落轻轻地吸了口气。
他说：“偷渡客的漏网之鱼，我会让人给你弄一张身份证明。”
010歪歪脑袋，还在纠正：“不是偷渡客呀。”
他说：“我是反光脑！”
要不然，自己怎么是一个这么可怕的通缉犯呢？
闻落：。
“你是的话，”他很认真地说：“那反光脑组织很快就要完蛋了。”
010：？
“……”
闻落带着愤怒的010上了航行器，从N750星回主星要半个月，更不用提他还要中途进入另一颗星球，花费的时间更多。
不过闻落丝毫没有旅途太久的烦恼，他正皱着眉和010讲道理。
010找到了那么多能源石，整天晚上都抱着睡觉，偶然发现有时候摸到几颗特定的能源石，他的数据库会有点动静，虽然不会跑画面出来，但是哐哐响。
010抱着那几颗能源石去问闻落，闻落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能源石，想起来这人在赛场做了什么，眉心一跳。
他说：“这些是高级能源石，限量特供，只有中央星的一批人用的起。”
010陷入沉思，想知道自己如果用小触手多摸几块这种石头，数据库会不会打开。
闻落说：“我也有，你想要？”
010迟疑地点点脑袋。
闻落盯着那些石头看了一会儿，很遗憾似地叹息：“可惜，高级能源石不能给脏鬼用。”
010很严谨地纠正：“我不是脏鬼。”
闻落指指石头，哪怕他已经处理过那批石头，还是不能让人养成这种不好的习惯。
“咬石头的都是，”他顿了顿，补充道，“咬过就是。”
“……”
010很好脾气地原谅了闻落骂人。他趴在舷窗上看着窗外，自从从决赛出来之后，闻落身边一直都跟着家族的人，这次身边空空如也，010还有点不习惯。
闻落带他停的星球比N750靠中央星一些，不过来的地方看起来也是贫民区。这地方污水横流，就算如此，光脑也知道贫民区所有人的身份信息，没有人能够去作奸犯科发横财。但是他们的补贴全部由光脑发送，没有一点人为贪污的可能。
两人穿过横七倒八的房子，从低矮的房间里进去，一路走一条向下又黑漆漆的通道。
010低头踩闻落的影子，一不留神踩进了污水滩里，像是应激的猫咪那样窜了起来，就连在决赛赛场里闻落都没有看见过这人这么敏捷的身手。
闻落把人接住了，他有点不习惯地皱皱眉：“怎么看？”
010低头看看黑漆漆的路面，小声说：“脏水咬我。”
闻落看了一眼他穿的鞋子，没湿，于是拍拍人：“下来。”
010和他商量：“可以不下吗？”
闻落没说话，010主动抛出诱饵：“我一个礼拜都不咬石头。”
闻落勉为其难地轻启薄唇：“一个月。”
010很大方地答应了，反正他已经咬过了，之后不咬也可以。
他趴在闻落肩膀上：“走啦。”
闻落倒像是很习惯这里，稳稳抱着人走，甚至在昏暗的走廊里也没有踩进任何一个脏水坑。
他扫了一眼面前：“到了。”
底下的路四通八达，好像顶上的房子都只是伪装。
两人停在了发黄的透明帘子前，不知道在等什么。
010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光脑的痕迹，有点好奇地问闻落：“这里是反光脑的根据地吗？”
闻落还没回答，两人跟前的帘子自动朝两侧打开，有人道：“可别，我们只是不想时时刻刻都被监视翻不了身而已，不至于反光脑。”
帘子后头是个狭小的房间，正中央放着很有年代感的手术台，角落里都是些七零八落的机械残肢。
手术台后走出一个相当瘦弱的男人。
男人穿着白大褂，因为太瘦，穿着宽松白大褂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张白纸。
刚刚下来的010慢吞吞地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这个人比纸人还要吓人一点。他小声说：“他是不是营养不良？”
闻落解释道：“他身上的机械很贵，出不起专门的保养费用就只能用身体硬抗着，对身体伤害很大。”
医生说：“成长性机械。”
闻落淡淡道：“不如说是寄生，等把你耗死了还能安在这地方其他人身上。”
这人一点也不介意闻落的话，听见这话时，还笑眯眯地点点头，像是很赞同的样子。
“闻大少又来了，”年轻医生说，“这次又有什么好事？”
闻落说：“帮我弄一张他的身份凭证。”
他指了指010，年轻男人转而看向010，看了一会儿后，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真不是他大惊小怪，就算是在贫民区，所有人也借着光脑的帮助换了肢体，以求赚到更多的钱，可是这人身上可是纯**。
年轻男人不信邪，低头又揉了揉眼睛，闻落伸手把010拦在自己身后，脸色冷冰冰的：“我没有让你检查他。”
年轻男人再抬起头的时候，被揉过的右眼变了颜色，甚至露出了里头的机械构造，摄像头一样的眼睛黑洞洞地看着010。
010这个时候才发现这是一只假眼睛。
年轻男人这样子吓到过许多来这里的客人，闻落想叫他收回去，谁知道身后的小孩探出脑袋看了看，又慢吞吞缩回去了。
010小声和闻落咬耳朵：“这个眼睛，有一点丑。”
因为不能说别人坏话，他还很认真地用手比划了一个好小的距离，说：“我只是说眼睛，有这么一点点丑。”
闻落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指：“就是很丑。”
医生没在意闻落的故意抹黑，盯了010一会儿，疑惑地开口：“这人身上真的没有一点改造过的地方，比你还纯，你是不是真对机械过敏啊？”
不然他可从来没见过闻落抱人进来。
010盯着这个人，脑袋里的数据库似乎动了一下，数据库里很娴熟地放了点画面给他看。
画面里的医生似乎经历了和刚刚一样的事情，看着010的神情古怪了一瞬，对闻落挤眉弄眼道：“他恐怕真的没有改造过其他地方，就是脑袋有一点问题。”
站在他对面的010歪了歪脑袋，没有生气，只是道：“我听见了，你是一个没有礼貌的人。”
闻落像是很赞同地笑了一声，010转头看看他，不是很确定地说：“你在嘲笑我吗？”
“不，”闻落说，“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
“……”
010回过神，看看面前要开口的医生，慢吞吞缩回了闻落身后。
闻落身形修长，足够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闻落转身问他：“怎么了？”
010闷声闷气的：“我不喜欢他，他要骂我。”
医生还没开口，听见这话在闻落幽幽的注视下讪讪闭上了嘴。
他避开闻落的视线，转身从身后拿了个破旧的平板递给010：“你的信息。”他补充道：“乱填的也可以。”
010若有所思，低头自己把名字填上去了。
医生接过来看了一眼，神情很古怪：“叫这个？”
010点点脑袋。
年轻男人小声还没嘟囔什么，闻落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把一张银白的卡送到这人面前。
医生笑了起来：“老规矩，我知道，十天后你随便带着人进中央星，要是出事了就用粒子炮轰我。”
闻落颔首，带着人走了。
010知道闻落好像是中央星里面大家族的人，离开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这下面看起来是很坏的地方，不知道闻落怎么会知道这里，看起来还很熟悉。
闻落听见他的疑问，笑了一下：“就是因为是大家族的，才更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需要这种地方扫尾。”
“光脑和几大家族合作，要是任何一方不多长点心眼，早就被踢出去了。”
010似懂非懂：“可是，光脑应该没有心眼子。”
他们系统就没有。
闻落说：“谁说光脑没有？”
闻落很讨厌光脑，010是知道的，此时有点纠结地皱起眉：“可是有心眼听起来很丑。”
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他们数据体肯定都不喜欢。
闻落毫不留情地说：“光脑本来就很丑。”
“……”
航行器很快到了中央星。
中央星外围又一圈浅白色的星环围绕，看起来像是宇宙中漂浮的碎石环绕，但实际上却是光脑研制出来的。
中央星是光脑的主体所在，010莫名很想去看看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光脑通缉的。
他看着航行器穿过星环，还没继续看，被闻落捂住了眼睛。
闻落声音淡淡的：“落地的时候外面那么亮，眼睛不要了？”
010眨巴了一下，纤长的睫毛在闻落手心扫了一下。
他说：“要的！”
闻落面色淡定地看着窗外，一直到面前的玻璃明明自动调节成了黑色，投射进舱内的白光已经被阻挡，他的手还是没有挪开。
包裹了航行器的那层浅白色薄雾似乎颤抖了一下，随后航行器顺顺当当地进入了中央星。


第324章 
两人落地到了中央星， 并没有和其他航行器一样停在聚集地里，反而是转头停在了闻家专门的停留处。
停留处的闻家人早就听闻闻落这次回来似乎带回了一个纯种人类，此时不由得都把注意力往属于闻落的那艘航行器上放。
航行器的门打开， 010刚刚从里面蹦跶着出来， 被众人用目光一扫， 就不是很确定地收回了迈出去一半的步子。
“我们停错地方了吗？”
闻落站在他身后， 和下方的那些人对上视线后摇摇头：“没错， 下去吧。”
底下的人不乏和医生一样改造过眼球， 都看出了闻落身边还真是个一点都没有被改造过的人。
真新鲜， 闻落居然还真找到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他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闻落看见了另一台在半空中即将降落的航行器， 在上面看见了属于家主的标志一闪而过，才明白今天这里怎么会聚集这么多闻家人。
他按按眉心，早知道就带着人在外头再玩一圈了。
他道：“父亲这趟出去是做什么？”
他身边的闻家人对视了一眼，闻家的三弟闻非走出来道：“光脑之前找到了红色通缉犯的下落， 专门要求了几个人跑一趟。”
闻落在这个红色通缉令最开始出现的时候确实看见过一两次， 不过后来因为对光脑的厌恶都是直接关闭， 此时听见就连家主也被光脑叫出去搜查人了，才分了两分注意力。
闻落问：“通缉犯？”
站在他身后的010耳朵也竖起来了， 他知道闻落对这件事关心程度不大。
闻非撇撇嘴：“是啊，大哥，你在外面待久了，不知道光脑对这次通缉犯的重视性。开始的时候通缉令上写着通缉犯身份不明， 长相不明，就这样都要通缉，真牛。”
010注意到角落的摄像头似乎闪了一下， 这些摄像头极小，根本不引人注意， 却在光脑用来保证整个中央星安全状况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010记得公共条例里写了，为了限制光脑的权利，所以这些监控都必须有固定的外形，而不能是微型的无时无刻监视人类生活。
010歪了下脑袋，光脑在偷听人家讲话。
闻落也淡淡笑了一下，不是很在意地问：“那还通缉什么？”
“据说他偷走了智脑的原始数据，”闻非说起这件事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不少，光脑的数据里不知道储存了多少值钱的东西，更不要说有部分原始数据，之后说不定就能复制，甚至破译光脑了，他很谨慎地说，“具体偷了多少光脑也没说，但是都是红色通缉了，想也知道……”
闻落脸上终于显示出几分意料之外的惊讶，他身后的010已经睁大了眼睛，诬陷，他才没有偷，而且偷听的明明是光脑。
闻非还在说：“光脑看起来像是感染了病毒似的，你有空也看一眼通缉令，那通缉犯最近好像在N750星行动呢，后面补充的信息都古古怪怪……”
010忽然拉了一下闻落的衣角，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闻落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回头问：“想回去了？”
010点了一下脑袋。
他终于从闻落身后出来了，闻非立刻抓住时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
这人的长相像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相当精致，眼睛里既没有在贫民窟挣扎的狠劲也没有养尊处优的娇矜。
闻非越发好奇这人的来历，还没来得及再看两眼，就被闻落挡住了。
闻落不让他看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闻非撇撇嘴，和别人一起去迎接家主去。
闻落带着人回了自己的住处，到了门口，010还有点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圈。
闻落住的是一个二层别墅，里面相当冷清，大多都是入手时基础的布置，只有角落里放着一些训练仪器能看出主人的喜好。
有一点冷冰冰的。
010进去后蹦跶到了浅灰色的沙发上，还没有来得及打滚，很快又被闻落拎到浴室门。
010只好先乖乖洗澡，等他出来的时候，用了另一件浴室的闻落已经坐在大厅，他没有用机器弄干头发，身上还带着潮气，正靠在沙发上查看着手里的平板。
010走近了：“你不用一起迎接那个航行器吗？”
他显然看出聚集在停留处的闻家人都是为了空中的航行器来的，闻落失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也才回来，为什么要去欢迎别人？”
010似懂非懂。
闻落低头在平板上轻点了两下，他想要查看光脑这两天发布的红色通缉令。
页面刚刚跳出字眼，还没来得及细看，平板忽然被人抽走了。
010像是累了一样软软地趴在他身上，闻落陡然屏住呼吸，自从认识以来，他们还没有做过这样亲昵的动作，一时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握住这人的腰，让人趴得更舒服一点：“怎么了？”
010软软地说：“好累哦，想贴。”
闻落有些哭笑不得，也知道长期乘坐航行器确实把这人累坏了。
010的小触手爬到平板里面，把平板里的数据都踩坏了，觉得这样不是很保险，沉思了一会儿，又悄悄钻进了这间屋子其他能连接网络的设备里，看了看查到的讯息。
【红色通缉令：此通缉犯身份不明，样貌不明，近日出没于N750星球。】
010“唔”了一声，继续往下看，上面用红色加大字体触目惊心强调捉捕的重要性。
010的触手在上面扒拉来扒拉去，把能查到的红色通缉犯讯息都改得乱七八糟，改完后兴高采烈地踹了一脚网站里流动的数据，跑出来了。
还抱着人的闻落把刚刚拿着的平板忘到脑后，毫无防备地说：“去屋子里睡？”
010摇摇头，像是吸人的小猫咪那样在闻落肩膀上用脸颊滚来滚去，呼吸间钻进的都是香香的沐浴露气息。
他低头又闻闻，好像和自己的不一样。
闻落僵住了身体，偏偏身上人像是不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一通动作有多亲昵，闹累了后又说：“我的治疗仓呢？”
上次010揭穿了闻落蹩脚的谎话，闻落就答应弄一个很好的治疗仓给他。
010提出要求，要很好看的，就算不是很好用也可以。
闻落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他不知道010喜欢什么样子的外形，想着弄来了一个通体银白的治疗仓，从外形看是一个完美无瑕的椭圆，连边角都散发着属于科技的光芒。
010被闻落抱着到了这个治疗舱跟前，觉得治疗仓看起来像是被压扁的系统光球，很惊恐地吸了口气。
捕捉到有人类靠近，治疗仓上方的盖子立刻打开了一半，上半截也立刻转为半透明。
010试探地钻进去，治疗仓立刻合上盖子，外面的屏幕上出现了010的身体状况。
身体素质良好，改造程度：0%，无外伤，肌肉紧张，可做舒缓治疗放松。
闻落目光在改造程度上停留了一瞬，再往里看，010已经相当安详地躺在里面开始睡觉了。
他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坐在一边，打算一边回复下属的消息一边等人出来。
点亮屏幕，刚刚查过的东西映入眼帘，闻落怔了怔。
【红色通缉令：此通缉犯身份不明，样貌不明，行踪不定，穷凶极恶，发现后立刻上报，请勿靠近，留与足够时间抓捕。】
闻落蹙了下眉，这样不是留时间给人逃跑吗。
他继续往下看，渐渐沉默了。
【讨厌长途星际跃迁，不会在星球间流窜。】
【手握高危武器，很凶，真的很凶。】
【讨厌吃草莓冰淇淋！】
闻落放下平板，捏捏眉心，闻非说的不错，光脑可能确实因为失去部分原始数据出了些问题，这都是什么内容。
“……”
闻落看了一遍通缉令后就兴致缺缺地把东西放在了，在家连门也不出地陪010待了一周。
他很快就后悔找了这个治疗舱来，因为010一旦躺进去，就像是找到纸箱子的小猫咪一样死活不愿意出来。
闻落和他讲道理，这样一天大半天都在里头躺着，对身体一定不好。
010说：“可是，治疗仓会把我治好。”
闻落听见这歪理都气笑了。
010喜欢治疗仓是因为这个治疗仓可以不联网，不知道是不是闻落不喜欢光脑的原因，整个别墅里实时连接光脑网络的设备并不多，不然上次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地就改掉了。
治疗仓是唯一一个他可以躺着用的。
闻落揪不出人，只好沉默地拖过来一张凳子，坐在一旁用投射在空中的光屏处理信息。
闻落掏出来的是一个010从来没有见过的联网设备。010往外面瞅了一眼，下意识坐了起来，好在治疗仓飞快地弹开了盖子。
为了闻落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不察觉看得是假通缉令，通缉令中的内容010都没有大动，只是改得南辕北辙。
见他忽然从治疗仓里坐起来，闻落先是蹙了下眉，起身检查这人额头没有碰撞到，才收回手：“急什么？”
010歪了歪脑袋：“想吃冰淇淋。”
闻落起身给010拿了盒冰淇淋，010的小触手飞快跟上他，钻进新设备里把能搜到的讯息改了。
小触手试探地又跟着连接到的光脑网络走了几步，还没有跟着走到核心区，很快就被发现，触手打着滚跑回来了。
等闻落回来的时候，010已经坐在沙发上乖巧地等着了。
闻落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皱了下眉，想不通，处理了一会儿手头的事务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地看了吃得正欢的010一眼。
……草莓冰淇淋，应该没问题。


第325章 
休息一周后， 闻落忙碌了起来。闻家在主星的地位不同寻常，他作为闻家的继承人要经手不少事情。
闻落出门前特意给了010一枚戒指：“你的身份凭证还没到，出门花钱用这个。”
010歪歪脑袋， 很有逻辑地提出问题：“可是， 我有了身份凭证也没有钱。”
闻落说：“光脑会给贫困星的人发补助， 中央星的也有当地居民补贴。”
010低头往戒指里看看：“一样多的钱吗？”
差距当然很大。
闻落面不改色地说：“差不了多少。”
010“哦”了一声， 他没有错过闻落给自己开消费权限的过程， 数了上面一溜烟的零后， 很喜欢这个漂亮数字。
“监护人？”他看见了闻落添上的讯息， 抬头看看闻落， 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吗？”
闻落失笑：“想的美。”
010“哦”了一声，看闻落穿得很正式的样子，又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你去哪里呀？”
闻落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报了个地址：“有几场和光脑的联合会议要开。”
010听见“光脑”两个字后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他这几天在家里无聊得发霉， 在闻落忙的时候用小触手偷偷溜达进光脑网络。这两天他接入过光脑网络几次， 每次都被察觉到的光脑追着到处跑。
光脑已经气急败坏地在通缉令里补上了好几次010的位置坐标， 当然，那些都是小触手到处乱爬被发现后的位置坐标， 距离闻落的小别墅有十万八千里。
闻落出门了，010站在门口，丝毫没有一点留恋地朝闻落挥挥手：“闻落拜拜～”
“……”
中央星异常繁华，010在戒指弹出来的光屏上戳了几下， 就找到了不下百家甜品店。
010下意识放小触手进去挨个咬了数据一口，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到之后遗憾地退了出来。
他有点新奇地看看看着里头各色的小蛋糕：“可以定制吗？”
柜台后的智能机器人屏幕上投射出一个弯弯的笑来：“支持定制。”
或许是为了节省资金，010刚刚进过的许多甜品点用的都是这种智能机器人， 他点点脑袋，趴在柜台上描述了一下自己想要上面很多立体小触手的蛋糕。
智能机器人提出了几个关于造型的问题， 010都乖乖回答了，只能机器人让他稍等二十分钟，然后进了后厨。
010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还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脑显然也知道自己是一个数据生命体，针对发出来的通缉令，光脑对自己还有能活动的人类身体这件事也一清二楚。
这些也就算了，010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每次他接入网络后不久光脑就会察觉。
有时候他的小触手明明哪里都没有动，只溜达了一圈，周围的数据就毫无预兆地变成了红色，开始对触手进行搜捕围堵。
010想不出答案，坐在凳子上准备等吃到自己的小蛋糕再思考。
光脑的主机房里，涌动的某块数据亮了一下。
这部分数据覆盖在光脑整个莹白色的数据流中格外突兀，看起来甚至残缺了一部分，但是不妨碍这块数据周围的数据更快速精简。
光脑很快接洽到自己的某个支流数据中，查看到定制蛋糕上熟悉、可恶的小触手，整个库房中的数据都躁动起来。
它很快输送无数条数据流，纷纷涌入了那个小小的蛋糕店里。
原本懒散地趴在小圆桌上的010忽然坐直了，他对周围电子设备的敏锐程度是人类无法想象的。
在察觉到周围暴增的数据流之后，010就知道光脑不知道为什么又追过来了。
他有点困扰地皱一下眉头，看看透明玻璃后的后厨。
可是，蛋糕还没有好，想带回去和闻落一起吃。
他慢吞吞地换了个有点餐台的位置边坐，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指尖很快涌出了莹蓝色的数据流，疯了一样涌进周围的网络里，在路过这家甜品店所有的甜品数据时，还都顺便尝了一口。
都没什么味道。
010吧唧了一下，把拍到的自己的监控都窜改了一遍，等光脑庞大的数据流赶到时，小触手已经游走到了附近另一家点的网络里，正在飞快抽离。
光脑数据不甘心地扑杀上来，010听懂了它数据中传达的意思。
光脑好像……想吃了自己？
010不是很确定，因为他们系统都不吃别的统的数据的。
就在他迟疑的一两秒，抽离的触手被疯狂的光脑咬住，等全部退出网络后，已经变成了蔫头耷脑的样子了。
看着自己被咬得缺了一块的小触手，010缓慢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
另一头，连续开了两场会议后，终于轮到了光脑和人类的联合会议。
在场的不少人都打起来精神，闻落垂眸坐在后方一点的位置，对这次会议内容并不感兴趣。
通常光脑都会列出各个星球的发展情况，并且提出需要改进的部分。
在在场的家族手中都占据了不少星球中的大部分势力，都要为了自己手中那些星球同光脑博弈，这么一通争辩下来，光脑会采取部分人类的建议。
只是今天似乎情况有些不同。
众人跟前巨大的光屏上显示投射出了最近在各大家族中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红色通缉令，上面补充了一连串的新地点，都是在中央星，与此同时，底下的地点还在不断增加，甚至有些已经准确到了某家店铺。
闻落漫不经心地扫过，看来这个通缉犯虽然不喜欢吃草莓冰淇淋，还是喜欢吃甜品的。
光脑的声音卡了卡，似乎没有往常那么流畅。
他说：【红色通缉犯在五公里内，请立刻调遣卫兵搜捕！】
闻落皱了下眉，想起自己看见的第一条是不要靠近。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刚刚坐直了身体，众人面前几乎铺盖了整个墙壁的光屏一闪，属于光脑的莹白色流光闪了闪，像是被什么狠狠抽打了几下，倏然灭了。
随后，一个奇奇怪怪，莹蓝色的小触手从画面中钻出来，有点新鲜地在屏幕里摸来摸去。
众人一片哗然，010被众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转过触手尖尖朝着众人。
它的触手尖尖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猛兽撕咬过，里面还流窜着飞快闪过的莹蓝色电光，看起来有点可怜。
小触手似乎被这么多人吓到了，僵直了一瞬后，慢吞吞地开始往屏幕后头退。
完蛋了，任务是不是说不能被人发现自己非人类来着。
被发现了小触手算吗？
010等待了一会儿，没有接收到来自数据库的警告，小触手的动作立刻快了起来，几乎是呲溜一下就要溜走了。
屏幕后头明明是一堵墙，众人不知道小触手到底是怎么做到了额，看起来确实是越来越远了。
触手在彻底消失前，还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试图伪装的像是人类一点。
看了全程的闻落皱起眉，总觉得这触手最后晃荡的样子有点眼熟，还有点可爱。
光脑出了什么问题，会议强制停止，一部分人起身去调遣卫队抓捕通缉犯，留下在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有人清了清嗓子，这是特殊会议室，光脑能接触偷听的也就是屏幕，现在显然管闹归闹已经自顾不暇。
他说：“光脑出问题也不一定是坏事，它这几年来愈发强势，几乎不容许我们质疑他的运算结果。”
有人冷冷反驳：“事实也证明，光脑做出的判断没出过错。”
被堵了话头那人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可是人类的日子当然要我们自己来过，就算光脑看起来再智能，它也不过是一个机器，机器就不可能理解人类。”
闻落懒洋洋地听着两方吵架，这群人吵起来，不过是因为半年前一个家族手中的资源星出现了不可回转的自我衰竭，光脑断定这是自然定律，而不插手运算组织的可能性罢了。
会议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忽然，一阵阵振动声打破了这种寂静，众人纷纷侧目寻找声音的来源。
闻落也是一怔，对上众人的视线后，还笑了一下：“看来光脑真的很需要那部分原始数据了。”
言语之中透露的意思是光脑已经连这点静音的小事都做不好了。
众人只当他在玩笑话。
如今的设备一般情况下相当智能，会自动判断周围的环境而选择静音。能让它主动提示的讯息，要么是主人特意设置，要么就是未成年人的保护提醒。
想起闻落最近身边跟着那个长得很嫩的小孩儿，众人一时间居然不是很确定是因为哪个条例响起来了。
或许……两个都有吧？
闻落面不改色地把提示关了，等确定会议就这么结束后，才轻轻往地上一踢，椅子和桌子间拉出不少距离。
他点开刚刚振动的尊讯，坐在他身侧的闻非看了一眼，发现是他大哥绑定的消费卡的讯息。
闻非睁大了眼睛：“你居然给那人绑卡了？他是不是狠狠花了。”
听见这话的众人这时候才记起来，一次性超过五百万消费的附属卡也会通知卡主。
闻非伸长脖子，发现上面全部都是四五十点的消费，表情一下子变得相当无语。
相反，闻落的神情一下子凝重了不少，他点开详情，发现一溜烟全部都是在甜品店，最后一次消费是距离他们现在的会议大楼三百米的一家甜品店，足足买了一百消费点的甜品！
一百点！
闻落盯着上面的文字，还没来得及给010发什么讯息，底下紧接着又跳出来足足三条消费信息。
闻落：……
闻落凝重地皱起眉，还不等他发了消息过去，那人先发消息来了。
【闻落！有坏东西咬我！！】


第326章 
闻落眉心一跳， 握紧了手中拇指大小的通讯器，他回拨过去，结果另一头已经失去了信号。
整个中央星都在光脑的掌控之下， 唯一例外的， 就是刚刚派卫兵包围的街区。
红色通缉犯在的地方。
闻落倏然站起身， 他动作有些大， 身后的椅子重重撞在身后的墙上， 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闻非惊了一瞬， 抬头：“怎么了？！”
闻落俊美的脸上有几分阴郁， 他迅速调取了卫兵包围的范围， 从门口下去了。
闻非半晌摸不着头脑，追着出去，众人对视了一眼，跟着聚拢到围栏边往下瞧， 只看见了航行器合拢的舱门。
航行器内， 闻非看见目的地是刚刚围剿的区域， 他人不笨，当即就从那一串的支付讯息中琢磨明白闻落的脸色为什么忽然变得这样难看了。
他安慰道：“这块区域不小， 那小孩未必就会碰上通缉犯。”
不过要是遇上了，那就真得自求多福了，现在只有屠杀星球的神经病才会被列为红色级别的通缉犯。
闻落的指尖轻轻按着额角，除了碰上通缉犯， 他也担心010会发现外头的动静，到时候卫兵队和通缉犯对峙，附近的窗户或者街道里还冒出来一个看热闹的小孩儿。
想着这一幕， 闻落就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等到了地方，卫兵已经派下属把区团团包围， 卫兵队长身边还站着一个肩章上有着中校标志的中年男人。男人的机械臂将衣料顶得撑起，看起来健壮如熊，此时正有条不紊地派卫兵一条条街搜过去。
光脑留下的讯息模糊不清，被包围的街区不准进出，卫兵队正在努力和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的光脑沟通。
为了防止包围圈中的人群暴动或者在网上骚动，光脑已经将这一块切断网络。
闻落走到中校身边：“里面的通缉犯作案了？”
中校看见他的脸一怔，很快认出来闻落的身份，立刻敬了个礼，随后摇摇头：“没有，里头一切风平浪静。”
闻落蹙了下眉，那怎么会被咬？
在被切断的局域网里恢复通讯需要光脑的权限，但是现在光脑好像抽风了，就连军部给出的信息也不回，闻落甚至看见几个卫兵的机械臂不受控制似地抽搐了几下，像是坏掉那样歪成了一个诡异的样子。
中校斟酌着说：“现在看来，受到通缉犯影响最大的是光脑。”
闻落按了按眉心：“是不是太过风平浪静了一点？”
就算光脑再及时切断了这一块的网络，只在附近的街区发布了驱散通知，但是街区内的群众看见搜寻的卫兵甚至都神情平静，未免太过不对劲了。
想到这一点，闻落心中更沉。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两下，目光扫过周围的街区，看见一家家眼熟的甜品店名，几乎可以勾勒出某人的路线图。
他的视线停留在附近一个账单上没出现的店铺上，闻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想用这个哄人？这家店不好吃。”
闻落于是又换了一个，闻非无语道：“这家也不好吃，你什么眼光。”
好，还跳过了难吃的。
闻落安静地收回了视线，他看见了账单上最后一家的甜品铺子，就在巷子最深处，他往里头走了几步，被卫兵拦下，但是已经看见了店里一个对着自己的脑袋，后脑勺上还有一个漂亮标志的小发旋。
只不过不太可爱的是，这个脑袋的主人一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身边的机器人都路过好几次了，他甚至没有抬一下脑袋。
闻落神色平静地一遍遍拨打010的通讯号。
一直断线的通讯忽然有了回应，在拨号声中，他听身后的中校在抱怨，说光脑既不给长相，也不说年龄，叫他们没法抓人，只好一个一个记下来身份查过去。
还有身边杂乱的脚步声，卫兵们放低声音的商议，和自己的呼吸声。
通讯通了，闻落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想问是不是吓到了？有什么坏东西咬他了，还有怎么吃这么多的甜品，是不是晚上不想睡了。
闻落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但他到底只是动了动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010等了一会儿，没等来闻落主动问自己怎么了。
他用缺了个尖尖的触手偷偷摸摸顺着通讯摸到了闻落那头，发现这人就站在街角。
010委屈得嘴巴都要撅起来了，张大嘴巴咬了一口面前的触手大蛋糕。
他想谈恋爱，谈恋爱这个时候就可以窜到闻落身上了，他不喜欢人类的社交距离。
他整个人趴在桌上，像是一滩松懈下来的棉花糖，听见另一头还不说话，软软地说：“你怎么不问我呀？”
闻落骤然松懈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沉沉底呼出一口气：“问什么？”
010歪了歪脑袋，换了一边朝着。
“不知道，”他说，“可是我身边接电话的人，都有被人问耶。”
他身边明明只有一个保持着笑脸样式的烘焙服务机器人。
随着他的动作，闻落看清了这人的脸，看起来没受到惊吓。街区里察觉不对劲的人群都在不安地往外看，只有他转来转去都盯着脑袋前面的大蛋糕。
闻落平复下来的呼吸让声音听起来更温和：“那吓到了没有？”
010慢吞吞地说：“没有。”
光脑闹出的动静太大，为了不让别人吓到，他甚至帮光脑发布了模拟演习的通知！
闻落又道：“被什么坏东西咬了？”
010说：“这个不可以说。”
闻落点点头，他知道010不知道他自己现在的动作，继续道：“那为什么吃这么多甜品？”
010：。
他的声音更慢了，简直像是后悔接通了这通电话似的：“饿了。”
听起来好没有诚意，010补充道：“专门吃甜品的肚子，饿了！”
说完之后，010就心虚了，等着闻落生气，谁知道通讯器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气坏了吗？
010纳闷地看看通讯器，他小声说：“我下次可以少吃一点，你下次还可以这么问我吗？”
闻落怔了一下，像是看见了曾经某个瞬间，随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010很快就开心起来，他刚刚趁着抽光脑也吃了一点光脑的数据，虽然干巴巴的不是很好吃，但是自己的数据库好像很喜欢。
010看见以前的自己也这么问闻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己周围的设施比起现在来被毁坏了不少，就连触手小蛋糕都歪歪扭扭地掉在了地上。
他看见闻落走近，听见这句话时正蹲下来，伸出食指在地上的小触手奶油还干净的地方抹了一下，放进嘴里尝了口，随后站起来很不嫌弃地靠在被炸得全是灰土的墙壁上回答自己的问题。
“可以。”
记忆里的自己也歪歪脑袋，他当时还不是很懂人类，唔，虽然现在也不太懂。
“那我们要谈恋爱吗？”当时的010说，“我看伴侣们都在互相问候。”
闻落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说道：“我可不想拐卖小孩儿。”
“可以关心你的除了爱人，还有朋友，兄弟，家人，”闻落眼里闪过有点寂寥的光，但是很快就重新笑了，“等你明白的时候，我们再谈恋爱的事。”
“现在我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你，”闻落拉长了声音，“吓到了吗？被谁欺负了吗？还是说，想要抱吗？”
010不懂人类通过拥抱汲取温暖的行为，摇摇头很有礼貌地拒绝了，过了一会儿，他奇怪地低头摸摸心口，又问：“你能再问我一遍吗？”
记忆中的闻落很好脾气地朝他笑笑，继续说：“——吃这么多，晚上不怕撑得睡不着吗？”
010认真地回答：“这个就不用问了。”
好亏哦，好像还被骂了。
010呆了一下，好快地回过神。
甜品店挂在门口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一下，闻落修长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店内。
闻落还抿着唇看着他，像是还想问什么，010立刻朝他张开了双手，是一个讨抱的姿势。
他说：“要抱！”
闻落怔愣地看着他，010也看看他，像是蝴蝶扑腾翅膀那样上下扑腾了两下自己的手臂，黏黏糊糊地说：“要的。”
还没有问出口的闻落似乎弯唇笑了一下，走过来俯身单手把他抱起来，空闲的那只手还有力气顺手拎走桌上的大蛋糕。
他手臂上肌肉绷紧，勾勒出属于人类紧致又结实的肌肉线条，在衣服的遮掩下，也无法掩盖如山峦般流畅好看的线条。
010很稀奇地摸摸他的手臂：“是改造了吗？”
“没有，”闻落说，“我不需要改造。”
“……”
他抱着010先出来，卫兵已经将这条街搜查了大半，只是碍于甜品店位置最深，害怕惊动藏起的通缉犯。
这下看着里头唯一一个人类出来，卫兵立刻拿着设备又把甜品店检查了一遍，随后另一名负责通缉搜查的卫兵站在010身边，要记录他的身份信息。
记录身份ID后，卫兵继续问：“现在的住址？”
“天墅一单元，十栋。”
闻落纠正道：“零栋。”
因为光脑收到了干扰，所以反应有点慢，卫兵等了两秒，还是查到了这人的身份讯息。他迅速登记，注意到这人刚到中央星：“来中央星做什么职业？”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无业游民？”
卫兵诧异地抬头，就看见闻落伸手把010的脑袋往下按按，面不改色地和他对上视线：“他来玩。”
卫兵沉默了一点点点头，填上了旅游二字，等做完基础录入后，又通过了五道检查，确定身上没有携带高危武器。
还有专门的卫兵负责查看010进入街区前的所有踪迹，看看有无嫌疑。
这个简单，就连闻落都可以大概复述出010的踪迹。
于是他们五人就这么看着010进甜品店，满足地出来，又进，又出。
看完之后，010就像是逃难一样先钻进了航行器。闻落留下来，和几个卫兵交谈了几句，这才慢一步。
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卫兵的视线落在了他手里提着的蛋糕盒子上。
蛋糕的包装盒有六寸大，外面是不透明的浅色硬壳，卫兵才注意到这东西，想着刚刚跑掉的人浑身上下沾满的香甜气味，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例行公事地问了声：“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闻落不是很在意，上面的结已经被解开过，恐怕打开后里头的小蛋糕都已经被某人咬秃了。
他托住盒子底座，单手解开盒顶的蝴蝶结，打开了一条缝隙后又“砰”地一声关上了。
站在他身边的卫兵很快警戒起来：“怎么了？”
闻落也想知道怎么了。见鬼，他为什么会在里头看见会议楼那个缺了个口子触手模样的蛋糕？


第327章 
警觉起来的卫兵已经将闻落团团围住， 碍于闻落的身份，他们只是把手中的武器全部对准了淡蓝色，看起来相当平凡的蛋糕盒。
闻落不动声色地拿歪了一点， 感受着里头的蛋糕朝盒壁上滑去， 才轻轻叹了口气， 有点苦恼似地说：“蛋糕倒了， 不是很好开。”
站在一边的卫兵用手里检查高危武器的东西扫了一下蛋糕盒， 见没反应后坚持道：“打开看看。”
闻落不怕给他们看， 只是一切之后都得成册上报， 恐怕不少人会一个字一个字看这份能够影响光脑的红色通缉犯的报告， 毕竟人类现在不仅想要和光脑合作，也急切地想要确认光脑依旧在人类的控制之下。
要是看见这蛋糕……
闻落想到甜品店里头那个笑眯眯的智能机器人，顿了顿，恐怕这里面也留存了一份触手蛋糕的图片， 甚至甜品店里所有监控也不会漏过这东西。
他蹙起了眉。
卫兵揭开蛋糕盒， 见里面果然是黏糊糊的蛋糕， 还不放心地用勺子在里头搅拌翻找了一圈，确认只是一个颜色有点不健康的蛋糕后， 就让闻落收起来了。
闻落还没有下决定，低头看见被碰撞又翻搅，此时看起来丑陋得甚至有点可怜的触手蛋糕，觉得蛋糕在自己手上变丑了这件事似乎更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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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爬上航行器后发现里头还坐着一个人， 看了看，发现是之前在停留处总是打量自己的人。
闻非看看他：“没事啊？”他又往地下看看：“闻落呢？他可是火急火燎就赶过来了，你怎么把他甩了？”
“没有甩， ”010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马上就上来啦。”
他说话轻松，一点也没有闻非身边人对他巴结又讨好的样子。闻非有点不适应， 凑近了看看010：“你为什么不改造啊？因为穷？要是想的话，我可以赞助你。”
010也不知道自己这具仿真体要是改造了会怎么样，他说：“谢谢，不要。”
闻非被他的耿直噎了一下，他说：“哦，我还担心你是其他家族的人故意弄出来整我哥的，毕竟我哥有多讨厌改造人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就连我改造之后，他对我都冷淡了不少，更别提外面那些人了。”
010原本在塞小触手去偷听闻落在说什么，听见这话卡了一下。
他有点纠结地想，仿真体算机器人吗？
闻非只是随意聊聊，完全不顾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很快从探寻010的肢体到了脸上：“不过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简直和光脑之前试图弄出来的身体一样好看。”
刚刚走进航行器舱内的闻落怔了一下。
010歪歪脑袋：“天生的。”
闻非半信半疑地凑近了继续瞧瞧，确实没看出一点别的痕迹，赞叹道：“不过光脑虽然智能，但是性格太讨厌，要是装载进机器人身上，肯定没有你这么好。”
他伸手想捏捏看010的脸颊是不是用机器检查不出来的东西改造过，还没等碰上，手就被人按住了。
闻落的手下没收力气，闻非“嗷”了一声，察觉到受到威胁，手臂迅速自动变形，露出底下银色的机械构造。
闻落松开了手。
闻非揉着手臂，他们的肢体都连接了感官，和原本的手臂差不太多。
他疼得龇牙咧嘴，看着闻落像是碰到脏东西一样飞快松手，无语道：“你也不用讨厌的这么明显吧？下次在什么比赛里，你一动手，人家把机械态露出来就好了。”
闻落说：“玩你的去。”
闻非撇撇嘴，换了个位置坐。
他看见闻落进航行器时放在了舱中心的桌上的盒子，好奇地凑过去问：“这是什么啊？”
他说着，见闻落没有搭理自己，拿起盒子顺手晃了两下。
里头的东西发出沉重粘稠的碰撞声，闻非耳朵都快贴上去了也没弄明白这是什么。
闻落脸上紧绷的神情都松快了不少。
他坐在010身边的位置上，010见状，往后缩了缩，闻落讨厌机器，他也要讨厌一下闻落。
闻落没察觉他的意图，还以为这人要靠在窗户上睡：“困了可以靠我身上。”
010在心底数完五个数，气生完了，就高高兴兴靠在闻落身上。
他还没有意识到闻非晃来晃去的就是自己的触手大蛋糕，有点好奇地看看窗外：“我们回去吗？”
闻落“嗯”了一声，留意着他，似乎想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随着蛋糕的出现，他脑中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一些小事似乎很快就联系了起来，他看见的通缉令里那些奇怪的字眼，还有每次在别墅里一开启光屏就会自己过来的010。
010毫无所觉，闻言只是有点好奇地指了指闻非：“他也回我们家吗？”
闻落这时候才回过神，回头看着正试图拆蛋糕盒子的闻非还稳稳当当坐在位置上，显然没记起来下去这件事。
闻落黑着脸把闻非赶下去了。
两人很快回到了别墅里面，闻落面不改色地坐在沙发上，010跑过去拆被他放在桌上的蛋糕盒子，拆开后呆了一下，不是很相信地把盒子盖起来，又打开，有一点迷茫地回头看看闻落。
他的小触手蛋糕怎么变成触手糊糊了？
闻落察觉他的视线，目光也落在看起来被折腾得惨不忍睹的蛋糕上。他像是毫不知情那样蹙了下眉：“肯定是闻非做的。”
010嘴巴渐渐绷平，像是要生气地撅起来挂油瓶了。闻落看见了，脑袋里几乎立刻跳出这人取的怪名字。
010，倒是很贴切，就是不太像个人名。
他立刻道：“家里也有会做蛋糕的机器人。”
010有点舍不得糊糊，虽然现在是糊糊，但是本来也是很好看的触手。
他端着蛋糕盒子到沙发边坐下，用小勺子挖着吃。
这个蛋糕做的很漂亮，就算现在已经摔成了糊，但是上面莹蓝的奶油深深浅浅交叠在一起，看起来也不丑陋。
闻落发现了其他问题：“……今天吃了那么多甜品，你还买纯奶油蛋糕？”他拧起眉：“马上吃晚餐了。”
闻落家没有用保姆机器人，一般都是有人直接送餐。
010假装听不见的样子，但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闻落盯着他眯了眯眼睛，凑过去直接就着蛋糕咬了两大口，原本还剩几个拳头那么大的蛋糕立刻缺了大半。
010：？
他端着蛋糕跑到了桌子的另一头。
闻落看着客厅里蹬着毛绒拖鞋跑来跑去的010。
……穷凶极恶？
他没有追，只是拿出自己从航行器上顺手拿下来的平板，像是不经意那样道：“今天我们开会的时候，光脑好像出了一点问题，开了一半就跑了。”
“跑掉了？”010埋头专心挖蛋糕吃，唔，看起来闻落刚刚把他的触手根都吃掉了。
闻落轻轻点头，他端详着010，还是没看出来哪里凶了，生气的时候凶的可爱不知道算不算。
他说：“据说那个通缉犯穷凶极恶，光脑受到了袭击，卫兵今天封锁的区就是为了抓到那个通缉犯。”
010很赞同地点点头：“就是很凶哦。”
光脑有点好吃，而且吃掉它自己好像能想起来更多东西。既然它吃了自己的小触手，自己明天要再咬它一口。
闻落的手表正好亮了一下，他垂眸看了眼，是光脑发的消息，参加会议的人似乎都收到了。
010也有点好奇，放下吃完的蛋糕凑过去看。
门铃也响了一下，有送餐机器人在门口很有礼貌地等待。
送餐机器人通常只到人那么高，所有餐点都被放在他们可以保温的肚子里，只要设定目的地，这些机器人可以自己来送餐，他们还拥有可以折叠的两条机械臂，所以能按到很高的门铃。
010很喜欢和这种机器人玩，听见动静就高高兴兴地跑过去了，闻落看了眼被吃完的蛋糕，叹了口气。
闻落看完后起身收拾掉了蛋糕，不给人刮奶油的机会，又进厨房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发现010还呆在门口。
他走过去，就看见010蹲在地上和那送餐的小机器人平视，一机一人间看起来竟格外和谐。
010还在和机器人嘀嘀咕咕什么，闻落听了，发现这人因为吃不下了，正在试图忽悠小机器人藏起来两道菜，好让自己吃的看起来不那么少。
闻落走近了，010察觉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还记着刚刚的事：“看完消息了吗？”
闻落：“嗯。”
010很不在意地问：“说了什么呀？”
“没什么。”闻落走到010身后。他倚靠在玄关上，放松的身体好像是一只闲散的野兽那样，他垂眸，看着这人还在和机器人较劲，于是懒懒道：“光脑说，红色通缉犯是和他一样的纯机械体，不过偷走了仿生体后混进人群里了。”
010呆了一下，送餐的小机器人见他不说话，转了两圈，走掉了。
闻落见自己跟前的人没有转回来，笑了一下：“光脑让我们搜捕身边疑似机器人的真人，说这样的纯机械就算拥有仿生体也会有很明显的特征。”
010竖起了耳朵：“比如？”
闻落垂眼看着他，见人还不转身，索性抬手把人拉进屋，又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头那些树丛和房檐上黑洞洞的监控。
他伸手把饭盒拿到手里，在餐桌上一个个摆好。
现在极少有人做这样的事，没钱的喝营养液，有钱的雇佣厨师和佣人，人就像机械一样追求效率，没几个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琐事上。
闻落却像是很喜欢这种事一样，有耐心地一盘盘摆好。
010没有等到答案，好奇地跟着他转来转去，在吃饭的时候只盛了好少一点，坐到了闻落的对面，开始数米粒。
闻落放下筷子，终于回答他的问题了。
“比如很爱吃甜食，只盯着喜欢吃的吃”闻落说，“据说刚刚生出自我意识的机械体都会没有自制力，变成小孩那样放纵。”
胡说哦。
010很不认同，明明就是因为甜品太好吃了，他们系统又不会被甜掉牙齿。
闻落垂眸看看他碗里少得可怜的蔬菜：“再比如，不吃西红柿。”
010歪了歪脑袋，难道光脑咬掉了他存放食谱的那截数据吗？
他如临大敌地看了会儿面前的番茄牛腩，然后很认真地说：
“番茄不是西红柿。”


第328章 
闻落听见这句话差点笑出来。
怎么这么可爱？
他伸手用勺子轻轻搅动另一道汤品， 不吃番茄，总得喝点鱼汤：“人没抓到，光脑原本要追踪那人的踪迹， 结果被留下的病毒入侵了， 加上之前部分核心数据被偷走， 通知我们要休眠一段时间。”
可是， 先咬统的明明是光脑。
010顿了顿， 仰起头问：“它真的休眠吗？”
“今天光脑在会议上出了差错， 就算不想， 我们也会派出专业人员帮助它进行自检， ”闻落并不介意和010说这个，他没和010对视，只低头把汤碗盛满了，推到010手边， 轻轻敲敲碗身， “光脑有时候太死板， 几大家族原本就想要光脑对他们放松检查，有了这个时机自然不肯错过。不休也得休。”
010“哦”了一声， 看了眼是漂亮的鱼，这才把碗拿起来：“它要睡多久呢？”
“还没商议好，我猜要下周开始，最多半个月， ”闻落道，“中央星离不开它太久。”
010陷入了沉思，他觉得光脑休眠可能不止是因为病毒， 还要消化自己的小触手。
幸好只吃到了一点点，010很珍惜地摸摸自己的缺了个口子的小触手。
闻落见他边走神边喝汤， 默不作声用汤勺给他添。
010发现怎么都喝不完之后才回过神，很生气地把汤碗把闻落手里一塞，不吃了。
当天晚上，010又顺着网络在中央星跑了一圈，发现光脑真的没有再追捕自己。
他今天在蛋糕店留了一点点自己的数据，会自动和被咬走的那一块拼在一起。
010寻找了一下自己数据在的地方，晃荡着跟了过去。
“……”
光脑所在的楼栋是中央星最繁华的地方，周围是政府大楼和一些豪官显贵的住处。
当天晚上，在光脑表示它可以进入休眠的意思后，几大家族的掌权人和政府某些高关都来到了光脑在的地方。
这栋楼整整十层楼都是用来存放光脑主体的机箱，只有顶层才是光脑意识所在的地方。
巨大的白色数据速度快得像是飓风一样，在监控上也留下残影，但是不难看出其中有莹蓝的碎光在翻涌。
众人都看出光脑似乎有了点奇怪的变化，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光脑已经生出意识几百年了，它比人类更聪明，也更冷静。
“我要进入休眠，在此期间，基础功能不会停止服务，但是需要你们手动操控。”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保留哪些基础功能？”
光脑道：“我依旧会追踪各大星球中的监控，资金流向，人员流动，没有足够的算力支撑，偏远星球的监控会被关闭，还有其他功能，我会发相应的信息给需要的人员。”
这群人没有人关心偏远星球的事，只是道：“你要休眠多久？”
光脑温柔的女声中这时候似乎终于产生些笑意，它的主体藏在这栋楼里，用来找那个通缉犯的都是分支。
但是那个通缉犯可不同，今天虽然自己也被咬了一口，但是收获远远超过了损失，就连之后那小系统留下来想要害自己的病毒，它也能一起消化。
“十天，”光脑回答道，“我已经进入自我进化阶段，出来后会重启仿真体的研究。”
众人都知道光脑虽然有着无限可以延伸的爪牙，但依旧执着于一个可以活动的身体，都没有说话，只是有人不断地往闻家家主的身上瞥。
闻家家主是个中年男人，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样，眼皮抬也没抬。
光脑不在意这个，它和人类的互惠互利的关系。它说：“在我醒来之前，我希望你们帮我追捕红色通缉犯，它虽然对我杀伤力巨大，但是对于人类来说，似乎并不算可怕。”
有人道：“可是你给出的信息都太模糊了，今天就算我们把那条街里所有人都压住，也没发现一个可疑人员。”
光脑身上的莹蓝色一亮一亮的，大家都以为是光脑自我进化的标志，就连光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那条街包括附近一些随机地点的监控等数据都被恶意篡改过，需要时间破译，”光脑道：“通缉犯利用仿真体出现在监控下，肯定会留下痕迹，一旦我找到任何信息，都会实时更新。”
010刚刚跑过来就听见了这个对话。
他歪了歪脑袋，有点担心自己要是暴露了，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是就算失败了。
唔，虽然那个声音也没有说这是任务。
010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闻落讨厌光脑，讨厌机器。
要是暴露了，闻落会不会不和他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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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脑休眠要准备一周，010本来想要趁机再吃光脑一口，但是那天之后光脑就封闭了数据。
010有点失望，他觉得光脑的数据好像对自己有好处，说不定多吃几口自己就算修补成功了。
闻落这几天也很忙，因为光脑休眠，几个家族的人忙成一团，没有一个例外。
他还发现最近010似乎总是在自己用光脑设备的时候凑过来，他正想要好好观察010，自然也由他了。
010还会问很奇怪的问题，比如现在，他就盯着闻落手里的通讯设备问：“这个不讨厌吗？”
闻落不是很明白，停下了手中处理的工作：“什么？”
010看见闻落平常用的都是同一个平板，指指平板：“你会讨厌方的机器吗？”
闻落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还是道：“当然不会。”
他只讨厌光脑和改造人，就连这些设备，也只是因为光脑会偷窥才不喜欢用。
010歪歪脑袋：“也不讨厌圆的吗？”
闻落蹙了下眉头，他见过光脑的主体，听见这话，脑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巨大丑陋的圆形光球。
他说：“还行。”
那就是讨厌了？
010有点急，凑过去说：“为什么讨厌圆的？”
闻落失笑，伸手摸了他的脑袋，开玩笑似的：“因为光脑是圆的？”
010：。
他托着脸，也有点讨厌光脑了。
他有点不开心，闻落伸手想要戳他肉肉的脸颊，010没有躲，被戳了两下后才慢吞吞地抬起头：“不准戳了。”
闻落心底有了些猜测，他想，既然觉醒自我意识的光脑是圆的，面前人真正的身体是不是也是圆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闻落就屏住了呼吸，觉得圆圆的小光球也很可爱。
光脑的讯息并非他信口胡说，它确实发布了红色通缉犯是非人类的通知。
可是面前的010会笑，会生气，吃到不喜欢的东西会偷偷摸摸往旁边推，还会和自己生闷气，就算观察了这么多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机械。
010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被观察的小猫咪，正在思考要不要以后的身体都做成方的。
好像有点丑。
他没有再和闻落说话，丧丧地起身去洗澡了。
一向都是他跟在闻落屁股后面，有时候无聊了，就连闻落去洗澡，他都要等在浴室外头，还时不时敲敲玻璃，问闻落还在不在。
闻落虽然无奈，还是每一次都回应他，只是从来不让他进去，就连偷偷地看都不行。
但是010没想到闻落居然学自己，自己才进浴室四十分钟，闻落就在外面敲门。
明明已经敲过了，两次！
闻落有点忧心，不知道010的身体是哪里来的，在浴室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进水。
他伸手敲敲：“洗完了吗？”
010生气地踩着瓷砖，他身上的水还没擦干，每一步都留下些水渍，水汽很快凝集成珠从**的小腿上滑落，水雾萦绕，暖黄色的温暖灯光照耀得少年皮肤细腻。
010拉开浴室门，钻出一个脑袋，像是要龇牙咧嘴了：“不准敲了！”
“为什么？”闻落收回手，他说，“你都可以敲我的。”
“可是，我又没有敲这么多次。”
010很认真地和他讲道理。
湿透的黑色发丝黏在他的脸颊上，水珠顺着脸颊，从线条精致的下巴滴落在他裸的肩膀上。
闻落的视线追随着那颗水珠，在落在锁骨上时，似乎被烫了一下，猛地收了回来。
他说：“那是因为我没有洗这么久。”
010伸出手，指尖白白嫩嫩的，还给他看：“没有皱，变丑之前我会洗好的嘛。”
跟前整个人都在往外冒香喷喷的热气，一看就是早就洗好了。
闻落靠在门口不让，就要让他快些，010觉得他有点不讲道理，闻落想了想，很有底气地说：“我就是不讲道理。”
他还要说什么，010一看就知道这人要说洗澡久的是通缉犯，幽幽地盯着他，好像看穿了闻落的把戏。
闻落轻轻咳嗽一声，自然也知道有些招数用多了就不行了。
他靠在外头的墙壁上，嗓音懒懒的：“明天光脑就休眠了，你要出去玩吗？”
010正在穿衣服，闻言问：“你忙完了吗？”
闻落“嗯”了一声：“已经安排好了，正好光脑休眠，你进出中央星更安全，附近有几个旅游星，你选一个？”
010：“好呀。”
闻落又扯了一些闲事，010觉得闻落有点奇怪，换好衣服就拉开门：“你要说什么呀？”
清新的水汽扑了一身，闻落顿了顿。
他喉结滚动一瞬，低下头，伸手将010湿漉漉的额发往旁边拨了拨。
闻落垂下的眼眸深邃，像是藏在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带着些暗涌：“刚刚的问题，能再问我一次吗？”
问题？
010玩了会儿水，早就把刚刚的事情忘掉了，闻言歪了歪脑袋：“再问一次？”
闻落点头，他低声：“我没有说完，你就跑走了。”
010才不理他，被一提醒他又记起来自己可能要变成方的，有点不开心了。
他说：“我才不问。”
闻落伸手拉住了他。
010抬头看看这人，忽然伸出食指，指尖湿漉漉的，戳在人胸口时带着一股凉意。
闻落下意识浑身绷紧，因为这个动作浑身都戒备起来似的，只是按捺住了没有反抗。
010戳戳戳。
他说：“不喜欢圆圆的，你亏大了哦！”


第329章 
闻落很无奈地张了张嘴， 然后闭上。
其实要是010，那不管是圆的，还是方的， 他都会觉得很可爱。
可惜010没有给他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抬头看看人似乎还要说话， 煞有其事地摇摇头说不听， 然后跑掉了。
闻落静静看着他跑掉， 似乎要笑一下， 又很快收敛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口， 等摸到某种坚硬的触感后， 又倏然收回手，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010开始好仔细地看闻落说的那些旅游星球的资料，有整个星球只有晚上，一个月能看见许多次极光， 有的星球全是海洋， 人类建造了漂浮的度假基地， 还有全部都是巨大化的植物的星球，零零总总算下来， 几乎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010趴在沙发上，腿还在身后晃啊晃，闻落坐在他身旁，看见那些星球的名字旁边都被画上了记号。
他随手翻了翻， 大概判断出了这些符号的意思，很想去的打了三勾，不想去的打了叉， 还有几个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闻落看了一会儿， 没弄懂是什么。
那些是什么有很多虫子的沙漠星球，或者久远得保持了一些奴隶的星球，闻落辨认了一会儿，勉强把这些鬼画符当成了不喜欢的意思。
闻落静静看了一会儿，光屏上方忽然弹出些讯息，他看了一眼，眸色深沉了些，转头问：“今天就去，好不好？”
010歪了歪脑袋，觉得闻落好像有一点着急。
闻落手中光屏又震动了几下，这下连010都注意到了，他凑过去看看，看见上面更新的红色通缉令讯息和别人发给闻落的消息夹杂，几乎是半秒一条地在顶端刷新。
010辨认了一会儿：“你还要去开会呀？”
闻落不是很想开了，光脑都自闭去了，看看那些通缉令上面越来越详细的信息，他现在不跑，什么时候带着人跑？
010完全没有要逃跑的自觉，他甚至伸出手戳了下那条消息，还感叹似的：
“他们看起来也很急耶？”
当然急。
闻落对那些焦急的讯息嘲笑似地勾了下唇。
他起身，顺手单臂把010也抱起来了：“那我带你去开会，到时候开完，我们直接走？”
010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闻落最近习惯和自己贴贴了，但是还是很自然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好呀。”
“……”
010被拎进了会议大楼，因为他没有任何职务，所以被安排在了接待室。
闻落很认真地挑了一通接待室里用来招待的甜点一类，把不能多吃的通通撤走了，才能安心离开开会。
010有点惋惜地看着那些被拿走的盘子：“你好小气哦。”
闻落说：“小气我就让你喝营养液了。”
010撇了撇嘴，不和他吵架。
等闻落一走，010就点开了光屏，开始看光脑把通缉令更新到哪一步了。
这么一点开，他就呆了一下，因为上面密密麻麻多了许多内容，看来光脑真的在实时更新。
010认真地一条条看下来。他把能记录自己仿真体的所有设备都破坏了，为了迷惑光脑，小触手也会定期出去游荡一圈破坏其他地方的。
光脑现在没办法找出仿真体的长相，正在不断排除他那些干扰项，力求找出010这段时间的活动路线来缩小范围，同时也发出悬赏，要当时在场的人回忆周围人的特征。
010觉得这些消息似乎有点少，光脑的算力不可能折腾这么久只有这么点消息。
他沉思了一会儿，潜入了这栋大楼中大多数人的光脑设备中，认认真真地一个个翻看过去。
010闭上了眼睛，他的数据库在发热发烫，熟悉的感觉潮水一般涌来，像是某个时刻，他也曾经干过这种事，甚至比现在范围更大，只不过当时他完整的数据库能够轻松支撑，而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看见了光脑暗中给一部分人发更详细的信息，里面的范围缩小到了天墅这块区域，甚至还有一张他的背影的照片。
光脑为了恢复那些数据，把大半算力都放在被010动过手脚的数据上，甚至导致有些需要它维护的部门出了岔子，那些工作人员正在小声议论。
010很八卦地凑过去听听。
“光脑怎么会出错，光脑意识觉醒了几百年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不是说有个通缉犯偷了数据吗？我觉得从那以后光脑就不太正常了，你们没听说？光脑甚至在之前高层大会的时候都半路消失了，冒出来个莫名其妙的触手！”
010的小触手伸得更长了，差点从屏幕露出来，手忙脚乱地又躲回数据库里了。
那些工作人员并没有注意到光屏上一闪而过的莹蓝色，还在低声继续议论。
“我昨天看见光脑大楼里面有一半的灯灭了，他们说光脑在自我进化，但是进化了我们这些工作怎么可能出问题？”
“不会吧，”有人迟疑道，“我们隔壁也只是光脑的机房之一，光脑那么庞大，怎么可能真的出问题？而且，要是真的出问题了，那那些通知，还有通缉令到底作不作数了？”
010闻言，幽幽地转头，盯着隔壁据说是光脑机房之一的大楼。
那就是昨天他溜进去的大楼。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有个声音让他不要被抓到，不要被人类发现。
但是现在好像露馅了。
小触手缓缓停下了回来的动作，跑去踢踢光脑外面那层罩子，发现是真的在沉眠了后，蓝色的光点在奔流的数据流中四散开来，被带往中央星的每一个角落。
010很认真地想，只要水搅的够浑浊，光脑就没有办法找他的麻烦。
---
另一头，闻落缓步走向了会议大楼的另一端。
这一处与光脑所在的那栋楼直接连通，走到底只有一间庞大的屋子，房间四周都被用银色的金属封死。
要是010的小触手跟过来，他就会发现这个会议室和他之前闯入的都不一样，要是再仔细看看，就能察觉这件房间和光脑待的那个房间的相似之处。
闻落走到门口的步子顿了顿，他蹙眉，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等没有察觉什么一样后，才伸手推开了门。
门被推开，入目是巨大的空间，直直望去甚至像是没有尽头，像是把这层大楼全部打通了一样。
靠近门口的一大块空地，但是越往深处走，两侧就多出了一些玻璃展柜，里头或高或矮的人类正闭眼站立，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看似在沉睡的人类根本没有呼吸，他们都是机械的仿真体！
闻落像是没有看见这些身体一样，目光冷漠地径直走到底，一直到一堵银色大门前才站定。
银色大门向两侧自从打开，闻落走进，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如今的中央星依旧有政府，不过真正的权利和财富都被极大家族把持着，要不是许多年前出现了光脑，人类现在恐怕已经分裂。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光脑似乎变得也像人类了。
闻落走进去，他是里面唯一一个青年，年轻的样貌几乎让他在这群手握重拳的家族掌权人面前鹤立鸡群。
闻落站定了，他似乎察觉不到这些人对自己意味深长的注视，只是问：“怎么了？”
屋内一片寂静，见没有人回答他，闻落的视线转了转，落在其中一人身上：“父亲？”
被呼唤的闻家家主轻咳了一声，他说：“我听说前几天你的心脏出现了异动，怎么回事？”
闻落似乎笑了一下，是一个几乎不会出现在他脸上，一种嘲讽又蔑然的笑，和在010面前温和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也不知道，”闻落淡淡道，“或许是光脑出现什么毛病了吧？”
闻家家主狠狠皱了一下眉，他知道他儿子因为一出生就被当成个实验体，所以和自己不亲近，只是道：“你毕竟我们闻家未来的继承人，不要像以前一样意气用事。”
闻落不想理他了，转头喊了另一个中年的人的名字，又问：“到底怎么了？”
那人笑眯眯的，看起来比闻家家主好说话不少：“光脑这次进化出来打算重启关于仿生人的研究。”
闻落闻言看似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头。
会因为010吗？出来了一个可以靠仿真人行走的，所以光脑也忍不住了？
闻落道：“它继续研究，要是还做活体研究，我不同意。”
闻家家主脸色不是很好看，周围几个中年人对视了几眼，他们斟酌道：“有些失去了意识的植物人，与其躺在那里，不如给家人一大笔补偿……”
“然后中央星就出现越来越多的植物人吗？”闻落面无表情地打断道：“不行。”
他说完，竟也不管这些人的反应，转身走了。
门口的大门在没有指示的情况下落下，闭上眼的仿真人像是尸体立在两侧，配上冷冰冰的白光，几乎叫人窒息。
闻落面无表情，脚步却越来越快，像是迫切地从这冰冷的空气中逃离。
他的手环不断震动，像是后头那些人在一个劲给他发消息，闻落毫无波动地通通忽略。
他快速通过了两栋楼中间的过道，想要找到010，只不过手腕上的手腕震动频繁得就好像光脑在发疯，甚至放出了细微的电流提醒他。
一道通话被自动接通，闻家家主严厉的声音在闻落耳边响起。
“闻落！你有没有查看光脑最新的通缉令！”
闻落脸色绷紧，一言不发，但是目标明确地朝010所在的接待室里走去。
他想着推开门就会闻见热腾腾的可可和香甜的蛋糕味道，说不定里头等着的010还会扑倒自己身上。
闻家家主声音更急促：“光脑出问题了！它最新的通知在自我矛盾，还在胡言乱语！”
闻落心想，那关我什么事，他恨不得光脑快点烧了。
他站定，伸手搭上了门把手，顺手切断了通讯。
闻家家主最后一句话在他耳边响起。
“光脑最新的消息说，它的数据出现了病毒，昨天开会的并不是它！真正的通缉犯是现在的光脑！”
闻落顿了顿，终于垂下眸，伸手点开了光脑更新了数条的通缉令。
【红色通缉犯：长相不明，年龄不明，手握高危武器……】
【最新地点坐标：天……＄^％^光脑大楼。】
【数据错误！错误！】
【没错哦。】
闻落看见上面的口吻后，刚才冰冷的心脏似乎重新回暖。
他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只见页面上白光一闪，数据刷新后，红色通缉令上干干净净的，只剩下一条信息。
【红色通缉犯，通缉对象：光脑。】


第330章 
闻落的手环还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屋内，
进来送热可可的工作人员以为少年累了在睡觉，动作放得相当轻，只是还是没忍住往这人脸上看。
听说是闻落带来的人， 也是个一点机械改造都没有接受过的人呢。
他正盯着这少年的脸， 忽然少年睁开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里似乎有莹蓝色的碎光闪过， 在某一刻看起来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纯粹的非人类。
工作人员手下意识抖了下， 瓷碟与桌面碰撞出刺耳的响声。
010歪了歪脑袋， 看向他。
工作人员仔细看了两眼， 又转头看了眼角落依旧在运转的监控， 有点不确定刚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是可可，你要是还想喝，外面左拐就有，”工作人员急着想要去查看监控， 边说边往外走， “你就在这里， 闻落忙完了会来找你！”
010点了一下脑袋，看起来兴高采烈的， 显然很喜欢这个饮料。
工作人员猛然拉开门，准备去监控室，没想到在门口撞上了一个硬实的身体，痛呼了一声。
闻落后退一步， 让出位置，看见那个工作人员急匆匆地顺着走廊跑了。
010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看见是脸色冷冰冰的闻落后， 眼睛一亮。
他飞快地站起来，跑到闻落面前：“你回来啦！”
闻落的心扑通扑通跳了两下， 他下意识伸手捂住胸口，面前人好像听见了，还有点好奇地凑近听了听。
闻落伸手抵住了他的额头。
哎呀。
010被他抵得仰了仰脑袋，双手抱住闻落的手腕，不让这人动，还要听。
闻落索性俯身一把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隔壁几间办公室里忽然响起杂乱的声音，闻落看了一眼，隔壁也是需要光脑辅助的部门。
010转了转头，有点好奇地说：“怎么啦？”
闻落抱着人出去，他轻描淡写地道：“光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010歪了歪脑袋，身后像是翘起了一条隐形的尾巴那样说：“好奇怪，不知道耶。”
闻落没有说别的，只是忽然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时间，和之前同010说要离开的时间差不多。他低声问：“那我们快跑？”
010点点头：“快跑快跑。”
“……”
两人当天傍晚就坐上了航行器，光脑出了乱子，出入中央星的人员一下子查得很严，好在闻落有私人航行器，只要手续完备，依旧稳稳当当离开了中央星。
010这下子记得从星球上出发和降落的时候要闭眼睛了。
他刚刚闭上眼睛，数据库里立刻跑出来了没见过的画面，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是早就想这么做的。
在一模一样的航行器内部，窗外黑沉沉的一片，自己也闭着眼睛，闻落抱臂站在一旁，视线静静落在自己身上。
010：？
画面里的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闻落的视线：“你不用闭眼睛吗”
闻落说：“我闭了。”
010睁大了眼睛，看着睁眼说瞎话的闻落，明明就没有闭上。
画面里的010似乎有不睁眼也可以看见的手段，闻言歪了歪脑袋，很诚实地说：“要是想看我，可以等出了星星之后，我不介意人类看我。”
010把所有星球都统一叫做星星。
闻落也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感，他懒懒地道：“可是我看了才是赚到。”
010诚实地说：“我知道，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我确实有些新奇，不过我可以活很久，要是之后不分开，你也可以看很久。”
闻落闻言，似乎狠狠地磨了一下牙齿，010都要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了。
后面还有画面，但是010抱着要生气的心态，立刻清醒过来。
010的眼睫颤了颤。他察觉到周围似乎没有闻落说的那种刺眼的光线，于是说出了同样的话。
“你也闭眼睛了吗？”
站在一旁的闻落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露馅，懒懒地应了一声：“闭上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面前人睁开了一只眼睛幽幽地看着自己。
睁开的那只眼睛眼形漂亮得像是猫一样，但是又圆了很多，看过来的时候直叫人心虚。
闻落：。
他面不该色地说：“要是舷窗的隔离层坏了，你的眼睛就真的要完蛋了。”
“所以我只睁开了一只，”010小声嘀咕，然后超大声地说，“那你两只眼睛都要坏掉了！”
闻落很虚伪地叹了口气：“被你发现了。”
010凑上去捏他的脸颊，闻落脸颊上没什么肉，看起来俊美又轮廓分明，就算最高级的改造大师也没办法做出这样一张脸。
只是素日里冷淡的闻落此时含着笑，并没有制止他凑过来要捏自己脸的动作。
好好看哦。
010慢吞吞地停住了动作。
闻落也温柔而耐心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010看了一会儿，蠢蠢欲动想在上面咬一口，可是机器人又不吃人，他只能谴责道：“你又骗我！”
闻落虽然不知他在想什么，闻言还失笑：“来中央星，我可就骗过你这一回。”
010不理他了。
航行器最终在一个终年只有风雪的星球上停下，停下的时候正是晚上，在厚重飞舞的雪花下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早就定好的住处。
闻落走在前头，010踩着他的足迹往前走。
010低头吭哧吭哧走得很专心。他比闻落矮了快一个脑袋，闻落步伐又大，他跟起来有点吃力，摇摇晃晃的像是刚学会走路的雪人。
010看看前面明显刻意放慢了速度的闻落，又看看地面，觉得自己可能滚起来才比较快。
闻落似乎看出来他的意图，大步走回来，把人抱回了住处。
他似乎很小心地让010避开了靠近胸口的位置，抱得有点高，如果010想的话，可以一下子把闻落的脑袋都抱住。
闻落的手环一路上都没有安静过，等进了屋子，他就立刻摘下手环扔在了茶几上。
这看起来真的是一个专门用来度假的地方，木屋墙壁上挂着鹿角和猎枪，看起来相当复古，010看了一圈，都没有在里面找到什么智能设备。
闻落坐下，见他看来看去，像是搬进新家的猫咪，笑了一下，支着下巴懒懒道：“这地方确实没什么智能设备，娱乐是出去堆雪人，打猎，或者看看雪景也好。”
听起来有些平淡，不过对于已经习惯生活中处处有光脑的现代人而言，确实相当复古了。
闻落舒展了一下身体，显然长时间的旅途让他也有点疲惫：“也有有智能设备帮助的屋子，但是我不喜欢。”
010点点脑袋，闻落让他去楼上挑屋子，想住哪间都可以，要是都喜欢，一天换一间住也好。
看着010从楼梯上消失，闻落脸上的笑容才淡下来。
他伸手拿过桌面上的手环，看见有人又在争吵是否要强制唤醒光脑，也有人委婉地过来问他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还有数条来自闻父的消息。
【你怎么离开了中央星？和你一起离开的是谁？】
【光脑受到了攻击，你必须回来！】
闻父完全没有想到闻落灰在这时候离开中央星，语气中透露出了强势的不可违背。
闻落扫了一眼这些信息，将手环彻底关闭，结果看见010顺手放茶几上的手环也开始震动。
闻落的神情变得有些冰冷，他明明已经屏蔽了周围的所有光脑信号，010的手环怎么还会收到消息？
他想到今天被自己拒绝了提议的那些人，要知道自己身边忽然多出个人不难，可是这些人要把劝说的主意打到010身上就让人有些厌烦了。
他把010的手环也关掉，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懒倦。
一直到头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像是在绕着圈打转，闻落才睁开了眼睛，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010在楼上乱转圈。
这个屋子从外面看起来小，但是二楼足足有四个房间，全部都可以用来睡觉。
他打开一间，里面的床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抱枕，喜欢！
又打开一间，床有半个房间那么大，也喜欢！
010又看了一圈，而且房间里面真的没有智能设备，光脑不会突然跑出来。
超级喜欢！
010快乐地把房间逛完了，小触手不自觉地跑出来摸来摸去。
闻落这个时候才从楼梯走上来。他靠在010身后的走廊墙壁上，抱臂看着四间打开的房门，懒散的样子像是一台刚刚上过油的重型机械：“选好了？”
他手上的黑色腕表已经重新戴上，只是通体漆黑，连屏幕也是黑黑的，看起来像是没电了。
正好没地方可以摸的小触手快活地钻了进去，010也点点脑袋，转身说：“”这个今天睡，这个明天！”
闻落见状笑了一下：“看来我只能睡楼下了？”
“不用哦，”010歪了歪脑袋，两手张开，比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位置，“我小小的，可以一起睡！”
要是可以，抱着睡就更好了！
闻落心中一动，他说：“一起睡？”
010又点头，很黏人地蹭过来。
他刚刚开了窗，身上还带着点刚才室外沾染上的寒意，靠近闻落时，肩膀上落沾着的雪花飞快地化成了小小的水珠，两颗靠在一起，变成了一颗。
010说：“这里冷冷的，要一起睡才暖和呀。”
闻落看了一眼室内的恒温系统，像是没有看见上面绿色的“正在运转”几个字眼，轻轻颔首道：“确实。”


第331章 
010好轻松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甚至有点儿震惊，看看闻落，见这人是真答应了， 还有点回不过伸。
闻落垂眸看他， 见人不说话：“又不想一起睡了？”
010“嗖”地一下收回了想要破坏恒温装置的小触手：“没有哦， 要一起睡。”
闻落总觉得自己刚才似乎看见了什么虚影， 皱眉细看， 走廊里又空空如也了。
他疑心是光脑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心口， 掌下坚硬冰冷的触感叫他冷静了些。
他说：“去洗澡， 这房子只有一楼有浴室，你去。”
010“哦”了一声，翻出衣物跑到楼下去了。
闻落看他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正想仔细检查一番走廊里有没有叫人动了手脚， 刚刚低下头， 眉心猝然一跳。
一条莹蓝色触手正趴在他纯黑的手环上， 触角尖尖上缺了个口子，怪可怜的， 正努力往自己的手环里钻。
闻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看见这东西，闭了闭眼睛，睁开后见它还在，轻轻地吸了口气。
他一直知道010的身份是智能生物， 但是从来没想过自己竟能看见它的……原型？
闻落不太确定自己的用词对不对，甚至觉得这是幻觉，缓慢地伸手过去， 戳了小触手一下。
小触手跟他那主人一样好脾气，被戳了也不生气， 甚至像是装死一样倒在表盘上，要闻落多碰一下。
见闻落不动，就很主动地凑过来，碰了一下他的指尖，又自己倒下了，好像是在碰瓷。
闻落先是笑了一下，又担心起是不是楼下的010出了什么岔子。匆匆下楼，闻落正要敲开浴室的门，忽然听见里头嘀嘀咕咕的声音。
010也在戳他的触手，触手动作好快，他都还没有想好，就已经钻进恒温装置里要开始弄大破坏了。
浴室里放的热水，雾气蒸腾，010瓮声瓮气地说：“不可以搞破坏哦。”
触手相当精神地在他面前摆动了两下，010继续说：“我不会修。”
小触手蔫头耷脑地垂下来了。
闻落凑近了几步，手掌微微贴在门框上，冰冷的触感从手下传来。他听着里面像是自言自语的对话，无奈地笑了一下。
还能自娱自乐，应该是没出什么问题，出了问题的是自己。
闻落悄无声息地离开，又缓步走到010选好要睡觉的房间里。他褪下外衣，露出了他紧致结实的上半身。结实的肌肉覆盖在他手臂，胸腹处，上半身没有一丝赘肉，
原本本该是平滑肌肤的胸口却露出了硬币大小的银白色，看起来和周围的皮肤毫无违和感，只是在中心插入了一个丑陋又粗糙的黑色芯片，破坏了美感。
在闻落出生的那年，正好是光脑开发仿真载体不得，将目光投向人体的时候。
闻家一向大力倡导人类接受机械改造，看见这么一个好机会，自然就把刚出生不久的闻落送了上去。闻落从记事以来接受过三次心脏改造，光脑和他共存过一段时间，甚至现在还有部分数据寄存在他胸口。
曾经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光脑的监视之下，一直等到长大了才发现了隔绝这种监视的好方法。
什么好办法呢，干脆自己也变成了有一半是智脑，不过和之前的区别在于之前是智脑操纵自己，现在是他可以操纵一部分的智脑。
闻落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心脏，动作缓慢地伸手按住胸口，像是在确定黑色芯片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还不等他得出结果，门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闻落进的是最里面的那间房，他能听见010挨个把门敲过去，见没有人回应，就打开门往里面看看。
闻落眉心微微蹙了起来，额头上布了点薄汗，听见房门被敲响后哑声应了声。
他伸手将黑色芯片抽出来一半，折断，又从手环背面中抽出一模一样的半块重新插了上去。
010说：“我进来了哦？我香喷喷的！”
闻落有些好笑，他伸手把衣服穿好，又把手里捏着的半块芯片扔进了垃圾桶里，这才起身走到门口。
他拉开门：“可是我臭臭的 ，怎么办？”
靠在门口的闻落身上带着点热气，没有臭臭的，而且额角的汗亮晶晶的，有点好看。
010看看屋子里头：“你在运动吗？”
闻落也跟着回头看了眼，好笑地问：“里面这么空，我做什么运动？”
屋子里头只有一张大床，一张桌子，各种各样的装饰品还有看起来就软软的地毯。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俯卧撑？就是我可以坐上去的那个。”
闻落心想010这么小只又轻，自己做什么都可以抱着他，哪里只一个俯卧撑。
他让开了位置让人先上床休息，自己去拿了衣物准备下楼换洗。
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唯一一个垃圾桶，不是很确定地想，010应该不会翻垃圾桶吧？
“……”
闻落一走，屋子好像一下子就空了好多。
010不是很理解闻落为什么没有回答自己，要是闻落不想让自己坐，那他可以坐自己身上！
他在床脚试探地做了两个俯卧撑，觉得地面有点冻手，又跑到地毯旁边做。
好在室内都很感觉，地毯摸起来软软的，010做着做着就趴在地毯上了。
好难，还是自己坐在他身上吧。
他咕噜爬起来的时候撞到了床尾一个小小的黑桶上。
010直起身，他曾经从垃圾桶里面找到过很好的东西，有了曾经的经验，现在也精神奕奕地往里头看看。
好在这栋房子里都是闻落后来叫人布置的，所有东西都是崭新没被人用过的，垃圾桶也干干净净，要不是间隔时间太短，垃圾桶早就自动清洁消毒，连灰尘都看不见。
010眼力极好，一眼就看见了里头那个黑黑小小的芯片，几乎是出于某种下意识，小触手在第一时间就窜了出去，几乎是在碰到黑色芯片的同时，010的数据库轰隆震动了一下。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
闻落真的好喜欢把东西藏在垃圾桶里哦。
几分钟后，闻落推们进来，他见010手里的黑色芯片，眉心又跳了一下。
今天几乎是他震动最多的时候了，闻落快步走到010身边，在他身侧坐下：“怎么连垃圾桶都翻？”
010轻轻地哼了一声，有点不服气似的：“才没有。”
010在数据库里钻来钻去，没看出来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他抬头看看闻落，闻落又是一顿，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对上这双似乎有蓝光划过的眼睛，他居然一时间都没那么惊讶了。
010说：“这个是什么？”
闻落静静观察着010，见这人好像没有发觉什么，伸手轻轻地摸过他的眼尾：“垃圾。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010很不满意这个敷衍的答案，可是他的触手探进去后，这块芯片里面存储的数据已经空空如也，就连他也找不到什么剩余数据。
小触手很不满意地在闻落手背上拍拍，010看了一眼，没有管它，回答说：“有一点，你不告诉我。”
他说得有点委屈，见人不说话，蹦下床准备去翻翻其他房间的垃圾桶。
闻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010翻完了，所有房间的垃圾桶都干干净净，崭然一新。
闻落好笑地问：“找完了？那我们回去睡觉。”
010有一点失望。
闻落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又怕人继续追问自己，轻轻吸了口气，低声转移这人的注意力道：“我是说，你的眼睛在发光。”
010：？？？
他“嗖”地一下就站直了，跑到窗户旁看看自己的眼睛，屋内灯光不亮，看不清楚，又爬到闻落腿上，固定他的脑袋，要从这人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闻落觉得这个动作似乎太过困难，轻轻咳了一声，拉着人到了浴室。
010果然看见了自己眼睛里窜来窜去的蓝色数据。
010睁大了眼睛，凑近离远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的眼睛真的在往外冒蓝光。
好在并不丑，他眨巴两下，像是有星子在往外蹦一样。
闻落还站在他身后，深邃的眸子从镜子里看着他一系列动作。
“哎呀，”010被他看得有点心虚：“真的在发光耶？”
闻落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缓缓走近，几乎把010整个人都笼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下，修长的手搭在了010肩膀上，有点沉。
闻落说：“我听说，光脑在通缉的人也拥有一个机械体。”
闻落呼出的温热气流从010的耳廓上拂过，弄得人痒痒的，两人刚刚沐浴完的香气缠绕在一起，缓慢地往人鼻子里钻。
010低头揉了揉鼻尖：“……哦。”
闻落：“据说这个通缉犯穷凶极恶，不知道对光脑做了多少坏事，还喜欢吃草莓冰淇淋。”
010的眼神飘忽，有一点心虚地转过身要抱闻落，把脑袋藏到他胸口。
呜呜，闻落的胸口又硬又软，很好藏的。
闻落仍由他的动作，甚至把人往怀里揽了揽，只是说话的动作不停，依旧继续道：“你说，机械体会不会像你这样，眼睛里窜出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嗓音带着点淡笑：“不仅会冒出来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喜欢往人类怀里钻，会是因为自己不是人类吗？”
010：QAQ
他慢吞吞地说：“不会吧，那样好容易露馅哦。”
呜呜呜！就像自己一样！这个世界用的仿真体是假冒伪劣的！


第332章 
010一点没发现自己露馅露得小触手都已经给人看光了。
闻落听见这句话差点笑出来， 事实上他的胸腔确实闷闷震动了两下，他将人抱紧了，低声问：“是这样吗？会不会有笨蛋就不知道自己露馅了？”
010听得有点自闭， 一脑袋扎进闻落怀里就不动弹了。闻落也由他， 稳步抱着人又回了房间， 刚刚放在床上， 就见010像是有导航一样， 准确无误地离开了自己的怀抱， 又骨碌碌滚进被子里。
闻落都要被这人的反应气笑了。
他说：“出来。”
010不出，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还在发光。
“好了， 要闷坏了。”
闻落伸手拉着被子另一头拽了拽，没拽动，只好松开手叹了口气，自己躺在一边。
他身形修长， 又是自小训练出来的一身肌肉， 躺在那里简直比身下柔软的床铺还要吸引人， 010就算不抬脑袋，也可以感受到身旁人传过来的热意。
这张人形床铺还说：“不是喜欢往我身上钻？”
010瓮声瓮气地回他：“一点点喜欢。”
闻落轻笑一声， 也不多说，只静静地在一旁靠坐着。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人慢吞吞裹着被子往这边过来了，都不需要看， 熟门熟路往他胸口一趴，像是要这样就趴着睡了。
闻落抬手，将身上人裹着的厚厚被子往旁边拨了拨， 轻轻、抱怨似地说了一句：“热。”
之前010虽然爱抱人，可除了一开始， 两人难得这么亲密地睡在一块过。
闻落本该永远稳定的心脏莫名又砰砰跳起来，砸得他胸口闷响，像是过载发热一样，刚刚冲过澡的身体又开始要冒汗。
010伸出手要摸床头，那里有可以调整恒温设施的屏幕。
闻落伸手拢住他的手指，修长的手指扣进010指腹里，细细摩挲他指缝间白嫩的软肉，有点无奈道：“还藏？”
身上的被子精慢吞吞地动了两下，还没变成人。
闻落想着光脑通缉令上写着这人有多危险，就伸手帮了他一把。
010歪了歪脑袋，被褥滑落，底下冒出半张漂亮的脸来：“没有藏。”
他的仿真体实在精致，半张脸几乎叫人一个手掌就可以遮个严实，从蓬松柔软的被子里钻出来的样子简直叫人提不起一点防备心。
010还要为自己正名：“不是因为不是人类要钻哦，我只是有点黏人。”
他双手恰好撑在闻落紧致的腹部，闻落低低“嗯”了一声，有些头疼似的：“知道了，你不是那位通缉犯，睡吧。”
010又缩回去了，闻落好像真的有点热，连带着他裹着的被子也烫呼呼的，闷的不行。
他有点困了，往外钻了钻，很快一双大手伸过来，帮他把被子拨开，又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010不想从这人身上下去，抱着人不撒手，又不睁眼。
“不让你下去，”有人低低哄了一声：“快睡，通缉犯大人。”
010困呼呼地说：“大人不想睡。”
闻落用鼻尖蹭蹭他的脸颊：“看不出来。”
010伸出爪子把他的脑袋推开了点，已经陷入昏沉沼泽的数据库勉强运转了一下，他像是理解了闻落刚才话里的意思，靠着最后一点清醒，懵懵地问：“你会抓大人吗？”
闻落从鼻腔里懒懒地哼了一声：“不抓，懒得抓。”
010心安理得地睡了。
“……”
一夜好梦，010醒来的时候一个机灵，想起了昨天半梦半醒间听见的话。
幸好只有人类有半梦半醒，010顺着数据库打开的缝隙溜进去，看了看昨天晚上自己快睡着的记忆，确定闻落凑过来和自己说了话
010坐在床铺旁边发了会儿呆，被发现了诶。
可是，通缉犯大人听起来也很不错。
010低头看看自己，没有哪里被拷起来了，又趴在窗户旁边看了一会儿，外头还是肆虐的风雪，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昏暗阴沉的天色，没有什么包围住这里的航行器。
好像是真的不抓。
他蹦跶下床，准备观察一下闻落的反应，要是没有把自己抓起来的意思，他就要告状了。
光脑咬自己，还偷看，偷听，还诬陷！
010开开心心踩着拖鞋往外头走，还没下楼就看见有个不速之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闻落坐在闻非对面，神情放松，还带着些才醒来的懒散，看起来像是被闻非强行从床铺上拉下来的，但是010冒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抬起了头，朝着010笑了一下。
010左右动了动，真的不抓自己哦
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了看，看见了闻非的头顶。
他不喜欢看别人的头顶，就慢吞吞地下楼，准备出去听他们聊天。
谁知道还没有走出去，就听见闻非压低声音道：“他明明就有问题！”
浑身上下显然都有问题的010很心虚地停下了脚步，从隔断后冒出一个脑袋出来，显然是在纠结要不要偷听。
闻落注意到他，伸手朝他招了一下。
010也伸出手，细细白白的手腕露出来，在空气中挥了一下：“大人来啦！”
闻落笑了一声，抬眼扫过已经把周围所有可以报警用的设备都盘踞起来的小触手，声音温和地道：“桌上留了早餐，快吃。”
看闻落这么淡定的样子，010稍微放下了点心，他收回小触手，没有负担地走到餐桌边。
上面的早餐中餐西餐都有，甚至还有可怕的营养液。
010伸手把营养液往远一点的位置推推，刚刚坐下，又听见闻非说：“是他！”
010像个忽然被叼住后颈皮的小猫咪，连坐下的动作都僵住了，还是要坚持着把拿到手的吐司咬住，才转头看看。
闻落神情平淡地靠在沙发上，像是没听见这一声里头的激动：“什么是他？”
闻非开始只是信口胡说，现在却看了好几眼，神情逐渐狐疑了起：“别告诉我你没看见，光脑放出来的那张照片！”
闻落笑了一下：“光脑不是出问题了吗？你要是找通缉犯，现在可以直接去光脑大楼，把光脑自己抓起来。”他说着，打开手环看了一眼：“趁着通缉对象还没有变。”
闻非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他这个大哥刚刚和父亲吵完架就跑出来，父亲发了好大的火气，也要自己查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少年的身份。
就算查不出来，也要按一个名头上去。
“我知道你讨厌光脑，我们甚至怀疑这通缉令是你搞出来的鬼，”他捂着脸呻，吟了一声，“虽然开始是胡说的，但是现在我真的觉得很像，要不你和父亲继续僵着，我把他带走？”
“不行。”
闻落端详他的神情，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和光脑的关系，我拒绝了实验，光脑特意找个名头来抓我身边的人这种事，也不奇怪。”
010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了，他把吐司吃掉，擦擦爪子走过去：“大人听不懂了。”
闻落笑了一下，不让他坐在沙发上，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慢慢听。”
闻非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他说：“不是，你们，我前几天看你们还只是拉拉手，他拉拉你的袖子，你在这种时候跑出中央星，总归不会是为了谈情说爱的吧？”
闻落挑了一下眉，难得的看起来有点桀骜：“为什么不。”
这句话010听懂了。
他晃了晃腿，闻落的大腿很结实，比冰冷的机器好好多，而且又粗又高，他坐上来踩不到地上。
不过可以踩踩闻落。
010踢掉鞋子，用脚尖去踩闻落透出淡青色经络的脚背，很快被夹住了腿。
他试着往外抽了抽，唔，好像卡住了。
010只好继续听两个人说话，闻非现在已经把这人和光脑照片上有点相似的背影抛之脑后，甚至就像闻落说的那样，说不定光脑就是故意针对闻落弄出来这个通缉令呢。
对啊，这通缉令之前的坐标更新简直和闻落一模一样。
闻非脸色难看了一下：“光脑不会有私心。”
闻落笑了一下：“为什么？”
闻非说：“它就是个机器，根本没有感情和欲望，就算生出自我意识，也要服从它保护人类的定律……”
闻落评价道：“它可以断定自己拥有身体后能够更好地保护人类，而为了保护全体人类，个别人类的性命和意志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比如我。”
闻非：“你是说，光脑已经变得和人差不多了？它用这一套骗过自己的程序，它和人一样有了私心和贪欲？”
闻落说：“我可没有这么说，它也肯定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说着，闻落就戳了戳怀中人：“机器没有感情和欲望？”
010伸手把他的手拉下来。
有的呀，他喜欢漂亮的东西，006喜欢吵架，005好像喜欢算账，001喜欢卷，主神好像……喜欢自己？
唔，010拍了拍数据库，不知道这些多出来的印象都是哪里跑出来的。
闻非这时候才记起来还有个010，他盯着010，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不管光脑是不是出问题了，他突然接近你，肯定有其他目的。”
闻非这么明晃晃说出来，无非是想警告和恐吓一下010，最好直接把人吓走。
闻落笑了一下，顺着闻非的意思，也低头问：“你来我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010歪了歪脑袋，把修复这个话头吃掉，随后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人，不是很确定地说：
“来找人谈恋爱？”


第333章 
找人？
闻落也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 他迅速把视线转移到对面坐着的闻非身上，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甚至有几分冷硬。
周围的氛围一下子凝滞起来， 010不是很理解， 扯了扯他的脸皮， 见这人没反应， 扭头要看闻非。
闻落抬手把他的手指按住， 抬头面无表情地对闻非说：“问完了， 你可以走了。”
闻非没问完， 他还有一肚子质问对着这个莫名其妙从他大哥身边冒出来的人， 他张了张嘴，对上了闻落的视线，随后闭上嘴飞快地走了。
010送他到门口，伸出脑袋在周围看了一圈：“没有看见航行器， 他怎么走？”
闻落伸手把他的脑袋拨回来， 很无情地说：“不管他。”
010“哦”了一声， 跟着闻落的力道走回房间里头：“那我可以出去玩雪吗？”
这里的雪看起来像沙子，不知道好不好玩。
闻落脑子里还回荡着这人刚才的答案， 下意识答道：“要加衣服。”
010记着这人好像知道自己不是人这件事，有一点迟疑地放慢了脚步，试探地说：“我好像不是人哦？”
这是什么话？
闻落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昨天不是说了？不抓。”
010“哦”了一声， 看看这个世界的意识好像没有把自己踢出去的意思，放心了，又开始仗着自己是机器人开始瞎忽悠。
“不加嘛， 我不怕冷。”
闻落闻言终于停下脚步，睨了他一眼：“要是感冒了， 我就把你扔出去。”
好冷酷，到底谁才是机器人。
010瘪了下嘴巴，有点不高兴。
闻落带着人往楼上走：“现在中央星那群人应该还忙着唤醒出问题的光脑，找不到这里来。”
010跟在他后头，想起来自己还要告状的事情：“我没有偷数据，是光脑瞎说。”
他补充道：“它还咬我。”
闻落缓步走上二楼，听见前面时还懒懒应答着，听见最后一句，顿住了脚步，立刻记起来上此次在巷口时这人告了一半的状。
原来是光脑咬的。
闻落眯了眯眼睛，又“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010站在原地看看他，闻落也低头和他对视，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过了半晌，010有点迷茫又委屈地问：“我都被咬了，不抱我吗？”
闻落立刻弯腰把人抱了起来。他做这件事顺手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曾经无数次做过那样，甚至不需要刻意调整姿势。
两人去楼上加了衣服，闻落见这人在努力挑薄一点的保暖衣物，床铺上都被这人找出来的衣服铺满了。
他蹲下身从抽屉里拿了两件衣服出来，又懒懒地看了010一会儿，等人笨拙地穿了四件，才开口道：“你们那里这么落后？”
010：？
他没听懂，抬头问：“什么？”
闻落把自己手里的衣服放在010面前：“可控温的，穿一件这个加上外套就好。”他道：“你来的地方连承载智能生命的机械体都能弄出来，却没有一件调温的衣服？”
010有点开心，又一件件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用哦。”
系统才不怕冷。
有了这种衣服，010很不客气地去雪堆里玩了一个上午。外面的风雪简直大得可怕，他好几次觉得自己要被吹飞了，或者要被雪片埋起来了，都是闻落黑着脸过来把他弄出来的。
010有点惆怅地看看自己堆的雪人，因为雪沙沙的捏不起来，所以雪人是三角形的。
闻落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看见010要再次说找人谈恋爱这件事。他见人要玩完了，才开口：“你来这里，是找人谈恋爱？”
010停下脚步，他还记着闻落讨厌改造人，尤其讨厌光脑，还不喜欢圆的东西这件事。他眼巴巴地看着闻落，点点脑袋。
闻落见人不继续说了，有点意兴阑珊。
所以，找人的范围里不包括自己吗？
闻落垂眸，像是不经意地问：“你们也要谈恋爱？还要找人谈？”
010迷茫地说：“不找人，难道找光脑吗？”
闻落心情更差，很坏心眼地趁着010不注意，把三角形雪人的尖脑袋压扁了，010转过身大震惊，还以为是风干的，辛辛苦苦从房间里找了个碗给雪人扣上。
闻落评价道：“可以，到时候吹飞了和以前的暗器一个等级。”
010：“……”
他意识到了什么，很生气地说：“不仅要找人！还要找好多个！”
010捏了一把雪球要塞进闻落领子里，闻落没有躲，反而很配合地弯腰，甚至拉开了一点领口。
010不动了，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用手里头被捂化了点的雪球栽他，可是雪球半路就散掉了，落在风里面，吹得到处都是。
“……”
中央星的乱子很快闹到其他星球，光脑出问题这种事根本瞒不住，光网上帖子越来越多，可是光脑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封禁，再加上通缉令是所有人都可以看见的板块，就算此时中央政府放出声明说光脑只是在休眠进化，信的人也不多了。
闻落的手腕每天响得越发频繁，闻落没有关掉的意思，只是整天任它响来响去，就连010的手环都会有人拨打。
以往，010的手环没有响过，第一次有人找，他还很开心地去和闻落说。
闻落看了他一会儿，让他挂了，之后有时候会用手环找010，还有不知道怎么弄到010通讯好的闻非有时候也会发消息和010聊天。
闻落这几天都怪怪的，开始几天像是在生闷气，这几天像是想开了，奇怪又具体表现为喜欢在010身边转来转去，就算是做事不路过010待的地方，也要在010身边转上一圈。
不过010也很黏人，通常在他转过来的时候就伸手要这人抱着他一起忙了。
这次也是一样，闻落看着朝自己伸手的010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
010软软的，趴在人身上的时候只用腿意思意思地夹在闻落的腰上，要是闻落手托着他，有时候就意思都不意思一下了。
010这几天还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骗闻落和机器人谈恋爱，没有想出答案。
他的手在闻落身上摸来摸去，闻落知道这人是在找上次的黑色芯片，由着他摸，一直到这人要钻进衣服里了，才伸手按住。
他说：“不能耍流氓。”
010“哦”了一声，乖乖收回了手。
闻落看得牙痒痒，当着别人的面就知道要说找人谈恋爱，当着自己就乱摸，还不给个名分，要是别人，他早就把人扔光脑面前了。
010揽着他的脖颈，指挥道：“今天要去屋顶玩。”
闻落跟他的坐骑似的，抬脚就往楼梯上走，走了好几节台阶才记起来闻非找了过来，自己还有事要做，只是“路过”了010身边。
见他停下动作，010歪歪脑袋，似乎也记起来了这件事，很善解人意地说：“那我们去你房间叭。”
因为闻落就算来旅游也有一堆事，所以一楼有专门给他办公的书房。
闻落听见这话脚步一顿，差点想歪了。
他头疼地放下人，说：“我还要上楼拿东西，你先待这。”
010点点脑袋，见人上楼了，连忙跑进书房。
站在门口的闻非对自己被完全忽视这件事目瞪口呆，他见着010进了闻落的地方急了，连忙通知了闻落，自己又放轻脚步地跟了上去。
010在书房里头晃了有一会儿，闻非没有里面监控的权限，只能在门缝边使劲儿往里头看，看见010那些保存机密文件的设备一个没碰，径直走到角落里，蹲下来翻着里头的一个矮柜。
他还来不及激动，就看见010心满意足地捧着零食溜达出来了。
恰好下楼的闻落也看见这一幕。
他先是看了闻非一眼，视线落在他的鞋上：“你没换鞋？”
屋子里面没有任何智能工具，就连卫生都是闻落打扫的，闻落问的时候语气清清淡淡，闻非却觉得背后发寒。
他说：“……我打扫。”
闻落轻轻颔首，又把注意力放回要跑掉的010身上。
为了让010能在书房里多待一会儿，闻落在书房放了不少其他房间没有的小零食，不过现在看来是失败了。
他揉揉眉心，没搭理旁边幽怨地打扫的闻非，只是上去把小零食拿走了：“不能吃这么多。”
010说：“我找到的。”
闻落：“我买的，大人。”
穷鬼010很不服气地不说话了，这个世界他是通缉犯大人，一点钱都没有，还要被光脑追得跑来跑去。
闻非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看来看去，居然再找不到插嘴的时机。
他前段时间听从闻落的嘱托找这小孩儿聊天，聊来聊去，也看这小孩儿顺眼了不少，至少不像一开始那样处处都是嫌疑了。
不过这小孩儿背影像那个嫌疑犯这件事他已经报给了父亲，总归撤不回了，好在最近父亲和其他家族家主不知道忙着什么，手底下的人似乎也没查出来什么这小孩儿有什么不对劲。
闻非思绪飞转，想着就算大哥不愿意出面强行唤醒光脑，再过两天光脑的休眠也结束了。
而休眠结束，光网上乱七八糟的传闻自然也会被控制住。
闻落察觉这人的情绪似乎变来变去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闻非笑了一下，把莫名其妙紧张的局势说了一遍，又松了口气似的：“最近中央星人心惶惶，我光是想到这件事要结束了就开心。”
闻落似乎笑了一下，似乎又没有。他身上还穿着010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宽松长袖，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雪人团，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居家。
他转身去把手上的零食收到另一个抽屉里，又问：“你知不知道父亲他们最近在忙什么？”
闻非无所谓道：“他们那群人忙的事情哪里会叫我这种小辈知道？”
他看看闻落，闻落和他们这一代有些脱节，似乎在某种时候也能和上一辈人平等对话，此时他见闻落要来问自己，反而来劲了：“你也不知道？至少我知道他最近一直去光脑大楼，不知道忙什么。”
闻落笑了一下，意味深长似的：“那你最好去了解一下，别做这种能松一口气的美梦。”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010闻言，抬抬脑袋。
闻落想知道这个吗。
知道了这个，闻落会和他谈恋爱吗！


第334章 
010的触手晃晃悠悠钻进了闻非的光脑设备里， 被带着一起走了。
缺了一块的触手尖尖还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后半截也捞起来，塞进了屏幕里。
闻落丝毫不知道身边人的触手溜走了，见闻非打扫得相当敷衍的地面， 皱了皱眉， 起身拿工具把这块地方再打扫了一遍。
010的脑袋跟着他转来转去：“没有小机器人吗？”
在之前中央星的别墅里， 就算闻落不喜欢机器， 家里头也是放着那些东西的。
闻落淡淡道：“用不着它们。”
010“哦”了一声， 努力推荐：“机器人很好用的。”
闻落终于停下动作， 看了他一眼， 他不知道010在想什么， 难道他还想和扫地机器人谈恋爱？
“光脑要醒了，只要有机器的地方它就能入侵，”闻落说，“到时候把你抓走了怎么办？”
010举手：“小机器人不会， 它们很好的， 我可以给它们加防火墙。”
闻落：“……你要怎么加？”
现在所有智能机械上差不多都有一串智脑的原始数据， 就连生产的厂家也无法更改，不然光脑现在的掌控力也不会这么大了。
010说：“钻进去加呀。”
虽然闻落早就对010是类似光脑的智能生命体有准备， 但是听见这句话还是眉心一跳。
他脑子里立刻冒出来一个小触手往扫地机器人里钻的模样，沉吟了一会儿说：“行吧，楼上就有。”
这几天为了不扫地不吃零食的010：？
他跟着闻落上楼，这才发现二楼到屋顶的楼梯侧面其实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子， 说是屋子，空的时候也只容010一个人进去，更别说现在已经放了不少杂物， 两人只能站在外面翻找。
等扫地机器人的事情解决，闻落看着跟着悬浮的扫地机器人走来走去的010， 居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捏了捏眉心，把人按住：“你加好防火墙了？”
他刚才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自己想看见的画面。
010点点脑袋：“好啦，好简单的。”
他说：“你还有什么秘密不想让光脑知道的，都可以叫我加防火墙哦。”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地看这儿闻落，简直就像是在说“我也想知道秘密”了。
闻落伸手解开腕表，把黑色手环放进010手里：“我没有什么秘密，不过你想加也可以。”
他放在里面替换用的黑色芯片已经空了，这话确实没说错，就算他手环里有机密也只是光脑和闻家的机密而已，要是面前人想知道，恐怕靠着小触手到处钻一圈就能了解个大概。
010有点失望。
他很朴素地拿起手表用手翻了翻，里头密密麻麻的文件看得人眼花缭乱，他想了想，又对着屏幕点了几下。
闻落坐在沙发上，显然真的没有把把手环交出去当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甚至有心情不紧不慢地剥起水果，当到处乱晃的扫地机器人晃过来的时候，就扔一块果皮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扔着扔着，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倏然抬起眼。
不过已经有点晚了，010已经抬起脑袋朝这边看了过来。
“跟屁虫，是我吗？”
010看见的是闻落随手记录的东西，他事情繁多，为了不错漏总是要记上不少。
闻落一开始只不过习惯性记了这人的可疑之处，之后几次心脏乱跳，记的东西就有点偏了，后来察觉那通缉令似乎是按照010的秉性反过来写的，甚至也特意保存了一份。
闻落：“……嗯。”
010纠结地皱皱眉：“我不喜欢当虫子，可以变成跟屁精吗？”
闻落闭了闭眼睛。
010被他被子精麻烦精叫惯了，现在看见上头奇奇怪怪的外号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心情在里面挑来挑去。
他说：“麻烦精和嫌疑犯大人好听！”
闻落给010的备注是最不出错的名字，010想了想，有点心虚地把010改成了030。
虽然自己不是030，不过用一下，也没有关系的吧。
察觉闻落凑过来，010“嗖”地一下退出了更改备注的页面。
010说：“还可以叫我别的。”
闻落顺着这人的意思：“叫什么？”
他问的时候还不忘往旁边扔垃圾，就是不让小机器人靠近。
比如老婆！
但是看闻落把小机器人都弄到一边的样子，010好为难地按下了这个想法，试图循序渐进。
他说：“可以叫我亲爱的？”
闻落笑了起来，光脑之前也喜欢这么叫人。光脑弄不清人类的亲疏感情，有段时间为了让人类更亲近，别说叫亲爱的了，就连声音都选了听起来最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的女声。
他说：“好的，亲爱的。”
010觉得他叫得有点敷衍，看这人还在逗小机器人，帮小机器人把水果皮通通扔进了垃圾桶。
小机器人终于得以在两人脚底下转来转去清扫灰尘了。
闻落闻言兴致缺缺地低头看了眼，这机器人又矮又扁，除了会打扫一无是处。
还不等他胡思乱想出什么结果，忽然听见身边人新的问题。
010继续循序渐进：“你们这里有没有可以做老婆的机器人呀？”
闻落眉心一跳，010果然可以和机器人谈恋爱？
他说：“没有。”
010不是很相信，要拿手环过来查。
闻落这下子不顺着他了，按着人相当冷酷地说：“没有。”
010说：“当老公也可以的呀。”
闻落一言不发，把自己剥好的水果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010吧唧两下吃掉了，张嘴巴还要说，闻落又往他嘴巴里塞了一瓣橘子。
010：“老婆——”
闻落很想应，如果谈恋爱，他当老婆也可以。
这么想着，他冷着脸，又把另外一瓣橘子一塞。
010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张开了嘴巴。
“啊——”他看看闻落，“还要。”
闻落：“……”
“……”
自从闻非走了后，010就总是睡觉。
他是为了早一点知道秘密，看看能不能快点和闻落谈恋爱，闻落却担心他的身体出了什么岔子，神情紧绷了不少。
好在每次睡着过十几分钟就醒过来了，一点没有出问题的样子。
重点是就算白天睡得多了，也一点不影响010晚上的睡眠，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闻落几次都给他气笑了，刚刚吃完晚饭，就想躺上床。
他带人又玩了一圈，一直耗到晚上快九点的时候，这才让人上床。
不出意料，010依旧是立刻就睡着了。
他的睡姿相当乖巧，睡得还沉。闻落不动声色地伸手一拨，这人就自动滚进自己怀里。
闻落也安心睡了。
中央星，
闻非因为大哥的话惴惴不安了许多天，终于鼓起勇气进了光脑大楼，想探听个真相。
要是在之前光脑还运行的时候，他就是动用了自己所有人脉，刚进光脑一楼就会被机器人团团围住，更不用提进门了。
小触手待在他的手环里，努力往外瞅，想看看有什么秘密。
闻非呼吸有点急促，脚步却飞快，他知道父亲这次又去来连通政府大楼的那层楼，好不容易才从同样的通道跟出来。
闻非和野心勃勃的闻家家主等人不一样，他对改造人无所谓，对于他哥痛恨光脑的态度也无所谓，反正轮不上自己顶事，只希望闻家不出岔子，自己能做一个富贵闲人就好。
可是这段时间各种各样的差错简直就是在他面前晃，就连光脑都出了问题，似乎还和他们这几个家族有关，闻非就坐不住了。
他脚步匆匆，扣在手腕上的手环跟着上下前后不停晃动，里面的小触手也跟着晕头转向。
闻非一路跟到了尽头，那面墙壁还没有合拢，他甚至能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找到提前唤醒的法子了没有，光脑这么缜密，难道没有想到它休眠了会有人出来捣鬼的可能吗？”
“出岔子的本身就是光脑，要是提前唤醒出了更大的问题，谁负责？！”
“不用吵了，我已经醒了。”
正争执着，闻非忽然听见冷冷一道人声，和以往光脑用的男声女声都不相似，里头像是有了真的情绪，又透着一股冷硬。
闻非猛地向墙壁后头躲去，偏偏就是这么一躲，那面墙壁就在他跟前关上了，所有声音消失无踪，竟是一点也听不见了。
面对那面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缝隙的墙壁，闻非也只露出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他来之前准备周全，甚至让手下人弄到了可以蒙蔽光脑留下的防御机制一时的病毒，进了这个屋子，却没想到这面墙上连给自己安插芯片的位置都没了。
想到已经醒来的光脑，闻非转身看了一眼黑暗的房间，刚刚他从对面走来简单，现在想要不惊动光脑出去，只怕是和登天一样难了。
想到这，他狠狠地锤了一圈墙壁，手腕晃动间，晕头转向的小触手刚好探出尖尖来缓口气，结果就这么被甩飞了出去。
刚刚被小触手叫过来的010：？
小触手是数据凝成的能量体，落到地上时骨也没有弄出半点声响，闻非也没察觉。
010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晕头转向地不知道自己掉到了哪里，不过他察觉自己似乎到了什么东西边缘，触手慌乱地扒拉了两下，稳住身形。
010也想偷听，正想去帮闻非把那面墙壁打开，结果发现自己好像扒拉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东西上。
010低头看看，透过坚硬冰冷的玻璃，和里面脸色惨白，闭着眼的人撞了个面对面。
010：。
010：QAQ


第335章 
深夜， 闻落睁开眼。
他原本睡得就不深，看见旁边躺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支起脑袋，睁着眼睛， 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发现自己醒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更是睁大了点。
闻落朝他笑了一下：“怎么， 白天睡多了， 晚上睡不着了。”
他这话像是打破了周围静谧的环境， 原本安安静静的人影忽然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欺负似的。
闻落一怔， 缓过神后失笑着将人搂住了， 只觉得这人像是要往自己心里钻似的。
他抬手在这人背后拍了拍：“做噩梦了？”
010的小触手刚刚吓得从玻璃上掉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惊动了光脑，那一层的顶灯都亮了起来，黑暗中幽幽亮起几十道白色光束， 偏偏照亮的都是没有气息的身体， 这一幕简直骇人。
而闻落语调和缓， 又带了点刚醒来的沙哑，听在耳朵里温柔耐心， 和小触手看见的冷冰冰的，惨白的那一张张人脸截然不同，就连身体抱起来也是热热的。
闻落低哄道：“不怕，没什么好怕的， 我在呢。”
010像是被欺负坏了，整个脑袋都埋在闻落的肩颈处，一句话都不说。
闻落轻轻叹了口气：“谁这么坏， 在梦里都要欺负你？”
他手上松了点力气，010好难过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说：“光脑吓我。”
光脑？
闻落一怔，这时候才注意到胸口用来隔绝光脑控制的黑色芯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运行起来。
光脑醒了。
闻落蹙了下眉头，还没说话，怀里人又抬起脑袋看看他：“不可以抱紧一点吗？”
闻落立刻收紧了手臂，010像是安心了一样点点头，然后整个人都蔫巴巴地趴在闻落身上，浑身都散发着无精打采的气息。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委屈，明明不是闻落吓的自己，但是他就是很不开心。
虽然机器人是很通情达理，讲究逻辑的存在，但是小机器人可以乱发脾气。
他就发一下下。
010低头，手指玩弄着闻落的衣角，过了一会儿后小声说：“你想找的秘密一点也不好玩。”
还吓人。
闻落一怔：“我想找什么秘密？”
010也呆了一下，原本想要找到秘密问闻落要不要谈恋爱的，结果发现闻落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010像是要碎掉了，原本只是眼尾有点发红，现在简直像是要变得眼泪汪汪。
闻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给人擦眼睛，偏偏这人还没有真的掉眼泪，他的手一摸，反而把人白嫩的皮肤给弄红了。
完了，现在成自己欺负人。
闻落说：“我想找秘密。”
010瓮声瓮气：“骗统。”
他又不是笨蛋。
闻落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骗”这个字他还是听得懂的。他在脑中飞快地过滤了一遍最近自己做过的事，最后轻声说：“你知道我父亲他们在做什么了？”
010点点脑袋：“他去了一个墙围出来的屋子那里。”
闻落最近没有见到那个缺了个口子的小触手，还以为是长好了，现在想想，可能是被这人派去跟着闻非一起找真相了。
他闻言就知道010看见了什么，那里面的样子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确实吓人。
他沉吟了一会儿，低声道：“都是为了研究改造人弄出来的假人，里头都是机械，不怕。”
010抬头看看他，过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把头埋回去了。
他继续瓮声瓮气：“不是好人，又骗统。”
他是数据体，只需要反应过来就知道那些几乎算得上是成品的数据体是做什么用的了，但是光脑看起来又笨又重，想进那样的身体里面根本呆不久，所以半夜出没在那里的那些人八成在商讨光脑身体这件事。
那些仿真体年份不一，010往前看，甚至看见了几个用了人类身体的仿真体。
“我不该让闻非去弄清这些事，”闻落叹了口气，低声道，“是不是吓坏了？”
010觉得，这样子听起来自己很不讲理，但是他心情莫名好了一点，晃了晃腿，撞在闻落灼热结实的小腿上，才记起来自己还半趴半抱在这人身上。
他觉得自己数据库可能在修复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低头奇怪又好奇地看看自己：“我开心了耶。”他又看看闻落：“为什么？”
闻落有点按捺不住地想亲他，强行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捏捏他的脸颊：“当然是因为你是个小可怜。”
010点点头：“是小可怜。”
闻落见人情绪恢复了不少，似乎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后颈，哄人似的：“还可以生一会儿气再睡觉，想怎么生？”
010看看他：“怎么生都可以吗？”
闻落：“都可以。”
“想要房子里多一点机器人，多吃一点零食，或者在光网上放自己的通讯号让人随便乱打都可以。”
有点大方。
之前010因为想接电话，在奇怪的相亲网站上留通讯号，都被黑脸的闻落吓了好大一跳。
他像是个试探着重新翘起尾巴的猫咪：“那我要生气了哦？”
闻落轻轻颔首。
010动了动，闻落环在他腰上的手立刻紧了起来，像是怕人当场宣布要分房睡。
010说：“我要书房里所有的小零食。”
闻落：“可以。”
010说：“你要堆个雪人给我，要圆脑袋的。”
这两天010发现了，那些碎雪被太阳晒一晒，或者被什么暖暖的东西烘一烘，也能变成能成型的湿雪。
闻落说：“给你堆三个。”
010很矜持地说：“那两个就好了，要一个大一个小的。”
闻落：“好。”
010歪了歪脑袋，发现今天晚上的闻落好像真的很好说话。
这被吓的一遭终于也让他打消了循序渐进这个念头，此时蠢蠢欲动地说：“还有，还有。”
闻落的心里预估也还有一个条件，闻言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你说。”
010看看他，有点期待地说：“还有，虽然我是机器人，也要和我谈恋爱哦？”
闻落呆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回过神。
这几天他日防夜防，把闻非踹走，铲雪也亲力亲为，就连厨房里的智能烘焙机都防上了，没想到真的有用，这个谈恋爱的名额终于落到自己脑袋上了。
010见他没说话，很努力地争取。
“谈一个叭？”他说，“我们小机器人很会谈恋爱的！”
“……”
光脑大楼，随着所有束灯都亮起，闻非也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倒吸冷气，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光脑一直有一个仿真人的研究计划，却没想到居然研究出了这么多成品……
“不用害怕，这些都是纯机械，只是看起来像人类。”
空荡的屋子里忽然响起光脑的声音，平静，温和，甚至有几分安抚人心的力量。
闻非面前的墙壁打开，光脑说：“请进。”
闻非浑身僵住，里头几个中年男人也看了过来，有的拧眉，有的像是松了口气，但显然早就知道他的接近了。
闻非深吸一口气，强行迈进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空间不小，但是光是光脑就占了几乎三分之二的位置，不过此时光脑看起来变小了不少。
醒来的光脑似乎变了一些，原本莹润白皙的数据流中出现不少闪闪的莹蓝色，就连说话也变得活泼了不少。
“刚刚你携带了通缉犯进来，不过现在通缉犯已经跑了。”
闻非瞳孔一缩：“不可能！”
光脑很好说话：“通缉犯是数据体，你发现不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闻非脸色变来变去，怎么可能？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可怕的人，更别说通缉犯……！
闻父脸色不是很好看地盯着闻非：“你跟着我干什么？”
闻非说：“最近光脑出了不少问题，我不放心……”
闻父怒道：“你不放心能有什么用？！”
“别吵，”光脑的声音带了一点笑，“谁说他没用？”
闻非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怀好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光脑的声音里听出不怀好意这种情绪的，只是强笑了一下：“我现在知道光脑没有出问题就放心了。”
“谢谢你的关心，”光脑说，“我没事，甚至进化了一些。至于通缉令上的内容，已经被我更正。”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甚至不太确定现在跟众人对话的光脑是不是正常的那个，毕竟那封通缉令上只有光脑的权限可以更改，如果那通缉犯真的入侵了光脑，谁知道现在在他们跟前说话的到底是谁？
“看来你们不是很相信我，”光脑说，“没关系，我已经开始正常运转，明天开始光网和各个部门都会恢复正常。”
在场人皱起了眉，他们还不能确定这个光脑的好坏，实在是有点担心。
光脑说：“别忘了你们手中有密钥，到时候发现我有什么问题，可以强行关闭我。”
这是曾经光脑还没有生出自主意识时人类用来控制光脑的东西，光脑意识觉醒后显得更重要，不过密钥分散在四大家族族长手里，不是想用就用。
“我提前醒来是有另外一件事，”光脑说，“我在进化，通缉犯也在进化，我需要载体才能加快进化的速度。”
闻家家主说：“仿真体的研究已经重启，不过短短半个月，根本看不见什么成效。”
光脑说：“不急这个。”
什么时候重启的？
闻非思绪混乱，明白过来大哥要自己看什么了。
他知道大哥一向不赞成这研究，此时心里更是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怀疑光脑可能早就醒了，甚至是假休眠，不然自己怎么会能溜进这地方来？
……光脑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他惶惶想出真相，光脑似乎和周围几人交谈完了，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闻非僵硬地抬起头，看着那团似蓝似白迷雾般的身体：“干什么？”
光脑笑了笑：“你不放心我，那就来监督我，怎么样？”
“我？”
光脑：““你是闻落的弟弟，也是闻家顺位第二继承人，就是你。”
闻非：“怎么监督？”
“很简单的。”
光脑语气轻快，在只有他身体忽明忽暗光线的屋内，反而让人觉得有几分阴森。
“让我住进你的心脏，你观察我，我观察你。”
这是什么话，到时候自己难道还是自己吗？
闻非脸色难看，迟疑着不说话，不过光脑也并不是在给他选择。
当年闻落不好控制，反而反过来被拿走了部分控制权，如今他进化了，闻非也没有闻落那种难控制，难道自己还会再栽一个跟头吗？


第336章 
闻落怀疑自己的记忆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光脑改造了。
他醒来， 昨晚010对自己说的话犹在耳，下意识转头往看了看，就看见身边人睡得熟的模样。
房间里安静， 只有窗外呼啸的碎雪打在玻璃上， 细碎的噼啪声一点也不吵， 反而叫两人周围听起来更安静。
被改造后一直平缓跳动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哐哐哐， 像是要把胸口撞塌。
闻落下意识捂住了心口。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轻轻地亲了一下010的唇。
010睡得迷迷糊糊的， 被亲醒了， 抬头看看这人。
闻落朝他笑了一下，窗外透进来的天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好看得惊心动魄。
昨天晚上闻落听完010的话后，只是点了点头， 像是木偶一样用被子把010拢住， 还拍了拍让人睡了， 现在却像是回过神，盯着他连眼睛也不转开一下。
010看看他好像还想凑过来的样子， 主动抬抬头：“亲叭。”
闻落笑了起来，凑过去又亲了一下，才准备起床。
010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坐起来，坐在床上看人在跟前走来走去， 自己的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
闻落走到一边，低头着没有意义地把自己的几件衣服翻来翻去，垂着脑袋说：“昨天说的是真的？你确定找我了？”
010说：“真的。”
闻落回头看了他一眼：“人类只谈一个， 机器人也是吧？”
010：“是的哦！”
他的尾音听起来也好高兴，闻落没怎么听见他这样说话， 笑了一下，把两人的衣服拿好，走回床边坐下。
他说：“昨天光脑醒了，闻非去了那层楼的话一定已经被发现了，过几天我们换个地方玩，好不好？”
010歪了歪脑袋，后知后觉地问：“我们是在逃跑吗？”
光脑升级还不知道升出个什么样子，军队里有不少机械军，要是光脑动了真格，两个机器人打架能把光网掀飞了事小，要是再给那小触手来上一口就不好了。
闻落否认：“只是不想看你再被咬一次。”
010说：“我咬回去了的。”
闻落摇摇头，很不赞成：“脏东西不能吃。”
010觉得闻落好像在骂光脑，但是不是很确定，还要再听几句。
他自己把衣服穿好，踩着毛绒拖鞋去洗漱，闻落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时不时低头查看手环上的信息。
010弄完后闻落才进去，两人下楼，早餐已经由机器人做好。
两人刚刚吃完，门就被人砰砰砰敲响了。
闻落低头扫了手环一眼，淡定地站起来：“闻非给我们送了东西来，我去拿。”
他起身去，010一向喜欢那些送货的小机器人，也跟在他身后去了。
闻落拉开门，一怔，随后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自己来了？”
010往前面钻了钻，发现门口站着的是闻非。
闻非脸色苍白，比起前段时间来这里的样色憔悴了不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衣，头上沾满了碎雪，已经被寒风吹得脸上发红了。
闻非和闻落对视着，忽然扯了下嘴角：“大哥，不欢迎我啊？”
闻落看了他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退后一步让出条位置。
闻非像条死狗一样走进去，还记得打开扫地机器人，没换鞋，让机器人跟在自己后头一路清理。
010发现送货的不是小机器人后就跑沙发上去了，闻非瞧瞧，也选了沙发一角坐着。
闻落关上门，最后走进来：“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闻非摆摆手：“别提了，你之前不是让我去看看父亲他们在干嘛吗？我去看了一眼，差点被吓死，里头都是仿真人。”
闻落闻言，看了010一眼，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了。
闻落伸手倒水，语调不轻不重的：“你没被发现？”
说起这个，闻非就粗粗地喘了两口气。他一个翻身起来，像是终于打起点精神了似的：“被发现了啊，那光脑还想拿我做实验！那我能答应他吗！”
他说的激动，抬头对上闻落澄澈的眸子时却顿了顿，下意识问：“怎么了？”
闻落移开目光，像是有点心不在焉，又去看010去了：“什么实验？”
闻非有点不自在地坐直了：“就是要在我身上装点放光脑的东西，光脑到时候就可以跟着我一起跑，具体我也说不清，你觉得我要答应吗？”
闻落看了他一眼：“最好不要，光脑要是想出来，不是有那些机器吗？”
闻非说：“那个撑不了多久。”
闻落说：“能出来就不错了。”
闻非不说话了，点点头：“你一向不喜欢改造人，我觉得你也会是这个答案。”
闻落不说话，又倒了杯水推到010手边，示意这人喝了。
010不是很乐意，他们机器人和人类不一样，可以不喝水。
闻落一点不退让地把水又推了推，010只好拿过来，喝药一样喝掉了，喝完后还砸吧一下嘴巴，不甜。
闻非看着这一幕，脑中思绪变来变去，光脑说他带了通缉令的病毒进那个屋子，可是这段时间他没见过什么可疑人物，唯一有点嫌疑的，就是闻落带回来的这人了……
010发觉他在看着自己，也抬头，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他长相无害，更别说还有很好的脾气。
闻非又收回视线，他没忘记自己前几次来的时候这人堆雪人差点把自己埋了的可怜模样，说是高危通缉犯，这人和危险好像一点沾不上边。
闻非忽然说：“大哥，你回中央星吧？光脑已经进化完成了，这段时间变动太大，家里没你不行。”
010于是扭头看闻落，闻落笑了笑，放下水杯：“好。”
010看见他的笑，立刻又转回了脑袋，闻落这么笑一看就不对劲。
闻非也像是没想到闻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兴奋地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让他们用航行器来接你，明天？后天？”
闻落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010的手，摩挲着010的指尖：“下周一吧。”
闻非说：“下周一有点晚了，光脑这效率，能让我们插手的事在这两天就能安排完。”
“那就三天后，”闻落像是很没所谓，玩着010的手指，姿态显得亲昵又随意，“我刚刚谈上恋爱，总得给我放几天假。”
闻非的表情凝固了，他迟疑地看了眼两人亲密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没忍住说：“……我看你们这么黏糊好几天了，你才谈上？”
闻落说：“闭嘴。”
“……”
两人送走了闻非，010想了想，把自己的触手又捎上了一截，准备去给小缺口做个伴。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要怎么样才能结束，不过还记得进来的时候那声音和自己说过，不能被光脑抓住。
010潜意识知道检修世界里好像没有任务，那道声音语气说是任务，不如说是一种警告和提醒，好像自己被光脑抓住吃掉，就完蛋了。
999说检修很好过的，为什么自己的世界有一点难？
010叹了口气，他想直接把光脑吃掉，那样光脑就不会来抓自己了。
闻落注意到他在想事情，低头看看他的神情：“不回去，我骗他的。”
他垂眸，像是在思考什么，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闻落很熟练地抱着010回了二楼，一回到房间里，他就想起来自己刚醒来时那种幸福得好像在做梦一样的感觉，心跳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010低头看看，很熟门熟路地说：“哦，老毛病了！”
闻落：“……我怎么不知道？”
010伸手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里面也在扑通扑通。
闻落静静感受了一会儿，手指忽然蜷缩了起来，又说：“……我没和机器人谈过恋爱。”
“没关系呀，”010看看他 ，安慰道，“我和很多人类谈过恋爱哦，很会谈恋爱的！”
闻落：“……”
原来是这样得很会。
他挑起了眉，刚刚踌躇的气息一扫而空，慢声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很多？”
010点点脑袋，伸出手数：“应该有一二三四五……”
他顿了一下，想起来自己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不知道在以前自己有没有和闻落谈过恋爱，又谈了几次。
他不是很确定地看看闻落：“反正，有好多。”
原来还是一个花心的智能机器。
闻落被气笑了，想到010见到漂亮东西就走不动路，见一个喜欢一个的性格，居然觉得在意料之中。
他手指按在010脖颈后摩挲了一下，轻声又问他：“我是最后一个？”
010犹豫了一下，点了一下脑袋：“是吧？”
闻落一眼就看出他的犹豫，也点点头，垂下头来，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010捂住耳朵，小声说：“咬坏了会漏电了的。”
闻落哼笑了一声。
“电死我得了。”


第337章 
闻落在当天就把东西收好了， 他们来这里的时候没带什么行李，现在离开反而多出了不少。
闻落在楼下收拾得好好的，突然发现某个机器人偷偷摸摸揣着跟树枝从门口进来了， 他意识跟了上楼， 然后就看见这人把树枝也塞进了包里。
认出了那是雪人手臂的闻落：“……”
确实是个长情的好机器人。
他笑了一声， 看了看010收的包裹， 又伸手点点里头指尖大小的一块石头：“这是什么？”
010往包里看了一眼：“雪人眼睛。”
又是手又是眼睛的。
闻落嘴角似乎弯了弯， 说：“怎么把雪人给分尸了？”
010伸手扒拉他的嘴角：“不要笑。”
010说：“雪人被大风吹散掉， 我把它的眼睛捡回来了。”
闻落“哦”了一声， 010继续纠正他：“是收尸。”
闻落被这句话逗笑， 又翻了翻010的小包裹，甚至还看见了上次被他扔进垃圾桶的半块黑色芯片。
他伸手拿出，捏在指间看了看。
“连这个都没有丢，”闻落说着， 捏捏010的脸颊， “原来我谈了一个捡破烂的机器人。”
这个描述很形象， 010赞成地点点脑袋，把芯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是哦是哦。”
闻落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 010虽然谈过很多恋爱，可还是有点弄不清人类的感情。有时候什么都不做，闻落看着自己也会笑。
010把小包塞进了两人的大包行李里，站在旅行包前有点眼馋地看了一会儿， 走路有一点累，他也想被塞进包包里。
闻落看出他的念头，很无情地把包拉上了。
010还和他讨价还价：“那以后我变成小球了可以被揣着走吗？”
闻落看了他一眼：“我不和小球谈恋爱。”
010：？
“假的！”他小声说：“你怎么有一点讨厌？”
“是假的， ”闻落哼笑了一声：“我就想和你吵架。”
010决定不理有一点奇怪的闻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房间， 闻落靠在门边看着他：“怎么把那块垃圾桶里捡来的芯片也拿着？”
010看看床底下：“我喜欢那个芯片，还想要。”
闻落弄懂他快钻进床底的行为了。
他前圈住010的腰，把人拖出来：“好了，之后还有的话会给你的。”
不过那个黑色芯片被自己用坏了，里头乱七八糟的数据很多，也不知道送新的会不会好一些。
两人收拾完准备出门，外面的风雪停了，只是风还在呼呼地刮着，地上的碎雪被扬起，010刚刚出门就被扬了一脸。
010：。
他背着自己另一个装零食的小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往外走，不远处停着一架航行器，是上午闻落挖出来的。
天空像是要黑沉沉地压下来，明明还是下午，天色却有点暗。
010莫名觉得外头的空气好像冷过头了，吸到仿真体里，自己的数据都变慢了一点。
他又走了几步，踩着舷梯上了航行器，刚刚踩到平底上，忽然慢吞吞地停下了脚步。
不对，自己的数据好像中病毒了，要停了。
闻落站在他身后，提防着这人不要忽然摔个屁股墩，见人停下：“怎么了？”
“哎呀，”010转头对闻落说，有点迷茫地说，“好像有诈。 ”
随着他话音落下，航行器里原本亮堂的顶灯忽然熄灭。
闻落一怔，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中控台，台面上已经是红色的禁止操作界面，他推门而入时，光脑的声音响了起来。
【欢迎。】
闻落抬了抬眼睛：“欢迎我？”
【欢迎你们。】
闻落脸色更冷，光脑像是没有察觉到他声音里的刺，航行器沉重的舱门自动合拢，发出闷闷的重响。
【已设定目的地：中央星。】
闻落按了按眉心，他就知道光脑提前苏醒没什么好事。
光脑的算力强悍，本体却太过庞大，放在仿真体身上撑不了多久，要是想抓人，只能通过机械兵，或者通缉令调动周围的人手。
闻落选了个地广人稀地星球也是为了这个。
航行器渐渐启动，升空，穿过了大气层，外面摩擦出刺眼的火花，010熟门熟路地移开了视线，随后视线一定，盯住了屏幕上出现了个虚拟圆球的光脑。
想吃。
他的小触手蠢蠢欲动，从空气中冒出来，又钻进了机箱里。
闻落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绿色航线和航行器的位置坐标逐渐重叠，露出了个有点冷嘲的神色。
航行器通过了光脑的认证，得以在宇宙中畅行，闻落面无表情地伸手点开了屏幕，不知道操作了什么，最后按了指纹上去。
资格审核通过，闻落自从能屏蔽光脑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个权限，因为用多了，他体内的隔离芯片也会失效。
航行器响起“滴”的一声，自动更改成了闻落设置的地点。
他想询问一下010的意见，回头后，怔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他视线里，010的小触手很嚣张地从空气中钻出来，像是追着蟑螂那样在地上到处乱爬。
闻落：……
010“嗖”地收回了自己的小触手，很无辜地说：“我在加餐。”
闻落：？
他沉重地吸了口气：“不能什么都吃。”
“嗯嗯嗯，”010说，“升级过的光脑，很干净的！”
还带了点自己触手的味道，好吃。
闻落沉默了，难怪自己刚才动手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他说：“光脑想抓你，就是为了升级？”
“应该是吧？”010歪了歪脑袋，“或者因为我很好吃？”
他没有吃过自己，此时看着自己爬回来的小触手，有点蠢蠢欲动。
闻落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不必。”
他手指移动，又牵住了010的指尖，等空气中的小触手逃命一样回数据库了，才缓缓松开手。
010：？
他不是很确定地看看闻落，好巧哦。
闻落面不改色地被他看着：“光脑好吃吗？”
“好吃，而且对我好呀。”能进数据库的缝隙又大了点，之前小触手要挤成扁扁的，现在都可以直接钻进去了。
“光脑的分支打不过我，但是太庞大了，里头光脑核心的数据不多，每次吃完都像是吃了很多空气。”010晃了晃腿，踩在地面上，他的小腿修长白皙，闻落怎么看，也半点看不出上面有任何一点非人的痕迹。
他的思绪突然一歪：“你的身体，里面是纯机械构成的吗？”
010歪脑袋看看他：“不是哦，都是仿人类的。”
“你有的我也有，”他凑过去摸摸闻落的胸肌，诚实又苦恼地说，“唔，这个没有。”
闻落觉得这话不是很可信，010软软的，抱起来比云朵还要轻，但是他也看见过少年的身体，带着少年独特的韧性，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上，线条简直比光脑造出来的五百个机器人都要好看。
闻落吐了口气。
010脱了鞋，踩在他的脚背上，他就是这样，要抱，要是能挂在别人身上就更喜欢了。
闻落低头看了一眼，唔，比光脑造出来的八百个机器人都好看，多出来的三百个是光脑未来会造的。
010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看闻落，觉得今天找架吵的闻落应该已经下线了，于是伸出手，勾勾他的脖颈，很矜持地看看他。
闻落意会，弯腰把人抱起来，又说：“今天累了？”
“那倒没有，”010挂在他身上 ，闻落的手臂就算没有经过改造也相当强悍，有一点粗，很稳，“我们机器人很厉害的。”
闻落“嗯”了一声，明白了，就是单纯喜欢抱了。
他说：“看出来了。”
这么会撒娇，相当厉害。
010骄傲得像是有一条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
010坐的位置从沙发挪到了闻落腿上，闻落腿比他高了一截，现在不用担心晃腿会踩到地面上了。
010高高兴兴地又晃了两下，不小心撞到了闻落的小腿，闻落的手收紧了些，却低头默不作声，像是没感觉似的，继续查看手环。
010不知道闻落为什么一天到晚手环上都有东西看，想了想，伸手也把自己扔到桌上的手环勾过来看看。
空的！
010很失望，又扒拉了一下，发现光脑的通缉令更新了。
他很不客气地进去溜达了一圈，把里面的东西胡编乱造，又神清气爽地出来了。
闻落视线依旧盯着手环投在空气中的屏幕，他设置了防窥模式，010换了好几个角度都看不到。
010像是个环闻落小行星，闻落伸手把人按住了。
“哎呀，”010只转了四分之一，“转不动了。”
闻落笑了一下，把屏幕的观看权限分享给了010。
010凑近，这个时候发现闻落在和闻非聊天，闻非看起来对他们离开的事情一无所知，说进入许可已经下来了，问明天他们准备在哪个降落处。
闻落说到时候看。
闻非回了个ok的表情。
两人的交流很没有营养，010之前翻到过两人的聊天记录，当时无能狂怒的暴躁闻非比现在这个好玩。
他把目光收回来，又戳了戳自己的屏幕，上面闻非的消息跳了出来。
010：？
他点开，发现闻非在问自己不在中央星，去了哪里。
010：“你怎么知道？”
闻非截了个图，上面显示010正在x135航线上。
闻非：“你的定位没关。”
010“哦”了一声，去关掉了定位：“现在关掉啦。”
闻非：“……”
010不和他聊天了，又戳戳闻落：“我好像露馅了。”
闻落转过头，下意识给他拉拉衣服，又仔细看了会儿010的眼睛，睫毛纤长卷翘，里头是纯黑色的，没有往外冒蓝色的光点。
闻落：“没漏。”
010：？
010伸出手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肚子上挪开，又把自己的手环放进闻落手里。
“是这个露馅了。”
闻落这才有闲心看两人的聊天记录，他率先蹙起了眉头，010看看他：“是不是很奇怪？”
“是，”闻落说，“他为什么实时盯着你的定位？”
010呆了一下，他不是很确定地说：“是这里奇怪吗？”


第338章 
010不是很相信， 但是闻落是纯种的人类，而且还和闻非同父异母，担保他看出来的问题不会错。
010相信了， 触手爬进光网里， 把自己上面显示的定位通通改掉。
闻落坐在一旁， 聚精会神地看着空气中的触手挨个冒出来， 不知道进光网里捣鼓了什么， 又开开心心地出来， 有一根出来时还被沙发上的抱枕绊了一下， 在地上滚了一圈。
闻落下意识伸手接它， 没接住，触手滚到桌子腿边就自己停下了，见他伸出来的手很高兴，黏黏糊糊地用触手尖尖勾住闻落的指尖， 亲昵地蹭来蹭去。
010狐疑地看着他：“你……”
闻落飞快地收回了手。
小触手挂在他的指尖晃晃悠悠两下， 要掉下去了。
闻落又用手心接住。
看见这一幕的010呆了一下， 闻落说：“……前几天，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能看见它了。”
010：“摸了吗？”
闻落：“……就摸了一下， 没来得及多摸。”
他有些自暴自弃，这触手好像和010的本体一样，010会不会觉得自己耍流氓？
他思绪纷乱，010震惊地睁圆了眼睛， 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又窜出来一条尖尖圆滚滚的小触手，像是一条尾巴一样在闻落面前晃来晃去。
“这条呢？也看得见吗？”
闻落“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这人的注意力：“这条看起来比那条大， 它是不是厉害一点？”
“是呀，”010像是捧着很重要的宝贝， 给闻落看，“这条里面我的核心数据最多，它很乖哦，只听我的话。”
闻落低头看看，看见010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自己转移，正捧着两条触手比来比去，松了口气。
他刚刚松完，一抬头，发现010正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比猫咪还要圆，就这么看着他。
闻落：“……怎么了？”
010：“你能看见，以后也能多摸摸吗？”
闻落：“……嗯——嗯？”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010的小触手在空气中跑来跑去，显得有点兴奋的样子：“以前只有我能摸到它们，它们有点寂寞。”他补充：“还有一点点黏人。”
闻落的心立刻软了下来，胖乎乎的小触手凑过来，用尖尖顶顶闻落的手指，闻落抬手，给它让了点位置，小触手立刻按照主人的心意往上爬，缠上闻落的脖颈，然后自发主动地从闻落的领子里钻了进去。
闻落：“……”
010：“。”
闻落好笑地把小触手拽出来，这触手身上没有那种湿乎乎的粘液，被拽出来的时候和可怜小狗一样挂在他腕子上，垂头丧气。
闻落看了010一眼：“只听你的话？”
010把胖触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又摸摸小触手：“以前只有小黑和他玩，现在可能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把你当成小黑了。”
他又看看闻落，有点失望地说：“小黑哪里都可以摸的哦。”
闻落：“……”
小黑又是谁！
“……”
两人到了闻落选的新地方，舷窗外的海域一望无际，航行器晃晃悠悠地在半空飞来飞去，似乎在寻找降落的合适地点。
010趴在玻璃上往下看，闻落凑过来和010小声咬耳朵：“怎么样？你会不会进水？”
“不会哦，”010摇头晃脑，“我很高级的。”
很高级的010不是很会游泳，闻落带他上了一个飘在水上的房子，刚下去010就滑到了水里，咕噜噜开始吐泡泡，虽然不会进水，但是会被淹死。
闻落手忙脚乱地把他提出来，脸色不是很好看：“我们换个地方。”
010安详地飘在他手上：“不要哦，这个星球就很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到这个星球就觉得很安心，好像在这里待过很久很久一样。
闻落忍了忍，提溜着人走进了屋子。
这是一个百分之九十都被水覆盖的星球，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冰，从窗口望出去，永远都是茫茫的一片大海。
010觉得自己要晕水了。
他收回视线，晕乎乎地转头问：“大家都是这么飘的吗？”
那倒不是，其他房子都有固定器，不过闻落不想那么快被人找上门，把固定器卸了。
闻落若无其事地拉着人去吃海盐味的冰淇淋了。
海盐冰淇淋的味道很好吃，这里的阳光也很好，虽然闻落说这个不是阳光，是另外一颗星球的光，不过010还是晒得懒懒的，整个人像是要在顶楼的沙发上融化了。
路过的闻落：“……”
他退回一步，把被晒得快蔫巴成了触手干的小触手往自己脖颈上一搭，又下了楼。
他好像是收拾行李去了，不过动静小小的，顶楼也很安静，只有温柔的海风一阵阵地吹过来。
010觉得自己睡了好长好久的一觉，在梦里自己也和闻落到了这样的一颗蓝色星球上，自己睡觉的时候，他就坐在窗户旁边静静地看着海。
自己看向他的时候，闻落忽然也看了过来，和自己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歪头笑了起来。
010呆呆地看着他：“你看得见我吗？”
“我又不瞎，”闻落看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出现的表情，颇感兴趣地挑了一下眉，走近道，“怎么这个表情？”
他在010跟前蹲下来，伸手自然地要去牵他。梦里的色调都是白白的，他伸出来的手指像是覆上了一层浅色的滤镜，泛着没有血色的苍白。
010看看他：“我们现在谈恋爱了吗？”
闻落怔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他，摇摇头：“还没有。”
010眉头蹙起来了：“怎么还没有呢？”
闻落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要去牵他的手。
010给他牵了，还说：“那我们要快一点谈哦。”
他抬头说：“我好像记得，过段时间我就要坏掉了。”
梦里的闻落很安静地注视了010一会儿，忽然伸手温柔地摸摸他的脸颊。
“好的，我知道了。”
“你需要的东西在我的心口，”闻落的声音变得010进入世界时听见的那个声音一样，温温柔柔的，带着一点过于刻骨的平静，“亲亲他，拿到了，你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楼下。
闻落下了一趟楼，把屋子里的智能设备通通弄报废了，因为担心010明天看见海里有他的同伴在飘，闻落还特意空出一个房间放这些报废的机器。
弄完这一通之后他才缓缓舒了口气，有空看自己上星球以来就一直乱响的手环。
他身边的东西一向是屏蔽光脑的，所以此时手环上的提醒只有光脑变来变去的通缉令。
光网上关于光脑好像出问题的讨论越来越多，对于红色通缉犯的关注倒是渐渐淡了下去。
闻落又翻了翻，一看见闻非给自己发的消息，上面是一个坐标。
闻非：“哥，你和那小孩儿上这地方度蜜月了吗？”
闻落看了一眼，坐标正是他们在的这个星球。
闻落缓缓眯了下眼睛，回了个“嗯”。
那头的闻非像是一直蹲在屏幕旁，当即弹了个通讯回来。
投影上的青年正坐在黑色的沙发上，身后的背景都是浓郁的黑色，失魂落魄地问：“那你不回中央星了？”
闻落声音懒懒的，难得地没有攻击性：“我回去干什么？”
他视线落在闻非的脸上，轻轻笑了一下：“你不是已经变成光脑的试验品了？”
闻非脸上的表情飞快凝固，随后原本笑着的嘴唇一点点拉平。
闻落说：“看起来，他不是自愿的。”
“闻非”露出了个相当标准的露齿笑：“现在我们相处得很好，我已经能在他身上待八个小时了。”
他说着，有点遗憾地看看着屏幕里的闻落，当初闻落刚刚接受改造，自己就能待在他身上十个小时，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仿真体了。
闻非露出了个要哭似的笑：“哥，救救我。”
闻落分不清只是闻非在说话，还是光脑在说话，光脑的进化似乎走了个歪路子，看起来像是什么歪门邪道成精。
“闻非”见他不搭腔，很扫兴地收敛起了表情。他不喜欢闻落现在跟块石头一样的反应，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他说：“你知道现在我在哪里吗？”
闻落目光落在他身后纯黑的背景上，“闻非”让开了一点位置，他的背景逐渐清晰，舷窗逐渐改变模式，中显示出一颗遥远的纯蓝色星球，还有跟在这个航行器后面十数架航行器，显然上面都载着武器和机械人。
闻落的神色沉了下来。
“闻非”带了点炫耀地说：“你瞒不过我的。”
他的目光落在闻落身上，又遗憾地移开了视线：“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不过，你身边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对整个人类社会也至关重要，要是我能吸收他的数据，社会的技术能进步很多，说不定我也可以从闻非身上出来，拥有真正的身体。”
闻落晦气地关掉了视讯。
他起身准备上楼找010，结果刚刚收回手，面前的屏幕化为了破碎的光点，凝结成了扭曲的白色触手。
白色触手像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边走还边和蜗牛留下粘液一样，一路掉白色的碎光点，又像是以为闻落看不见自己那样，开始往他的心口钻。
闻落：“……”
他面无表情地抓住了白色触手。
几分钟后，010迷迷糊糊地被香醒了。
他的脑袋好像落在了梦里，睁开眼睛后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也没有回过神，一直到看见闻落手里拎着白色的触手，站在一边注视着自己，才眨了一下眼睛。
白色触手像是被涮了几十遍，看起来都有点透明了，触手身体上面被切了好多口子，撒上了胡椒和孜然粉，看起来奄奄一息。
闻落很苦恼地说：“我试了，它好像不怕火，不过掉料倒是可以弄上去。要吃吗？”
010觉得这个触手的味道非常熟悉，看看闻落：“这是什么？”
闻落笑了一下：“不知道，海里捞出来的，要吃吗？”
010吃掉了，确信这是一只光脑，里面还有不少自己的数据，吃起来像是自己在吃自己。
他疑惑地砸吧了一下嘴巴，有点回味。
闻落去洗了手，回来的时候把闻非追过来的事情说了：“他和光脑估计是黏在一起了，”闻落说着叹了口气，“我会让人看看能不能给他分开。”
010的记忆逐渐回归，视线盯着闻落胸口被肌肉顶起来一点的布料看来看去。
闻落毫无所觉，继续说：“光脑这次肯定是用核心数据来的，你要不要躲起来？”
“不要，”010很专心地看他的心口，没有看出来哪里不对，想起梦里面的闻落，有一点不开心地要去牵闻落的手，“我要吃自助。”
闻落反应了一下，不是很理解这个词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乖乖被牵住了，又说：“好，不过它带了不少机械军来，恐怕我们还是要进海里躲一躲。”
至少让他再多用几次权限，到时候和光脑合为一体的时候，还能和光脑继续抢权限。
闻落对自己的恋爱脑很有信心，到时候一定能抢过。
010好奇怪地看看他：“我可以和他打架，我有很多触手，而且很会在网络上打架！打赢了，那些机械人就都听我的了。”
唔，没有记忆，应该是以前打过。
闻落没想到010是一只这么厉害的圆球，还没说别的，就看见醒来后似乎一直有点焦急的010仰头看着自己：“还有别的事情吗？”
闻落：“没了，怎么这么着急？”
很急的010有一点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还有一点别的事情。”
闻落见人害羞，起了一点逗人的恶劣心思：“什么事情？很重要吗？”
010认真地回答：“很重要哦。”
闻落闻言，收敛了玩闹的心思，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说吧，我听着。”
010点点头，手指和小触手一样，慢吞吞地勾住他，似乎在掌心蹭了一下。
闻落觉得不对，谈正事的调调好像不是这个。
不过没关系，这么谈正事他也很喜欢。
闻落刚想完，就看见面前人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一点都不忧心星球上空正在逼近的光脑，反而像是小流氓。
010浑然不知道身后的小触手都雀跃地晃出来了，很矜持地说。
“可以脱衣服给我看一下吗？”他说，“一下下就好哦。”


第339章 
闻落沉默了。
他看着010身后的小触手雀跃得都要挥舞成残影， 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闻非带走了两条小触手，不知道是不是那两条小触手跟着闻非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跑回来教坏010。
闻落深深地吸了口气。
010凑近了， 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在往外面冒省略号耶？”
小触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晃到了闻落身前， 闻落抬手抓住了触手尖尖， 却舍不得像刚才那样对白色触手一样用力， 触手拉着他的手晃了两下。
绵软的触手飞快缠绕上闻落结实的小臂， 小腹。
衣摆被掀起来， 闻落伸手按住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自己衣摆的小触手， 抽出来， 010操控着小触手摆了摆，很亲昵地缠上他的指尖拉了拉。
“看一下嘛。”
闻落：“不。”
他还记得010前几天晚上抱着自己沉迷吸人的样子，他胸口留着明显的改造人痕迹。他并不想让010发现，讨厌改造人的自己才是被改造得最彻底的那一个。
闻落声音放低， 熟门熟路地开始转移010的注意力， 顺便试图问出罪魁祸手：“谁教你这么耍流氓的？”
010歪了歪脑袋：“你呀。”
闻落：“？”
010补充道：“在梦里和我说的。”
原来是做了奇奇怪怪的梦。
闻落明白了， 他没有纠正010梦的意思，颔首起身， 说：“等这次结束了就给你看。”
010半信半疑：“真的？”
闻落“嗯”了一声，抬头看看天空，已经隐约可见天际黑压压的航行器正有序地朝这头逼近。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里光脑越发活跃的数据，好像曾经用来隔绝光脑控制的芯片的作用已经逐渐减弱， 不知道什么时候，光脑的意志就会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闻落垂下眸，揉了揉010柔软的黑发， 说：“在楼下给你做了冰淇淋，去吃？”
010看看他：“你呢？”
闻落：“我在这里晒会儿太阳。”
010又说：“和光脑打架呢？”
闻落笑了一下：“等它来了我就叫你。”
---
010去楼下了， 他找到了好大一份的草莓冰淇淋，闻落从来没有给他做过这么大份的，看起来足足够吃一个小时！
010心满意足地捧着大碗窝进了沙发里，忽然听见点异样的响声，他凑到窗户边，没看出什么异常。
010歪了歪脑袋，伸出触手摸上窗户，玻璃上的画面闪了闪，过了一会儿才显示出屋外黑压压的一片航行器出来。
010：！
怎么光脑现在就来了？
010竖起耳朵，想听听楼上的闻落有没有叫自己。
安安静静。
010又安详地窝回了沙发里，他盯着头顶那群挡住了阳光的航行器，想起在楼顶晒太阳的闻落，又慢吞吞地伸出了触角。
航行器操控台上的画面闪了一瞬，跟着“闻非”来的几个将军一惊，警惕地看向了画面。
他们没忘记这趟是来抓捕那个据说可以和光脑分庭抗礼的高危通缉犯的。
跟前的画面没有再亮起来，但航行器里的喇叭忽然响起了很礼貌的声音。
“你们好，可以离远一点吗？挡住我晒太阳啦。”
听见这话的将军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确定这听起来甚至有点活泼的青年是不是光脑口中那个危险分子，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附近哪个海上房子的黑客摸进了他们的军部系统。
好吧，这个可能也很荒谬。
有人当即就拿着枪对着喇叭轰了一下。
010：？
他被这个没有礼貌的人类轰得在房间里的脑袋都往后仰了仰，随后小触手慢吞吞地爬到了屏幕上，在上面打出了几个星际语。
“为什么打我呀？”
010继续写：“喇叭又没有坏，而且，它好疼的。”
那个动手的人面色不好看地又举枪，被身边人拦下了，拦住的人说：“你打坏了这个屏幕也影响不了他。”
010很赞成地点点脑袋：“对哦对哦。”
开枪的人气得脸色变来变去，倒是拦住他的那人脸色温和，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温声道：“所有的航行器都是光脑统一控制的，恐怕我们不能给你让开。”
010听懂了，要去找光脑。
他急着动，反而停留在原地看看说话的人：“我认得你。”
“你长得很像我在光脑那里看见过的仿真体。”
说话那人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我的兄长确实参与过一些实验，也没有回来。”
他周围几人猛然看过来，那人像是毫无所觉，继续道：“光脑在后头第三个航行器上。”
010很有礼貌地说了谢谢，跑掉了。
这些航行器上的网络不是很好走，上面放了脏脏的会黏到触手上的病毒。
010仔细看了，这些病毒长得都没有闻落好看。
想到闻落好像很喜欢生闷气，010垫着触手尖尖避开它们，走了好一会儿，等走到的时候发现外面的航行器已经开始地动山摇，十几家航行器像是喝了酒一样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甚至有的已经冲进水里。
010：？
原来航行器也可以当潜水艇吗？
他有点稀罕地看了一会儿，才在这个航行器里找到对他吸引最大的那个房间。
小触手顺利地钻进了这个房间的网络，还没想着要从哪个喇叭里钻出来，周围的数据忽然变成了红色锁死的防火墙。
一看就找对了。
010选了一个孔最圆的喇叭准备说话，结果一抬头看见坐在房间沙发里的是一个熟人。
怎么是闻非呢。
闻非似乎早就发现他了，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喇叭，010试探地换了一个喇叭，闻非的视线也跟着变换。
010确定了，闻非是真的能看见自己。
难道这是闻家人的特异功能。
闻非坐在沙发上的姿势端正得有一点过头，像是从什么模版上粘贴下来的，就连脚尖都笔直地对着正前方。
010慢吞吞地说：“你为什么看着我？”
他以为闻非会被自己吓好大一跳，因为平常闻非和他聊天就是这么咋咋呼呼的，可是闻非脸上的笑容就好像是刻在上面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化。
闻非说：“他和我抢航行器的控制权，你来偷袭我的本体，计划得不错。”
010不是很懂，但是他的草莓冰淇淋要化掉了。
010敲敲红色防火墙，想看哪里下手可以快一点，谁知道坐着的闻非今天虽然有一点怪怪的，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话痨。
“你想逃到哪里去？”闻非说，“不用做无用功了，这些防火墙都已经被我升级过，就算是你也逃不出去。”
随着他说话，房间里似乎到处都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点，乍一看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黑白电视坏掉时会出现的白色雪花。
010觉得这些光点有点熟悉，碰到他的触手像是火星子，有一点痛。
他慌里慌张地从喇叭里跑出来，破碎的蓝色光点凝成一个漂亮的青年，黑发柔软，睫毛纤长，身形高挑，像是不太熟悉这个形态，往前走了几步后才缓缓慢下脚步。
闻非眯起了眼睛，他盯着这个像是要散掉的人形，指尖蔓延出星星点点的白色，随后很快凭空凝结成了一条粗大的触手。
010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光脑？”
光脑冲他微微颔首。
010如临大敌地看着跟前张牙舞爪的白色触手。
闻落好喜欢自己的小触手，有时候还会偷偷地捏一下，不过他也很喜欢被捏，所以没有拆穿过。
好在光脑的小触手没有他的小触手好看。
像是为了证明一样，010也“呲溜”一下放出了自己的小触手。
他还说：“不可以抄我哦，所有系统里面只有我有小触手，它们都不敢抄我的。”
光脑愣了一下，他吞噬升级得如此之快，还以为这外来的智能会出于本能逃跑，谁知道这智能居然示威一样放出了自己的触手。
光脑才拥有人类的身体没有几天，神色一下子就变得相当难看，甚至有些扭曲。
010从来没有在闻非脸上见过这么奇怪的表情，被丑得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还是有点丑。
他慢吞吞地说：“你可以把身体还给闻非吗？”
光脑说：“看来你和人类一样有了感情。”
“没有哦，”010说，“只不过我有模拟情绪的仿真模块。”
他的小触手钻进了数据库里，吭哧吭哧把粉色砖块藏起来了。
这个模块听起来比光脑拥有的要高级不少，因为不能很好地操控人类的身体，他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些贪婪的神色。
010看见了，他说：“哦，看起来你也有。”
白色的光点还在往下掉，落在010的肩膀上，像是掉了一堆会咬人的小虫子。
010往旁边走了几步，发现整个房间里都是光脑飘来飘去的光点，根本躲不开。
他很轻地蹙了一下眉头，伸手拍掉光点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吃出了一个洞。
010：。
他倒是不觉得生气，就是觉得光脑有一点不讲卫生，怎么连衣服都要吃。
比他馋。
光脑坐在他的对面，神情享受，像是在品味属于010核心数据的味道，赞叹这道：“你果然很好吃。”
010用手指弹开吃的衣服最多的光点，那光点已经变成了一个指尖大小，正龇嘴巴，露出里面黑洞洞的身体。
010沉默了，觉得光脑好像比会骂人的006还要可怕。
他飞快地又弹开了几个光点，很认真地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衣角，莹蓝色的数据修补好数据凝成的衣角，010确定一般仔仔细细看了身上哪里都没有破，才下放心。
他第一次用数据变成人，要回去给闻落看看！
他想着，看看面前不知道和光脑长得一模一样的闻非，有点蠢蠢欲动。
这只光脑看起来也怪怪的，会吃衣服耶。
要不要一起带回去给闻落看看呢？


第340章 
光脑不知他在想什么。
航行器在轰隆隆地响， 然后开始左右摇摆，只因为面前人看着自己的诡异眼神动摇了一瞬，外头烦人的闻落就抢到了大部分的掌控权， 又让不少航行器掉进了水里。
光脑脸色不好看， 闻落不过是因为以前的实验掌握了他的部分权限， 怎么就敢来争抢权限。
他是不是忘了， 那颗能够维持跳动的心脏不仅是他的， 也是自己的。
光脑放弃了争抢， 开始大力破解闻落心口那个该死的黑色芯片。
他知道那个黑色芯片是闻落从那些贫民窟里弄来的玩意， 也知道贫民窟里不仅有穷人， 还有很多因为不应该有的实验而被光脑剥夺了财富和地位，踢到贫民窟里的天才。
但是再天才，也不可能超过本身就是机械的他。
只要他再次掌握闻落的身体，一些权限又有什么要紧。
失去控制的航行器们很快一个接一个往下落， 这些航行器并不怕水， 但是落进水里后就不知道会飘到哪个角落了。
光脑相当恶毒地试图弄坏闻落胸口那个古怪的黑色芯片， 见闻落神色沉稳丝毫不受影响，还冷冷地笑了起来。
“你想弄沉我的航行器？”光脑弄坏了芯片的一部分， 终于可以和闻落说话，“你要是知道我身边是谁，你就不会有这个想法了。”
光脑的声音再次在闻落耳朵里响起，隔了许多年， 但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
听见这句话的内容，闻落抬了下头，面无表情地说：“闻非？”
光脑冷冷一笑， 他早就看出这个通缉犯似乎对闻落而言意义非凡：“闻非算什么，我身边的是——？”
光脑的声音愕然地断开了。
闻落猝然皱起眉， 心中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航行器内，
本来好好待在旁边的010忽然惊慌又警惕地扑过去，把光脑用来和外界联络的那条触手弄断了。
010苦大仇深地看着他，很不开心地说：“不能和闻落说。”
光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残破的触手，他张了张嘴，这是他见面以来露出的和人类最像的神情，几乎和受惊了的闻非没有什么两样。
010看着他的表情，也长大了嘴巴，像是学习他那样，做了一个受惊的神情，活灵活现得几乎让光脑开口：“……你是在挑衅我？”
010把嘴巴闭上了：“不是呀。”他又说：“你都学会愤怒了耶。”
光脑愤怒地闭上了嘴，他不知道这外来的智能生命是个什么鬼东西，只能寄希望于房间里的光点能加快吞噬的速度。
屋子里好像是之前的星球下雪那样开始往下面掉白色的光点。
010见他不说话了，也开始低头认真地掸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光点，这些白色的碎点乍一看像是雪花，可是仔细看就像是火星子，或者说小虫子，会把他的衣服上灼出一个个小孔。
010意识到这应该也是数据能量的一种实体化，他有点为难地低头看看，因为把它们当成了小虫子，所以他现在有一点下不了嘴巴。
还是拿回去给闻落一起看叭。
010做下了决定，随后幽幽地把视线投向坐在一旁的光脑。
光脑不知为什么，背后一寒。
他下意识低头，视线里是010脚下逐渐蔓延开来的蓝色数据。
那滩蓝色的数据就像是小小的一汪泉眼，在光脑的注视下一点点扩大，泛着神秘又禁忌的莹蓝色，所有落在上面的白光就好像是雪花落尽水潭里，消失得无声无息。
光脑猛地站了起来，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他张了张嘴，像是落在空气中的鱼那样可怜。
光脑下意识想要像之前许多次那样化为数据逃窜，可是他只是笨拙地站起来走了几步，人类的身体对他而言像是具负担，根本快不过已经蔓延到脚底的水泊。
十分钟后，
屋顶上空只剩下可怜的两架可怜的航行器，正在空中晃晃悠悠地艰难保持着悬空。
光脑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不仅像是死了一样沉寂，甚至连权限也通通放开。
闻落心底的不安叫嚣着，像是有什么恐惧在尖叫，拉扯着他的耳膜。
他匆匆下楼，刚到二楼的时候就听见扑通一声，等踩到了一楼的地面，就发现被自己调整成屏蔽外界的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
沙发上的小人掉在地毯上，正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还揉着尾巴骨。
闻落慢下了脚步，看着桌面上已经化成一滩水的冰淇淋，神色更凝重。
他说：“010？”
010转转身体：“是我哦。”
他的动作有点笨拙，闻落蹙了下眉：“你一直在这里？”
010：“是哦是哦。”
他偷渡过来的光脑在身后疯狂扭动，像是老鼠一样要窜开，010猛地收紧了手指，面上露出了相当心虚的眼神。
他说：“一直在。”
010左右看看，双手背在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哦。”
闻落：“……”
他看着010身后冒出来正扭曲地扭动着的白色触手，显然是在试图挣扎出010的桎梏。
闻落一字一顿地说：“那你的尾巴，什么时候变成白色的了？”
010：。
010震惊地回过头，发现光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身体拉得极长，正在自己身后张牙舞爪。
光脑有一点难抓，最开始010不想让闻非踩脏了自己的数据，所以好小心地避开了，谁知道光脑像是疯了一样踩着他的数据要往外跑。
010只好把他的数据从闻非身体里抓出来了。
他很没有底气地坐在了，手还背在身后，但是面上已经是一副被拆穿的丧气小猫的表情。
他指尖蔓延出莹蓝色的数据，缠绕住了光脑的核心体，光脑是很大一只的鱿鱼，他特意剩下了能量最丰沛的那条触手给闻落。
010伸手指，把这条活蹦乱跳的触手往闻落面前推推。
他小声说：“它自己过来的。”
光脑：？
闻落深呼吸了一下。
010慢吞吞，像是把礼物带给闻落一样，继续推光脑，小声说：“我都没有生气你没有叫我，你也不能朝我发脾气的。”
光脑被他戳得真的像条鱿鱼触手那样在地上滚来滚去，光脑张牙舞爪地要挣脱束缚，忽然被闻落抬脚踩住了。
闻落这一脚相当无情，厚重的军靴底几乎要把白色触须踩扁。
010：。
好像，有点凶。
闻落睨他，声音沉冷：“我什么时候朝你发过脾气？”
010看看他：“现在？”
闻落气笑了。
010觉得人类有时候真的很难哄。
他叹了口气，往闻落身边挪挪，伸出自己的小触手。
闻落脚下还冷酷无情地踩着光脑的白色触须，蓝色触手靠近的时候，却一声不吭地由他们缠绕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低头不搭理人。
010用小触手拉拉他的手腕，小声说：“看哦，我变得丑丑的了。”
闻落脸上闪过愕然的神色，立刻低头，发现那些原本圆润漂亮的好像珠玉一样的触手表面像是被蛀虫啃食一样，出现了坑坑洼洼的小点。
闻落的神情变得难看起来。
010浑然不觉，甚至在闻落要求的时候也乖乖地伸出手给他仔仔细细地看。010认认真真地说：“痛！要哄的哦，不能凶的。”
闻落说：“好。”
他把人抱起来，脚下还踩着逐渐颓废的白色触须，010低头看看：“就这么踩着吗？”
闻落轻声“嗯”了一声，仔细看完了010的每一根小触手，然后说：“还差两根。”
010：？
他说：“没有了。”
闻落面无表情地说：“睡前还有两根很短的喜欢靠着我睡，我知道。”
010露出了很心虚的眼神，那两根被用来补衣服了，闻落的记性怎么和数据一样好。
闻落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眼底有着压抑的情绪，面上却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伸手把人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看来是被吃掉了？”
010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其实和被吃掉了差不多，他也有一点难过的。
闻落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被死死踩在脚底的光脑忽然冷笑着出声了。
“做什么？你难道以为他和我有什么区别吗？”
闻落顿住了手上轻拍的动作，目光森冷地盯着脚底的白色触须。
光脑这时不像是智能生命，反而像是某种宇宙间横行的扭曲怪物。它尖叫着说：“就算你抓住了我又怎么样？！闻落心口有我的核心数据，只要他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会死！”
光脑的声音尖锐又刺耳，010抬头捂了捂耳朵，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句话里面的内容。
什么意思？
闻落低头，冷漠地注视着这根丑陋的触须，似乎在寻找它的发声器官。
触须在他的注视下抖了一下，还是强行支棱了起来。
010说：“闻落心里有你？”
光脑说：“没错！要是没有我，他早就死了！他的心脏根本没法维持跳动！”
闻落听得额角抽搐，还没有想出来怎么和010解释，就看见010愣了一下，他看看自己，有点不理解地说：“你都给他看胸口，但是不给我看吗？”
闻落心底咯噔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不是这个意思——”
光脑尖锐地笑了起来：“怎么不是，他是我的傀儡，他死了也得听我的！”
闻落沉默了。他过了一会儿，像是有点难堪地低声道：“光脑寄生过我的身体，二十年前，我是用来实验光脑寄生最初的改造人，所以我的心脏……确实受到它的控制。”
尤其是现在光脑几乎把他用来屏蔽的芯片弄得破破烂烂，他的心脏经过无数次的实验，其实也破破烂烂的了。
胸膛里全是陈旧的机械和饱受摧残的心房，非常丑陋。
闻落几乎不想和010对视，他不想让010知道自己才是自己最厌恶的存在，只是转头避开他的视线，笑了笑：“好在它用来实验改造的也是我的心脏，并不是直接给我植入了一个机械心脏。”
010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把脑袋慢吞吞地埋在他的胸口，像是把脑袋缩回巢穴的雏鸟。
“我知道了哦，你也很痛，要哄的哦。”他小声的，不知道是对闻落说，还是对那颗破破烂烂，经过许多次改造的心脏说。
“辛苦你了哦。”


第341章 
闻落眼睫一颤， 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指攥紧了，柔软的布料被抓出道道褶皱。
好在他怀里人软软的，热热的， 不需要他说话就主动凑上来， 扒拉了他的衣领。
闻落这才缓慢地回过神， 他这次没有按住010的手， 反而是垂下了眼。
他说：“是很丑的， 破破烂烂的， 也要看？”
010看看他：“是破破烂烂的也喜欢呀。”
闻落闻言， 似乎笑了一下， 但是脸上的笑又很快收敛了。
他抬手抓住010的手指：“晚点给你看。”
他说着，指了指脚下的光脑：“先把这个处理了。”
010顺着他的手指低头看看，然后很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我是想带回来给你吃的，”010说的有点委屈巴巴， 他挑了光脑所有触须里面看起来最大最健康的那一条， 结果闻落一见面就差点把触手踩成触手泥巴， “现在不能吃了。”
闻落低头看了鞋底不明蠕动的白色触须，眉头倏然皱了起来：“……没踩也不能吃， 你……算了。”
010像是小猫咪那样好亲昵地蹭他：“什么呀？”
闻落咽回了自己想要教训人的话，他的心脏此时一下下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也很不支持他训人这个决定。
闻落看了看房外少得可怜的几架航行器，低头按了按眉心， 放轻了语气：“光脑在闻非身上也做了手脚，我还要想办法把闻非治好。”
010发现他没有抗拒自己的动作，心满意足地一边开始吸人一边说：“不用呀， 这个就是我从闻非身上抓来的。”
闻落眉心一跳，不等他说， 就看见010以相当惋惜的目光盯着他脚边的光脑触须，有点遗憾地说：“有点难抓，洗一洗是不是还能吃？”
闻落说：“……不可以！”
光脑被这两人的对话气得数据乱窜，整条触须上面都发着白光，他发现两人似乎都避开了自己刚才说的，闻落的性命在自己手上这件事，气得触须在地上砰砰乱砸，还想开口，被闻落眼疾脚快地踩住了发声口。
010并没有忘记自己刚才听见的事情，只是随着闻落那句话，他的数据库也像是吃够了数据一样，敞开了好大的空间，足够所有小触手进进出出，但是他要急着抱闻落，只能之后再看又掉出来了什么新的画面。
闻落和010说了几句话，010才发现自己的冰淇淋已经化成了一滩水。
他震惊又蔫巴的样子看得闻落好笑，只好让010再次把光脑绑起来，然后自己端着碗再去给人弄一份。
光脑身上缠绕着蓝色的数据锁链，在原地打了好几个滚也没能挣脱束缚。
它咬牙切齿道：“你不怕我弄死他？”
010歪了歪脑袋，视线落在沙发下扁扁的，还在回弹的光脑：“闻落？”
光脑动了动，勉强出声道：“没错，你这么喜欢他，难道不在意他的命吗？”
010不知道光脑这个没有仿真模块的生命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喜欢闻落的，但是他还是有点快乐地回答道：“不担心呀。”
这个世界是记忆里的世界，之后闻落还要来和自己在惩罚世界谈恋爱，肯定不会死掉的。
010也不喜欢人类总是死掉。
“……”
当天晚上，闻落还在给今天掉进海里的那堆航行器善后，光脑这次动静不小，然后临到头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让不少正观望着进化后的光脑的人类高层内心不安。
还有些知道内幕的来询问了闻落，明里暗里问他是否能取代光脑，这些人连带着闻父通通被闻落拉黑了。
他去登上了那两艘还在徘徊的航行器，里面迎出来了一个瘦高男人，正是之前告诉010光脑位置的青年军官。
闻落走进航行器里，舱门在他身后合拢。
正在闻落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010很乖地躺在床上，翻了个面，小触手在打开的数据库里摸来摸去，想要知道今天吃了这么多数据的成果是什么，结果翻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不一样，甚至连以前会随机掉落的画面也没有掉。
010迷迷糊糊地翻睡着了。
过了一个小时，房间门被人轻轻推开，洗漱好的闻落走进屋，看见睡着的010，他的神色柔和了不少，上床凑过去亲了010一下。
010很有人形抱枕的自觉，刚刚被抱住，就主动地滚进了闻落的怀抱里，黏黏糊糊地扒拉着人一起睡。
刚刚他摸遍了也没有异样的数据库似乎轰鸣起来，010被吵得睁了一下眼睛，还未入睡的闻落像是听见了一般睁开眼。
闻落伸手盖在了010的眼睛上，低声说：“没什么事，睡吧。”
010闭着眼睛挣扎：“要看看胸口。”
闻落无奈，只好伸手拿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衣领里，叫他摸到自己胸口冰冷坚硬的金属上。
他说：“只给你摸。”
要是被丑得睡不着可怎么办。
010不乐意，就是要看，最后闻落给他看了，他低头看着那个丑丑的机械，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
闻落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像是玩笑一样：“不会是因为太丑，不想和我谈恋爱了吧？”
010没说话，凑上去亲亲他。
“要谈的，”他说，“要谈好久好久。”
“……”
两人睡着后，一直安安静静的数据库终于有了动静。它轰隆隆响了好几声，不停地往外掉画面，最后把010的小触手都给淹没了。
010在睡梦中被拖进了画面里，他迷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四周一片空白。
010身后出现一个人影，身形修长，肤色苍白，走出来的时候，好像要消融在画面的白光里一般。
上次在他梦里出现的闻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个闻落的脸色似乎永远都是苍白的，哪怕看着人笑的时候也像是很快要消失。
这个闻落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有走？那个我这么不好讲话吗？还是你没有亲他？”
说的好像亲了就变得好讲话了一样。
010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个闻落也是闻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外面的分开了。
没关系，谈恋爱就要谈整个！
010凑过去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问面前的半个闻落：“这是哪里？”
闻落的神情怔了下，更柔和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
010沉思了一会儿，小触手从身后冒出来，钻进这个白色的空间里面到处乱翻，终于从某个角落翻出来几块陈旧的，看起来轻轻碰一下都要碎开的数据方块。
他无意中弄碎了一块，然后脑袋里就多了一点记忆。他呆呆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低下脑袋有点慌乱地又戳了一块。
记忆化成光点汇入小触手里。
他看见了自己的记忆，从前特意保存的和后来留下的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二十四年前。
闻落出生后就不断接受了一场又一场的手术。
等闻落有了自主能力时，机械已经变成了伴随着他身体一呼一吸的存在。
其他少年肆意玩乐的时候，他需要担心自己体内的机械是否产生了排异反应，需要时刻不停地受到光脑的监视，一举一动都在所有研究人员的注视之下。
闻落从少年时就个性疏离，除非是在他身体里的光脑强行要求，不然他不会靠近同龄人一步，那双浅色的眸子也从来不曾为任何一个人停留，就算是他的父亲也不能。
光脑会要求他尽可能多地接触人类，好拥有足够多的亲身经历来进化。
010被主系统派来了解人类社会，并没有使用仿真体的权限。
他第一次看见闻落的时候，闻落就这么瘫着一张脸，站在上流社会的聚会里，既不靠近同龄人，也不靠近长辈，一个人拿着酒杯站在角落，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010并没有实体，只能寄居在主系统选择的人身上，正眼馋着那些人类的食物，忽然就听见了一个同类的声音。
“去加入第三桌的话题，我想听你们是怎么聊天的。”
当时站在角落的闻落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起身就径直往聚集在第三个餐桌的人群附近走去。
他脸上没有带笑，聚集在那里的都是几大家族的掌权人，那些了解他身体内情的人都神情怪异地看着他，虽然容许了闻落加入话题，但是无形中的气氛还是明明白白地彰显着把他当成了一个异类。
他也确实是一个异类，不管是在同龄人中，还是在同族中。
光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同时在闻落脑中不断要求他做出其他反应，要他惹怒人，要他低头道歉，甚至不在意旁人看过来越来越排斥的目光。
闻落面无表情，他早就明明白白地知道一件事了。
他也是光脑的观察对象。
甚至对人类感情一窍不通的光脑以折腾他，观察他的感情和精神变化为乐，毕竟这是光脑能够体验情绪的唯一途径。
聊完之后，闻落转身毫不留恋地去了小花园。
010悄咪咪地伸出小触手，小尾巴一样跟了闻落一路，听见闻落脑袋里的声音又提了好几个要求，闻落一一答应了。
010有点可惜，那些要求都奇奇怪怪的，居然没有一个是尝一下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小蛋糕的要求。
看来这个人身体里面住的只能生命体不仅比自己落后，还很没有眼光。
他的小触手小心翼翼地入侵了一下光脑，把刚刚那段数据删掉，然后语气欢快地说刚才那些事情都不用做了，但是要去尝几个小蛋糕。
闻落站住了脚步，语气冷冰冰地问光脑是不是分裂出问题了。
010不管，趁着光脑数据还被自己锁着，死皮赖脸要闻落快点去吃小蛋糕：“吃嘛吃嘛。”
闻落动作僵硬地把看到的几个小蛋糕都吃了，像是摸不准光脑这次要闹什么幺蛾子，吃完了就飞快地离开了宴会。
010不能跟上去，只能遗憾地看他离开自己的视野。
010寄居的那人身份不低，之后他还见过闻落几次，有时候闻落是被要求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进水里，理由是那个系统要观察其他人类的反应，有时候那个系统直接操控了闻落的身体，似乎想要看看其他人类能否发现自己并不是闻落。
010在自己能碰到的时候通通入侵了，他没有游过泳，对水很好奇，不过010没有什么扮演人类的兴趣，人类才没有小光球可爱，所以当场就把控制权还给了闻落。
他还在闻落在水里扑腾的时候问他可不可以和自己聊天。
结果闻落扑了一脸的水到自己脸上，也给了在他身体里待着的小触手一下。
010：哎呀，是水耶，湿漉漉的，冰冰的。
闻落不明白光脑出现了什么问题，也不怎么和这个光脑说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010在的时候飞快做一些不能被光脑发现的事情。
这个分裂出来的光脑也很乖，只会乖乖蹲在角落看他动作，从来没有和光脑告过状。
后来这个光脑不见了，不过闻落依旧找到机会去贫民窟里做了手术，虽然那个医生很差劲，他的胸口变得丑陋而不能见人，但是他到底摆脱了光脑的控制。
再后来，他就在另一颗星球的垃圾桶碰上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等了他很久，发现他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冷冷的，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又软又好脾气。
010从来没有见过这一段记忆。
他怔怔地看着一切，很快画面就到了他被主神召回的期限。
他只能在这个星球待一年，闻落的出现好像他生命里出现的数据字符。
好小好小，要是掉进自己的数据库里，连他自己都找不出来。
画面暗掉了。
闻落走到他身边，低头摸了摸他的眼尾，指腹沾染了一点潮气。
他怔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无奈地蹲下来，给人把眼睛擦了擦：“不用这么难过。”
他甚至不知道，原来曾经那个消失掉的奇怪光脑就是面前人。
010低着脑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安安静静掉眼泪的样子和闻落第一次看见的那个站在垃圾桶旁边的冷漠小人截然不同。
闻落垂眸看着他，轻声说：“我之后再看见你，是在贫民星一个可怜的垃圾桶旁边。”
当时这人的小脸上冷冷的，看着却像是自己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可怜娃娃，万幸的是没有扒拉在垃圾桶的边缘往外头看。
闻落一时鬼迷心窍，在参赛时把人带回了自己住的宾馆，010也不怕被人骗走卖掉，居然就这么跟着自己走了。
闻落看010眼睛都变得红红的了，相当心疼，他想了想，边给人擦眼泪边哄道：“之后你就在我面前假装人类，演技真差，每次光是想到这件事我都想笑。”
泪水啪嗒啪嗒落在闻落的手背上，几乎要把他灼伤。
闻落无奈地低声哄：“哭什么？后来光脑想换身体的时候，我趁机把它的权限抢走，光脑只能气得跳脚，之后都没人体实验做了，我不是很厉害吗？”
“就难过，”010小声说：“一点都不厉害。”
他的眼泪终于停了，闻落松了口气。他的动作慢下来，低声说：“我一直不知道你来这里的意图。”
他甚至不知道曾经他们还见过。
闻落擦拭着010的眼尾，还朝他笑了一下。
后来他才知道，010是来找回主系统遗落在外的数据的。
在他成为主神之后知道上一任主系统的数据流落在外，只能造出接任的系统在自己销毁前接手位置。
那个系统就是010。
010被派去了解人类社会，回来之后进行进化，逐步吞噬主系统的数据，这么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许多年，然后在寻找主系统遗落在外的数据时，碰上了自己，被自己骗回家了。
闻落有意逗他：“真可怜，逃了第一次，第二次还是被我骗到手了。”
010眼睛红红的，看看他，摇头。
他小声地说：“不是哦，我是为了你来的。”
闻落一怔。
“我当初看见你在和脑子里的东西说话，但是你脑袋里面的那个系统有一点凶，还有点讨厌。”
010说：“我想来和你聊天。”
只是010之后还经历了无数的进化，摒弃了大部分冗杂的数据，在某一刻，他这个念头可能也被迫被遗弃。
一直到某一天，他寻找着主系统的数据，目光掠过了属于这个世界的光点。
于是在闻落已经长成一个青年的时候，有一个冷着一张小脸，站在垃圾桶旁边的人看过来，很有礼貌地问他：
“你可以，和我聊天吗？”


第342章 
画面断了几秒， 整个空间都变成一团黑。
闻落怔怔地低头看着010，没有说话。
两人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有熟悉的声音冒出来：“我也可以抱吗？”
010呆了一下， 转过头， 又左右看看。
两个闻落！
不过一个在冒白光， 一个好像变浅了。
那个站在他面前的闻落很轻地笑了一下：“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让我多抱一下也没问题吧。”
闻落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010听不懂， 伸手捧住面前闻落的脸颊：“不可以说我听不懂的话哦。”
跟前的闻落似乎变得透明了， 闻言低头蹭了一下他的手心：“好哦。”
“也不可以学我讲话。”
“我不。”
这个闻落在他跟前蹲下来， 很小心地牵着他的指尖，说：“让你亲亲他赶紧离开，怎么不听我的话？”
010慢吞吞地说：“听了一半的。”
有亲。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又看着面前人：“为什么你有两只呀？”
是个。
这个闻落有点无奈。
他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点在了010胸口， 低声说：“因为你当年离开的太匆忙， 我的身体里面还有你残存的数据， 我是留下来陪你的。”
010半懂不懂。
那就是自己也有两个了，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感受到过。
他抬起头， 迷茫的眼睛里有一点难过：“你一个人在这里好久好久，不会孤单吗？”
这个闻落闻言笑了一下：“怎么会？你陪着我呢。”
就算那是一串不能给出自主反应，被闻落藏进心脏里的数据，也是010。
他的周围只有和默剧一样的画面， 一直到某一刻，他看着的010忽然活了起来，主动伸手， 勾勾他的指尖。
他等到了。
面前人变成白色的碎光落在了闻落身上，还有一些钻进了010身体里。
闻落走过来两步， 低头想和他说话，他浅色的眼睛带着碎星一样的亮光，相当好看。
010很稀奇地看了一会儿：“你也露馅啦。”
闻落观察他的神情，松了口气，还好小孩儿没难过。
他低声“嗯”了一声，像是习惯性的小动作一样，伸手来牵他的指尖：“我们是一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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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带着光脑回了中央星。
闻非一路上都生无可恋地窝在房间里，光脑过了这么多年，改造手段终于有了进步，他回去之后只需要去掉大脑和心脏里植入的东西就可以消除掉这次影响。
010没有管闻非，他因为之前恢复的记忆在生闷气，闻落哄了他好几次也没有哄好。
光脑的触须没有被销毁也没有被吃掉，010每天都要检查一遍，打算等出了这个世界，就把光脑扔进流放世界里，不仅要给自己打白工，还要受苦。
唔，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应该是给主神打白工。
之后他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记忆还没有跑出来，010敲敲自己的数据库，试图敲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
数据库这段时间被他敲多了，半死不活地响了两声，吭吭又掉出来一串画面。
有的是他趴在航行器里头的沙发上和闻落吵架的，有的是闻落偷偷来牵010的手指，没有牵到，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010看了这个好几遍，慢吞吞地跑到了航行器的机头位置，去牵坐在里面的闻落的手。
闻落一手在调整航线，一手按着操作杆，见他来了，立刻松开一只手要来牵他：“不难过了？”
好耶。
010在心底默默地说，跑上去给他牵了。
他说：“没有难过哦。”
闻落看着屏幕，似乎没有看他，神情还淡淡的：“真的？那你也要抱我一下。”
010乖乖抱了。
屏幕上的画面是让人眼花缭乱的航线，越靠近中央星往来的航线越多，光脑甚至试图篡改航线让几艘航行器和他们这架相撞，不过最后并没有成功，相反，甚至还让更多人怀疑起光脑这次进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
光脑留在中央星的部分残存数据简直要气死，不过它跑不了，庞大笨拙的本体只能待在光脑大楼，失去了可以长期待的仿真体，他的核心数据甚至连这栋大楼都出不去。
到了中央星，010趴在舷窗上，试图在周围找到一点闻落说的机械军团的影子，但是没有找到。
他有点疑惑：“他们，不抓我吗？”
“他们现在还分不清这个通缉令到底是光脑出问题的时候搞出来的还是真的确有其人。”闻落淡淡道，又朝010笑了一下：“我还和他们说，光脑的大部分权限我都有了，它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010歪了歪脑袋：“机器比人类好用。”
闻落说：“坏了的光脑除外。”
010很赞同地点点头：“我也除外！”
他要当小摆件，才不要上班。
被绑起来的光脑气得用触须砸墙，这两天他明里暗里被010偷吃了好几口，原本粗壮的触须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发现这一点的闻落也只以为是没有载体又远离中央星的副作用。
两人一下航行器就被不少人包围住了，虽然没有机械军团，但是这么多人也很可怕。
010一下楼梯就飞快地和闻非从另一条路走了，语气欢快：“我回家里等你哦！”
被单独留下的闻落：“……”
他好气又好笑，不得不应付了一圈面前这些人。
另一头，010没有回家，他拉了拉闻非的袖子，闻非面色发苦地带着人上航行器，然后把目标设定成了光脑大楼。
他嘀嘀咕咕：“要不是你救了我，死我也不会再去第二次光脑大楼。”
010晃晃腿，他手上的白色触须正因为接近主体而变得重新饱满起来，甚至开始试图入侵身上那些牢牢锁了它一路的蓝色链条。
闻非表情怪异地看着这一幕，至少现在看来，光脑的通缉令里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确的。
这个通缉犯还真不是人类，而且高危，就连光脑自己都招架不住。
闻非甚至怀疑了一下这白色的丑东西是不是真的是光脑。
他没忍住又多看了010的脸一会儿，这人长得跟食草动物一样无害，就连当初把光脑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都嘿咻嘿咻辛苦了好一会儿，哪怕认识到这人并不是一个可以看低的角色，闻非依旧很难提起自己的警惕心。
010察觉闻非的胡思乱想，抬抬脑袋：“你有一点吵哦。”
闻非惊恐地看着他：“你们智能生命还能读人的脑子？！”
“别人的不可以啦，”连闻落的都不可以，010有点遗憾地给他解释，“但是你被光脑改造的很好，我确实可以接入你的脑机接口。”
闻非自闭地捂住了脑子，他转过头背对着010。
010看看他对着自己的屁股，有点嫌弃地去玩光脑须须了。
两人很快到了光脑大楼，大楼里的安保都是由光脑自己负责，几乎没有人可以从它眼皮底下闯进去，就连上次闻非也是被刻意放进去的。
闻非此时看着像是来玩一样到处乱逛的010，看得眼皮直跳。
010丝毫没有察觉他内心的无语，闻非不喜欢别人读他的脑子，他就很听话的屏蔽了那边传过来的信号。
越靠近那层放满了仿真人的那层楼，周围的隐藏式摄像头和各种武器越多，最后010走进了那个曾经吓到过他的宽敞屋内的那一刻，周围的武器都齐齐对准了他。
010有一点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脚，他说：“我敲过门了哦。”
在里头的光脑几乎要崩溃，它当然知道这怪物敲门了，010甚至没有故意掩饰他的脚步声，这种声响在光脑听起来简直和什么恐怖配音一样。
光脑把大门封死，又把通风口封死，就算010能把数据变成触手也挤不进来。
它恨恨地说：“离开，否则我现在就停止闻落的心脏跳动。”
站在门口敲门的010：？
他收回手，指节上已经染上淡淡的红色，墙壁有一点硬。
他低头看看被自己抱着的触须，脸上的原本柔和的神情一点点冷了下来，他幽幽地说：“不开门的话，我就用这里面的武器轰你。”
光脑：？
010反应过来自己要进去也是要吃掉光脑，所以现在轰也可以。
他转头操控着周围的机械开始拆门，光脑触须扭动着和他抢夺权限，被010无情镇压。
要是光脑还完整的时候他可能还要纠结一下，但是现在光脑已经被啃掉了好多，里面庞大的主机大部分都成了空壳。
面前的大门如期打开。
闻非对这扇门有阴影，停住脚步没有跟进去。
那间房间灯光绰绰，只有白光不时流窜，看起来就很奇怪，然而走进去那人相当雀跃，完全没有被里头的样子吓到，甚至看上去好像要去吃一顿自助餐。
闻非：“……”
他低头故作镇定地拿起手环，刚刚点开，就看见闻落的消息。
闻落已经回家了，问他们去了哪里。
闻非心虚地招供了一张照片。
闻落发了个冷笑过来。
010走进屋内，光脑庞大的数据还在运行，010的视线扫过它臃肿庞大的身体，缓缓停住了脚步。
他说：“你看起来能吃很多顿的样子。”
光脑的触须挣动了一下，飞快从他手中窜出去，带着身上的枷锁一起跳进了白色的光流里。
白色数据构成的圆团闪了闪，融合了这截奄奄一息的出手后，光脑才开口道：“你不会杀了我的，你希望闻落活着。”
怎么又是这句话？
010静静看着光脑，在这一刻，他的神情看起来甚至有些冷漠，他有点不确定地说：“我不喜欢听你说话。”
光脑的数据转了转，声音变回了最开始的机械音：“还是说，你为了吞噬我进化，连闻落的命也不管？”
010歪了歪脑袋：“你好像在挑拨离间，不过闻落没有来。”
光脑流动的数据停滞了一瞬。
010又很记仇地说：“吃掉你我也不会进化。”
光脑像是被这句话刺到，连身上白色的数据都发出了强烈的光芒，身上的数据飞快地流窜。
010封锁了附近的空间，光脑的数据流不出去，但是010也不能离开。
“我要是销毁了，闻落心脏里属于我的程序也会立刻停摆，”察觉这件事之后，光脑冷冷道：“要么你就和我一起耗在这里吧，就算你有身体，也被困在这里好了。”
010好困惑地看着光脑：“那我不把你全部吃完就好了。”
他说着，很民主地问：“你要留几个须须？”
光脑听见这话，虚幻的圆形都膨胀了几分，从飓风一般肆虐的数据中，几乎可以听见身上每一个字符都在尖叫。
010也没有等光脑回来，他还记得自己要把光脑扔去做苦工，所以留了一个带十根须须的白色主触手。
他觉得光脑似乎变得有一点难吃了，吃的时候奇奇怪怪的情绪在往他的数据库里钻，有一点苦。
010默不作声地把光脑吃了大半，最后抱着像是个白萝卜一样的光脑残余走出房间。
闻非飞快地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随后愣住，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里头那个似乎会永远存在的白色影子不见了，现在里面空空如也，简直就像是个很多年都没有被使用过的样板间。
闻非说：“你——”
010假装没有听见，脚步飞快地往外走，他还特意避开了大门，一看就是做了坏事很心虚的样子。
闻非看着这人消失的背影，把话说完了：“我哥在外头等你。”
他耸了耸肩，稀罕地进这个算是自己心理阴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另一头，010出来后，还没有来得及逃回别墅就在正门口被闻落抓到了。
闻落脸色很黑，显然相当不满意010这次自己独自过来的事情。
他听见隔壁大楼此起彼伏地惊呼，意识到了什么：“你把光脑吃了？”
“没有吃完哦，”他说着，从自己怀里捧出个白乎乎的触须给闻落看：“在这里。”
他像是吃了什么好吃的都要往家里带一点，这次光脑外面还被某种蓝色的数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像是什么危险物品。
闻落看了眼光脑仅剩的部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受了伤，抬手揉了揉眉心：“把它放下，脏东西抱在怀里做什么。”
010听话地把光脑塞进了闻落怀里，闻落顺手就塞进了航行器的后仓。
被塞来塞去的光脑没有一点反应，一点也不像是之前找到机会就要使绊子的模样。
闻落没有多问，他绷着脸让慢了好几步的闻非自己回去，这才带着人上了自己的航行器。
他有一点冷，坐到一边去，罕见地没有理人。
010看看他，往他身边挪挪。
闻落的手指落在两人间的空间上：“停。”他垂着眼不和010对视：“现在不想和你贴。”
010歪了歪脑袋：“真的不想吗？”
闻落绷紧了面色，不说话。
哦，那就是想的。
010继续凑过去，在闻落要开口的时候慢吞吞地捂住了耳朵。
他说：“不许凶哦，要撤回一个凶。”
闻落还是没忍住：“你怎么自己就过去了？要是光脑对你下手，你回来不是010了，我该怎么办？”
唔，撤回失败了。
010蔫巴巴地看着他：“不可以抱着我训吗？”
闻落的话猛地一顿，010蔫头耷脑地和他说：“抱着我我也会好好听的哦，你知道，我记忆力很好的。”
“说什么记忆力很好……”闻落咬牙切齿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抱，“把我忘记了那么多年，这叫好？”
010说：“很久吗？”
闻落别扭地“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说：“真的忘了好久。”
010没有察觉他说的有什么不对，还安慰：“可是我们谈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恋爱了！”
闻落脸上的落寞淡了些，他像是笑了一下，颔首赞同。
等到了别墅，闻落看着010匆匆跑进别墅里，起身把010忘在后座的光脑也拿了起来。
一路上都像是失去自主意识的光脑动了动，像是要出声，闻落面无表情地用手按住了它的发生口，进屋子后就把这根触手扔进了冰箱。
光脑挣扎着用他的心脏威胁，尖叫着不该是这样的，刚好被跑下楼的010听见。
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和闻落说：“我刚刚又看见别的记忆了！”
“嗯，”闻落闻，“是什么？”
“原来我以前就把你心脏的数据改掉了，”他说着瞥了一眼光脑，慢吞吞地说，“它威胁不了你啦。”
闻落笑了一下：“那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010有点迷茫地抬头看看他，又摇头。
“不是呀，当然是你自己的，”他有点骄傲，翘尾巴似的，“我给你加了自主程序哦，以后你要自己控制它了。”
闻落怔了一下，眸光变得更柔和了点。
这是010会做的事，他说不定还会为了让自己的心脏看起来好看一点，把里面的数据全部重些一遍。
闻落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柔软了起来，他还没说话，就听见了010的下一句。
“这样它可以想快就快，想慢就慢，停下也可以了！”
闻落：“……”
他头痛地开始为010身上这具仿真体担心了。
“……”
010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想离开这个世界，闻落问了他好几次，要不要亲亲自己，010都拒绝了。
闻落在最后一次问话之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再也没有催促过。
010做了个小系统替代了光脑原本的位置来保证这个世界还能正常运转下去，然后跟着闻落把之前提过的旅游星球全部玩了一遍。
闻落卸掉了闻家继承人的身份，带着不菲的存款跟着010到处乱花，010有时候会忧愁他们两个会不会变成穷光蛋。
闻落闻言笑笑，说变成了穷光蛋他们就从这个世界跑路。
闻落似乎一点都不眷恋这个他出身的世界，010渐渐察觉出来，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存在，而是由数据构成的，所以他的小触手才能那么自由地出现，甚至能碰到东西。
也是，闻落当了这么多年病毒，在世界里游荡，他原本出身的那个星球，可能已经在某一天变成了灰烬。
010这两天好像不太开心，闻落用冰淇淋去哄人也没有用，只好把人堵在房间里，把人抱起来，问他到底怎么了。
010小声问他，在这里是不是待得很难过。
闻落有些惊讶地挑挑眉：“并没有，怎么这么想？”
010把自己发现这不是一个真实世界这件事说了，有一点不开心地玩着闻落的手指。他小声说：“我留下来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后来我会坏掉，你也跟着脱离了这个世界。”
闻落任由他玩自己的手指，有点无奈，拿着人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告诉你了，我们就离开？”
010闷闷地“嗯”了一声。
闻落想了想，给他总结：“光脑有主系统的数据，我们被他阴了一把，你差点就坏掉了。我把你藏在了我的心脏里，主系统赶过来把你接走之后，顺便把我一起带走了。”
010：“阴了一把？”
闻落笑了一下，给他解释：“他把主系统的数据改得面目全非，你不得不进入休眠维持这段数据。”
当时为了保护010，他和光脑的融合程度已经拔到最高，主系统赶到的时候正是他在和光脑争夺最后的意识的时候，要是再晚一些，可能他就已经不在了。
闻落并不想把这件事说给010听，当时010处于休眠期，没有这段记忆，而赶来的主系统自己也快报废了。
选定的继承系统自己把自己弄报废了，主系统都要气炸了，看见闻落周身的白光，发现这是一个对010很有感情，而且还数据化了的人类，于是起了心思。
主系统更像是以数据体存在的生命，有感情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发现一个能打白工的几乎是眼冒精光。
闻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和主系统交易，那之后，他成为了主神，而主系统正式进入用永不开机的休眠。
他就抱着自动修复的010这么等了很多年，有时候010醒过来，看见他的样子也像是不记得他了。
闻落就和他介绍自己是主神，当时他给010做了好多个漂亮的小盒子，010一回头就看见了墙上摆满的漂亮盒子，很聪明地说。
“那我知道了，我是陪你聊天的漂亮摆件！”
闻落：“……”
他好无奈地笑了一下：“好，你是我的漂亮摆件。”
010就这么醒醒睡睡了好多年，久到闻落已经习惯了每天处理面前数不清的数据，然后在010撒娇喊他主神的时候把小光球抱起来。
他知道主系统急着培养010，没有给这个爱撒娇的小系统多少关爱，就学着把010养大一样，几乎是随便010做什么事。
除了他每一百年要把自己已经半人半数据的身体梳理一遍，他几乎再也没有离开过010。
没想到010就这么碰巧地醒过来了，而且好像不会再次陷入长眠。
闻落思绪飞转，没有把这些事说出口，只是想起010说自己是小摆件的时候也笑了一下。
他问：“还想知道什么？”
好像没有了。
010低头晃了晃腿：“可是，你不是病毒吗？为什么主系统会带你走？”
原来这个念头还没有被纠正。
闻落变成主神后的样子比现在更加俊美，但是想认不出来也有点难。
他有些无奈，想了想，逗道：“我现在是你的同事。”
010“哇”了一声，好震惊地问他：“那我们，就是办公室恋情啦！”
闻落“嗯”了一声，010先是有点高兴，然后又把脑袋低下来了。
因为担心闻落是病毒去不了系统的地方，他从上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在偷偷改变自己的数据，现在在数据库里也挖了不少的一块地方。
可是闻落曾经被主系统带走过，应该也不用自己把他藏起来了。
他有伸手拉了拉闻落的手，眼巴巴地把这件事说了，又说：“那我们回去的时候，你还可以藏在我这里吗？”
他说：“我给你腾了好大的位置哦。”
闻落很矜持地同意了。
哪怕这里只是一个数据世界，他依旧把闻家的一堆破事收拾好，让闻非好好接手闻家，最后打着要和010出去环宇宙旅游的旗号，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把自己心口的黑色芯片给了010。
这是用来屏蔽光脑的芯片，但是最初的那个世界在最后，是010躲进了这块小小的地方。
好在这个世界，他终于不用眼睁睁看着010离开。
“……”
【检修完毕。】
010睁开了眼，附近是他熟悉的工作间，银白的空间有点冰冷，不过小球在的基底是暖暖的。
整个工作间里都静悄悄的。
同事同事。
010快乐地在走廊里跑来跑去，认真地看遍每一个小球。
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
010没找到，有一点蒙。
病毒变成的小球会是什么颜色呢。
他逛了好大一圈，最后屁颠屁颠地回了主神的工作间。
主神早早就等在里面，他甚至看见了010跑来跑去的身影，只是含笑看他滚来滚去。
010骨碌碌滚到主神身边，还没有看主神的脸，就亲昵地飞到他手上，和他说自己想要找一个系统。
主神声音懒懒地应了：“找谁？”
010说：“找对象！”
他整个小球都在冒着快乐的莹蓝色，乐颠颠地在主神的掌心滚来滚去，他说：“可以帮我找吗？我用小盒子和你换哦。”
主神垂眸看着010，他的面容更俊美，但是眉眼轮廓却和010最后看见的那个青年别无二致。
闻落静静地看了他，忽然笑了。
他问：“嗯？亲爱的还没认出来我？”


第343章 
亲爱的，还没认出我？
010：？
看着面前似乎呆住了的010，闻落闷笑了起来，他晃了晃010：
“怎么，出来就不认人了？”
这道声音好耳熟，010顺着刚刚的余力在掌心滚来滚去，努力地从颠簸中抬起脑袋。
闻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他。
白色的小球被他戳得往后滚了两圈，好不容易停下之后，从他手里露出半个圆圆的脑袋，不是很确定地说：“那对象，找到了？”
闻落浅色的眸子里有相当奥秘的白色数据流过，眼眸看起来格外深邃。他听着这话笑了一下：“嗯，找到了。”
010说：“唔。”
真的是办公室恋情。
他的小触手纠结地扭成一团，主神扫了一眼，故意问：“发现我是主神，就不和我谈恋爱了？”
010接收那块黑色芯片的时候接收到了许多自己以前的记忆，几乎把他的数据库都扩大了几倍。
闻落一瞬不瞬地盯着010，声音淡淡地问：“还是说那些记忆里太过庞大，你要花时间冷静一下？”
010歪了歪脑袋，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别扭的味道。
他到处闻了闻，闻落又用一根手指把原乱转的球按住：“怎么？”
010说：“这句话闻起来怪怪的。”
这是什么话。
闻落原本紧绷的唇角弯了一下，他用手指抚摸着010，轻声说：“会不会接收了记忆就变成工作狂。”
他还记得010刚刚到自己的世界满心满眼只有工作的冷酷模样。
010震惊地睁圆了眼睛：“恢复记忆还要工作吗？”
闻落被逗得笑了一下，安心了不少。
他说：“哦，那可以不用。”
010松了好大一口气，谁知道闻落摸摸他的脑袋，又说：“没有头发。”
010：？
010生气地给了他一个头槌：“才不是没头发！是小球本来就不用头发！”
小球往他怀里一砸，闻落唇角勾起，看起来心情更好了。
他说：“哦，是小球本来就没有头发。”
010：好！坏！
010骨碌碌滚到另一边生气去了。
他去了闻落的工作间，闻落一整面墙上都摆着精美的小盒子，放在过去，010会随机从一个小盒子里面钻出来。
他浮在空中选来选去，被跟进来的闻落抓住了。
闻落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刚谈上恋爱那样，表现的异常黏人，似乎恨不得010把他当成座驾，亦步亦趋地跟着小球，010去维修间要跟，去其他系统的工作间也要跟，连工作都不管了。
检查组众人：“……”
最后检查组的007忍无可忍地冲过来让闻落去处理他的工作，他带着010逛一圈。
闻落相当不乐意，最后不得不走掉的时候还看看手里的小球，叹了口气：“那可以亲一下再走吗？”
和小球谈恋爱唯一的缺点就是看不见人。
010慢吞吞地在他手里滚来滚去：“我现在是小球哦，不是人，不可以乱亲。”
要是亲到脑袋还好，但是万一亲到了肚子，亲到了腿怎么办？
010把自己的顾虑说了，闻落连小球也不放过。
他坦坦荡荡地说：“亲亲小球。”
004：“……”
不要脸！！！
“……”
转眼半个月过去，两人的恋爱谈得很美好，闻落沉迷010，每天工作完就要到处找010，甚至工作休息的时候还抽空给010做了大盒子。
够躺一球一人的。
010出去还没有回来，闻落做完盒子，低头看似专心地继续批改事务，忽然工作间外传来急促的破风声。
他立刻停下了动作。
“006!006！”
010像是看见了鳄鱼那样格外慌张地跑进主神的工作间。
他彻底清醒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因为拥有了以前的记忆，这段时间他把平常都没有去过的各个工作间都去了一遍，一不留神又碰了好几个006的惩罚世界，躲得很辛苦。
006从远处骂骂咧咧地回来：“010！你不是去惩罚世界做任务的吗？为什么我检查发现崩了好几个世界！”
010立刻滚回主神的掌心一动不动了。
他回来这段时间被抓走做苦工了，在各个工作间忙来忙去，有时候闻落去找他，甚至在运行世界能量的履带上发现了装死的010。
闻落：“……”
010小声地说：“闻落救救。”
闻落失笑。
他看见006身边还跟着好几个白色的小圆球，在人类的眼中它们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只有006那个破烂的外壳格外特别。
闻落低声问：“你把几个工作间弄坏了？”
010小声说：“一个，其他的我就是改了一下。”
几个系统靠近，闻落面不改色地合起了掌，010新换的小球格外精致小巧，表壳还有流动一般的暗纹，一拢就可以藏起来。
006“砰砰砰”地过来：“我看见他了！”
010心虚地在黑暗里翻了个面。
闻落感受到他的动作，轻轻笑了一下，转而对006说：“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申请更换的第六个球体了，要是再申请，我不会批。”
理亏的006停顿了一瞬，随后更加愤怒地砰砰跳了起来。
010从他指缝里往外看看，发现了检查组的007，004，005。
闻落也看向他们：“你们怎么了？”
007是一个很好脾气的系统，他站在原地说：“没有出错，他改的程序很好，不过忘记改权限，我们用不了。”
010这个时候才会记起来自己不是一个摆件了。
他好忧愁地叹了口气，闻落没把他放出来，只是自己伸手给他改了。
等这几个系统又飘走，010才从闻落的手心探出身体，歪了歪圆滚滚的身体，松了口气的样子。
可爱。
好可爱。
闻落抿了抿唇角，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010是他在光脑之后见过的第二个智能生命，闻落还问过010是不是除了光脑之外，其他非人类都这么可爱。
010思考了一会儿，和他说是哦是哦。
这个答案在日后得到了答案。
当然不是。
在和006，007，008等等系统接触过之后，闻落面无表情地想。
004是一个讨厌的周扒皮，006是仿真壳毁灭怪。
只有11有这么可爱。
ーー
010还逛到了前任主系统的休眠的地方，那地方是主系统以前的工作间，现在进去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已经没有一点数据光亮的大球静静躺在里面，角落里有很多他以前捡回来的坏掉的系统壳子。
010凑过去，很安静地贴了贴大球：“我回来啦。”
他的身体里有许多主系统的数据，此时缓缓流动，不分彼此。
主系统以前只会检查010进化程度，010现在于是绕着他飞了一圈，给他看自己漂亮的，泛着蓝光的小球。
“我迸化完了哦。”
大球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不动，和以前一样。
“以后我会捡更多的壳子来陪你，”大黑球不理统，010想了想，补充道：“我不喜欢上班，不过没关系，我还找了一个人来谈恋爱，他可以帮我上班，不用担心我了哦。”
这话说的非常懈念，要是主系统在，一定会用数据狼狠敲010的脑袋。
不过不在了。
010和大黑球聊了一会儿天，凑上去蹭了蹭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闻落正待在工作间，面前是飞窜而过的数据，周身白光环绕，显示着主人的心情相当不错。
010远远看了看，发现上面都是一些小世界的数据。
闻落见他来了，笑了一下，叫他过来。
他伸出的手修长漂亮，简直像是白玉雕琢而成，还散发着暖意，和数据很不一样。010又看看他手边堆着的漂亮盒子，非常主动地过去了：“都是我的吗？”
他原本有点黯淡的蓝色一下子就亮起来，呼吸一样一明一灭地亮着光。
他变成了人形，是个非常漂亮的青年，眼睛澄黑，睫毛卷翘，几乎只看上半张脸就知道这一定是个长相精致的人。
闻落“嗯”了一声：“都是你的。”
他说着把人抱着，数据变成的人形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他一边想着之后要给人多做几个仿真体，一边让人看面前的世界：“挑挑。”
010觉得这一幕有一点熟悉，好像每个世界闻落让自己这么挑的时候，就是在挑他们之后要去哪里完。
然后玩着玩着就死掉了。
010有点发愁地说：“这次不会死掉了吧？”
闻落闻言一怔，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
他凑过去亲亲010蹙起的眉心，低声哄道：“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010的小触手兴致勃勃地钻进这些世界里偷看，唔，这个世界香香的，要一个，这个世界里还有龙，也要一个。
他挑得非常起劲，闻落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一直到工作间外传来其他004的怒比。
“你们在干什么！要度蜜月也要给我把工作做完再去！还有，010不准偷看世界！”
010飞快地把能看的都看完了，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触手。
闻落笑着把痕迹都抹去，010听着工作间外的怒骂声，抬头看看他，小声问：
“那我们去其他世界继续谈恋爱了哦？”
闻落“嗯”了一声。
“要谈多少个世界呢？”
闻落笑了一声。
他慢慢地说。
“一百万个，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好啦之后更番外！暂定是一个010误入无限流世界，一个是主神一不小心切片了，都不会很长，隔日更，还有想看的可以点，11爬到哪个算哪个（不是）